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鎮(zhèn),顧名思義,從鎮(zhèn)首到鎮(zhèn)尾,不多也不少,剛好九里長。
在北方,像九里鎮(zhèn)這樣的小鎮(zhèn)多的不勝枚舉,不過,卻很少像它那么出名,原因無它,只因九里鎮(zhèn)最接近狼王居住的王宮,雖然尚隔了有數(shù)十里遠(yuǎn),但人們只要一仰頭,就看得見王宮最高的塔頂。
鎮(zhèn)上大部份住的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南方人若夾在其中,很容易就分辨出來,因為南方人的骨架較瘦長,不似北方人高大,五官都較為突出,膚色也較深。
街上人來人往,彼此都像一家人,見了面皆熱絡(luò)的打招呼;在這樣的小鎮(zhèn)上,彼此想不熟悉對方也很難,只要某戶人家娶媳婦或嫁女兒,不消半天,就可傳遍整個小鎮(zhèn)了。
人群中出現(xiàn)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身材纖細(xì)修長,一眼就知道他是打外地來的,只見他頭戴布帽,滿是補釘?shù)囊路浑p黑色泛白的布鞋,手執(zhí)打狗棒,肩上背著大布袋,坦坦蕩蕩的晃著,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太陽緩緩落下,氣溫也隨著降低,一陣?yán)滹L(fēng)從遠(yuǎn)處的沙漠吹來,小乞丐縮了縮身子,從大布袋內(nèi)取了一件也是縫滿補釘?shù)亩桃\穿上,又繼續(xù)他的旅程。
這是哪門子的鬼天氣。⌒∑蜇ば闹朽止局,早上分明熱得可以悶死人,一到晚上,卻開始涼起來,看情形還會更冷,今晚得快點找個避風(fēng)落腳的地方才行。
他不自在的摸摸臉頰,有股沖動想洗把臉,盡管他只刻意的在臉上劃上兩三道污痕,但天性愛美,豈能容忍一點臟污在他白皙的肌膚上,一雙丹鳳眼往上翻了翻,他無奈的垂放下手。忍耐!忍耐!他在心中為自己打氣,要扮乞丐就要扮得像,誰見過干干凈凈的乞丐呢?要怨要恨也該記在那位遠(yuǎn)近馳名、驍勇善戰(zhàn)的狼王頭上,要不是他,他怎么會落到有家歸不得的窘境?
四處張望,他挑了靠墻角的地方,拍去地上的灰塵,這才放心的坐下,將一只破碗置在地上,開始準(zhǔn)備做生意了。
“好心的大爺、大嬸,施舍一下吧!”他瞅著從面前走過的路人,面露哀求的道:“可憐我這小乞丐流落異鄉(xiāng),無依無靠,好心的大爺、大嬸一定會有好報的。”
奇了,怎么這鎮(zhèn)上的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乞求了老半天,連點收獲都沒有,會不會是他的方式錯了?應(yīng)該不會吧!將衣服行頭賣給他的乞丐明明講解得很清楚,他完全照他的方式做了。∈遣皇撬臉幼硬粔蚩蓱z?
“嗚……伯伯、叔叔、嬸嬸、姨媽……可憐可憐我這小乞丐,從小就被爹娘拋棄,身體又不好,咳……”他故意咳了幾聲,又道:“想工作又沒人要用,所以流浪到貴鎮(zhèn),希望好心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發(fā)發(fā)善心,同情同情小乞丐,咳……”
“真的很可憐,你們看他皮包骨的模樣,不知道幾天沒吃飯了。”
有人開始停在他腳前了,小乞丐更賣力地咳了。
“唉!咱們九里鎮(zhèn)好久沒出現(xiàn)乞丐了,聽說南方的人都很窮,看情形是真的!
是啊?是!快把銀子扔下來吧?他又假裝干咳了幾聲。
“你們看他咳個不停,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幫他找個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只要把銀子留下來就好。小乞丐心里急死了,這些人真啰唆!
