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洛陽便是許多騷人墨客駐足的地方,即使歷經(jīng)過幾回的戰(zhàn)亂,洛陽城始終屹立不搖。
曾是帝居的洛陽,如今已無真龍盤踞,然而洛陽并不因此稍減它的光芒,它依然是個人文薈萃的繁榮都城。
“公子,快到洛陽城了,我們要直接進城嗎?”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人問著身旁的少年。
少年抬頭望了望四周,陽光照在他臉上。好一張俊臉,白皙的皮膚細致如雪,若生為女兒身,不知是怎生的傾國傾城了,可惜他卻是翩翩少年郎。
“直接進城吧,得先去拜訪爹的故交,安國邦大人。”少年淡淡說著。
身旁的侍從點點頭后繼續(xù)前進。沒多久,突來的情況讓主仆兩人當場愣住。
“慢著!”隨著聲音出現(xiàn)的是三個彪形大漢,個個手持大刀擋住他們的去路。
“公子!笔虖牧⒖贪そ魅松磉。
“三位有何指教?”少年出聲詢問,語氣十分鎮(zhèn)定。
“把你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留下,大爺我可以饒你們不死!闭驹谧钋邦^,一臉橫肉的男人惡形惡狀的說。
“把包袱里的銀兩全給他們!
侍從驚訝的看著他,“公子……”那是他們唯一的盤纏啊。
“照我的話做!
他無可奈何的將包袱里的銀兩拿了出來。
“哪,全在這兒了。”他將錢交給那男人,隨即跑回主人身邊。
那男人掂了掂重量,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他正要開口,卻被后頭的人打斷。
“大哥,等一下!币恢毙蚊埠莠嵉哪凶幼呱锨埃浑p賊溜溜的眼在少年那張出眾的臉龐上打轉(zhuǎn)。
“大哥,你看這小子長得比娘兒們還美耶!”他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這幾天“生意”差透了,他好久沒碰女人了。
雖然他是個男人,不過他的容貌連女人都比不上,要教人不心動實在太難了。
“老二,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那男人皺眉說了一句,接著便讓開身。
“喂,你叫什么名字?”狠瑣男子走近他們,語氣輕佻的問道。
“我們已經(jīng)將身上的銀兩全交給你們,請讓我們離開!蓖崎_他伸來的手,少年蹩緊了太過秀氣的眉毛。
“離開?哈哈!老子好久沒碰到這么標致的人了,怎么可能讓你離開?”狠瑣男子狂笑道。
“快走!”主仆兩人轉(zhuǎn)身就跑。
“想跑,沒那么容易!”狠瑣男子提起大刀大步追上。這可是老天特地送給他的樂趣呢!
“還想走!”猥瑣男子一個縱身擋住了主仆兩人的去路,他們立刻向后跑,他一個搶身又擋住了他們。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少年努力壓下驚慌,強自鎮(zhèn)定的開口問道。
“我想怎么樣?你不但長得像娘兒們,連舉止都像個娘兒們,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你嘗起來是什么味道。”他一臉淫笑的步步逼近。
那名侍從突然一咬牙,用力推開少年,“公子,你快走!”接著他沖向那個持刀的猥瑣男子。
“找死!”他毫不猶豫的揮刀砍了過去。
少年甫穩(wěn)住身子,一回頭便看見令他心悸的一幕,他驚慌的大喊:“翠兒!”
猥瑣男子趁他呆愣住的剎那,撲向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毫不客氣的探向他的領(lǐng)口。
“放開我!”少年驚恐的大叫,雙手死命的推擋卻徒勞無功,他絕望的閉上眼。
“呃!”
一聲悶哼響起,他肩上的壓力突然減輕,一睜開眼睛,就見那名猥瑣男人被彈開了好幾步遠,狼狽的跌在地上。
誰都沒看清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只有少年身旁的地上多了片葉子,難道它就是讓猥瑣男子彈開好幾步遠的兇器?
