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家里就有著風(fēng)暴的氣息。
我不用問,也知道問題出在我的身上。楚濂昨晚一定已經(jīng)先和爸爸媽媽談過了。母親的臉色比鉛還凝重,綠萍保持她一貫的沉默,而不住用困惑的眸子望著我,仿佛我是個怪物或是本難解的書。只有父親,他始終在微笑著,在故意說笑話,想放松早餐桌上那沉重的空氣。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也在忍耐著,等待一個“好時機(jī)”來開始對我“曉以大義”。
這種空氣對我是帶著壓迫性的,是令人窒息而難耐的,因此,當(dāng)綠萍去上班以后,我立即采取了最簡單的辦法,來逃避我即將面對的“訓(xùn)話”。我謊稱一個好同學(xué)今天過生日,我必須去慶賀,就一腳溜出了大門,把母親留在家里瞪眼睛。無論如何,我不愿意一清早就面臨一場戰(zhàn)斗,我想,我需要好好的運用運用思想,同時,也給母親一個時間,讓她也好好的想一想。我在外游蕩了一整天,沿著街邊散步,數(shù)著人行道上的紅磚,研究商店櫥窗中的物品,和街頭仕女們的時裝。我在小攤上吃擔(dān)擔(dān)面,在圓環(huán)吃魚丸湯,在小美吃紅豆刨冰,又在電影院門口買了包烤魷魚。然后,我看了一場拳打腳踢、飛檐走壁、又流血、又流汗的電影,再擺脫了兩個小太保的跟蹤……下午五時正,我既累又乏,四肢無力,于是,我結(jié)束了我的“流浪”,無可奈何的回到家里。按門鈴那一剎那,我告訴自己說:“該來的事總是逃不掉的,你,汪紫菱,面對屬于你的現(xiàn)實吧!”阿秀來給我開大門,她在我家已經(jīng)做了五年事,是我的心腹,而深得我心。開門后,她立即對我展開了一臉的笑:
“家里有客人呢!二小姐!
有客人?好消息!母親總不好意思當(dāng)著客人面來和我談“大學(xué)問題”吧!在她,關(guān)于我的“落榜”,是頗有點“家丑不可外揚(yáng)”的心理的。而我的“不肯上進(jìn)”,就更是“難以見人”的私事了!我三步并作兩步的穿過花園,一下子沖進(jìn)客廳的玻璃門。才跨進(jìn)客廳,我就愣了,所謂的“客人”,竟是父親的老朋友費云舟,和他那個弟弟費云帆!他們正和父母很熱心的在談著話,我的出現(xiàn)顯然使他們都吃了一驚。母親首先發(fā)難,瞪著我就嚷:“好哦!我們家的二小姐,你居然也知道回家!”
當(dāng)母親用這種口吻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無意于顧及“面子”了,也知道她準(zhǔn)備和我立刻“開戰(zhàn)”了。我站定在客廳中央,想不落痕跡的溜上樓已不可能,還不如干脆接受“命運的裁判”。我對費云舟先點了個頭,很習(xí)慣的叫了聲:
“費叔叔!”然后,我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費云帆,他正微笑的看著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停在我臉上,我咬著嘴唇,愣著。
“怎么?”費云帆開了口!安挥浀梦伊?那天在你家的宴會里,我似乎和你談過不少的話,我不相信你會這么健忘!”
我搖搖頭!安,”我說:“我沒有忘記你!更沒有忘記你的吉他!我只是在考慮,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
“怎么稱呼?”父親在一邊說:“你也該叫一聲費叔叔!”
“兩個費叔叔怎么弄得清楚?”我說:“如果叫大費叔叔和小費叔叔,你們的姓又姓得太不好!”
“我們的姓怎么姓得不好了?”費云帆笑著問,我發(fā)現(xiàn)他有對很慧黠而動人的眼睛。
“你瞧,小費叔叔,好像人家該給你小費似的,假若你拿著吉他,在街邊表演,靠小費生活,這稱呼倒還合適,F(xiàn)在,你又衣冠楚楚,滿紳士派頭的,實在不像個街頭賣藝的流浪漢!”費云帆大笑了起來,父親對我瞪著眼,笑罵著:
“紫菱,你越大越?jīng)]樣子了!”