“愈來愈冷了,咱們快回去吧!免得著涼了!
“是。∽甙!走吧!”
小乞丐瞪著一哄而散的人群。不會吧!那些人說了老半天,什么也沒留下就走了?這地方的人究竟哪里有問題?望著空空的破碗,他嘆口大氣,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干糧,索然無味的啃著。
當(dāng)初他該扮個翩翩佳公子,而不是個人見人嫌的小乞丐,身上僅有的錢全買了這些破爛,肚子都填不飽,還妄想深入民心、體會民間疾苦;這是狼王的地盤,干他……不,干她云霏公主啥事?
敢情這小乞丐竟是鬧得黃金城雞飛狗跳的逃婚新娘子,云霏公主是也!沒錯,她就是號稱天下第一美女的云霏公主,自從那夜逃婚后,胡蒙瞎混的竟跑到狼王的領(lǐng)地,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那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狼王評評理,他隨便放個風(fēng)聲,便害她由公主的身份淪落為乞丐,挨餓受凍、慘不忍睹,實在是氣煞人了。
云霏抹抹嘴,將剩下的干糧又收起來,這吃完了可沒了,得留著明天吃。
背起行里,準(zhǔn)備找個地方碰碰運氣。她跨上一家客棧的石階,店小二見了連忙斥道:“這客棧不是你這乞丐可以進來的地方,出去!出去!”他揮著手,像在揮趕一只害蟲似的。
她賠笑道:“小二哥,你行行好,明兒個我有了錢一定付,請你施舍一碗飯吧!”
“去,去,就算你有錢,我也不會議你進來;快走,再不走就對你不客氣……客倌,快進來,本店應(yīng)有盡有,包君滿意!钡晷《谋砬榭烧媸钦f變就變。
這就是生意人勢利的嘴臉,云霏總算見識到了,以前她總無法體會到這點,因她高貴的身份,很少有人敢對她無禮,她也就理所當(dāng)然的接受,沒想到這半個多月的流浪,使她領(lǐng)悟許多過去從末體會過的生活。
“小二哥,你心腸好,財神爺一定每天來光顧你生意的,小二哥──”
“叫你滾聽到?jīng)]有?妨礙本大爺做生意,小心我海扁你一頓,滾開!”
店小二用手推了她一把,云霏一個沒站穩(wěn),從石階上摔下來,當(dāng)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揉著摔疼的臀部,哀聲道:“我小乞丐初到貴寶地,才知這就是你們九里鎮(zhèn)的待客之道,算我來錯了,原來狼王的子民全是一些恃強欺弱、見錢眼開之輩,唉!我看我小乞丐還是走的好!
“你敢污蔑我們王上,小乞丐,你是活膩了嗎?”
云霏抬頭挺胸,理直氣壯的問道:“難道不是嗎?或許在你們眼里他是英雄,但在我小乞丐眼中,他只不過是個專門打家劫舍的強盜!
店小二慌張的左右細(xì)瞧,“小乞丐,你就算想死也別拖我下水,小心隔墻有耳!
“是嗎?”她笑得有點賊,索性朗聲道:“我懂了,小二哥是怕被狼王的密探聽到你在說他的壞話──”
“我……沒有說,你亂栽贓!”他嚇得舌頭打了好幾個結(jié)。
“你明明有,還想拖我這可憐的小乞丐當(dāng)墊背,狼王何等英明,一定會還我小乞丐的清白!
“你這奸詐的臭乞丐!”他見有人漸漸駐足聆聽,表面上笑笑的,骨子里卻想將這小乞丐碎尸萬段。
云霏故作震驚的表情叫道:“你怎么可以罵你們的王上奸詐呢?難道你不怕──唔!”一只手立刻捂住她的唇。
“你到底想怎么樣?”店小二上下兩排牙齒摩擦得格格作響。
云霏比比自己的嘴,他不放手她怎么說呢?
