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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性也 第十章
作者:沈亞
   
  國手莊。

  破敗的庭園里有不少工人正在進(jìn)進(jìn)出出,幾名看似工頭的大漢呼呼喝喝責(zé)令他們趕工。戚媽站在院子里,又是感慨又是高興!

  朝廷下令重整國手莊,這一個月來不少工人進(jìn)駐這里,每天都熱鬧非凡。

  前幾天縣太爺還命人來請君老爺前去吃酒,說是多年不見,想看看君老爺是否風(fēng)采依然。

  老爺子臉上看不出表情,但從他光采的眼神可以知道,他也覺得驕傲。國手莊終于恢復(fù)了昔日榮光。只是……小姐呢?

  「神醫(yī)國手」的匾額,朝廷又命人重新打造了一面,上面有著皇上親筆手跡,甚至還有一面小小的御賜金牌;送來金牌的公公慎重地告訴老爺,淖砒這面金牌,將來進(jìn)皇宮免查。

  這是多么榮耀的事!全天下這樣的金牌恐怕只有彰瘁一面。

  公公說,這是為了將來若有緊急醫(yī)情,要請神醫(yī)國手火速進(jìn)宮的時候用的,免得耽誤了病情。

  老爺臉上終于露出笑容,那是他的女兒。

  繼承了他非凡醫(yī)術(shù)天賦的女兒……只是小姐呢?

  小姐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京城來的人對這件事一直避口不談,好像不想多提這件事似的。他們只說小姐嫁了京城首富卓家的二公子,這話題就到此為止。

  戚媽真是好煩惱啊,小姐到底在哪里呢?她多想請老爺派人去找找,朝廷送來好多金銀珠寶,他們不愁沒有錢找小姐。

  老爺嘴上不說,但他心里一定也很想念小姐吧?

  小姐走了都快一年了,常常看到他孤單坐在門口,失神地望著遠(yuǎn)方的小路,那表情啊,就是一個期拋砒女兒歸來的慈父。

  「喂!你們是誰?這里不許閑雜人等進(jìn)來!快出去,」

  「我……」

  戚媽回頭,正好看到無藥憔悴的身影,她驚喜焦急地狂奔起來!

  「小姐!小姐!你終于回來了!老爺!老爺快來!小姐回來了!」

  無藥站在門口,一身風(fēng)霜憔悴,看到戚媽,她的淚水頓時撲簌簌落下,喉間一緊,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姐小姐!」戚媽沖到門口,無藥的眼淚嘩地奔流而出。

  「戚媽……戚媽!」

  戚媽緊緊地抱住她,不斷地拍著她的背,慌得手足無措!她想說話、想安慰,但不知從何說起啊,到頭來只得化作哽咽一句:  「傻孩子,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

  ※   ※   ※

  夜深了,哭了半天的無藥突然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呆坐在庭院里的樹底下發(fā)呆,她什么話也不說,像是流乾了淚水,也流乾了靈魂。

  屋子里靳寶笙將過去一年所發(fā)生的事情全說給君圣嘆聽;老國手不斷嘆息,心疼地望著院子里的女兒。

  自己已經(jīng)醉了整整十八年?現(xiàn)在清醒……似乎晚了。

  「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我想……卓家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路上了。」靳寶笙嘆息一聲道:「半路上我們已經(jīng)知道皇上沒有責(zé)怪無藥的意思,更知道無藥受封『神醫(yī)國手』,在下也曾勸過無藥回頭,可是她--」

  「無藥不會回頭的!咕@苦笑一聲!笩o藥這丫頭脾氣太硬,老夫自己知道,當(dāng)年她離家出走也是如此決絕!

  「君大夫--」

  「別再叫我大夫了,老夫早已封了醫(yī)箱!

  靳寶笙嘆口氣。「無藥也說此生不再行醫(yī),難道君氏一門真的從此無醫(yī)無藥嗎?」

  君圣嘆搖搖頭,望著獨坐在前院樹下的無藥。

  「要無藥回頭……難矣……卓家做的沒有錯,換了是老夫,老夫也不會為了無藥一人賭上所有人的性命。」

  「但無藥對卓邦堰有救命之恩!更何況當(dāng)時朝中還有王丞相大力支持無藥姑娘,他們這么做未免--未免太過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總比被抄家滅族好。」

  靳寶笙無言。一路上他也想過許多次,如果他與卓邦堰立場互換,那封休書他真能不寫嗎?

