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共享早餐后,一同坐在沙發(fā)上,準備品嘗綠川時雨煮的咖啡。兩人這回坐得很近,相互偎依著。
沒有言語,但他們由彼此的眼中得知他們的心靈是相當靠近的,只要他們之間那層迷霧厘清,他們會在一起。
誰知,那不識相的視訊電話,就在莉亞偎在綠川時雨的懷里,雙手捧著熱呼呼的咖啡杯才要就口時響起。
莉亞對著冒煙的熱咖啡呼口氣,那煙只稍稍改了方向,隨即恢復(fù)。
“電話!崩騺喐碇∫碌木G川時雨懷里鉆去,喃道。
看得出來她根本不想接。
“莉亞,視訊電話!敝锌仉娔X的聲音響起。
“閉嘴。”綠川時雨沒有起伏的命令成功地讓才修復(fù)不久的中控電腦消音。
他手指順著她柔軟的褐發(fā)動作,因莉亞調(diào)整姿勢而停住。
“別太靠近我,我不想早上的事再發(fā)生一次。”低沉柔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莉亞的臉頰發(fā)熱,不自在的想要坐直身子,但他微一使勁,重新將她蠢動的身子壓回懷里。
她唇角微噙笑意,一邊啜飲咖啡。
視訊電話一直響著,她終于忍不住離開綠川時雨這座大暖爐,臉上的表情讓綠川時雨低笑出聲。
“莉亞·赫特!崩騺嗩D了頓,才將這個名字道出。
綠川時雨將她下意識的行為看在眼底,但默不作聲。
“組長,不好了!發(fā)生緊急事件了!”出現(xiàn)在螢?zāi)簧系哪樖橇_絲,今天她輪值。
“什么緊急事件?”一提到公事,莉亞精神一振,連聲音聽來也強硬許多。
綠川時雨還是默不作聲。
“一……一整個鎮(zhèn)的人……全在一夜之間……”羅絲激動得無法將話一次說清楚。
“死……死亡……”
“哪一個鎮(zhèn)?”綠川時雨聞言,也湊過來,冷聲問。適才兩人那份親密靜謐的氣氛散去無蹤。
羅絲因見到他出現(xiàn)在螢?zāi)簧希疑碇∫露鴱埓笞,怎么也無法就話。
莉亞瞟他一眼,用腳踢開他。
“羅絲·艾可,說話!彼[起眸子,冷冷地命令。
羅絲霎時清醒,急聲道:“是×××鎮(zhèn)。我們總局的巡警無意間收到當?shù)鼐值那缶扔嵦,過去看才知道,他們?nèi)妓懒恕?br />
“小鎮(zhèn)封鎖了沒?”莉亞問,她知道那個鎮(zhèn),離洛杉磯市區(qū)有段距離的鎮(zhèn),以往以金礦聞名,但現(xiàn)在只是一個安寧的小鎮(zhèn),居民不超過一百位。
“封鎖了,但是……總局派去那查的巡警也死了……現(xiàn)在沒人敢進去探座小鎮(zhèn)!
羅絲嚇白了臉,一臉惶然。
莉亞與綠川時雨互望一眼,她當機立斷的下令道:“我們馬上到,通知全組人員,休假取消,準備隔離衣!
美夢就算再美也還只是夢。
莉亞結(jié)束通訊,心知肚明這極可能是“他”犯下的罪行,早在第一次“他”這樣做時,她就該將那封e-mail提出來當線索的,可她卻自私的……
莉亞全身因憤怒而顫抖著,雙拳緊握在大腿側(cè),心因自責而縮成一團,胃因心的緊縮而翻攪著。
她的發(fā)絲被人以指代梳地梳順,然后,那微微泛汗的掌心貼上她的頸背,引導(dǎo)她迷失的心神回歸。
她側(cè)首迎上那波瀾不興的兩潭冰藍瞳海,激動的情緒安定了下來。
綠川時雨沒有說半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譴責,只以眼神以及輕微的碰觸便平穩(wěn)她的心緒。
“我去開車。”再次開口,莉亞眸里只有冷靜沉穩(wěn)。
他點點頭,“我去換衣服!
她拿了車卡片沖出屋外,當她將車子開到屋前時,綠川時雨在車子還沒完全停下時,以著她難以想象的速度朝車子奔跑過來,接著車門自動打開,他利落地在車子停下之際坐進副駕駛座,車門也跟著合上。
“走吧!本G川時雨給她一笑。
“你是怎么做到的?”莉亞下指令讓車子的電腦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后問道。
昨晚也是,他讓咖啡杯和咖啡看起來像活的東西。
冰藍眸斜望下她,理出她眼中只有好奇,沒有害怕,才緩道:“你聽過‘空’嗎?”
