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午后,臺北市某條巷弄里。取名為SPsce的咖啡廳靠窗一隅,兩個女人面對面而坐。
一臉防備的是穿著名牌貼身T恤的丁敏敏,坐在對面的則是她的好友卓香緹,也是提出今天聚會邀請的人。
與她迥異的態(tài)度,卓香緹一派稀松平常、宛若無事的悠閑狀,正自顧自地將一堆東西往咖啡里摻加,手中的鋼制小湯匙不停地攪拌。
湯匙與咖啡杯擦撞出來的聲音,刺耳得救她的火氣開始醞釀。
究竟是誰有急事,為何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姓卓的!”丁敏敏口氣不佳地喚道,強調(diào)自己的存在。
卓香緹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事絕對不會找你,找你的時候絕對不會有好事。
雖說她們曾是外人眼中、感情好到不行的同窗同學(xué)兼死黨,或許現(xiàn)在也仍是她登記第一號的救火隊,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面對這個總有驚人之舉的女人。
“啊?”自濃厚的奶香中抽回注意力,香緹還有些回不了神。
“有話快說,我還急著回去整理行李呢!”丁敏敏故作不耐煩地瞥了眼腕上秀氣的鉆表。
“你又要飛英國喔?”她的舉動對少根筋的香緹而言,一點作用也沒有,說話的語氣仍是不疾不徐。
“David沒時間回來,我只好自己飛去當(dāng)慰安婦!倍∶裘粽f話就是這副德性,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是遠(yuǎn)距離戀愛,男友正在劍橋攻讀博士學(xué)位,為了不讓戀情敗給了空間與距離,因此樂于當(dāng)空中飛人。
“慰安婦?”卓香緹困惑地眨眨雙眼,“那是什么意思?”她只聽過情婦。
丁敏敏睨視著她,無趣極了,“沒有意思!”不想解釋,怕一說就會沒完沒了,收不了場。
卓香緹是個為什么兒童,而她沒有耐心一一解答白癡的所有疑問。
“阿香,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想換個工作?”
“為什么要換工作?”香緹漫不經(jīng)心的伸舌舔舔小湯匙上殘留的液體,噴噴有聲的享受。
“因為待在那個不見天日的研究室里,你一點長進(jìn)也沒有!”看看她的反應(yīng)再想想自己的雞婆關(guān)心,丁敏敏真為自己不值。
“可是我做得很快樂……”
“你想不務(wù)正業(yè)多久?你大學(xué)念的是外文系耶,畢業(yè)后卻跑去當(dāng)那種看不見前途的研究助理,最夸張的是,混了那么久還一點成就也沒有!”
“敏敏,你不要這么說嘛,人家以前就想當(dāng)研究員……你不覺得研究員這個職銜聽起來很風(fēng)光嗎?”
“是……嗎?”丁敏敏沒好氣地瞟她一眼,“風(fēng)光的背后通常是生活慘淡、衣食匱乏!”
畢業(yè)之后,卓香緹已經(jīng)不只一次向她借錢吃飯了,這個月底借錢,下個月初領(lǐng)薪時還錢,還了錢之后又沒錢,如此的模式不斷循環(huán),她不得不為這個缺乏金錢觀念的迷糊蛋操心起未來。
說起研究助理的薪水,高的時候多得嚇?biāo)廊,不過只要教授沒錢領(lǐng),也得陪著餓肚子;再加上她又跟上時下的流行,著迷于芳香療法的魅力……
別人怎樣她不方便評論,倒是她,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調(diào)個精油也會被灼傷,一瓶價值不菲的特級精油,往往毀于她不小心的打翻之下。
她的薪水,近半數(shù)都砸在這些有的沒有的小東西身上。
“別人又不知道……我的樣子看來光鮮亮麗……”
“光鮮亮麗?!”嚴(yán)重質(zhì)疑的語氣揚高八度,她居然好意思說自己光鮮亮麗?!果然,她的臉皮不是普通的厚,八百支利箭也射不穿。
“阿香,振作一點,繼續(xù)待在那個研究室里,你只會愈來愈墮落!”