“誰,是誰?”猥瑣男子跳起來大喊。
“我都還沒問你為什么打擾我午睡,你倒先問起我來了!币坏腊咨纳碛膀嚨赜蓸渖宪S下。來人衣袂飄飄、神態(tài)滯灑。
“老三,怎么回事?”另外兩人聽見聲響立刻奔了過來。
“在我耐性還沒消失前,滾!”白衣男子從容站立著,但他的氣勢卻教人不敢小覷。
見過點世面的老大一看就知道此人是惹不得的,他使了個眼色給另外兩人。想活久一點,就要懂得“識時務者為俊杰”。
“算你走運!笨粗铧c到手的少年,猥瑣男子忿忿的眸罵一句。
“等一下,傷了翠兒的那個,他不能走外!”少年突然喊道,站到白衣男子的身旁。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嘲弄又有些驚訝,接著將視線調(diào)向那
三人。
“你們聽見他說的話了。”他語氣淡然的說。
那名猥瑣男子一聽,倏地回過身,“惡狠狠道:“老子不跟你計較,你真以為老子怕了你?”
“你想怎么樣?”白衣男子絲毫不將他的恫喝放在眼里,偏過頭問著身旁的少年。
“我要他們永遠不能再行搶!”少年眼里浮出憤怒的光芒,語氣十分堅定。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嘴角輕揚。又將視線轉(zhuǎn)回三人身上。
“你們要自廢武功,還是要我動手?”他的語氣有禮,渾身卻散發(fā)一股狂放的氣勢。
“你……你當真以為我們怕了你?”
“不怕?”他唇角微微上揚,“那最好了!
“了”字甫出口,他的身形快如閃電的沖了出去,沒給人反應的機會,眨眼間他又回到原位,連姿勢都沒變過,仿若未曾離開過一樣,但那三名彪形大漢神色痛苦的跪在地上,連一聲痛都不敢呼出。
白衣男子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頭對少年說:“你的銀兩!彼麑⑹稚系腻X袋遞給他。少年如夢初醒般接過,神色突然一變。
“翠兒!”他奔向侍從躺著的地方,伸手替他把脈,一邊查看他的傷勢。幸好,還有一點希望。
他打開隨身的包袱,撕下衣擺幫翠兒包扎,完成后,又拿出藥九喂他吃了兩顆,這才輕輕吁了口氣。
“你是個大夫?”白衣男子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好奇的問。
“只是懂一點醫(yī)術(shù)!闭f著,少年偏過頭對他一笑!爸x謝你救了我!
白衣男子突覺心口一緊,但他隨即恢復原本的從容。
“能不能再請你幫我個忙?”
“代價呢?”白衣男子非常“好商量”地問著。
少年聞言一呆,代價?
“方才是因為那群人打擾我的午睡,所以我出手教訓他們,F(xiàn)在是你‘請’我?guī)兔,我當然要收取報償羅!卑滓履凶涌此桓辈唤獾哪樱氐亟忉屃艘环。
他還以為他是好人,怎么會……少年不敢置信的直盯著那張俊逸的臉龐,想確定自己聽錯了。
“不用懷疑,你的聽力很正常。”白衣男子笑著蹲下身,與他面對面,“告訴我你的名字!彼碾p眸深若幽潭,清楚映照出他的影像,而他似乎被這兩泓深潭深深吸住,再也移不開。
“秦若雨!痹捯殉隹冢倌攴讲朋@覺自己說了什么,急忙伸手捂住口,但為時已晚。
白衣男子像是沒看到他的不對勁,逞自伸手抱起受傷的翠兒,站了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該往哪兒走!卑滓履凶犹嵝训馈
“你……”秦若雨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這人反常的讓人無所適從,但卻奇異的令他覺得安心,壓根沒想過他會是壞人。
他到底要什么代價呀?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白衣男子突然咧嘴一笑!拔乙呀(jīng)得到我要的代價了!
秦若雨聞言一驚,這人難不成會讀心術(shù)?
他們來到安府,秦若雨表明身分后,安國邦大人立刻安排他的住處,也讓翠兒得到很好的照顧。用過晚膳后,安國邦便以奔波勞苦為由,早早讓他回房歇著了。然而,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傍晚,當白衣男子送他到安府門口,看見門上顯目的牌匾時,那抹似笑非笑的表
情又在他臉上出現(xiàn)。
在安府門口站了半晌,他還沒決定是否要進人時,白衣男子反而先開口。
“送你到這兒,應該沒問題了吧?”
白衣男子爽朗的笑了,“‘你’該不會告訴我,要報答我吧?”
