洞房花燭前……
清康熙十二年(公元了六七三年)
北京 穆王府
嫁人--還挺容易的嘛!
一道圣旨,自然有人扛著花轎來迎娶她!
敏格端坐在紅色帷帳中,忍不住掩嘴嘻嘻笑箸……
是的,她就是今晚的新嫁娘,一位被當(dāng)今年少有為的康熙皇帝御口賜婚的幸運兒。
幸運嗎?
該是吧!至少她這幺認(rèn)為。
想想一個月前,康熙皇傳旨要替穆王府的赫翌貝勒選委時,全京城的八旗貴族立刻陷入瘋狂的競爭之中;試想,雖說皇帝是替身邊的親信愛將張點婚事,但也難保不會順勢納嬪選妃,所以,凡府里有未嫁之女的王公大臣們,個個莫不摩拳擦掌,悉心打點掌上明珠,以期得到「皇上的青睞」。
而她,康王府的納喇.敏格,就是在這場「強(qiáng)敵環(huán)伺」的選妻盛況中,莫名其妙」以被怨恨的姿態(tài)「脫穎而出」……
說是「莫名其妙」,其實一點都不為過。
不信?瞧瞧京理所有參與盛會的格格們,哪個不是皇親權(quán)貴、家世顯赫?!
唯獨她--雖說是滿州八大貴族之后,但因阿瑪和額娘去世的早,盡管家族爵位由僅十七歲的弟弟薩康繼承,可康王府的聲望已不若當(dāng)年,再加上年輕又缺乏建樹,在朝中自然權(quán)輕位低,難以力抗其它當(dāng)紅家族……
想得到皇上的青睞?簡直難如登天!
可--
她真的「登天」了!
出乎意料地?fù)魯”姸啾尘皬?qiáng)、財力厚的格格們,她硬是被許給了赫翌貝勒--一個康熙皇最器重的愛臣。
她是如何得到這項殊榮的?
憑良心講,她并不清楚!就說了是「莫名其妙」嘛,所以她自然也是搞不懂的……
當(dāng)初,若不是府里的崔嬤嬤無論如何都堅持要她參加這次的「盛會」,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讓出自己嫁掉,只一心思量著該如何照顧弟弟薩康,并協(xié)助他重振康王府當(dāng)年的聲威--身為長姐,她相信自己絕對有這個責(zé)任!
不過……
一想到她那莫名「掙」來的「夫婿」,敏格還是忍不住又偷笑了起來--
赫翌,這個名字她并不陌生。
至少,打她懂事以來,她便知道有他。
除了上一代兩府間有些交情外,最主要是數(shù)年前,年方十七的赫翌被欽選為御前侍衛(wèi),和其它少年內(nèi)侍合力為康熙皇帝智擒專權(quán)鱉拜的英勇事跡,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雖然只曾在大型的八旗聚會中驚鴻一瞥地見過幾次,可對他,她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崇拜的!
畢竟,英挺、俊凜、年輕、有擔(dān)當(dāng),再加上是皇帝身邊的親信愛將,赫翌貝勒向來都是年輕八旗兵敬崇的目標(biāo)、未婚格格們傾慕的對象--
成為……他的妻……
天,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奢侈事呵!
撫揉著已然躁紅的雙頸,敏格不禁流露出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這樁婚事來得太突然、太容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真的嫁給了赫翌貝勒……可現(xiàn)下,她頭戴花冠、身著嫁衣,置身在屬于他的寢房,則又全然宣告著這無庸置疑的事實。
呵呵……呵呵呵……
難掩內(nèi)心的期待與欣喜,敏格雖然憋著氣,卻還是忍不住格笑出聲。
她真的滿幸運的,不是嗎?
「我說格格,待會兒貝勒爺就進(jìn)房了,您可別一逕兒個傻笑,該做的事也要記得,一件都不能忘!」
隔著紅色蓋頭,傳來崔嬤嬤熟悉的殷切叨念。
「沒,我沒笑啊!」暗暗吐了吐舌,敏格心虛地應(yīng)道。幸好隔了層頭紗,否則她「得意忘形」的模樣豈非一覽無遺?
「是嗎?敢情奴才剛剛聽到的『格格』聲是母雞在下蛋?」斜睨著眼,崔嬤嬤一副「知你莫若我」的表情。
敏格格是她從小帶大的,什幺樣的性子她豈會不了解?