“不會啦……”
“你每次都說不會!”禁不住氣,又罵。
“這次真的不會,我們四朵花就要出人頭地了耶廠她們私底下說好了,這次的發(fā)表會除了吳英明的大名之外,還得冠上四個助手的芳名,否則有愧這些時日付出的龐大心血。
“你確定?”狐疑地抬眼,她的話可信度只有一成。
“不過我的出人頭地,還是必須仰賴你的幫忙……”有些心虛,垂著頭顱怯懦的啟口。
“你又沒錢了?”
聞言,香緹瞪大眼睛,連忙澄清:“不是啦!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嘛,好似我每次找你都只為了借錢……”
“不是嗎?”丁敏敏不留情面,黑白分明的眸子瞅著她,讓她的赧窘無所遁形。
心急如焚地比手劃腳,“這次真的不是!睌蒯斀罔F表明自己的清白。
“那我還真的想不出來,你找我會有什么好事!睒(biāo)準(zhǔn)的毒舌一派,丁敏敏啜了口不加糖的黑咖啡,目光不經(jīng)意瞄向?qū)γ婺潜恿四叹旨幽逃偷摹白呶犊Х取保瑩u搖頭。
卓香緹的味蕾和她的個性一樣,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令人難以領(lǐng)教。
“我們是同學(xué)耶……”
“當(dāng)年老天爺若有給我選擇的機(jī)會,我會躲你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怕傷了她,誠實的說。
香緹沒有她的伶牙俐齒,不依的噘起櫻唇,雖是不服,卻不敢吭上一聲。
“沒有話說了?”
眨巴著眼,香緹一臉祈求地望著她,“敏敏……”
“夠了沒,真不害臊耶,都二十好幾了還撒嬌!”抖落一身的疙瘩,諷刺的口吻。
“你也二十好幾了,可是我?茨愀鶧awd撒嬌……”
丁敏敏萬萬沒想到會遭笨蛋反將一軍,頓時站不住腳,“我和你不一樣!”
香緹納悶的問:“為什么不一樣?我們一樣年紀(jì)、一樣都是女人,還是同所大學(xué)畢業(yè)……”
“我說不一樣就不一樣!你有異議?”
當(dāng)然不一樣,她丁敏敏擁有大學(xué)程度的智商,卓香緹的智商自從國小畢業(yè)后就沒再增加,拿她與她相比,簡直是嚴(yán)重污辱!
聽見對方語氣沉了,香緹立刻變成一只畏懼的小老鼠,“好嘛,你說什么都對……”心中依然不服,但礙于有求于人,她很懂得委曲求全之道。
“到底要我?guī)湍闶裁矗吭俨徽f什么都沒有啰!”
丁敏敏心里在嘆氣,她總是這個樣子,幾年來如一日,一點長進(jìn)也沒有,以前欺負(fù)她可以得到快樂,現(xiàn)在則是一點快感也沒有,也許是遇上瓶頸了吧……呵呵,她的確很可惡,欺負(fù)人也可以碰上瓶頸。
“要啦……”香緹趕緊拉住她的手腕,“敏敏,你哥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丁敏敏驚詫地瞠大眸子,“是我聽錯或是你說錯,你要借我哥?”
“嗯,我有急需……”
“你有急需?”尾音尖銳得刺耳,因為無法書信。這句話真的很容易教人想人非非。
“很急很急!”強調(diào)的補充。
“喂,卓香緹,你有沒有搞錯,我哥又不是拍A片的男優(yōu)!”
“男優(yōu)?”又是一臉茫然。
丁敏敏再一次被她打敗,“你什么時候?qū)W壞的?又是何時看上我哥的?”
香緹無辜地看著她,“我沒有學(xué)壞啁……”
“那你借我哥干嗎?”雖然她不姓王,家里也不賣瓜,不過說起她的大哥——丁悔之,還是忍不住想要豎起大拇指稱贊。
這年頭煙酒不沾的男人不多了吧?她哥就是異類的其中之一,尤其他又生得一張英俊的臉龐卻又不花心,這更難得吧?