特別加重的字音,讓他聽起來十分不舒服,感覺上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似的。
他原本想回答是,但眼前這個男子恐怕不會接受。
“你和我之間,誰也不欠誰,我已經(jīng)索取了我要的報酬,自然不會再要其他的。不過如果下回再有機會遇上,我要的就是別的了。”白衣男子別有深意的說,雙眸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
將受傷昏迷的翠兒交給仆人后,白衣男子瀟灑的轉(zhuǎn)身欲走。
“等一下!”他不假思索的脫口叫住他,在他轉(zhuǎn)身回頭時,心里混亂的思緒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然而他仿佛看穿了些什么,“今天的意外夠你受的了,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他抬手愛憐的輕撫了下他的臉,低聲道:“會再見的。”說完,他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秦若雨伸手撫上被他輕撫過的方頰。
應該不可能吧……
家里來了個貴客,安國邦立刻命人去把成天流連在外的兒子找回來。一群家仆將洛陽城里城外全找遍了,最后終于在城里最負盛名的“倚花樓”里、找到正沉醉在溫柔鄉(xiāng)的少爺。
真是該死!正往大廳走去的安慶思在心中暗罵。
只會破壞快樂的老頭,干嘛急著找他回來?
說什么家里來了個重要的客人,非得要他回去不可,還命二十幾個家仆在沒“請動”他回府前不得離開他身邊。
還有沒有天理呀!
老頭就是老頭,一點情趣都不懂。但誰教他是他父親大人呢,他再怎么不甘愿,
也得敬他三分。
“不孝子,你還知道要回來?”安國邦看見兒子一副吊了郎當?shù)哪,一把火又升了上來?br />
“爹,你這么大費周章的把不孝子我找回來!卑矐c思很無辜的指了指自己,“不是為了讓您老人家練習嗓門用的吧!”
“你——”安國邦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莫氣、莫氣,爹,孩兒可擔不起氣死親爹的罪名!彼叩礁赣H身邊,伸手輕拍他的胸口。
安氏父子一見面就來了個嘴上功夫大對決,安府上下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但初來乍到的秦若雨著實看呆了。
安國邦忿忿的瞪了兒子一眼,這才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秦若雨,斂起氣憤的表情,換上慈祥長者的模樣。
“秦賢侄,讓你看笑話了。這就是我那個不孝子安慶思!
安慶思聞言可不服了!暗,有哪個做爹的會說自己兒子是笑話?我抗議你這么介紹我!苯又D(zhuǎn)向長得比女孩子還秀氣美麗的秦若雨說:
“我是安慶思,安大人唯一的兒子,文武雙全,沒有不良嗜好,唯一的缺點是太會欣賞
女人!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秦若雨聽到后來不由得笑出聲來。
“安大哥,小弟十分了解,所謂食色性也。小弟秦若,唯一的興趣只在醫(yī)藥。游經(jīng)洛陽到貴府打擾幾天,希望你不要介意。”“秦若”是他在外使用的化名。
秦若雨說了什么,安氏父子全沒聽進去,兩人睜大了雙眼,著迷似的看著他的笑容。 一笑傾城也不過如此吧?
唉,真是太可惜了,這么好看的人竟是個男人,老天爺真是給錯了性別呀。安慶思在心中惋惜不已。
知子莫若父,安國邦一看就知道兒子心里在想什么。
“思兒,秦賢侄難得來洛陽一趟,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別怠慢了貴客,知道嗎?”
“孩兒明白!卑矐c思點頭如搗蒜。開玩笑,他要是不明白,他爹鐵定會當場開
罵。
洛陽城郊的畫舫里,兩個男子對座舉杯而飲,一黑一白的身影,瀟灑的外貌不分
軒軒桎,然而氣質(zhì)卻迥然不同。
一個笑口常開,飄逸從容,世間俗事少有入他心者;另一個冷峻深沉,狂傲恣放
,總是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得了他想做的。
“西域一別,想不到會在這里相遇,宇文,想來我們緣分不淺啊。”白衣男子笑
道。
“多年不見,你未有改變!币馑际撬歉薄奥劼剾鰶觥钡乃罉幼舆是沒有一點
長進。
“余豈好辯哉,余忠于原味而已!卑滓履凶舆是那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擺明
了“我就是這樣”。
兩名相知甚深的男子再度對飲一杯。
“伍克都不久后將到中原,要提防!焙谝履凶訉⑺赖南⒄f了出來。
不消多說,白衣男子也明白他為何而來。
“放心,憑他還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別出差錯才是!
某一方面來說,他們是很相似的;同樣高深莫測的修為,同樣的高傲,堅持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更何況,有些事是無法假他人之手的。
“她是誰?”白衣男子指著在不遠處戲水的紅色纖影,好奇的問道。宇文一向獨來獨往,更不沾女色,不像他哪里有樂趣哪里湊,怎么此次會面,他身邊竟會多了個艷麗女子?