“聽過。”莉亞頷首,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是‘空’的成員之一,代號‘HADES’!本G川時而聽見她在他說出自己的代號時的吸氣聲,故意道:“如果我說我就是寄e-mail的人呢?”
莉亞聞言,第一個反應(yīng)是大笑出聲!熬G川時雨,你有一個很壞的習(xí)慣!
她的笑聲舒緩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憂慮。
“我不開玩笑!
她的笑聲戛然止住,正經(jīng)的看著他直視前方的側(cè)臉,最后微微一笑,平聲道:“那么,我會殺了你,然后自殺!
綠川時雨一震,這席話撼動他的人、他的心。
他以為沒有人能侵犯他的心,因為他為自己在心房外筑了座高墻,毫無理由的,從小他便是如此,五年前的事件后,他將心墻筑得更密實、更牢靠,除了母親和“空”的成員之外,他拒絕任何人試探他的心。
因為他相信沒有人可以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給對方,所謂的信任是不在的。
莉亞跟他一樣,同樣筑了座塔將自己鎖在塔里,不讓任何入侵入,不讓任何人進駐。
是他強行攻堅,是他強行占領(lǐng)她的塔,但在她交付一部分的自己后,他仍不愿交付自己的信任。
只因他害怕被背叛,就算他的心已是她的掌中俘虜。
可現(xiàn)下,他不再害怕,不再猶疑,不再……
他的思緒中斷,因莉亞捧住他的臉,親吻他眉心的傷痕,而他下意識地合上眼。
輕輕的一吻,吻去綠川時雨教漠然占據(jù)太久的俊容。
他展露笑容,柔化他臉部的線條,緩然揚睫,望入帶笑的棕眸。
“我剛剛的宣言讓你很得意?”莉亞的聲音依舊輕柔。
綠川時雨低頭輕啄她的唇,低柔傾訴道:“我是你的了!
莉亞杏眸大睜,著實被他的話嚇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她才剛接受自己被綠川時而吸引的事實,他……他們之間的迷霧還在!
“我會等你。”他的笑容更大。
莉亞看呆了,這般的綠川時雨比冷酷不笑時的他還迷人,還有魅力,她蹙起眉,猛地捧住他的臉,惡狠狠的警告道:“不準在任何人面前大笑,除了我!”
綠川時雨因她的警告而笑不可遏,“遵命,我的愛后!
“我不是貝瑟芬妮!”這個名字讓她厭惡。
HADES,我綠川時雨的冥后之名,得由你自行填上。”他聲音低沉冷柔的說。
莉亞的回應(yīng)是緊緊的抱住他,好似一生不放手似的緊。
“繼續(xù)剛剛的話題啊!彼龑⒛樎裨谒男靥艃(nèi),不讓他看見她現(xiàn)在的表情,但微帶哽咽的聲音仍泄漏了她此刻的感動。
“我們一行七個人,全是生化人與人類的混血兒。我們的父母親由六個來自不同國家的天才博士制造出,我們?nèi)z傳了父母所擁有的異能,也遺傳了……他們只能活三十歲的基因。”
他懷里的莉亞身子一僵,但她無法抬頭,因為不想看見綠川時雨那毫不在乎的表情。
不需要言語,她就是知道綠川時雨壓根不重視自己的生命,不重視!
但從現(xiàn)在起,她會要他重視,會要他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為別人,只為她!
“我出生在美國,五歲的時候父親已死,我對他的印象不深,但我感覺得出母親很愛他。長大后我進入軍校,研究傳染病學(xué)及病毒學(xué)。五年前,我接到一份上級的命令,到CDC協(xié)助莉亞·赫特博士研究在非洲肆虐的病毒解毒劑。她是一位迷人但眼神冰冷的女性,不多話!本G川時雨感覺到她抱住他的力道加強!肮彩碌牡谌欤覀兊难芯扛嬉欢温,就在我踏出隔離病毒實驗室,尚未脫下隔離衣,我聽見她叫我,我一回頭……”
他頓了下,“莉亞·赫特趁我措手不及之際,先以混合數(shù)種病毒的針筒在我背上刺上一針,接著又以沾有病毒的刀子往我臉上劃上一刀!
不可思議,以往他想起這段往事,眉間的傷口總會隱隱作痛,但這次沒有,他甚至沒有感覺,對那段往事存有的憤恨在不知不覺中消逸無蹤。
“之后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曉得當我醒過來后,我人在臺灣,而且還有幾個同我一般身世的伙伴在身邊。但他們一直讓我以為莉亞·赫特還活著,事實上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五年后,再次踏上這塊土地,我找到的‘莉亞·赫特’是你!
