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正忙著把工作做完、好趕回家吃晚飯的尚竹茵,本來埋頭苦干的辦公,無端沖進陌生客打擾她,如兇神惡煞般的雙掌擊上她無辜的桌子。
她……藏了誰?
對于對方的質問,尚竹茵滿頭霧水,完全沒有概念。短兵相接,縱使不明白對方沖著什么而來,她也絕不是處于挨打的個性。
“這位太太,別說我不認識你,若是你要找?妻棄子的老公,也該拜托征信社找,我沒辦法無中生有一個男人給你!
這年頭,沒人懂得敲門的禮儀了嗎?她氣定神閑的迎視來意不善的闖入者,實在對這莫名其妙的人很感冒。
“什么太太,我還沒嫁人呢!”鐘雪麗氣得差點不顧形象的打人。
不提顯赫的身份背景,她可是公司廣告CF的宣傳女郎,這不長見識的女人好歹是企劃部主任,竟敢大咧咧說不認識她。
說不認識她也罷了,還喊她這個芳華二十的少女?太太──簡直是存心侮辱人!
她比原先更討厭這個女人了。
“哦,就算是找騙婚的負心漢,也不該向我要人!鄙兄褚鹱纳眢w往后一靠,躺在椅背上聳聳肩。她受不了無理取鬧的女人,一旦有人找麻煩,她的口吻自然不會太好!靶枰曳⻊眨埖雀奶煸偕祥T。”
老天爺不長眼,要找麻煩不會選她比較空閑的時候,看來今晚又趕不上晚餐時間了。
趕不上鐘雪麗腳步,慢了一分多鐘趕到的朱宗福,擦著額際冒出的冷汗斥喝:“尚竹茵!不準對鐘小姐胡說八道!”要是受到牽連,他不會放過她這不識相的混帳。
鐘小姐?喔,那她一定是鐘雪麗了。難怪有點眼熟……“原來,她就是大老板傳說中任性、跋扈、目中無人的寶貝女兒?”冷漠的眼神一改,尚竹茵直盯著嘖嘖稱奇。
她閃動異樣光芒的眸底,多了看見罕見動物的稀奇。
一見本人,她終于相信傳聞CF拍得漂亮與否,跟模特兒沒有太大關聯。修飾加上特效燈光,就算大老板內定人選,公司的CF依舊拍得很成功。
憑良心說,鐘雪麗的五官雖不精致也不算丑。但,一層層厚厚的化妝品涂在臉上,她就不怕整塊掉下砸到腳來嗎?不是評斷濃妝艷抹不好,只不過濃妝不是人人可抹;不適合濃妝的人,十個有九個抹起來像檳榔西施。不禁讓人懷疑,她大小姐是不是對淑女形象不感興趣,想要塑造庸俗的形象。
“尚竹茵!”見鐘雪麗臉都綠了,朱宗福急忙怒斥。
“啊,抱歉,我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睜钏企@訝地捂住嘴,尚竹茵冷靜的眼神里可沒有絲毫驚慌,更惹得鐘大小姐一把火怒燒心頭。
“我不跟你逞口舌之能,快說你把Aston藏哪兒去了?”鐘雪麗勉強吞下心中的怒火,不客氣地向她討人。
自從Aston無端辭職消失以后,公司里所有的八卦,都指向人是被尚竹茵藏起來,找她要人準沒錯。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別人不敢找尚竹茵要人,她鐘雪麗可沒有不敢做的事。一個小小的企劃部主任,她根本不放在眼底。
“原來鐘小姐找的人是艾斯頓呀,早說清楚我就不會沒頭沒腦弄錯,以為你是在找跑掉的男人了!睙o視她握緊雙拳、青青白白的臉色,尚竹茵始終自顧自的說道:“不過說也奇怪,鐘小姐怎么會找我要他的人呢?”
“是你準他的辭呈,人的去向自然要你負責!”鐘雪麗怒氣騰騰的瞪著她。
尚竹茵挑起冷眉,輕嘲道:“這話倒是好笑,辭呈是他親手寫的,腳長在他身上,不過是準他辭職,就要我為他的去向負責,公司哪條規定如此?”