費云帆對父親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望著我,笑得很開心。
“別罵她!”他說:“你這位二小姐對我說過更沒樣子的話呢!這樣吧,”他抬抬眉毛。“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好吧?”
“費云帆?”我問。他含笑點頭,眼睛閃亮。
“對了!”他說:“很謝謝你,居然沒忘記我的名字!”
“這怎么行?那有小輩對長輩稱名道姓的……”父親不滿的說。“別那么認(rèn)真,好吧?”費云帆對父親說:“我剛從國外回來,你罵我洋派也好,人家兒子叫爸爸還叫名字呢!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輩份是很難劃分的,中國人在許多地方,太講究禮貌,禮貌得過份,就跡近于虛偽!人之相交,坦白與真誠比什么都重要,稱呼,算得了什么呢?”
“好吧,”費云舟插嘴說:“二丫頭,你高興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吧!反正,云帆生來是個反傳統(tǒng)的人!”
“也不盡然,”費云帆對他哥哥說:“你這樣講太武斷,我并不是反傳統(tǒng),傳統(tǒng)有好有壞,好的傳統(tǒng)我們應(yīng)該維持,壞的傳統(tǒng)我們大可改良或推翻。人,總是在不斷的變,不斷的革新的!這才叫進(jìn)步!薄罢f得好!”父親由衷的贊許!白狭,你就去對他稱名道姓吧!”“好,”我興高采烈的說,故意叫了一聲:“費云帆!”
“是!”他應(yīng)得流利。我笑了,他也笑了。母親走了過來。
“好了,紫菱,”她不耐的蹙著眉!澳愫孟襁很得意呢!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見過了兩位費叔叔,別在這兒打擾爸爸談?wù)拢愀疑蠘侨,我有話要和你談!?br />
完了!母親,母親,她是絕不肯干休的!我掃了室內(nèi)一眼,我的眼光和費云帆接觸了,反傳統(tǒng)的費云帆!“你不需要考大學(xué),你只需要活得好,活得快樂,活得心安理得!”我心中閃過他說的話,我相信我已露出“求救”的眼光。反傳統(tǒng)的費云帆!我再看看母親,然后,我慢慢的在沙發(fā)里坐了下來!皨專∧阋劦脑捨叶贾!”我說:“我們就在客廳里談,好嗎?”“怎么?”母親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居然要在大家面前討論……”“媽!”我打斷了她!叭巳硕贾牢覜]考上大學(xué),這已經(jīng)不是秘密,我知道你覺得丟臉,我對這事也很抱歉,可是,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啊呀,紫菱!”母親瞪大眼睛!澳悴皇菍ξ冶覆槐傅膯栴},這關(guān)系你的前途和未來!過去的事我也原諒你了,我也不想再追究。現(xiàn)在,我們要研究的是你今后的問題!我不懂,為什么我請了楚濂來給你補(bǔ)習(xí),你不愿意?假若你嫌楚濂不好,我再給你請別的家庭教師,或者給你繳學(xué)費,到補(bǔ)習(xí)班去補(bǔ)習(xí)……”“媽媽!”我忍耐的喊:“聽我說一句話好嗎?”
母親瞪著我!拔覜]有不滿意楚濂,”我安安靜靜的說:“問題是我根本不想考大學(xué),我也不要念大學(xué)!”
“又來了!”母親翻翻白眼,望著父親!罢郭i,這也是你的女兒,你來跟她說個明白吧!”
我站起身子,重重的一摔頭。
“不要說什么,爸爸!”我喊,語氣嚴(yán)重而堅決。“這些年來,都是你們對我說這個,對我說那個,我覺得,現(xiàn)在需要說個明白的不是你們,而是我!我想,我必須徹底表明我的立場和看法,這就是——”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不要念大學(xué)!”