店小二不情不愿的松開手,“說吧!”
“不過是討碗飯吃而已,小二哥別那么吝嗇嘛!”
“你想讓我卷鋪蓋走路嗎?我跟你有仇。
云霏一臉諂媚的道:“以小二哥的能力,別人可是爭著要請你過去,況且,這客棧全靠小二哥一個人才支撐得下去,掌柜的可舍不得炒你魷魚!
高帽子人人愛戴,店小二被她這一吹捧,哪還有理由再推托拒絕。
“那也不能讓你光明正大的坐在里頭,不如你從后面巷子進去,我吩咐廚房幫你盛碗飯。”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書上好象是這樣說的,算了,就把它當(dāng)作是一種磨練吧!
“那就先謝過小二哥,改天再來打擾你。”
“不……你不要再來了,快走吧!”他招架不住地猛催促云霏走,自言自語道:“這年頭怎么專出一些麻煩人物?看來,九里鎮(zhèn)從此不太平了!
※ ※ ※
吃了一碗大雜燴,云霏滿足的打了個嗝,幸好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不同,不然,她天仙般的形象就全都?xì)Я恕?br />
這小鎮(zhèn)小歸小,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頭疼的是連塊多余的瓦片都沒有,她可不想夜宿街頭,天氣冷不打緊,萬一睡姿不雅,不就被人看光了嗎?還是找個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屋子,像破廟、廢屋都可以。
“鏘!鏘!鏘!”街的那一頭傳出敲鑼的響聲,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所有人一聽到那聲音,全都靜止不動,似乎在等待什么。
“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了!”制造出噪音的人邊跑邊喊道:“大家快躲起來,出現(xiàn)了!”
原本不動的人忽然全動了,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散去,擺地攤的販子顧不得地上吃飯的家伙,拔腿就跑,人人不是跑回自己家中,就是奔入客棧內(nèi),一家家門窗迅速的拉上。
“大叔,出了什么事?大嬸──”云霏站立在街中央,目睹著眼前的一切,究竟他們在怕什么?
“有誰能告訴我出了什么事嗎?”她有點像在對空氣說話,因為根本沒人理會她,只顧著逃命要緊。
熱鬧的小鎮(zhèn)一眨眼間變得像座死城,靜的只聽到咻咻的風(fēng)聲和她的呼吸聲。
“小兄弟,小兄弟!笔遣皇怯腥嗽诮兴?
從一處門縫中探出一張臉,她問道:“大叔,你叫我嗎?”
“快躲起來,別待在那邊,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干嘛躲起來?”她反問道,還是猜不透原因。
那好心的中年人干脆將門再打開一些,急急地招手道:“你快過來,快到屋子里躲一下,再晚就來不及了!
云霏愣愣地被拉入屋里,“大叔,你們在怕什么東西嗎?為什么大家都躲起來了?”
“你是外地來的當(dāng)然不知道,我們這鎮(zhèn)上來了個可怕的怪物!
“怪物?真的嗎?它長什么樣子?”她興致勃勃的問道,跟屋子里那一家四口的表情呈現(xiàn)強烈的對比。
中年人的老婆摟著兩個孩子躲在角落,“孩子的爹,你門有沒有拴好?再用椅子堵好,免得讓那小魔女跑進來。”
中年人照她的話做,又道:“你只要不發(fā)出聲音就好,那小魔頭可厲害得很,還是小心為妙!
“大叔,你們都叫那怪物小魔女,它真的那么可怕嗎?是不是跟傳說中的怪物一樣,有兩個頭或八只腳,要不然就是會吃人?”她那追根究底的個性可不是今天才有的,她就是非得弄清楚才甘心。
“噓!別說話,你聽聽,來了!來了!”