“你今年二十七歲,表示你只剩下三年……”莉亞終于抬首看他,看著他平靜的表情,她哀慟逾恒的吼出聲:“不……”
“我找莉亞·赫特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父親是制造我父親的人,那六個博士有留下我們父母親的基因序列,假如拿得到基因序列,再動基因轉(zhuǎn)換手術(shù),我們的壽命將有可能延續(xù)下去。我們稱那基因序列為‘處方箋’。”綠川時雨緊握著她的手,試圖抹去她眼中的惶懼;那讓他覺得自己跟那個她亟欲逃離的冒牌HADES沒兩樣。
“那個處方箋在哪兒?”莉亞沒有哭,但她的聲音,她的表情,她的眼,她的全身上下都在哭喊著:不!
“它放在一條鉆石項鏈里,呈菱形的立方體狀,在燈光的照射下會有藍色的光芒!
綠川時而形容它的長相,拇指輕撫著她的臉頰,親吻她的眼睫!拔也粫惺碌,只要找到處方箋,我就不會有事!
綠川時雨很后悔自己找上她,更后悔迷上她,被強烈的情感沖昏頭的他壓根忘了自己只剩下三年可活。
或許不到三年……他一向靜然無波的心湖因莉亞而掀起大波浪。
莉亞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自哽咽的喉嚨擠出聲音,“我印象中沒有見過這樣的項鏈……”
“這是當然的!本G川時雨沒有聽出她話里的含意。“還是……趁我們什么都還沒有發(fā)生前分開會比較好!
“休想!”她怒氣奔騰的尖叫,“我們會找出那條項鏈的!一定會找出來,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綠川時雨將失去理智的她摟入懷,拍著她的背,他這當事人都沒她激動。
不可諱言的,他很高興也很心疼她有如此激烈的反應(yīng)。
“×××鎮(zhèn)到!睒O速行駛中的車子開始減速,并告訴他們目的地抵達。
“好了,現(xiàn)在先將我們的事擱下,我們得辦正事了,嗯?”綠川時雨替她理好未綁起的褐發(fā),柔聲道。
莉亞在他懷中尋回理智,她抬頭給他一笑,但那笑容扭曲,說不出話來的她,只能點點頭。
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先前的后悔與歉然在莉亞激烈的反應(yīng)之下蕩然無存。
兩人打開車門下車,隨著合上的車門,綠川時雨憶起他與莉亞在車里的一段對話——
我不開玩笑。
那么,我會殺了你,然后自殺。
話語如海浪與巖石相撞產(chǎn)生的浪花,回蕩在風(fēng)中,消逝在他們走進的那座已被隔離的城鎮(zhèn)。
那已被更名為“SLEEP”的城鎮(zhèn)。
就算羅絲已事先告知,但是鑒識組的組員親眼看見莉亞與綠川時雨一同下車還是全瞪大了眼,好似看見什么奇景一樣。
“現(xiàn)在情況如何?”莉亞的聲音比平常沙啞許多。
“隔離區(qū)內(nèi)的情形無人可知,我們在等你……和綠川先生。”麗莎話說到一半舌頭差點打結(jié),幸好及時接上。
莉亞聽了之后點點頭,“把隔離衣給我,我先去探探情況。”
“這樣不好吧!”大衛(wèi)皺起眉頭。
“是啊,沒人知道隔離區(qū)內(nèi)是什么樣的狀況!绷_絲跟著反對,她的臉色到現(xiàn)在依然蒼白。
“怎么可以讓你一個人去,要去至少也要有人照應(yīng)!”麗莎第三個出言阻止。
“有我!本G川時雨出聲道。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都靜默了下來,麗莎不語地遞了套隔離衣給他。
“我不要你陪!崩騺喿柚果惿迅綦x衣遞給他。
眾人看看兩人,不敢發(fā)一語。
“我沒你想象的那樣脆弱。”綠川時雨接過麗莎手中的隔離衣,口氣與平常無異,都是一樣冷冷的。
“我認為這么做很不妥!崩騺喞湫,語調(diào)同樣冷然,伸手把隔離衣?lián)尰亍?br />
“為什么?我是疫情調(diào)查員。”綠川時雨也給她一個讓人全身結(jié)凍的笑容,再將隔離衣?lián)尰貋。“我是你的頂頭上司!崩騺嗊@回想搶也搶不回來,因為他暗施巧勁讓她的手卡在他的雙掌間。表面平靜、實則火爆的“隔離衣爭奪戰(zhàn)”結(jié)束。
勝者,綠川時雨。
“我直屬CDC管轄!本G川時雨宣告“勝利宣言”,冷冽的笑容中有著只針對莉亞的憐愛。
莉亞冷瞇起眸,拿過羅絲為她備好的隔離衣穿上,徑自撥抬高隔離雷射光束,進入隔離區(qū)內(nèi)。