有句俗話說: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和阿香是好友,理應(yīng)湊合他們成為一對,可是又有句古語說得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是因為太了解阿香少根筋的個性,為了她血濃于水的大哥的終身幸福,她不要他冒險將一個白癡娶回家,成日頭痛受苦。
“我……”話至嘴邊連忙打住,突然想起和其他三朵花的約定——保守秘密,誰也不說。
何況若讓敏敏知曉她的意圖,她的額頭可能會被戳出一個大洞,她會罵她異想天開、做事不經(jīng)大腦、凡事只會讓別人牽著鼻子走、一輩子沒出息等等,罵人的辭匯她多得是。
而自己每次挨罵,總會郁卒好久,懷疑自身是否真的那么差勁。
不過,這次絕對不同,因為她就要成就大事業(yè)了,一旦成功,可是能造福全天下的丑女人與不近女色的男人呢,
想著想著,不禁覺得自己好偉大……
咳咳,辦正事要緊!岸〈蟾绮皇遣唤珕?”
“沒錯!卑Γf起這個,真是他們丁家人的隱憂。
大哥年近三十了,出了社會之后,未見他與哪個女人認(rèn)真交往過,根本是個緋聞絕緣體,引來雙親嚴(yán)重?fù)?dān)心他的性向問題。
倘若他是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Cay,那么他們丁家不就絕后了?
“我可以幫他!
“哈哈——”丁敏敏仰頭大笑,笑了好一會兒,驀地以瞧不起人的眼神娣她,“你在說笑嗎?”
“我是認(rèn)真的廠
“憑你?”真是大言不慚哪!
用力點頭,“嗯。”當(dāng)然還有我的秘密武器,無聲偷偷補充。
“你想怎么幫他?”
“就是……”眼前依稀出現(xiàn)三朵花的怒瞪,她趕忙咽回差點脫口泄露的約定!鞍ム,敏敏,你相信我嘛,我真的有辦法,可是現(xiàn)在真的不方便向你透露……”
“卓香緹,我謹(jǐn)代表我們?nèi)胰烁兄x你的好意,但為了我大哥好,免了吧!”
“你不幫忙我會死啦!”香緹急了,原先以為一定成的實驗人選,這會兒給了她否定的答案,她真的想不出還有哪個男人可以成為她的白老鼠。
除了丁悔之,她的交友圈里已經(jīng)沒有其他異性了,惟一的親生大哥當(dāng)然不包括在內(nèi),沒有人會找自己的大哥來做這種實驗吧?那是天理不容、道德不許的亂倫耶!
“你都不知道我多倒霉,這三個月我沒有一天睡得好,每天壓力都好大,和我一起在研究室工作的那三位朋友也是,我們每晚熬夜,全成丁熊貓眼……東西現(xiàn)在是調(diào)制出來了,卻又得擔(dān)心沒有效果,那么三個月來的努力就白費了……”她兀自碎碎念個不停,徹底忽略了丁敏敏的存在。
“夠了夠了!”丁敏敏用力搞住耳朵,“求你別再念經(jīng)了,我的耳膜快破了!”嗡嗡嗡的,這是一種穿透性的精神虐待,折磨程度高達(dá)百分之三百。
每逢她一感受到壓力,就要這么碎碎念一次,旁人從不知道她在叨念些什么。
“拜托你千萬別在我哥面前這樣發(fā)瘋兼耍白癡,他會認(rèn)為我的同學(xué)是個神經(jīng)。 笨蓱z啊,年紀(jì)輕輕就像個瘋婆娘;可恥啊,她居然有這種死黨……真是三生不幸!
香緹好委屈,“敏敏,你怎么那么喜歡罵人……我是不是被你罵得愈來愈笨的?”
丁敏敏忍不住賞她一記白眼,“少把責(zé)任推來我身上,你的愚笨是天生的,和你的親朋好友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別拖無辜的我們下水!”將責(zé)任撇得可干凈了!
“等一下……”香緹霍地領(lǐng)悟了某件事,驚喜地大叫,“敏敏,你剛說那句話的意思,是指要將你哥借我用嗎?”
