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厚厚的窗簾穿透進屋內,床上的男人從枕上稍稍抬起頭,聽見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輕柔樂音——象征一天的開始。不用看表,他也知道此刻是早上六點半。
他再度將臉埋進枕頭中,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間,不知過了多久,他依稀可以聽到樓下洗衣機啟動的聲音。
他眼睛依舊緊閉著,眷戀在夢境的出口處。
再來又聽到了排油煙機打開的聲音,以及鍋鏟交碰的聲音,而他似乎可以聞到的。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陣,直到他自己的鬧鐘也響了,他才掙扎地從暖暖的被窩探出頭來,將鬧鐘關上,然后再縮回被窩里。
他承認自己變懶了,不想那么快就起床。
在軍中養成隨叫隨起的好習慣,早被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十分鐘后,響起了敲門聲,他把臉埋在枕中,藏住他浮在唇邊的淺淺笑意。
在沒有得到回應后,未鎖的房門被推開。
“云丞風,起床了!”
好聽悅耳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從枕中發出“唔”一聲以示回答后,他將臉埋得更深。
接著,他聽見預期中的輕巧足音滑過房間,之后是——
“唰”的一聲!滿室大放光明,幸虧他有先見之明,才免除了視覺神經一大早就受到強光刺激。
“別賴床,要不然上班會遲到!”感覺到床的一角凹陷,盡管閉著眼他也可以描繪她的動作,此刻的她正半跪在床上,朝放在床頭柜中央的音響伸手,不一會兒,中廣新聞晨間播音員的聲音流瀉而出,然后床再度震動一下——她下去了。
“十五分鐘后,還沒見到你下樓,我就上來放‘命運交響曲’!”她輕輕柔柔地撂完話后,便走出房間。
而他則在房門關上三秒后,把眼睛睜開,揉揉眼睛,聽著播報員重復昨日的舊聞,那冷靜標準的發音,總可以讓人有效地清醒過來,坐在床上發呆了十秒后,他才認命離開溫暖的被窩,走進浴室里刷牙洗臉。
從梳洗到穿整完畢,花費不到十五分鐘。下樓來到餐廳時,她已經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報紙。見他下樓來,才接下已經放好吐司的烤面包機開關。
“早安!”
他坐下后,從微波爐拿出一瓶溫鮮奶,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有四十分鐘,他有充裕的時間享受一頓悠閑的早餐。
“早!”
她留下副刊,把其他報紙都交給他。
“有睡好嗎?”
“有呀!”
熱騰騰的吐司跳起來后,她將之放在已盛有培根及荷包蛋的盤子上,遞過去給他。
“謝謝!”
短暫的沉默間,只有咀嚼聲、翻動報紙聲,以及正在運轉中的洗衣機聲,直到她突然爆出輕笑。
他抬起頭,好奇地問道;“怎么啦?”
“沒什么,在報上看到一個挺有意思的笑話!
“說來聽聽。
他把培根放進嘴巴中咀嚼。
“OK!”
她略清了清喉嚨便開始念道:“小明從學校回來告訴爸爸,說他有一個同學沒有看過狗,小明的爸爸覺得不可能,便問他怎么知道,小明說‘因為我畫了一只狗,但是他卻說沒看過這種動物。’”
聽完后,兩人相視大笑,因為他們同時都想起前陣子崇祺發生的類似狀況。
之前崇祺在磁板上畫了兩個圓,中間各點了三個點,然后要他們猜那是什么。他倆猜了半天,從糖果、餅干到玩具,能想得到的都說了,結果卻沒猜中,最后崇祺仰起下巴,用很困惑的目光看著他們。
“你們怎么那么笨?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當時他倆只得垂頭認錯,為自己的眼拙連聲道歉。
他們是怕傷害到孩子幼小的心靈,使得他對畫圖產生退縮之心,所以才拼了命地吞下狂涌而上的笑意。
丞風笑道:“你看要不要把崇祺那一段寫下來拿去投稿?”
“好呀!看能不能賺到一筆水果錢。”
吃過早餐后,他將自己使用過的碗盤和杯子拿進廚房清洗。歸位后,便拿起車鑰匙和公事包出門。
“晚上我會早點回來下廚。”
“又是牛排?”
她輕嘆。
“是的!”今天是星期五,亦是云家每個星期吃牛排的日子,云丞風也將這個“傳統”帶到臺中來。“肉我會準備,至于其他的配菜就麻煩你了。”
“好,路上小心!