室內(nèi)沉靜了好一會兒,每個人都注視著我,父親的眼色是嚴(yán)肅而深沉的,母親卻在一邊重重的喘著氣。
“好吧,”父親終于開了口:“那么,你要做什么?你說說看!”“游蕩!蔽逸p聲說。父親驚跳了起來,他的臉色發(fā)青。
“不要因為我平常放縱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他緊盯著我說,“你要游蕩?這算什么意思?”
“別誤會這兩個字,”我說,直視著父親!澳阒牢医裉熳隽诵┦裁?我游蕩了一整天。數(shù)人行道上的紅磚,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墒,我的腦子并沒有停頓,我一直在思想,一直在觀察。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怎么樣?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本來就是個平凡的人。爸爸,你不要勉強(qiáng)一個平凡的兒女去成龍成鳳。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成百成千的人,他們里面有幾個是龍是鳳呢?就拿這屋子里的人來說吧,爸爸,你受過高等教育,學(xué)的是哲學(xué),但是,你現(xiàn)在是個平凡的商人。媽媽也念了大學(xué),學(xué)的是經(jīng)濟(jì),但是,她也只是個典型的妻子和母親。至于費叔叔,我知道你是學(xué)歷史的,卻和爸爸一樣去做進(jìn)出口了。費云帆,”我望著他:“不,只有你,我不知道你學(xué)什么,做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你也不見得是龍或鳳!”
“好極了!”費云帆的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巴也在笑!拔覐臎]聽過這樣深刻而真實的批評!”
“天哪!”母親直翻白眼,直嘆氣!斑@丫頭根本瘋了!展鵬,你還由著她說呢,再讓她說下去,她更不知道說出些什么瘋話來?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她把父母和親友們?nèi)w否決了!”“媽媽,”我低嘆一聲:“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意思!”
“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母親爆發(fā)的叫:“我生了你這樣的女兒算倒了楣!我從沒有了解過你,從你三歲起,我就知道你是個刁鉆古怪的怪物了!”
“不要叫,”父親阻止了母親,他的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白狭,這就是你游蕩了一整天得到的結(jié)論嗎?”
“是的。”我說。“你認(rèn)為你以后……”
“我認(rèn)為我以后會和你們一樣,不論念大學(xué)也好,不念大學(xué)也好,我會是個平凡的人?赡芙Y(jié)婚,生兒育女,成為一個妻子和母親,如此而已!”
“結(jié)婚!”母親又叫:“誰會要你?”
“媽媽,”我悲哀的說:“念大學(xué)的目的不是為了找丈夫呀,如果沒人要我,我就是讀了碩士博士,也不會有人要我的!幾個男人娶太太是娶學(xué)位的呢?”
“你有理,”母親繼續(xù)叫:“你都有理!你從小就有數(shù)不盡的歪理!”“舜涓,”父親再度阻止了母親。“你先不要嚷吧!”他轉(zhuǎn)頭向我,他的眼底有一層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感觸!芭畠,”他啞聲說:“我想我能懂得你了!無論如何,你說服了我。”他走近我,用手揉揉我的短發(fā),他的眼光直望著我!皠e自以為平凡,紫菱,或者,你是我們家最不平凡的一個!”
“好呀!”母親嚷著:“你又順著她了!她總有辦法說服你!你這個父親……”“舜涓,”父親溫柔的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操太多的心,好嗎?”他再看我。“紫菱,我答應(yīng)你,我不再勉強(qiáng)你考大學(xué)了!”我望著父親,在這一瞬間,我知道我們父女二人心靈相通,彼此了解,也彼此欣賞。我的血管里到底流著父親的血液!一時間,我很感動,感動得想哭。我眨了一下眼睛,輕聲說:“謝謝你,爸!备赣H再望了我一會兒。
“告訴我,孩子,”他親切的說:“除了思想與觀察之外,你目前還想做什么?”“我想學(xué)點東西,”我說,看看費云帆,他始終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望著我,臉上帶著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笆紫,費云帆。”我望著他:“我一直記得你那天彈的吉他,你愿意教我嗎?”“非常愿意。”他很快的說。
“嗨,云帆,”費云舟說:“別答應(yīng)得太爽快,你不是要回歐洲嗎?”費云帆聳了聳肩!拔沂莻四海為家的人,”他滿不在乎的說:“并沒有什么事需要我去歐洲呀!”“好,”我對費云帆說:“我們說定了,你一定要教我!