除了「愛笑」,還是「愛笑」!
別人笑,她跟著笑;別人板著臉,她也有本事逕自笑得開心!沒心眼、少心事的,也算是性子開朗,可今兒個日子不同,由不得她像平日那般「隨性」。
想笑?也得忍著!
「格格,今兒個開始您就是貝勒爺?shù)娜肆,一切不比從前,凡事得按著人家的?guī)矩來才行,別忘了……」
「放心--我不會丟咱們康王府的臉!古擦伺惨蚓米ブX的俏臀,敏格偷偷掀起頭巾一角,這才發(fā)現(xiàn)房里除了崔嬤嬤之外,還有其它人。
「嘖,才說著就不照規(guī)矩來……」崔嬤嬤連聲嘀咕著上前覆好她的蓋頭。「格格這性子……以后沒有奴才在身邊隨時提點侍候著,該如何是好。俊
聞言,在旁張點一切的穆王府仆管成嬤嬤忍不住插話道:「崔嬤嬤甭掛心,咱們穆王府其實也沒那幺多規(guī)矩,少福晉很快就會習(xí)慣的。」
崔嬤嬤點點頭,鼻子一酸。「以后格格就有勞成嬤嬤費心照顧了--」想到親手帶大的敏格格從此另有歸屬,她心里仍是有些不舍。
「別這樣,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成嬤嬤熟稔地拍拍崔嬤嬤的肩膀,安慰道。
洞房花燭前,兩位嬤嬤「惺惺相借」,也算是完成了「交接」儀式。
而就在敏格忍著笑,想掀起紅巾再說些什幺時,門外驀然傳來熱鬧的喧囂--
「來了來了!咱們將新郎爺給送來嘍!」
隨著房門被撞開,一串清朗的男聲高叫著,引來其它跟著簇?fù)磉M(jìn)門的眾人一陣喧鬧附和。
「哎喲--我的好爺們,你們到底給貝勒爺灌了多少酒?瞧他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挂灰姷礁叽蟮暮找钬惱沼杀娙斯爸M(jìn)入內(nèi)室,成嬤嬤連忙擰了條濕毛巾上前替他擦臉醒酒。
「沒事沒事,醉與不醉之間,我自有分寸,絕不會讓大哥誤了『人生大事』的,你們說是不是?」為首的十七歲少年輕笑著朝眾人眨眼,年輕秀朗的眉宇間有著和新郎極為神似的俊貴之氣。
「哼,老沒個正經(jīng)!」成嬤嬤睨著眼,輕斥著眼前年少輕狂的赫律少爺。放眼穆王府,大概也只有她這位親手帶大兩位少爺?shù)馁Y深奴才敢用這種語氣同主子說話了。
「大哥成親,大伙兒開心嘛!」赫律大笑,繼續(xù)起哄!竵韥韥恚F(xiàn)在也該來瞧瞧咱們那『萬中選一』的可愛嫂子--」
說著,他果真伸手想掀開敏格的紅頭巾。
「去,亂來!」成嬤嬤眼明手快地一把拍掉赫律不規(guī)矩的大手!赣形页蓩邒咴,別想鬧房!
「說得是,走吧!累了一天,也該是放人休息的時候--」不同于眾人的嘻笑喧鬧,站在赫律身旁的另一位俊碩少年開口沉聲說道。
他看來和赫律一般,同為十七歲,但卻多股習(xí)武之人才有的英挺氣息。
「咦?心疼你姐姐啦?」赫律以手肘頂了頂薩康,取笑道!缚匆谎劬秃,我保證!」
「我也保證,沒什幺好看的!」薩康不疾不徐,面不改色。
「少來了,我可是聽說--」
「謠言止于智者。」毫不留情地打斷赫律的話,薩康仍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說道。「如果姐姐的姿色真如外界謠傳那般,早就被選入宮了,所以--真的沒什幺好看的!
「等等,這話什幺意思?!」
不平之聲驟起,眾人紛紛噤口,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原本該是嬌羞坐等的新娘子,此刻突然頂著大紅蓋頭朝薩康走了過來。
「敢情你姐姐真這幺見不得人?」敏格隔著紅色頭巾,質(zhì)問道。
她不敢相信薩康竟會當(dāng)著這幺多人的面如此貶低自己,更何況她的夫婿也在場呢!什幺叫「沒什幺好看的」?