“再見!”
將車子倒出車庫后,他停了一下,她沒有站在門口送他,可他卻猜得出,她吃完早餐后便會開始收拾家里。
雖然即將投入緊張的職場環境中,但他的心情卻莫名的好,只是才剛出門,就已經想趕緊下班回家了。
他搖頭大笑,為自己突然變得那么戀家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云丞鳳,成了一個戀“家”的男人了,這是以前無法想像的。
在臺北偶遇的那一次,他和茱敏已把話談開,雖然問題并未完全解決,但至少走出了破冰之旅的第一步,此后,兩人相處已不似過去那般劍拔弩張。
只是走出了第一步之后,他們仍在原地摸索,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
直到三個月前的深夜,他接到一通電話后,才改變了一切。
那是茱敏打來的……
崇祺得了腸病毒,茱敏也同時病倒,她在自己快撐不住之際要他回臺中。
從不輕易開口求人的茱敏,竟向他求助,可見情況有多嚴重。
當他在高速公路上超速狂飆的同時,他亦拼命祈禱上蒼能在他趕到之前,好好守護他的“妻”與“子”,他愿意拿他的生命來換——
當他趕到醫院,看見兒子吊著點滴躺在病床上,而臉色慘白的茱敏虛弱地倒在他懷中時,他終于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想跟他們在一起,他想守護他們,他想每一天都能親自陪伴孩子,親眼看到孩子的成長。
在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之后,一切豁然開朗。
明知在說出那份請求的同時,便意味他承諾了將完全擔下這段不情愿的婚姻所帶來的義務,以及對孩子的責任。
可他還是說了,而且說出口之后,他發現肩頭的擔子并沒有想像中的重,但心卻變得踏實了。
當茱敏點頭同意——愿意忘記過去,一切重新再來時,他只是閉上眼睛,默默感謝上天給他這個機會。
他和茱敏、崇祺終于正式成為一家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共同生活的這幾個月,是他近期生命中最充實、愉悅的時刻,長久以來,一直煩躁不安的心也就此定了下來。
他終于能夠明白,當年丁父跟他說的那番話的意義了——養家固然是一種責任,可一旦男人有了想守護的人、事、物時,才會真正覺得這一輩子活得踏實。
他踩下油門,開始朝前行駛。
這是美好一天的開始——
※ ※ ※
像是事先配合好了一般,隨著車子引擎聲遠離,洗衣機也在第一回的運轉過后暫時停止運作。
此刻,所有的聲音都沒了,連時間也好像靜止了。
茱敏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已變涼的牛奶,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可惜她不喝咖啡,如果在這一刻,空氣能飄著濃郁的咖啡香,感覺應該會更完美。
她的視線落在餐桌對面仍拉開的椅子上,不禁逸出一聲輕嘆。
一般理想夫妻的生活,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吧!
早上妻子叫丈夫起床、共用早餐、分享笑話,送丈夫上班后,妻子開始忙著整理家務、照顧孩子,直到傍晚,開始張羅晚餐,等丈夫下班回來一起吃,然后看電視,分別陪孩子玩!
再好也不過如此了,只是……傳統的有點嚇人。
會跟云丞風開始天天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茱敏,我不想再錯過崇祺的成長,讓我一起負起教養崇祺的責任!”
這是數月前,崇祺染上腸病毒,而她病倒,丞風從臺北趕回來照顧他們母子的時候,所提出的要求。
這意味著,他們兩人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各分南北,他們將會天天住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管教孩子……
當時她答應了。
許是她太過疲倦也太過虛弱,所以沒想到那么多。
許是意識到自己已沒有足夠堅實的羽翼,能再繼續獨當一面的保護崇祺,她需要支援。
許是……被他那一句“不要再讓我錯過孩子的成長了!”給震撼到了。
他對孩子的愛并不亞于她,卻因為她的緣故,一直壓抑著那份愛。孩子的成長很快速,即使她天天與孩子生活在一起,仍會對此感到驚異,更遑論每隔一個禮拜才看得到孩子的他。他的感受應當會更深刻,她沒有權利剝奪他參與孩子成長的機會。
不!這些都還不足以解釋,為什么她在看到他風塵仆仆趕到醫院時,會涌上那么強烈的釋然和激動。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這一點比任何事都還要重要!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依賴度,遠超過自己所認定的。
同意和他正式過著“一家人”的生活時,有很多情緒和意念同時沖擊著她,可即使是想起了月華,也沒能動搖她這個決定。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不在意了,那就像不知道自己何時已遠離了熟悉的岸邊,置身在大海中,舉目四望,見不到海岸線,不知自己在哪里,不知自己何時會沉下滅頂,不知何時會有船來搭救,所以一切只能全憑自己的直覺和決定,咬著牙,繼續往前游……
飄來了浮木,她決定攀上去跟著浮木載浮載沉,朝未知的方向而去。
或許,她會隨著浮木飄回原來的海岸,但也有可能飄向另一個未知的領域,不是嗎?
