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近郊
小小的墳冢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頭上,雙喜焚燒好了紙錢,望向跪在墓碑前,披麻帶孝的小姑娘。
“寧寧,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堅強(qiáng)一點!
寧寧止不住淚水滂沱,“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離開爹就好了,爹也不會……我真是不孝。”
她搖晃著泣不成聲的寧寧,“這不能怪你,誰也沒有想到朱大叔竟然會在賭場上耍老千,被人識破之后還遭到毒打,最后傷重不治而死,你就是把過錯攬到身上也無法改變事實。”
“可是……如果我陪在他身邊……爹也許就不會要老干了!
雙喜臉色一正,“這樣朱大叔永遠(yuǎn)戒不了賭,這不就是你離開蘇州的原因嗎?你的出發(fā)點全是為了他好,是他躲不過這個劫數(shù),這是他的命!
“我……我連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寧寧哭紅了眼,小臉整個瘦了一圈,“雙喜,你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還活著嗎?”
“當(dāng)時朱大叔倒在路邊呻吟,被認(rèn)識的鄰人發(fā)現(xiàn),我聽到消息趕去你家時,他還留著最后一口氣,他
寧寧滿眼期盼地聆聽著,“我爹他有說什么嗎?他有提到我嗎?”
“他……他說……”雙喜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實情,一個到死都忘不了賭的賭徒,口中還是直咬著要贏大錢,想來真是可憐又可笑,“朱大叔說他、他對不起你,還有你死去的娘。”
聽到這里,淚水像開了閘門,不斷地掉落。
“朱大叔臨死前終于悔悟了,所以,你應(yīng)該放下悲傷,讓他安心地去投胎!
寧寧捂著小口低低地啜泣,“爹……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雙喜擦了擦鼻子,將她按在自己的肩頭上,“哭吧!”
“嗚哇……嗚……”寧寧揣住她的衣袖,用盡全力放聲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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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下了山,雙喜端詳著她落寞的表情,很希望能幫上一點忙,“寧寧,你對將來有什么打算?”
她只能苦笑,“我能有什么打算,粗活我干不了.做女紅更不在行,又沒有一技之長,最后說不定只有賣身為奴了。”
“天無絕人之路,你不要這么灰心……對了,我可以去拜托豐夫人,看府里有什么差事可以做……”萬不得已,也只有這么做了。
寧寧搖了搖蟀首,“雙喜,你不要替我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況且我也不想你為了我,又欠豐家的人情,這樣我會內(nèi)疚的!
“真的可以嗎?你不要太逞強(qiáng)了,咱們是朋友,本來就應(yīng)該互相幫忙的。”
她抬頭挺胸,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雙喜,你不要小看我,就算隨便找份差事,我也能養(yǎng)活自己!
既然她都說得這么斬釘截鐵,雙喜自然不便勉強(qiáng)。
“而且,我還在等人。”飄忽的眼神望向遠(yuǎn)處的某一點,寧寧口中輕喃。
雙喜疑惑地睞向她,“等誰?”
“呃,沒、沒有。”醒悟到自己泄漏了什么,她倏地?zé)t了兩額。
“有問題喔!”雙喜詭異的眼光直瞅著寧寧不放,看得她心跳如擂鼓,“該不會是你的心上人吧?”
她被問得又羞又窘,才慢吞吞地點頭。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寧寧面頰火燙,噙看淺淺的羞澀笑意,“他看起來不太可靠,成天嬉皮笑臉、沒個正經(jīng),還滿嘴的甜言蜜語,其實真正的他卻很值得信賴!
“聽起來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人,他有說什么時候來接你嗎?”能讓個性相當(dāng)男孩子氣的好友臉紅,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雙喜由衷地祝福。
“我相信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她對自己挑中的男人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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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
“客倌,讓您久等了,您的清燉蟹粉獅子頭來了。一個頭嬌小的伙計如魚得水地在店中穿梭不斷,“歡迎光臨,客倌請里面坐!
這間百年老字號的月明軒飯館,自從半個月前換了新東家,重新開張營業(yè)后,就多了個唇紅齒白的小伙計,在其他伙計當(dāng)中特別顯眼,可引起不少人的好奇,甚至有人出高價想買他回去當(dāng)男寵,但都被嚴(yán)拒了。
不過,用飯時能多個賞心悅目的畫面,也不是件壞事,而且來光顧的客人都會不知不覺被他慫恿,又多叫幾道菜,生意自然好了。
老掌柜在柜臺后面大聲吆喝,“小朱,快把菜送去給客人!睂嵲诟悴欢@位新上任的大老板為什么要他錄用個娘娘腔的小伙于來當(dāng)跑堂的,不過,看在他工作勤奮的份上,也就不去計較了。
“是。”手腳伶俐的小伙計漾開燦爛的笑靨,“客倌,這是你們點的三套鴨和翡翠蹄筋,請慢用!
這時,身后的桌位響起低啞好聽的男性嗓音。
“小兄弟,我這桌還沒點呢!”
“哦!馬上就來。”因為忙得昏頭轉(zhuǎn)向,小伙計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待應(yīng)付完眼前的客人,才揚(yáng)起職業(yè)化的笑容旋身招呼,“客倌要點些什、什么?”
一雙又在又大的黑眸死瞪著對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男性嗓音的主人笑嘻嘻地說:“就把貴店最拿手的好菜端出來就行!