很無力,“阿香,我哥是個人,不是物品等沒有生命的東西!
“?”抓不著頭緒的看著她,疑惑不解。
“不要用借那個字眼!”用力咆哮,不管是否會引來側(cè)目。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和她多說上三句話,體內(nèi)的神經(jīng)包準(zhǔn)死掉三百條,氣都?xì)馑懒耍?br />
笨死了、笨死了,永遠(yuǎn)也學(xué)不來聰慧或是機(jī)靈的笨家伙!
“對不起啦,敏敏,你不要生氣……你知道我不擅長說話……”
丁敏敏就是拿她沒轍,無法棄之不理,“你說,我哥要怎么……借你用?”說到底,除了借這個字眼,還真想不出其他更適當(dāng)?shù)牧恕?br />
“我可不可以搬去你家?”老天爺其實蠻挺她的,接下來敏敏就要出國了,屋子里只剩她與丁大哥,這么一來她應(yīng)該會比較好行事吧?
敏敏不在,可以省去很多解釋與尷尬。
呼——不自覺地吐出一日長氣,釋放累積的壓力。好險,她不是四個人里頭的老鼠屎。
“哪個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有丁大哥的那一個!
丁家兄妹目前與父母分居,丁家雙親思想開放,認(rèn)為兩老需要獨處的空間,所以他們住在交通便利的市區(qū),將兄妹倆趕到該是養(yǎng)老用的陽明山別墅居住。
“卓香緹,你瘋了!”丁敏敏訝異她的作風(fēng)何時變得如此大膽!
十指交握在胸前,睜著一對企盼懇求的眸子,“敏敏,求求你……”
“好啦,我跟我哥商量過后給你消息!
“呃……可不可以是好消息?”她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只許成功,不準(zhǔn)失!
也許她是真的得要老死在那間研究室里了,因為,她真的沒有一技之長。
雖說她念的是外文系,可是欠缺出國進(jìn)修的機(jī)會,平日又鮮少機(jī)會用到外語,所學(xué)的幾乎全部還給教授們了,所以除了這份工作,可能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因此,研究室不能倒,教授的研究成果她得幫忙……她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這么努力的。
“喂,你這么急迫,我真的懷疑你有不好的企圖……”豐富的想象力開始運作。“該不會你聯(lián)合了什么厲害的女人,想向我大哥劫財劫色吧?”
因為缺錢,所以惡向膽邊生?
嗯……不太可能,依卓香緹的智商,不可能想出這種一等一的設(shè)陷計謀,再以她糊涂的性子來說,更不可能有人傻得去擔(dān)任她的狗頭軍師,否則何時被她不小心說話漏了餡、抖出身份來也不自知!
“敏敏……”
“好啦,百分之七十是好消息,可以吧?”
“謝謝你!”香緹終于綻放燦爛的笑臉,倏地,又黯淡下來。歡喜與憂愁,變化迅速。
“又怎么了?”
“還有一件事,我苦惱了一整晚……”卓香緹用力揪扯頭發(fā),哭喪著臉,幾乎快要垂淚了。
“除了煩惱沒錢吃飯,你也有其他煩惱嗎?”丁敏敏不可思議的問。
“敏敏,人家真的很困擾耶!”
“是是是,你很困擾!”相信她才有鬼!
“你覺得以我來說,怎么偽裝才像丑女?”
聽完她自以為是的“困擾”,丁敏敏險些自椅子上跌下。這就是她所謂的困擾?!太好笑了吧!
“你正苦惱不知如何扮成丑女?”不曉得她又打算搞什么難玩且難笑的把戲了。
擠出一張苦瓜臉,香緹求救地看著她,“敏敏,再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喏,鏡子借你!倍∶裘糇园腥〕龌瘖y鏡,遞給她。
“你干嗎拿鏡子給我?”
“讓你仔細(xì)看清楚自己現(xiàn)下的模樣!”丁敏敏特別強調(diào)了“仔細(xì)”兩個字,希望她對自己的面容掌握透徹一點。
“怎么了?我的臉洗得很干凈啊!”香緹瞪大眼睛努力瞧,想在臉上找出瑕疵,卻是徒勞無功,她的眼角既無眼屎,鼻毛也未外露,為何敏敏要一副鄙棄的口吻?