  卓家開祠堂休離君無藥的消息鬧得滿城風(fēng)雨,當(dāng)天晚上他已經(jīng)等在卓府后門,果然看到無藥踉踉蹌蹌狂奔出來的身影。

  那天晚上她狂哭、狂笑,簡亙像個瘋子一樣,他阻止不了她,只能不斷在她身后追逐,在她氣盡力虛的時候?qū)⑺龓Щ夭菽咎谩?br />
  之后的一場大病,險些奪去無藥的性命;為了救她,草木堂內(nèi)所有的珍稀藥品全都用上了。只不過,他雖然救回了無藥的身子,卻沒救回她的靈魂。

  「這只能說是無藥的命……注定了這孩子一輩子命苦……」

  「不,無藥姑娘不該命苦!寶笙懇請伯父將無藥許配給在下!」靳寶笙雙膝一彎,登時跪倒在地,誠心誠意地說道:「寶笙不才,雖然寶笙沒有無藥姑娘的醫(yī)術(shù),也沒有卓家的財勢,但寶笙愿今生今世、水道照顧無藥姑娘,絕無二心!」

  君圣嘆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許久之后才嘆口氣造:「靳公子,你與小女相識已久,你認(rèn)為她可能改嫁于你嗎?」

  「這……」

  「這就對了。雖然無藥從此不再回頭,但她也不會嫁給你。老夫說這句話,你想必不服氣,這也無妨,你就在國手莊住下來吧。如果你愿意,住一輩子也無妨。」君圣嘆淡淡一笑道:「但老夫敢跟你打賭,就算你住一輩子,無藥也不會嫁給你的!

  ※   ※   ※

  「無藥居」空蕩依舊……藥香不再飄揚,佳人倩影也消失無蹤。

  竹兒每天來這里打掃,窗明幾凈的無藥居看起來更加令人感到凄楚。

  無藥走了多久了?

  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一生一世?

  他的靈魂啊,早隨著無藥離開,只留下無限悔恨……

  「二哥?」

  九妹的聲音從他背后響起,他才驚覺自己不知道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多久,竟然連雙腿都已經(jīng)沒有知覺、不聽使喚了。

  「二哥!」九妹連忙上來扶住他,眼里閃爍著淚光。「二哥啊,你這又是何苦?二嫂不會回來了,你還要在這里站多久?」

  卓邦堰木然無言。

  「去把她找回來!二嫂還能去哪里,一定回國手莊去了,難道你不去找她嗎?」

  「我沒臉見她。」

  「那你打算在這里站多久?站到你老、站到她死嗎?」

  卓邦堰猛然一震!

  九妹咬著牙狠下心道:「你忍心讓二嫂就這么一輩子等你,等到夭荒地老、等到人神俱滅?」

  「她不會回來的……」他低下頭慘笑!肝抑溃阋仓馈退阄业鹊降乩咸旎,等到人神俱滅,她也不會回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你要去帶她回來!咕琶霉膭畹卣f道:「二哥,以前二嫂跟我說過,說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等著你用八人大轎去接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將她迎娶入門!

  卓邦堰無言地垂著頭。

  「二哥!這是你欠她的!就算你去了是自取其辱、就算你去了也無法將她帶回來,但這是你欠她的!當(dāng)初是二嫂來找你,如今難道你不能回報她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嗎?」

  「我……」

  「你聽!大哥都已經(jīng)幫你準(zhǔn)備好了!咕琶瞄_心地微笑道:「有八人大轎、有最盛大的迎親隊伍,咱們就從京城一路敲鑼打鼓去國手莊吧!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下第一家的卓邦堰將要迎娶『神醫(yī)國手』君無藥!

  「有用嗎?」他的眼中終于閃爍出一絲光芒!笩o藥真的會回頭嗎?」

  九妹無法肯定,但她卻努力擠出笑容,肯定地回答:「有用的!二嫂一定會回來的!」

  ※   ※   ※

  遠(yuǎn)遠(yuǎn)的,鑼鼓聲傳來。

  極為熱鬧,極為招搖。

  很快的,鑼鼓聲會來到這門口,有華美的八人大轎,有無數(shù)珍貴的金銀珠寶,她的夫君將會騎在駿馬上,帶著驕傲的笑容來迎娶她。

  國手橋上已經(jīng)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個陣容龐大的迎親隊伍,不敢相信這隊伍前來迎娶的會是過去他們極端厭惡的小搗蛋君無藥。

  但君無藥從很久以前就預(yù)言過這一幕,她說總有那么一天,她的夫君會騎著駿馬、醋砒天底下最豪華的八人大轎,跟無數(shù)的迎親隊伍前來迎娶她。孩提時的夢想,她一次又一次地說著,當(dāng)初沒人相信,如今卻真的發(fā)生。