“可以,但是,你先要買一個吉他。”他微笑的說:“等有時間的時候,我陪你去買,我不相信你懂得如何去挑選吉他!
“你的一個愿望實現(xiàn)了,”父親注視著我!斑有呢?”“我想多看點書,寫點東西。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的兩樣?xùn)|西是什么?音樂和文學(xué)!”
“是嗎?”父親深思著說:“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想……我早就應(yīng)該知道的!薄翱偙雀静恢篮茫 蔽覜_口而出:“許多父母,一生沒有和兒女之間通過電!”“啊呀,”母親又叫了起來!笆裁赐姴煌姡憬o我的感覺簡直是觸電!偏偏還有你那個父親,去縱容你,驕寵你!以后,難道你就這樣混下去嗎?”
“不是混,”我輕聲說:“而是學(xué),學(xué)很多的東西,甚至于去學(xué)如何生活!”“生活!”母親大叫:“生活也要學(xué)的嗎?”
“是的,媽媽,”我走過去,擁住母親,懇求的望著她!霸囍私馕野桑瑡寢!你讓我去走自己的路,你讓我去過自己的生活!好嗎?目前,爸爸并不需要我工作,所以,我還有時間‘游蕩’,請讓我放松一下自己,過過‘游蕩’的生活,好嗎?媽媽,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綠萍,不用再把我塑造成第二個綠萍,假若我和綠萍一模一樣,你等于只有一個女兒,現(xiàn)在,你有兩個,不更好嗎?”
“天哪,”母親煩惱的揉揉鼻子:“你把我弄昏了頭!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呵?”“別管我想什么事,”我說:“只答應(yīng)我,別再管我考大學(xué)的事!”母親困惑的看看我,又困惑的看看父親。父親一語不發(fā),只是對她勸解的微笑著,于是,母親重重的嘆口氣,懊惱的說:“好了,我也不管了!反正女兒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隨你去吧!好也罷,歹也罷,我總不能跟著你一輩子!自由發(fā)展,自由,自由,我真不知道自由會帶給你些什么?”
誰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墒,我卻知道我終于可以不考大學(xué)了。我抱住母親,吻了吻她的面頰,由衷的說:
“謝謝你,好媽媽!薄拔铱刹皇呛脣寢,”母親負(fù)氣的說:“我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女兒!”費云帆輕咳了一聲,笑嘻嘻的走了過來:
“這并不稀奇,”他說:“人與人之間的了解談何容易!”望著我,他笑得含蓄:“恭喜你,小‘失意’!”
小“失意”?有一個女孩名叫“失意”,她心中有無數(shù)秘密,只因為這世上難逢知己,她就必須尋尋又覓覓!我笑了,居然有點兒羞澀。就在這時,我聽到一陣熟悉的摩托車聲,接著是門鈴響,楚濂!我的心一跳,笑容一定很快的在我臉上消失,因為我看到費云帆困惑的表情,我顧不得費云帆了,我必須馬上告訴楚濂!那和我并肩作戰(zhàn)的反叛者!我要告訴他,我勝利了!我說服了我的父母!我一下子沖到玻璃門邊,正好看到楚濂的摩托車駛進(jìn)大門。頓時間,我僵住了!他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車后,環(huán)抱著他的腰坐著的,是我那美麗的姐姐!車子停了,他們兩個跳下車來,夕陽的余暉染在他們的身上,臉上,把他們?nèi)矶蓟\罩在金色的光華里,他們雙雙并立,好一對標(biāo)致的人物!楚濂先沖進(jìn)客廳,帶著滿臉?biāo)实男!巴舨舨,我把綠萍送回家來了,原來我上班的地方和她的只隔幾步路,我就去接她了。以后,我可以常常去接她,但是,你們愿意留我吃晚飯嗎?”