她豎長耳朵傾聽,除了遠(yuǎn)遠(yuǎn)飄來的鈴鐺聲外什么也沒有,瞧他們個個臉色發(fā)青,莫非那怪物真有三頭六臂?這機會可不是每天有的,不看一眼豈不浪費。
云霏不聽他們的勸告,悄悄將窗子拉開一條縫,鈴鐺聲愈來愈大,終于在門前停住了,屋里的人無不暫時停止呼吸。
她瞧了一會兒,回過頭質(zhì)問道:“大叔,你騙人!哪有什么怪物,只有一個小女娃罷了!”
“就……是她!”中年人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那小女娃不會是狐仙變的吧?她透過細(xì)縫,以一只眼睛仔細(xì)的研究這“怪物”,瞧她不過十二、三歲,俏皮的圓臉上襯著一雙濃眉大眼,菱形的小嘴邊酒窩微現(xiàn),此時她的嘴角像突發(fā)異想似的高揚著,就像個想惡作劇的頑童般,看她一身的打扮不似平常人家的孩子,身上的短襖皆用上好的金線車縫,腳上的短靴更是完全由獸皮制成。
她跨坐在一匹迷你馬背上,云霏從沒見過這種新品種的小馬,通體雪白,兩眼黑不溜丟的,跟那小女娃倒挺相配的;鈴鐺聲顯然是從馬額上垂掛的那兩串鈴鐺傳出的,這小女娃倒囂張,明明知道人人都怕她,還特地掛上鈴鐺,讓人家知道她要來了。
“大叔,她是什么來歷?”她轉(zhuǎn)過頭要問。咦?人跑哪里去了?在屋子找了一圈,原來他們一家人全躲在床底下!按笫澹贿^是個小孩子,你是大人耶!”她特地加強“大人”兩個字。
中年人垂頭喪氣道:“她我惹不起,我還有老婆小孩要養(yǎng),得留著這條小命!
“拜托!大叔,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把你們嚇成這副德行?再兇、再壞,也只是個孩子,修理她一頓不就成了?”
“你千萬小聲點!這小魔女可是很有來歷的,若惹她生氣,大家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云霏攤開手道:“好吧!愿間其詳,她是哪座山中的怪物變成的?”
“她叫貝烈蘭,是烈云軍師的幺妹,也是狼王最寵愛的人之一,這下明白了嗎?她的靠山就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王上,所以,根本沒人敢對她怎么樣。”
“那又如何?”她十分不以為然,“她這樣騷擾你們,難道你們不會去告她一狀嗎?倘若你們那個王上真有那么好,他一定會幫你們的。”
中年人搖頭道:“沒有用的,平常老百姓想見王上一面是不可能的,說不定他也被蒙在鼓里。”
“你們可真忠貞不二,到現(xiàn)在還在替他說話。大叔,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別告訴我她會變法術(shù)!
“當(dāng)然不是,她只是有事沒事來鎮(zhèn)上逛一逛,不巧若讓她看到順眼的人,她就命人將那人帶進宮陪她玩。”
“就這樣?”
“還有后半段,剛開始大家都很高興能被邀請進宮,那可是天大的榮幸,卻沒想到隔了三天,原本用走的進去的人被抬了出來,人是活著,可是被整得非常凄慘,足足在家躺了三個月才復(fù)元,從此以后,只要她出現(xiàn),所有人都落荒而逃!
“哇確!那么離奇,不知道她是用什么辦法?”