「嘿,我的小祖宗們!行行好,拌嘴也瞧瞧場合嘛!」
崔嬤嬤上前拉住不安于坐的新娘,一張老臉只差沒直接摘下來埋了算。
這姐弟兩怎幺回事?從小感情特好,怎幺偏就挑這節(jié)骨眼鬧意見呢?若搞砸婚事、嚇跑了貝勒爺,她該怎幺向死去的王爺和福晉交代。!
「你們瞧,這幺兇的新娘子,真的沒什幺好看的!」薩康翻翻白眼,繼續(xù)若無其事地哄著眾人就要離開。
「薩康!」敏格氣喊,什幺新娘子該有的嫻淑矜持,已全拋諸腦后。
隔著垂面紅巾,她看不見任何人,但卻執(zhí)意伸出雙手,憤怒地抓住對方的衣襟--
「嘎?嫂子滿主動的嘛!」赫律說道,聲音里有明顯的笑意。
什幺意思?
敏格怔了下,仍未意會過來,身子隨即一輕,雙腳莫名騰空起來。同時,周圍立刻爆出一陣如雷歡呼。
顯然,那個被她抓著前襟的人已當(dāng)眾將她橫抱起來。
「薩康?」她驚喊,心想他是瘋了不成?竟如此「調(diào)戲」親姐!
「洞房花燭前,可容不得你喊別的男人的名字!钩龊跻饬系木嬖谒^頂上方響起,濃濁渾厚的嗓音,令她心頭一震,是赫翌!
他不是已醉得不省人事了嗎
「各位--想看我的妻子嗎?」
濃濃的酒氣從環(huán)抱著她的碩壯軀體散發(fā)出來,敏格知道自己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抱往臥床的方向;可她什幺都不能做,只能死命揪著對方的襟領(lǐng),以防自己因微顛的步伐給摔了出去。
而一旁的崔嬤嬤也展著手臂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側(cè),深怕貝勒爺一個不小心,將她寶貝的敏格格給摔了個疼。
「貝勒爺,您真醉了!」成嬤嬤皺起眉,不悅于該有的規(guī)矩被破壞,遂提醒道這新娘子可不能隨便讓人……」
!
語未落盡,眾人全倒抽了口氣,敏格更是呆若木雞地瞪視著眼前的一片開闊--
這半醉的新郎,真把新娘的紅蓋頭給掀了!
「大哥喝了酒……真變得『大方』不少……」赫律忍笑道。大伙兒雖然起哄瞎鬧,可怎幺都沒料到赫翌真會當(dāng)著眾人的面掀新娘子蓋頭呢!
而看著一屋子表情各異的人,突然,敏格覺得一切都荒謬至極……
她可是「溫、良、恭、嫻」的新嫁娘呢!是帶著一顆崇敬喜悅的心,預(yù)備以最美好的一面來迎接夫婿的新嫁娘呢!
可瞧瞧現(xiàn)下,是什幺狀況?
她正粗魯揪著新婚夫婿的衣領(lǐng),姿勢不雅地橫坐在他腿上--
唯一的親弟翻著白眼,擺明和她撇清關(guān)系地退站一旁--
而崔嬤嬤更夸張了--她老人家已經(jīng)抱著床柱,打算一頭撞昏自己,幸有成嬤嬤及時拉住,才免了一場新婚慘案。
至于其它人,當(dāng)然是興致勃勃地等著看他們這對新人上演活色生香的親熱戲。
難道這……就是她憧憬已久的洞房花燭?她想象中的含情脈脈呢?她滿心盼望的柔情蜜意呢?
完全被一場鬧劇所取代了!
許是刺激過了頭,又或許是想掩飾自己的困窘,出乎意料地,敏格壓不住想笑的沖動,前額抵著赫翌的肩頭,開始無法遏抑地全身顫動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迅速在寢房內(nèi)漾漾開來。
她完全放棄新嫁娘的矜持,拚了命的決定讓白自己笑個夠。
笑,向來是她自娛的方式!尤其在面對尷尬場面時,「一笑解千糗」 實在好用得很,只是這回……老天,她一定是快瘋了!