“當(dāng)然哪!”我那親愛的母親立刻綻放了滿臉的笑!俺,你從小在我身邊長大的,現(xiàn)在又來客氣了?只要你來,總不會不給你東西吃的!”綠萍慢慢的走了進(jìn)來,她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亂了,臉頰被風(fēng)吹紅了,是風(fēng)還是其他的因素,讓她的臉煥發(fā)著如此的光采!她的大眼睛明亮而清瑩,望著費云舟兄弟,她禮貌的叫了兩聲叔叔。楚濂似乎到這時才發(fā)現(xiàn)家里有客,他四面望望,眼光在我身上輕飄飄的掠過,他笑嘻嘻的說:
“怎么,你們在開什么會議嗎?”
我心中一陣抽搐,我忘了我要告訴他的話,我忘了一切,我只覺得胃里隱隱作痛,而頭腦里混沌一片。我悄悄的溜到費云帆身邊,低聲的說:“你說要帶我去買吉他!
“是的!薄艾F(xiàn)在就去好嗎?”他注視了我?guī)酌腌!昂!我們(nèi)グ!”他很快的說,抬頭望著父親:“汪先生,我?guī)闩畠嘿I吉他去了!”
“什么?”母親叫:“馬上就要開飯了!”
“我會照顧她吃飯!”費云帆笑著說:“別等我們了!你女兒急著要學(xué)吉他呢!”“怎么說是風(fēng)就是雨的?”母親喊著:“云帆,你也跟著這瘋丫頭發(fā)瘋嗎?”“人生難得幾回瘋,不瘋又何待?”費云帆胡亂的喊了一聲,拉住我:“走吧!瘋丫頭!”
我和他迅速的跑出了玻璃門,又沖出了大門,我甚至沒有再看楚濂一眼。到了大門外邊,費云帆打開了門外一輛紅色小跑車的車門,說:“上去吧!”我愕然的看看那輛車子,愣愣的說:
“這是你的車嗎?我不知道你有車子!”
“你對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笑笑說,幫我關(guān)好車門。
我呆呆的坐著,想著楚濂,楚濂和我那美麗的姐姐。我的鼻子酸酸的,心頭澀澀的,神志昏昏的。費云帆上了車,他沒有立即發(fā)動車子,默默的望了我一會兒,他丟過來一條干凈的手帕。“擦擦你的眼睛!”他說。
我接過手帕,擦去睫毛上那不爭氣的淚珠。
“對不起,”我囁嚅的說:“請原諒我!
“不用說這種話,”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我都了解!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喃喃的解釋,喉頭帶著一絲哽塞。“我從小就知道,他和綠萍是最合適的一對。綠萍,她那么美,那么優(yōu)異,那么出色,事實上,我從沒想過我要和她競爭什么。真的。”我不由自主的說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些。他把他的大手壓在我的手上!安灰僬f了!”他粗聲說:“我們買吉他去!我打賭在三個月內(nèi)教會你!”他發(fā)動了汽車。
車子向前沖去,我仍然呆呆的坐著,望著前面的路面,想著楚濂和綠萍,楚濂和綠萍!是的,有一個女孩名叫“失意”,她心中有無數(shù)秘密,只因為這世上難逢知己,她就必須尋尋又覓覓……費云帆轉(zhuǎn)過頭來看看我。他用一只手熟練的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了香煙。
“喂,小姐,”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可以抽支煙嗎?”
我想起在陽臺上的那個晚上,愣了愣,就突然忍不住笑了。我真不相信,這才是我和他第二次見面,我們似乎已經(jīng)很熟很熟了。拿過他的香煙盒來,我抽出一支煙,塞進(jìn)他嘴里,再代他打燃打火機(jī)。他燃著了煙,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透過煙霧,他望望我,含糊的說:
“笑吧,紫菱,你不知道你的笑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