所以她不后悔同意了他的提議,他就像那個浮木,是她目前旅途上的伙伴。
可當云丞風成功地調回臺中工作,當她注視著他將一箱箱原本屬于臺北云家房間中的東西搬進來時,才發現想像與親眼見到是兩回事。
將和另一個人天天一起生活著,她會面臨什么樣的改變?
他正式住進屋子的第一天,她失眠了,雖然不是第一次與他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但腦子就是塞滿了一堆有的沒的,教她輾轉難眠……
他們認識了很久,也曾是好友,但在過去的三年里,他們各自生活、各自成長,兩人的關系只比陌生人好一點,連朋友都還稱不上。
所以,他們適合生活在一起嗎?會不會發生什么恐怖、難以掌控的事呢?
她想呀想的,直到天亮才睡著,連鬧鐘都吵不醒她,最后還是崇祺跑來叫她起床的。
在她睡眼惺忪地為自己和兒子打理早餐時,樓上突然傳出異響,未幾就看到那個早應該出門上班的人砰咚砰咚地跑下樓——
“哇!你怎么沒叫我起床?”
嗄?她什么時候多了份工作,得叫他起床?
“慘了!遲到了!今天還是第一天……”云丞風如旋風般的掃進廚房。
“啊!有早餐呀?謝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原本屬于“她的”奶油吐司進了他的口,然后他低下頭急急的用額頭搓搓兒子的,說了句“晚上再回來好好陪你玩”后,便又像一陣風似的旋出這個屋子,火速地開車離去。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而她卻花了五倍的時間才恢復正常的思考和運作。
“把巴?”
崇祺愣愣地說道,他的意思是,那是爸爸嗎?瞧!連兒子都還沒習慣他父親怎么會那么早就蹦出來。
而她則不知該有什么表情,只能點個頭!鞍!”
就這樣,開始了他們“正式同居”的生活。雖然有個出人意料的開始,但之后倒沒想像中的難。
隨著日子過去,許多過往的感覺亦慢慢回流,他們交談、討論、分享一些看法。生活上,他會分攤家事,幫忙照顧孩子,老實說,她是輕松了不少,但不是那種少做事的輕松,而是心理責任上的減輕和多了一份安全、踏實感。
在角色扮演上,他是孩子的父親,是她的……她皺眉思索了一下,想著該如何定位。
啊!想到了!
他是她的“室友”和“朋友”!
她滿意地把最后一口牛奶飲盡,然后起身將桌上的餐具收好,再將兩張椅子歸位,才走進廚房。
打開水清洗盤子的剎那,一個念頭再度閃進腦海。
做朋友——真的不難。
※ ※ ※
過年將至,家家戶戶都趁著天氣好時做大掃除的工作。
茱敏爬上梯子將窗戶卸下。
“我來!”丞風接過后,一手拿一扇搬到后院去,崇祺則拉著長長的水管在玩耍。
兩人合作無間的拆卸、清洗,動作和效率提高了不少。
“今年過年可以回臺北吃年夜飯嗎?”
丞風跟她商量著。
過去都是兩老到臺中來,今年因為體恤兩老年紀大了,坐長途車不舒服,所以他才做此提議。
茱敏懂他的用心。“好,可以提前一天回去,幫忙準備年萊!彼呀洶底宰聊ヒ獪蕚淠男┎肆。
丞風微微一笑,她真的愈來愈有云家媳婦的架勢了,只是……他自己呢?他可有柳家女婿的自覺?想到此,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茱敏……”
“嗯?”
“今年我能陪你回南部的娘家嗎?”
茱敏停下動作,訝然地看著他。
“你會想跟我回去嗎?”