  不遠(yuǎn)處的國手莊安安靜靜,什么聲音也沒有,甚至沒有人前來觀看這個龐大的迎親隊伍。

  靳寶笙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好幾個月,他知道了卓府前來迎娶的消息,雖然很有些黯然,但也不免替無藥感到高興。

  「無藥?出來吧無藥,他們馬上就要到了,你還想躲到什么時候?」

  戚媽守在無藥的門口已經(jīng)一天一夜了,無藥的房里安安靜靜,沒有半點聲音。

  「靳大夫,咱們進(jìn)去看看好嗎?」戚媽焦急地說道:「小姐已經(jīng)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了!戚媽實在擔(dān)心……」

  靳寶笙不等戚媽說完,已經(jīng)用力一把推開了房門。房里黯然無光,靜悄悄地沒有半點生氣。

  「無藥?」

  「小姐?」

  屋子并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君無藥并不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jīng)悄悄離開,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張字條。

  字條上用朱砂筆畫著一只朱砂蝴蝶。

  ※   ※   ※

  遠(yuǎn)遠(yuǎn)地,鑼鼓聲在他身后,極為熱鬧,極為招搖。

  他騎在馬上,眼光飄向遙遠(yuǎn)的國手莊。

  只不過,眼角有什么動靜讓他停了一下,他將眼光急轉(zhuǎn),果然在不遠(yuǎn)處的小山陵上看到一抹暗金色人影。

  他將馬匹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那抹暗金色。

  那是無藥,他知道。

  他們就這么無言地看著對方,遙遠(yuǎn)的距離也不能阻止彼此相通的心靈……

  一個靜靜地懇求著:原諒。

  一個無言地說著:早已原諒,卻無法回頭。

  山陵上起了風(fēng),吹動金色絲蘿。

  他的眼中涌出悔恨交集的淚水,卻也只能無言哽咽。

  「二哥?」九妹從后面趕上來,疑惑地問著!「怎么不走了?吉時快到了,會耽誤時辰的!

  「嗯!棺堪钛咛痤^,澀澀一笑!肝覀冏甙!

  風(fēng)吹起,一滴淚水從他臉上落在九妹的臉上,如此冰冷。

  卓九妹遙望不遠(yuǎn)處的山陵,正好看到一抹暗金色影子消逝。

  她開口想說些什么,喉間卻沒有聲音。

  迎親隊伍繼續(xù)往國手莊前進(jìn),鑼鼓聲依然響徹云霄。

  看著國手莊嶄新的大門,跟皇帝御賜的金字牌匾,九妹心中卻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無藥的情況那個穿得不倫不類、說話顛三倒四的暗金色小猴子--她好想笑,可是為什么笑容如此苦澀?

  國手莊的大門開了,一名憔悴老婦走了出來,什么話也沒說,只將紙條交給卓邦堰;她只是老淚縱橫、憤恨地望了他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接過字條,上面的朱砂蝴蝶深深地震撼了卓邦堰的心!

  那像是一抹永不褪去的色彩,每看一次,心便要淌一次血。

  今生今世,他再也找不回他的朱砂蝴蝶了……

  他知道。

  于是,此后的每一天,他每天醒過來,總望著那面鏡子,那面他曾經(jīng)為她細(xì)細(xì)畫過花鈿的銅鏡靜靜地矗立在床前。

  想起那無數(shù)個早晨……

  他不知道他還要如此想念多久,但他很想知道無藥是否還記得他們的約定?

  那只朱砂蝴蝶的影像已經(jīng)深深印在他的魂魄之中,無論經(jīng)過多久都不會忘記,但是無藥還記得嗎?

  他知道,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那一刻,他都還如此迫切的想著:無藥,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只是……無藥啊無藥,你怎么忍心?

  ※   ※   ※

  「無藥,你怎么忍心?」靳寶笙嘆口氣,他幾乎每天都在嘆氣,嘆得自己也覺得累了,于是又嘆了口氣道:「無藥無藥,你悅瘁忍心?」

  埋首于草藥前的君無藥抬起眼,一臉茫然。

  「。俊

  「我說你怎么忍心扔下那一切!你扔下卓邦堰、扔下你爹、扔下戚媽--」他悶悶地追加了一句:「還扔下了我……」

  「?」無藥眨眨眼-想了想,居然淡淡一笑!肝乙苍撨^過自己的日子!