不期然,他心中浮現(xiàn)不久前才見過的那名女子,她與眼前這名紅衣女子俱是人間絕色。一個美得驚人、艷而不俗,一身紅衣非但沒有奪去旁人的注目,反而將她襯得更加吸引人,一個卻像空谷幽蘭般,渾身散發(fā)高雅的氣質(zhì),她的美不只在出色的容貌,也在那份恰到好處的神韻,教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煙魂。日后能伴我身旁的唯一女子!比羲懿凰赖脑。黑衣男子同樣望向那鮮紅色身影,冷峻的神情里首度有暖意出現(xiàn)。
白衣男子回首一笑,高舉酒杯,“恭喜。”宇文終于不再孤單。
黑衣男子也舉杯致意。
此時在戲水的女子,赤足走回畫舫上,隨著紅色輕紗的落定,她安坐在黑衣男子
的身旁。
“宇!”
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她玩累了便趴在他身上,找了個安適的姿勢沉沉睡去。
白衣男子有些訝異,卻也不由得欣賞起她來。他看得出來,她并非放浪不知收斂,
而是率性的顯出真性情。
“宇文,你真幸運!焙喍處讉字已道出他對好友的羨慕,世上能遇得與自己相
契合的人不多,而宇文就是其中之一,教他如何能不起欣羨之心。
意外地,他又想起了稍早遇見的那名女子。
黑衣男子沒有回應,嘴角卻揚起一抹罕見的笑意,他近乎憐惜的將她不聽話的發(fā)
絲拂開,讓她更舒適些。
“枷鎖若去,我與她必回天山隱居!绷季,黑衣男子終于低吐出回答。
一連三天,安慶思帶著秦若雨幾乎把整座洛陽城走遍了。
第四天,秦若以翠兒的傷為由,留在府里沒有出門。但安慶思一路跟前跟后的,
對秦若雨熟知各類藥草的本領(lǐng)佩服不已。
用過午膳,安慶思見他終于忙完,便拉著他到后花園喝茶賞花。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習醫(yī)的?”
秦若雨微微一笑,平淡的回答,“家父是江蘇藥石山莊莊主秦甫做,一生鉆研醫(yī)藥救人,我自小便隨家父四處行醫(yī),懂得自然多些!
“藥石山莊?”安慶思腦海里靈光一閃,“那名滿天下的‘女神醫(yī)’你應當識得羅!”
秦若雨嚇了一跳,“安大哥,你怎么會這么問?”
安慶思爾雅一笑,“聽說藥石山莊出了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女神醫(yī),年方十四便已醫(yī)名傳天下。但奇怪的是,兩年多前她突然失蹤,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賢弟,你可曾見過她?”
“我四處行醫(yī),極少回藥石山莊,所以未曾見過她。”秦若雨喝了口茶,穩(wěn)下心神。
“更何況她已失蹤兩年多,連藥石山莊內(nèi)都少有人再提起。”
“是嗎?”安慶思覺得可惜。“聽說女神醫(yī)救人無數(shù),卻終年輕紗掩面。傳聞她容貌絕俗,卻未曾有人真正見過。”
說了半天,安慶思最主要的重點是想看美女。
秦若雨聽得不由得失笑,打趣道:“安大哥,洛陽城的美女如云,何必為了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傷感至此?”
其實安慶思也算是個俊雅的佳公子,他在文采與武學方面確有過人之處,加以家世良好,在洛陽也是許多待字閨中少女心儀的成婚對象。要不是個性太輕浮、定不下來,他早已功名成就、妻妾成群了。
“賢弟說得沒錯。”安慶思點頭認同,“但未能見著聞名已久的人難免有些遺憾。算了,以后再說吧。”
秦若雨見他不再談給女神醫(yī),不禁松了口氣。
“對了,賢弟,你到洛陽這些天,該玩的、該見識的地方幾乎都去過了,但有一個好地方你一定要去,那是全洛陽城人的夢想喔!”安慶思一臉神秘的說,“我想那個地方你一定沒去過,沖著你喚我一聲大哥,我就帶你去見識一番。”說完,他用力拍拍秦若雨的肩,他差點噴出口中的茶。
“什么地方。俊鼻厝粲旰貌蝗菀兹套芸韧滔乱豢诓,看了一臉興奮的安慶思一眼,有些懷疑他口中的好地方到底是哪里。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安慶思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