自從茱敏的母親押著她和他結婚后,丞風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丈母娘。過去三年,茱敏都是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去的,而這個丈母娘平常除了會有電話往來之外,偶爾也會出其不意的上來臺中探望茱敏,直到他回臺中定居后,丈母娘才沒常來探望,所以一直沒有碰頭。
“你怎么會認為我不想?”他反問道。
茱敏靜了一下!拔乙詾槟恪
“怎樣?”
“你怕我媽……”
當初,是她母親出面強勢主導一切,就連結婚的相關細節都是她母親與云家父母談的,讓人毫無置喙的余地。她和云丞風可以說是被她母親架上法院公證結婚的。
“我是……有點怕!彼蠈嵉爻姓J!叭魏稳酥雷约旱呐畠骸
“說好不再提那件事的!
她語氣平和地打斷他,難得好天氣,她不想為此壞了心情,說要忘記過去就是要真忘記。
“好!不說!必╋L望著她!暗俏液茏鹁茨隳赣H,也想多認識她一點!
茱敏有些驚訝。“真的?”
“嗯,你媽給我的感覺跟你很像,但是你媽比你更強勢!彼褜ぶ洃浿袑φ赡改飪H有的印象。
“嗯,我媽的確很強!避锩舭鐐鬼臉。“全世界我最在意的就是我媽的看法。”
“真的?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她想了一下!拔腋赣H去世后,她身兼兩職,不僅自己以身作則,也嚴格要求我不可違背做人處事的道理!彼援敵跄赣H才會對她未婚懷孕一事難以諒解,憶及此,茱敏的心還是會微微發疼。
丞風望著她,有絲感慨,茱敏很少提自己的事。而他對她的了解簡直少得可憐,包括成長背景、親戚等,他都不清楚,她像蚌殼一樣的保護自己,不輕易展現,但他此刻則很有興趣想撬開那個硬殼,認識最柔軟的她。
“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很少聽你提到他!彼攵嗔私馑
“我爸嗎?”
一提及她父親,茱敏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是我的偶像。”
“哦?怎么說?”
不知怎地,他突然對這個未曾謀面的丈人有些吃味,他竟然可以讓茱敏那樣懷念他……
“我是獨生女,所以我爸挺寵我的,而且也幾乎把我當成兒子看待,小時候,他最喜歡帶著我到處亂跑,田里工作忙完后,便會帶著我去釣魚,或是拉著我躺在稻草堆上看云、看星星、看月亮、聽蟲叫……”說到這,茱敏突然一陣鼻酸,忍不住停了下來!艾F在想起來,我會那么喜歡看天空、看云,好像都是因為爸爸的關系。”
原來如此,他終于理解為什么她走在路上時會突然抬頭看天空。
“我猜你小時候一定常被你父親抱著!
她有些吃驚。
“你怎么知道?”
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還曾經把我當成爸爸呢!”
“咦?
這下,她更是疑惑了。
“你忘啦?”
他放下手中的水管走向她,在她還來不及意會時,突地攔腰將她抱起來。
“呀!云丞風,你在干嘛?快放我下來!”
她連忙掙扎著。
“別亂動嘛!你不是想知道狀況嗎?我現在正在示范!彼酚薪槭碌貙λf道。
“示范?”突然發現自己有摔下之虞,她忙不迭地攀住他的肩膀。“哎呀!”
“小心!別亂動!唔……你好像有比較胖呀!”重量跟記憶中有些不符,其實他已經記不太清楚,因為上次這樣抱她,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她捶了他一記!澳阋墒裁矗口s快做啦!”被他這樣抱著,全身上下都不對勁,血液好像要燃燒起來一樣。
做?這個字眼立刻引發其他的聯想,他連忙收斂心神,清清喉嚨。“你忘啦?大學時,你有一次病得很重,我就是這樣抱著你去醫院的!