“但你的臉色不好看!”一針見血,直中紅心。
香緹再瞧一眼鏡中的自己,“可是大家都說我很白……”
“是蒼白無血色的死白,不是那種紅潤透光的嫩白!
“喱!蹦怯衷鯓?反正都是白,有差別嗎?
“再看看你的穿著,松垮的白T被你洗得都變顏色了,你還舍不得汰舊換新,牛仔褲也是,球鞋更臟,像是買來之后從沒洗過……”
“敏敏,你好厲害喔,一猜就中,我好懶,真的沒洗過呢!”卓香緹不好意思地吐吐粉舌。
丁敏敏差點昏倒,這女人真的不知羞恥兩個字怎么寫嗎?“你覺得自己的樣子看來美嗎?”
“不夠美。”香緹十分明白這輩子永遠(yuǎn)聽不見“絕世美人”這句稱贊聲。
“不是不夠美,而是糟透了!”
“沒那么槽吧?”曾經(jīng)也有男人追求過她呢,她為此洋洋得意了好久,逢人便說,雖然之后再也沒人向她表白。
“你是我見過最不懂得打扮自己的女人,從來不撲粉就算了;衣著也不講究,你不會以為自己仍停留在青春洋溢的十八歲,還有天真無邪的氣質(zhì)可以吸引男人?”
“我……”
不可諱言,香緹受到嚴(yán)重的打擊,原本煩心不知如何扮成丑女接近丁悔之,現(xiàn)在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原來她一直太高估自己的容貌與打扮了。
敏敏的說法意即,她根本毋須刻意假扮或偽裝,以現(xiàn)下的真面目去執(zhí)行計劃便可……好傷人喔!
那她的煩惱不就白費了?!為了這事,她昨晚翻來覆去,嚴(yán)重失眠,好慪喔!
“你在想什么?”丁敏敏有點不安,她不會真被自己尖酸刻薄的評語給刺傷了吧?
“沒事……”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不用偽裝,她
省了很多麻煩,做起實驗來相信準(zhǔn)確度也較高。
‘‘敏敏,謝謝你的幫忙,今天算是我請客吧!”拿起賬
單,香緹翻來正面瞄了眼金額,下一瞬,雙眼霍地瞠大,
“哇,累死人了,兩塊蛋糕加兩杯咖啡要七百多塊!”
橫她一眼,丁敏敏一把搶過賬單,咳了聲,“小聲一
點行嗎?你這樣嚷嚷,別人還以為我們很寒酸!你寒酸
我可不寒酸!”
“可是真的很多嘛……”
“我有拿刀架著你的脖子,威脅你要請客嗎?”抓起
皮包,丁敏敏往結(jié)賬臺走去,“這攤我付!”
“怎么可以?我說要請你的……”
“花了七百多塊請我吃飯,然后再向我借錢?”回身睨她一記,“省了吧!”她已經(jīng)看透透了,和卓香緹出門必須有著相當(dāng)程度的體認(rèn)!
香緹讓她揶揄得相當(dāng)難為情,一路低垂著頭,不敢答腔!
***** ***** *****
丁家位于陽明山的別墅,凌晨一點了,客廳的大燈仍亮著,原本坐在沙發(fā)等門的丁敏敏,等著等著,姿勢變成躺著的了。
驀地,一道關(guān)門的聲響將她吵醒。
“大哥,你回來了!比嗳嘈殊斓碾p眼,不太能適應(yīng)燈光的亮度。
“敏敏,你還沒睡?”
“我在等你回來!彼皇莻濫好人,為了永遠(yuǎn)也不可能給自己任何好處的卓香緹,犧牲了寶貴的美容覺時間,雖是小瞇了一下,卻是睡得一點也不安穩(wěn)。
“有事嗎?”丁悔之將公事包放至單人沙發(fā),單手扯掉領(lǐng)帶,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硬的頸子。
“你又加班了?”