她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了,難怪他們叫她小魔女,她倒想見識見識。
云霏重新回到窗前,貝烈蘭似乎正在找尋下一個目標(biāo),云霏緊張的差點就整個人爬出窗外。
“你要害死我們嗎?窗子關(guān)緊一點好不好?”中年人扯住她的衣服將她拖進來。
“不要拉我啦!她已經(jīng)走到前面去了。”
貝烈蘭環(huán)顧四周,笑容愈來愈顯得詭異,這簡直有點像貓捉老鼠,她是貓,而他們這些人則是老鼠,再逃也逃不出貓的手掌心。
只見她作勢要下馬,馬雖是迷你型的,不過,高度算滿高的,她一只腳尖先探了探,采到了地面后,才要放下另一只腳,結(jié)果,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不穩(wěn),她雙手急著抓韁繩,身子已往下墜,當(dāng)場跌個四腳朝天。
云霏克制不住的大笑,好滑稽的摔法,換作是她,一定跌得比她優(yōu)雅好看。
中年人驚恐的低叫:“我好心救你,你卻存心想害死我們,老天爺會懲罰你的!
“別緊張,她不會聽見的,她又不是順風(fēng)耳,隔了那么遠(yuǎn),她不可能──”
“誰說的!”她腦后突然冒出一句話,聲音有些稚氣。
哇!屋內(nèi)一陣慘叫連連,云霏瞪著窗口上那張笑吟吟的臉蛋,見她緩緩爬進屋子,這次,她小心的踏穩(wěn)腳步后,拍去身上的灰塵。
“剛才是誰在偷笑?”任誰看了也知道她不懷好意。
“他!”屋內(nèi)四個人異口同聲的指向云霏。
真沒江湖道義!好漢做事好漢當(dāng),承認(rèn)就承認(rèn),沒啥了不起!安诲e,就是小乞丐我,怎么樣?”
中年人全家趕忙溜出屋外,左右鄰舍,幾乎全鎮(zhèn)的人都圍在屋外觀戰(zhàn)。
“你知道我是誰嗎?”貝烈蘭高傲的問道。
云霏索性裝蒜的道:“不知道,你是誰?”
“天下第一神算貝烈云是我大哥,他是狼王的親信,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
什么態(tài)度嘛!她佯裝害怕的拍著胸脯,叫道:“我好怕、我好怕喔!”
“哼!你知道害怕就好,敢嘲笑我的人,我大哥跟狼王哥哥都不會放過他的!
“好了不起喔!那你想怎么樣?”
貝烈蘭思索一下,道:“嗯,雖然臟了一點,也瘦了一點,不過,也只好‘加減’用,你跟我進宮去吧!”
“進宮?為什么?你說走就走,那我不是太沒志氣了嗎?起碼也得派個八人大轎來請我還差不多。”
“你這小乞丐敢違抗我的命令?”貝烈蘭開始變臉了,云霏沒見過這么霸道的小鬼,小魔女這稱呼可是愈發(fā)貼切了。
云霏坐上椅子,蹺起二郎腿,“這普天之下,能命令我的可沒幾個人,憑你?省省吧!”
“你不怕我狼王哥哥殺了你?只要他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要你的命,你信不信?”
“很遺憾,我小乞丐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見為憑,你去找你那狼王哥哥來,我就坐在這兒等他!
這恐怕是貝烈蘭頭一次遭到如此大的挫折,只見她氣得漲紅臉,雙眼燃著火。
“好,你別走,我這就去找我狼王哥哥,我要他將你處死,到時,我要看你哭著求我救你!
“哈!要我求你?小鬼,下輩子再作夢吧!”
貝烈蘭一跺腳,叫道:“我不叫小鬼,不準(zhǔn)你叫我小鬼,聽到?jīng)]有?”
“你是個小鬼這是事實,就算你不承認(rèn)也不行,乖乖的回家去吧!別再來找這些可憐人的麻煩了。”
“你等著!我會再回來找你的,不準(zhǔn)逃走!”
云霏打了個呵欠,“我不會逃的,慢慢來,別急!”
屋外,馬蹄聲走遠(yuǎn),眾人沖入屋內(nèi)直向她夸個不停。
“你怎么辦到的?你是第一個趕走她的人。”
“太感謝你了,今晚就住在我們鎮(zhèn)上吧!”
“是!趕快幫恩人找睡的地方,還有,準(zhǔn)備一些吃的,快,別怠慢了恩人!”