啊!這事她怎能忘得了?就是因為此事才讓她和他成為朋友的,但她那時病得糊里糊涂,被送醫的過程全都是耳聞,根本全無印象,只記得有個溫暖的懷抱……
“我記得,可是……這事跟我爸爸有什么關系?”天呀!他居然是用這么曖昧的姿勢抱著她走出女生宿舍!她還以為是用背的。
“你那時……”他稍稍調整她的姿勢,讓她的頭可以偎到他的頸邊。這時她的手擱在他的胸口,她的掌心可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那像是觸電的感覺從掌心流竄到她全身,令她渾身一顫。
突然,她清楚知覺到他所有的一切,目光從近在眼前的頸頂慢慢往上移,看見了他喉結的震動、有力的下顎線條,還有那小時候創造出來的疤痕,她的視線不自覺地定在那。
“……你就是這樣靠著我,然后兩只手勾著我的脖子,叫我爸爸的。”
丞風笑著說完后,卻發現懷中的人沒有回應。
低下頭,見她面孔酡紅,兩眼迷離,他霎時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么……
感覺到他的停頓,她緩緩抬起頭,迷蒙的雙眸與他的對上,突然,就像被一陣閃電打到,有點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同時穿刺他倆,目光像磁石一般,相互吸引著,誰也移不開,他不禁朝她緩緩低下頭……
就在這時,一陣水柱噴向他們,澆醒了他們的理智。
“哇!”兩人同時大叫,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丞風抱著她勉強閃躲過,可他后背仍著當其沖,濕了大半。
驚魂稍定,兩人同時瞪向禍首,他們的寶貝兒子正抑著水管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如天使般無辜的笑容。
他倆哭笑不得。
“崇祺,快把水管放下!”丞風擺出父親的威嚴。
拿著強大武器的小人,露齒一笑,再度將水管對準他們——
“哇!”丞風抱著茱敏跳向另一邊。
“崇祺,再不放下水管,媽媽待會兒打你屁屁!崩蠇尦鲴R了。
“呵呵!”小惡魔玩得正興頭,哪會管那么多?看見他爸爸抱著媽媽跳來跳去,好好玩呀!
“哇!崇祺,你待會兒真的要倒大霉了。”
兩個大人狼狽不已,全身都被噴濕了,于是他放下她,兩人互看一眼,然后有默契地同時行動,各自從兩旁包抄那禍首。
小子見苗頭不對,將水管丟下,想從爸爸媽媽中間溜走,但又豈是那么容易?沒兩三下就被抓住了,小小的身體被兩個大人各架住一邊,動彈不得嘍!
“這下,可逮著你了!
頓時尖叫聲和笑鬧聲連連。
“云先生、云太太,你們玩得好開心呀!”鄰居張太太笑咪咪地跟他們打招呼。
奇妙的一刻硬生生地被打斷。
“你好!”丞風向對方點點頭,內心則有股抑不住的懊惱。
茱敏放下孩子,笑著走向張太太!皠倓倕⒓油晔裁椿顒訂幔俊
“還不就是那讀書會。我一回來就見到你們玩得好快樂,讓人看了好羨慕喔!”看到他們充滿活力的模樣,不禁會感嘆自己真的老了。
“沒啦!只是在清洗窗戶,就不知不覺玩了起來……”瞥見云丞風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憶起了方才那電光火石的一刻,臉不由自主燒燙起來,天呀!他們差點做了什么?
“對呀!最近都要忙大掃除,啊!對了!我想問你,你的抽油煙機都是交給誰洗的?可不可以告訴我?”
“喔,你也開始清洗了嗎?先跟我進屋里,我把電話找給你!避锩纛I著張太太朝屋子走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丞風的目光跟隨茱敏的身影流轉著,這時,他突然發現,茱敏的衣服被水淋濕后,緊緊貼在她那窈窕纖細的曲線上,頓時讓他覺得口干舌燥。
要命!
這是第一個閃進他腦袋的念頭。
剛剛那瞬間的意亂情迷,已經讓他腦袋一片空白,他不清楚為什么她的嘴唇會突然看起來那樣的吸引人,令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吞進去!
只不過才看了她的身體曲線一眼,他就……
低頭看了一下,他重重地閉上眼睛。
真該死!
他抱起兒子,擋住那令人尷尬的反應。他把臉貼向那細嫩的臉龐,悶悶地說道:“怎么辦?你媽是女的耶!
如果崇祺再大一點,聽懂了他在講什么,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回答:“這不是廢話嗎?”
茱敏是“女人”這項認知所帶夾的影響,遠超過目前所訂下的“朋友”、“同居人”、“他兒子的媽”等各種身份。
因為——他是正常的男人,所以會被“女人”挑起本能的反應。
該死!
他有些厭惡地低下頭看了下半身一眼。
“別忘了曾經惹過的禍!”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仍在他懷中的崇祺則困惑地盯著正滿嘴嘟嚷個不停的他。
“把巴,什么禍?”不懂那個字眼,崇祺依樣畫葫蘆跟著說道。
他抬起頭先是和兒子大眼瞪小眼,然后有些無奈地嘆口氣,用額頭輕碰崇祺!斑說呢?不就是你這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