綠川時雨穿好隔離衣,隨她之后也進入隔離區(qū)內(nèi),其他人則待在電射光束外。
“組長什么時候跟電玩酷哥在一起的?”大衛(wèi)再怎么遲鈍也看得出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
“不知道!绷_絲搖搖頭。說實話,當她看見綠川時雨出現(xiàn)在莉亞的視訊電話里時,差點連這個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人全死光了的小鎮(zhèn)鎮(zhèn)名都忘了。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么。”麗莎與莉亞共事最久,從來沒看過她在工作上有過公私不分的情形,也沒什么能讓她的冷靜動搖,這也是為什么她能以二十三歲的年齡坐上組長之位的原因。
鑒識組內(nèi)多得是比她年輕而且聰明的人才,但都不夠莉亞冷靜。
“。葵惿,為什么?”大衛(wèi)追問。
打從綠川時雨報到后,他就沒見他與莉亞有多少接觸。
羅絲也點點頭,以示附議。
麗莎只是笑了笑,不語。
原本以安寧著名的小鎮(zhèn)現(xiàn)在被一片死寂籠罩著,令人窒息的氣氛沉重的壓在走在路上的兩名活人身上。
“為什么要跟進來?”莉亞切斷與外界的通訊,只留下內(nèi)部的通訊。
“困為我是疫情調(diào)查員,這項工作本就該是由我來做!本G川時雨也有默契的切斷與外界的通訊,讓兩人的談話只有他們才聽得到。
“這里犯罪現(xiàn)場!彼穆曇粢延行┎环(wěn)。
“也可能不是!彼纯囱矍暗姆孔樱蛩阋婚g一間慢慢地看。
“你怎么還能這么冷靜?”莉亞控制著想要朝他大吼的沖動,壓低聲音道。她抬腕看著上頭的小型電腦列出小鎮(zhèn)位置圖以及住戶的名字。
“這不是電腦病毒,是會致人于死地的病毒,我怎能讓你一人獨自冒險?”綠川時雨瞇起冰藍眸子,沙啞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達了他的憤怒與焦慮。
“我也不想讓你……”她隱去話音,輕笑出聲,“我們都忘了我們的工作!
“這證明人的情感力量大于理性!彼貒@口氣,也笑了!耙黄鸩榘!”這樣他也可以就近保護她不受任何突來的意外襲擊。
顯然地,莉亞也有同樣的想法,她點頭同意他的提議。
他們一同進入一間兩層樓的房子,在二樓的臥室找到屋主的尸體。
“葛林夫婦,五十歲。”莉亞環(huán)視現(xiàn)場,”邊拍照,輕道!爸锌仉娔X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也沒有中電腦病毒的現(xiàn)象。”
綠川時雨采集了屋主夫婦身上的血液,并檢查他們身上是否有任何的傷口。
最后,他在他們的手臂上找到一塊腫塊,看起來像是蚊子之類的蟲子咬的。
“手臂上有腫塊,很像是蚊蠅之類的蟲子咬的!本G川時雨用小型的數(shù)位相機將他們的模樣拍攝入電腦。
兩人的工作重復(fù)著,在三十多間民宅穿梭記錄,偶爾談?wù)勗,但到最后他們都累得只能給對方一個眼神,或是微笑。
“最后一間,屋主是一名單身女性,離過兩次婚,在鎮(zhèn)公所工作!崩騺喥桨宓膱蟪龌举Y料。“名字是……雅莉·杭特……”
她所有的疲累全被這個名字驅(qū)離,就在恐懼要襲上她之際,綠川時雨的聲音及時傳人她耳中。“離過兩次婚,不知道她是哪一方面不滿足?”
冷穩(wěn)沉平的聲音開著不好笑的笑話,卻教莉亞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二十三歲離過兩次婚算正常的!彼啪徯那,回道。
“那我二十七歲沒結(jié)過婚不就是有問題羅?”綠川時雨戴著手套的手拉住她的。
即使手套很厚,但她仍是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手的接觸傳給她。
“不,你只是太挑了!痹捖暦铰洌炎叩轿葑娱T口。
“我數(shù)一二三,咱們就一同進去,嗯?”綠川時雨沉柔的聲音伴著她。
莉亞點點頭。
“一、二、三!
兩人同時推開門,迎接他們的是中控電腦因夜晚的來到而亮起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