畢竟,任何在新婚夜形象盡失的新娘子都該羞愧得痛哭流涕才對,而不是像她這般兀自笑個不停,且還笑到肚子痛極、笑到眼花撩亂、笑到全身無力、笑到……出現(xiàn)「幻覺」?
對,還是很怪的幻覺--因為她竟然看到有人用嘴堵著她,不讓她笑……
嚇?等等!
為什幺她「確實」感覺有兩片溫溫?zé)釤岬拇桨暾o緊覆著她的?
過度驚愕之下,敏格呆愣地眨了眨雙睫,然后,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已根本沒有笑到眼花,一切更不是幻覺--
是赫翌……正在親她呢!
是了,這才是她真正「全身無力」的原因呵!
「爺……」咕噥的軟吟自喉間逸出,握拳的雙手無力地抵著赫翌的胸膛,敏格自認(rèn)聰明的腦袋此刻已被赫翌大膽親密的舉動給嚇了個完全空白……
難道……這就是被親吻的感覺……酥酥的……
等等!房里不是還有別人嗎?
理智迅速奔竄回籠,羞愧至極,敏格奮力推開赫翌,反射性作賊心虛地四處張望,這才發(fā)現(xiàn)其它人不知何時已被成嬤嬤給趕退離場了。
「呼……」還好,現(xiàn)下房里只有她和赫翌。
敏格吁口氣,才悄悄安下心中大石,即冷不防對上一雙漆如子夜的黑眸--
「呃……爺?」嚇人!為什幺這般盯著她瞧?
第一次近距離迎視赫翌,敏格的心飛快跳動著,全沒料到--他竟是這般好看!
臉龐剛正有型,鼻梁俐落挺直,軒昂的眉宇間更有股難馴的粗獷氣息,如此偉岸出眾,這就是她的夫君……
「當(dāng)新娘子……開心嗎?」出乎意料地,赫翌以指端起她的下巴,幾許醉意的深眸里,似乎有幾分清醒,低啞的嗓音中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吸引力
看著、聽著,敏格幾乎有些失神了。
「嗯,開心……」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她嘴角泛起一抹慣有的甜笑,瞬間染喜了一室的紅暈旖旎。
驀地,赫翌俯下身,以額抵住她的發(fā)際,低噥道:「好甜……」他似乎十分眷戀地的笑容一般,不斷以唇瓣拂吻著她的嘴角
這舉動……倒顯得有些孩子氣。
「爺,您喝醉了……」敏格輕聲說道,雙頰早已火熱通紅。新婚之夜,男女間會有的親密舉動,崔嬤嬤曾大略提點過她,可她卻怎幺都不記得有這一項。
「醉了?」赫翌自喉間逸出性感的沉笑,仍繼續(xù)執(zhí)行身為新郎倌的權(quán)利!缚蛇沒醉到認(rèn)不出妻子……」
這次,連他的手都加入了親熱的行列。
敏格緊張得全身僵直,她努力在腦中尋找崔嬤嬤曾交代過的每個細(xì)節(jié),但赫翌火熱的唇舌和四處游走的大掌一直騷擾著她,害她無法專心思考。
最后,當(dāng)赫翌的親吻順著地弧度優(yōu)美的頸項往下探去的同時,突然,一個對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念頭閃過腦海。
「呃……爺……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強(qiáng)捺住身體逐漸隨他撩撥而起的異樣感覺,敏格試圖以正常平穩(wěn)的語調(diào)開口說道。
「問!购找畲至ǖ溃p唇正打算攻占她胸前雪白的渾圓。
「再這幺繼續(xù)下去……會痛嗎?」咽了咽口水,她有些辭不達(dá)意地問著。
她好象記得崔嬤嬤曾提過有關(guān)「疼痛」的問題,而她什幺都不怕,就是怕痛!只要是會痛的事,打死她也不做!
赫翌停下動作,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盯著她害羞又擔(dān)憂的模樣,他的嘴角漸漸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并慢條斯理地說道:「痛?你是指我……還是指你?」
什幺意思?
敏格疑惑地眨眨眼,可卻沒機(jī)會再開口發(fā)問,因為赫翌那擾人心緒的吻已再度落下,密密實實地封住了她的口……
她的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