“每個季末,公司都會比較忙。”解開襯衫的兩個鈕扣,精壯的男性胸膛若隱若現(xiàn)。
修長有力的雙腿移步至廚房,為自己倒了杯冰水,“敏敏,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也好!倍∶裘敉菬o論各方面,皆是無可挑剔的兄長朝自己走來,心里陡生一個念頭——
倘若她不是丁家的小孩,不是丁悔之的妹妹,沒有David這個男朋友,肯定會像只餓羊般撲上他,一口接著一口,慢慢品嘗這個極品男人的滋味。
這么優(yōu)秀的大哥,私生活如此檢點,每天規(guī)律的上班下班,不算一絲不茍,也懂得幽默的他,為什么交不到女朋友?
難道他真是個Cay。
不行,為了他們丁家的香火著想,她不能這么猜測,而且這種歸納法對大哥不公平,他只是不近女色,不代表喜歡男人!
“哥,你太有責(zé)任心了啦,公司每個月發(fā)出那么多薪水干嗎用的,你分點工作給那些主管們?nèi)ヌ幚戆!”看不慣他事必躬親的行事作風(fēng),所以,一個男人太有責(zé)任感不全然是件好事。
“怕我太累?”丁悔之眼角含笑地看著她,“看你哪天愿意打個正式的職銜入主公司幫忙,或許我可以輕松一點。”
“呃……”見話題轉(zhuǎn)至自己身上,丁敏敏趕忙打起太極拳,“不好啦,我笨手笨腳的,只會礙事啦,而且當(dāng)空降部隊也不好,容易引來別人的反感……嘿嘿……”尷尬地干笑三聲。
正式進(jìn)入公司工作?
不成,絕對不成,公司自從交棒至大哥的手中后,規(guī)矩特多,連主管上班也得打卡,一個月事假不得超過一天,遲到三分鐘全勤取消……
這套嚴(yán)厲的規(guī)則根本不適用于她,她每天早上不睡到自然醒不起床耶,再加上幾個月就得飛一次英國,一出國就是一兩個月,光薪水都不夠扣。
所以……說她是米蟲或是國家經(jīng)濟(jì)的蠢蟲都好,反正她決定暫時繼續(xù)當(dāng)伸手牌下去,直至David學(xué)成歸國。
好嘛,她承認(rèn)自己不夠厚道,每次總將卓香緹罵得狗血淋頭,其實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批評她不務(wù)正業(yè),至少勝過自己的游手好閑吧。
“你有事找我?”丁悔之拍拍她的頭,在她身邊坐下!坝性捀艺f,嗯?”
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丁家兄妹,一個穩(wěn)重、一個活潑,每天忙著工作的丁悔之與像只花蝴蝶游走各大百貨公司,及忙著與男友在電話中情話綿綿的丁敏敏,其實真正坐下來聊天的機(jī)會不多,然而感情卻相當(dāng)融洽。
“嗯,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后天開始我要飛去David那兒,然后我的房間就空下來了……嗯,這么大的屋子你一個人住可能有點空曠,所以……這個、那個……”扭絞著十指,向來辯才無礙的丁敏敏,這會兒居然喪失了表達(dá)能力。
該死的阿香,總將苦差事交由她來負(fù)責(zé),這件事說來簡單,一旦開口執(zhí)行,卻是無比的困難。
“敏敏,你到底想說什么?”丁悔之望著她的無措,突覺好笑,“吞吞吐吐的樣子不像你喔!”
深深呼吸,丁敏敏一鼓作氣的開口:“我有朋友想暫時借住我們家,可以嗎?”緊張地望著他,好怕他不允許。
即使房子登記父親名下,然畢竟他們同住一起,這種事情該要征詢對方的同意。
問題來得太唐突,他愣了一愣,“很多位嗎?”
“不不不……”丁敏敏忙著擺手,“只有一個而已……”觀察他的反應(yīng)良久,“可以嗎,大哥?”
丁悔之回給她一記溫煦的笑容,“沒關(guān)系啊,這種事何必和我討論?”