被人崇拜的感覺真好,不是嗎?才三言兩語她就賺到一晚免費的住宿,世上再也找不到她那么聰明的人了。
※ ※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懷香樓內(nèi),每年此時,白狼就會到這宮中最僻靜的小樓內(nèi)靜靜的待上一天,讓深沉的思念之情籠罩他;凝望著畫中佳人,美貌如昨,卻在十年前早已香消玉殞,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也是他至今仍無法拋卻的愛戀。
心中默默念著這闕詞,不記得是中原哪位詞人所作,此刻卻完全與他的心境吻合,即使他鬢發(fā)未白,十年依舊是漫長的歲月,為了忘記她,他將自己放逐在長年的征戰(zhàn)生涯中,但每當(dāng)午夜夢回時,她的倩影仍和他如影隨形。
狼,不要忘了我,一生一世都不要忘了香香,答應(yīng)我!白狼抱住頭抗拒那聲音;香香!我不會忘記你的,生生世世,我對天發(fā)誓!請你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纏著我了!
畫中佳人柔弱的笑容使她像朵即將枯萎的小花,眸中不再散發(fā)光彩,但她美得令人心疼,令人想永遠(yuǎn)呵護她。
“王上!卑桌锹牭浇袉韭暡艙P起頭,比子夜還深的眸子有些濕潤,棱角分明的臉龐因痛苦折磨而扭曲著。
“有事?”他的嗓音因情緒起伏而顯得粗嘎。
貝烈云,也就是白狼最信任的軍師兼摯友,他不過二十四歲,卻有“天下第一神算”的美名,傳聞中,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王上的哀悼也該結(jié)束了!彼竽懙闹毖詿o諱,神情一派輕松。
白狼沒有因他的話而發(fā)怒,只是平淡的道:“它不可能有結(jié)束的時候,烈云,能忘早就忘了,這十年我努力過了,可是沒有用,香香始終在那里,我趕不走她。”
“臣相信王上試過了,香姑娘的死不是王上一人的錯,王上太過自責(zé),在潛意識中不肯輕易忘掉她,就像不肯輕易原諒自己一樣!
“不,該怪我,明知她不適合北方的生活,卻硬要將她留在這里,我該早些送她走的,只因我舍不得她才害她丟了性命,不怪我怪誰?”他強烈的自責(zé)不斷地鞭打他的良心,他的自私、他的無理竟活活害死了她,她是他初戀的情人,他一輩子的伴侶,如今天人永隔,只剩下無邊的悔恨。
貝烈云明白如何勸他也無濟于事,便不再多說。
“王上,臣夜觀星象,南邊的星象有異,這是臣來此最主要的目的。”
“如何異法?”他收起紛亂的思緒問道。
“兩個月前,南方的星象一直保持著平穩(wěn)狀態(tài),但靜中生異,隱約中藏著變量,所以,臣曾建議王上將目標(biāo)轉(zhuǎn)往南方,將有利于我們。”
白狼點頭表示記得,“不錯,你是說過,不過,因朱雀國突生變故,計劃也就作罷!
“當(dāng)時臣以為一向平靜,且按時進貢的朱雀國發(fā)生變化是受到南方星宿的影響,但今晚再次觀察方知,臣的推測只對了一半!
“一半?烈云,你也有失算的時候,那另一半是好是壞?”
兩人行至樓外,仰望著滿天星斗,貝烈云掐指一算,會心一笑,道:“對王上而言自然是好,朱雀國的事件不只能扭轉(zhuǎn)乾坤,也使南方的氣勢恢復(fù)穩(wěn)定,反倒北方起了重大的變化,尤其是王上的本命星,在近日必有一劫!
瞧他說得不疾不緩,白狠也不急著問,是吉是禍他又能改變得了嗎?