  「過過自己的日子?住在這里?!」靳寶笙揮揮手,在破落的小草屋里來來回回踱步!冈谶@種地方過你自己的日子?這里擋不了風(fēng)、遮不了雨!你卻想在這里過自己的日子?!」

  「我覺得很好!顾[起眼睛,打量著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隨口應(yīng)道:「從小我就住在這種地方,這里對我來說才是最自在的……這是『鼠子草』?」

  「不是,那是『兔子尾』,毒死你啊君姑娘!」靳寶笙沒好氣地?fù)屵^她手上的藥草!改悴豢匣刈考乙簿土T了,怎么連國手莊也不肯回去?」

  「毒不死我的,我還想寫幾本醫(yī)書呢!篃o藥搶回藥草,笑吟吟地:「我心意已決,你再怎么說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靳寶笙無言地看著她半晌。她清瘦了好多,看來結(jié)實了,皮膚又曬黑了,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只不過臉上卻再沒有那種調(diào)皮的笑意,沒有那種天真開朗的神態(tài)。

  無藥眼里多了無盡的落寞、多了無限的辛酸--她自己看不出來嗎?

  屋子里沒有銅鏡、沒有任何女子梳妝用具,她就這么任由風(fēng)吹、任由雨打,從來不認(rèn)命的君無藥,以另外一種方式向上天控訴著命運的不公。

  「你爹很想你!

  「嗯!

  「我從京城里回來,聽說卓邦堰已經(jīng)不管事了,眼下聚寶莊由他們七妹沛兒打理……你有沒有在聽?」

  「有,我聽著!顾氖置β档靥艏着鞣N草藥,沒一刻得閑。

  「無藥……」

  「你再這么羅嗦,等你一走,我立刻搬家。」

  靳寶笙登時噤聲。

  屋子里好半晌沒半點聲音,良久之后無藥才悠悠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笑意!肝也粫厝魏蔚胤剑疫@輩子過得夠辛苦了,能不能讓我安安靜靜過個幾年屬于自己的日子?」

  靳寶笙走到她面前,深深凝視她的眼睛。

  「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什么?」

  靳寶笙無語。

  君無藥將草簍拾了起來,瀟灑地走出屋子。「我這一生,從沒人給我后悔的機會!

  「你現(xiàn)在有!」

  無藥終于回頭正視他的眼睛,綻開一朵帶著悲傷笑容!傅也幌胍恕!

  靳寶笙在入夜之后離開,他一直謹(jǐn)守著諾言,沒將她的去處向任何人提起;每半年,他從京城一直走到國手莊,再從國手莊來到山里看她,一年兩次向她巫砒同樣的問題,訴說著同樣的事情。

  這個夜里,山里下起細(xì)雪。

  漫天飛舞的雪花將山里染成一片銀白世界,君無藥獨坐在窗前,細(xì)細(xì)看著自己手上的朱砂蝴蝶。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長年嘗藥讓她身子骨遠(yuǎn)比一般人來得強壯,卻也來得短命。看著自己掌心一片赤紅,那紅色越來越擴大,從小小一顆紅痣變成如今這一片紅色,歷時不過三年--也就是從她離開邦堰身邊到現(xiàn)在的日子。

  一千多個日子。

  她沒有再一個一千日--或許連一百日也不會有。

  她輕噓口氣,微笑著想起了跟邦堰在一起度過的那些幸福歲月,她這一生真正快樂的歲月--

  她的醫(yī)書終于快寫成了,她總算完成了自己畢生的愿望。還有什么遺憾呢?她想嫁的人已經(jīng)娶了她;她想寫的書,已經(jīng)記錄了她畢生自學(xué)的全部。

  雖然不能說夠了,但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窗外的風(fēng)雪越來越大,無藥無言地凝視著京城的方向,默默地思淖砒遠(yuǎn)在幾百里外的良人。

  如果,她真能坦白,那么唯一的遺憾就是再也不能見到卓邦堰……

  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他們之間的承諾?下一輩子,他得當(dāng)女人,而她會變成男人--只不過她不會舍得讓他吃苦的。

  想到這里,君無藥不由得笑了起來,忍不住要笑自己真傻啊,怎么就是放不下?

  就是放不下啊。

  就算直到她魂魄歸兮,就算天地俱滅……她知道自己還是放不下的,她會飛到邦堰身邊,會在他眼前調(diào)皮地笑著。邦堰私底下笑她像只猴子,但她一點也不介意。她喜歡當(dāng)他的猴子,孔砒他無奈的笑意、看著他沒好氣的表情。

  在這么一個細(xì)雪紛飛的夜里,邦堰……可知道我在想你?

  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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