“可是我覺得必須尊重你的意思……”
“不要顧慮太多,我很少在家,不會有什么影響!碧热舳』谥腥魏蔚念A(yù)知能力,他會后悔自己曾經(jīng)說過這句話……不,或許他會直接拒絕讓其他女人住進(jìn)來。
“真的?你是因為我的緣故才這么說的嗎?”丁敏敏真的擔(dān)心他會不高興,老媽常說大哥的個性像是悶葫蘆,不懂得如何表達(dá)內(nèi)心真正的情緒。她怕他為了順從她的任性,委屈了自己。
“敏敏,這位客人當(dāng)然必須和你友好啊,你認(rèn)為誰會允許讓個沒有絲毫關(guān)系的外人住進(jìn)家里?”
“那就先謝啦!”終于,使命達(dá)成了,但細(xì)胞也死了數(shù)萬個,看卓香緹怎么補償她!
“對了,有件事我得事先提醒你,讓你有個心理準(zhǔn)備。”
“聽起來好像很不妙?”丁悔之語調(diào)輕松,打趣說道。
“請大哥多擔(dān)待一些,我朋友的個性比較迷糊!崩咸祗w諒,原諒她將事實描述得如此委婉保守,保守得近乎是欺騙說謊。
阿香不只迷糊,她還少了幾條重要的神經(jīng),最慘的是察盲觀色的功夫一級差,搞不好哪天冒犯得罪了大哥仍不自知,她可不想再跟在后頭幫她擦屁股了。
“敏敏,我不是說了嗎,我和你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我住三樓,她在二樓,只要她別到三樓打擾我的生活作息,我無所謂!笨倸w一句話,他怕吵。
也許活潑,嗓門也大,但怎么吵終究都在啟己的房間里,他只擔(dān)心借住的這個女人,比較喜歡利用共用的空間做些自己的亭。例如在客廳看電視,將音量開到最大聲,或是在家里的各個角落引吭高歌好幾曲……
丁悔之突然有種愈想愈不妙的緊張感,那種感覺自己都感到突兀可笑,第一次對于來知的一切心生惶然。
“大哥,阿香真的很好相處!背讼矚g喃喃自語這個習(xí)慣常常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整潔習(xí)慣好吧?”不自覺地,要求漸漸多了起來。
“嗯……”不能說謊,但又不能據(jù)實回答,丁敏敏支支吾吾想一筆帶過,“我不是很清楚耶……”
她確實未曾親自領(lǐng)教阿香的生活習(xí)慣,可依她不修邊幅的外表看來,應(yīng)該不難猜測……不怎么好。
“好吧!笔乱阎链耍缓靡膊恍辛。丁悔之伸展手臂,活動筋骨,頭顱微微后仰.靠躺在舒服的沙發(fā)椅背上,閉眼假寐。
這陣子公司太忙,忙得連心靜下來的時間都沒有,仿佛好久沒有這樣閑聊了,談話內(nèi)容完全將公事排除在外。
“大哥?”
“嗯?”
“我還有事情沒說完……”她是不是很啰嗦。慷∶裘艨此臉幼铀坪鹾芾,但事情尚未交代完全,她怕后遺癥會一堆。
“你說,我在聽!薄
“如果阿香……就是我朋友,她若沒生活費,你要記得借她喔,等我從英國回來,再跟你算。”
丁悔之驀地睜開眼睛,黑嚯石般的瞳仁鎖住她,很是驚訝,“敏敏,你對這位朋友會不會太好了?”
丁敏敏嘆口氣,攤攤雙手,“沒辦法,別人都知道她和我感情好,我若不幫她,一旦她出了什么事,警察和她的父母第一個找的人就是我!闭f得頗為無奈。
“你說得太夸張了。”搖搖頭,他這寶貝妹妹其實具備當(dāng)演員的天分,表情動作各方面都很戲劇化。
丁敏敏翻翻白眼,“一點也不夸張!
“都依你!苯(jīng)她這一說,丁悔之倒想趕快會會那個聽來挺“厲害”的女人。
能讓敏敏頭痛的人物,想必真的不簡單。
他向來欣賞獨立的女人,麻煩的女人,好像不曾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