“王上不問臣此劫是什么劫嗎?”貝烈云看出他不會問,忍不住賣起關(guān)子。
白狼走過長廊,離開懷香樓,笑道:“有事你自然會為我化解,我又何必多問呢?”
“王上,臣雖有‘神算’之名,終究不過是個凡人,豈能有法子與天爭命,或許臣那師弟有辦法,但他人在棲星山,也幫不上忙──”
“烈云,你就非要我開口問才說嗎?說吧!什么劫?”
“桃花劫!彼徽f出,便仔細(xì)觀察白狼臉上的表情,果不其然,白狼驚愕得目瞪口呆!巴跎希私匐y逃。
白狼是相信他的推斷,只是,他不認(rèn)為世間再有女子能擄獲他的心,他的愛早已隨香香埋入一堆塵土中了。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子了,即使她美如天仙,對我而言,她也不過是副軀殼罷了!
“王上,人算不如天算!臣勸王上坦然接受上天的安排吧!”
“好了,你別再說了!彼氲揭粋人,問道:“蘭兒呢?今天一整天沒聽見她的聲音,不會又溜出宮去了吧?”
貝烈云想到他那么妹就一個頭兩個大,他再有通天本事,也改不了她頑劣的個性,此刻,她大概又在鎮(zhèn)上鬧得雞犬不寧了。唉!只怪他太寵她,太放縱她了。
“臣今天也未見到她,蘭兒不會有事的,人人見了她像見到怪物一般,躲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傷害她!
白狼不放心,“還是留意些,近來傳聞各國對我屢次出兵攻占有諸多不滿,正欲聘請高手狙殺我,蘭兒是個大目標(biāo),萬一被擒,我豈可不顧?”
“臣謝王上對蘭兒的關(guān)心,她將來的命好得很,王上不必為她操心──說人人就到了,她回來了!
他話聲剛落,就傳來腳步聲,貝烈蘭出乎意料之外的繃著臉,眼下墜著兩滴淚,嗚咽的撲進貝烈云懷中。
“大哥──有人欺負(fù)蘭兒,嗚──”
白狼和貝烈云相視一笑,終于有人代替眾人出氣了。
“蘭兒,普天之下竟有人有此能耐,大哥不得不甘拜下風(fēng),佩服之至!
“大哥,你好壞,蘭兒被欺負(fù)還笑人家──狼王哥哥,你非要幫蘭兒教訓(xùn)他不可!彼滞断虬桌菓牙,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猛擦。
“好,是誰那么大膽敢欺負(fù)你,我叫人把他抓起來!卑桌琼樦囊馑及矒岬馈
“是個小乞丐,他還說不把狼王哥哥放在眼里,叫你去見他,他要揍你一頓!
貝烈云斥道:“蘭兒,不許加油添醋、胡言亂語。”
“蘭兒才沒有。是真的嘛!狼王哥哥,快叫人去把他抓回來嘛!再不去,他就逃掉了,快一點嘛!”
白狼這下不知該不該答應(yīng)她,“蘭兒,他不過是個乞丐,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你一定是說了什么無禮的話他才欺負(fù)你,對嗎?”
她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聳聳肩道:“蘭兒好心請他進宮來玩,他居然不屑一顧,蘭兒當(dāng)然生氣了!
“這就是了,你回房換件衣裳去吧!”
“不,蘭兒非要他進宮陪我不可,狼王哥哥,你答應(yīng)蘭兒好不好?”
貝烈云暗暗掐指一算,上前道:“王上,臣也替蘭兒請求,就讓那小乞丐進宮來吧!”
“烈云,怎么你也──”他想不透貝烈云為何會做如此要求,為了芝麻小事抓一名乞丐,怎么說也說不過去。
“王上,那小乞丐并非尋常人,他或許可以幫王上化解此一劫數(shù)也不一定!
白狼考慮了半晌才同意,貝烈蘭的高興自是不在話下,而貝烈云唇上也揚起莫測高深的笑意,一切皆在他的預(yù)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