“呃,好!毙』镉嫷碾p腳還釘在原地不動。
“這位小兄弟,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姑娘家?”調(diào)笑戲弄的口吻馬上惹來眾人的側(cè)目,有正義感的紛紛想上前替伙計解圍,“你可得小心點,免得讓一些喜愛孌童的變態(tài)男人給看上了!
兩顆白眼立即悻悻然地拋了過去,咬牙切齒道:“多謝客倌的關(guān)心!薄
男人笑睨著“他”鼓起的紅頰,眼底饒富興味地問:“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小兄弟做個朋友?”
“看客倌的穿著打扮,應(yīng)該出身良好,我恐怕高攀不起!币荽蠹襾硌。
他佯作愁眉苦臉地低嘆,“唉!出身良好又怎么樣,我已經(jīng)被家人驅(qū)逐出門,只能靠做點小生意來糊糊口,小兄弟要是不嫌棄,不妨就和我交個朋友,大家彼此也好有個照應(yīng)!
“你的遭遇的確令人同情,既然這樣,我就破例交你這個朋友,以后咱們就像哥兒們一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俊逸的面龐頓時抽動幾下,“又是哥兒們?”
“不然呢?”
“哥兒們的交情還不夠,可不可以再深人一點?”
小伙計皮笑向不笑,“要多深入?”
“非常深入!彼Φ糜悬c色。
“哼!不要就拉倒!蓖系竭@么久才出現(xiàn),還有臉討價還價。
“要、要,我怎么敢不要呢?”怕把老婆氣跑的傅觀星涎著迷人的笑臉,動手拉扯小伙計纖瘦的手腕,“我的好寧寧,別發(fā)火嘛!”
“別捉著我,快放手啦!”兩個男的當(dāng)眾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tǒng)。
傅觀星死皮賴臉地硬纏上去,“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誰想你了?有人在看了。”
“讓他們看好了!彼娴南胨浪。
寧寧氣呼呼地拍掉他的毛手。
這個無禮的舉動可把過來察看究竟的老掌柜嚇出一身冷汗,“小朱,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怎么可以出手打大老板?還不快點道歉!
她霎時眼兒微瞇,“大、老、板?”
“沒錯,他就是咱們月明軒的新老板,不想被炒魷魚的話就快點道歉!崩险乒駳饧睌牡亟械。
“原來你早就來蘇州了,你馬上給我解釋清楚!”寧寧怒目斥道。
原來這個相貌堂堂的年輕男人就是買下月明軒,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任老板,眾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頓時散去。
傅觀星討好地伸臂過去,作勢摟抱她,“寧寧,你聽我解釋,我沒有先去找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吃苦。”
“我又不在乎。”她忿忿地吼道。
敢情這兩個人早有交情,而且關(guān)系暖昧,在場的人無不豎起耳朵聆聽內(nèi)幕。
他癡情款款地表白,“可是我在乎,我要你過好日子!
“那也不該瞞我這么久,害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睂帉幫侣冻鲞@些日子心頭的不確定,讓她不禁要抱怨,“每天還因為想你,想得哭到睡著。”
霎時大小不一的抽氣聲此起彼落。
不得了了!月明軒新老板有斷袖之癖,還是和店里的美貌小伙計,這可是天大的八卦消息。
老掌柜翻了個白眼,很想把自己敲昏,他在月明軒一待就是三十年,可是資深員工,對這家店有著深厚的感情,如今眼看這塊老字號的招牌就要因為新老板的癖好而毀于一旦,讓他情何以堪?
“都是我顧慮不周,是我害了你。”傅觀星敞開雙臂想擁她入懷。
“分開、分開!男人跟男人怎么可以摟摟抱抱的,像什么話?”身為月明軒的老員工,他有義務(wù)杜絕任何丑聞的發(fā)生。
寧寧沒好氣地扯掉頭上的小帽,露出沒有剃發(fā)的前額,“我是女的!”要不是為了保住工作,她何必喬裝成男人。
小伙計居然是個女的?
眾人這下看得更是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她睥睨傅觀星,“哼!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
“不然這樣好了,我讓你從小伙計晉升為老板娘,以示我對你的歉意怎么樣?”傅觀星邪邪地笑說。
“我才不稀罕!痹诟`笑私語聲中,寧寧紅著臉啐道。
傅觀星乘機(jī)摸上她的肩頭,將俊臉偎向她,賊兮兮地笑說:“既然你不屑當(dāng)老板娘,那干脆讓你當(dāng)老板好了,這樣夠誠意了吧?”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店里所有的客人開始起哄。
“寧寧,你看大家都這么捧場,你就答應(yīng)嫁給我,這間店的老板就是你了。”傅觀星乘勝追擊。
寧寧整張小臉紅得要爆炸了。
“小朱,聽我這個老頭子的話準(zhǔn)沒錯,像大老板這么慷慨大方的男人,奉勸你趕快留著自己用,不然等到被別的女人搶走了,你就是哭死也要不回來!崩险乒裾Z重心長地勸說。
她羞得把頭埋在傅觀星胸前,只是微微地頷了下首,既然早就想嫁他了,再扭捏下去也沒意思。
“她答應(yīng)嫁給我了!”傅觀星一臉春風(fēng)滿面,歡天喜地地大喊,“大家盡量吃,今天所點的菜都由本店請客!
歡呼聲響遍了月明軒每個角落,客人全感染了兩人的喜氣。
“哈哈哈……事業(yè)、愛情兩得意,這才叫‘福星高照’。”他朗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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