Aston的確是藏在她那里沒錯,不過既然他已經當了她的情夫,就沒道理讓別的女人糾纏她的人──管她是不是董事長的千金女兒。
她樂于迎戰情敵!
“搞不清楚狀況,你憑什么讓他辭職!?”氣極她的挑釁,鐘雪麗來不及收嘴吼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過兩天,夏特勒夫婦就要從德國趕來,尋找他們失蹤快半個月的寶貝兒子,到時這個女人豈能脫得了責任。
現在,就算不關尚竹茵的事,她也要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他是誰?”尚竹茵收斂起挑釁,似乎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Aston是Ronald。Schuttler的惟一繼承人,你不會不知道Ronale。Schuttler是誰吧?”逮到機會,能讓尚竹茵知道她犯下多嚴重錯誤,朱宗福恨不得能把她嚇得屁滾尿流,存心恫嚇而且幸災樂禍地道:“你把他兒子弄丟了,其后果你心里有數!
Ronale。Schuttler,是創立夏特勒全球企業的總裁,尚竹茵身為夏特勒臺灣分部的企劃部主任,自然不會孤陋寡聞到對這個名字陌生。
頓時,她如朱宗福所預料的受到驚愕,怪異地沉默下來。
她的沉默,并非因他自以為是的一番恫嚇言詞,而造成的效果。
“誰要你多嘴告訴她!”鐘雪麗不悅,怒斥朱宗福。
在德國見過數面,令她從懷春的少女時期開始,就認定Aston。Schuttler是她的白馬王子,她告訴父親非他不嫁。而當她知道Aston希望以私人身份來臺灣游歷一番時,她比誰都要興奮雀躍。
誰知,Aston竟然拒絕她父親的邀請。
他以調派人員的身份住進員工宿舍,讓她少了近水樓臺的優勢,如今還一聲不響地消失,讓不敢聲張的他們找了大半個月,直到最后才告知德國這件事,導致夏特勒夫婦決定專程趕來臺灣。
還沒擄獲郎心,鐘家卻要負起人在臺灣失蹤的責任。
簡直就是──氣死她了!
???
高聳的鼻子直挺,深邃的綠眸總泛著溫柔波光,一雙英氣的劍眉勾勒出男人味,厚薄恰到好處的唇掛著迷人的笑意,輪廓極深的五官無疑是張誘人犯罪的容貌。有幾個女人,能夠抵擋住這樣一個男人的魅力?這些她早就清楚。然而,她對他的背景來歷,在今天以前可說一無所知?v使懷疑過,她也視?無稽之談。
如果他是夏特勒總裁的寶貝獨子、惟一繼承人,何以甘心讓她玩弄于股掌,甚至和她簽下情夫守則?她不解。
鐘雪麗和朱宗福再無聊,也沒必要騙她是吧?所以,他的動機讓她匪夷所思。
就算她有點小小的積蓄,相較于夏特勒家族遍及全球的資?,又怎是天與地的差距可比擬,如何能讓他放在眼底?
說到容貌方面,她可是沒自詡有美人傾城的能耐。
細數下來,答案只有一個──他覺得有趣,所以拿她當娛樂!
只要他一個命令,有眼不識泰山的她前程何保?有如此驚人的背景,莫怪乎他能毫不猶豫地答應辭去工作。
始作俑者是自己,所以她沒有感到受騙的資格。偏偏,可笑的感覺將她的心鑿了個洞。
該死!她禁不住暗暗詛咒。
一頓飯吃下來,瞧著她變化多端的神色,Aston終于忍不住問道:“Dear,如果你不喜歡今天的菜色,直說沒關系,我明天改做別的菜!
“我沒有不喜歡。”扒了一口飯,她的反應還是不熱烈。
菜很好吃,只是煮菜的人太尊貴了。所以,吃的人承受不起。
不用別人說,她也知道讓他做這些事情,說出去會引起多大的震撼。誰教她運氣好,想獵個情夫卻拐到別人眼中的大金龜,不知何處退貨去。
從沒問過他的來歷,是她自己的錯誤。
看出她的漫不經心,Aston不由得猜測道:“是不是又在公司受氣了?”
無心抱怨豬頭的可惡之處,尚竹茵默不吭聲的搖了搖頭。
要是他一時興起討她歡心,那豬頭經理就飯碗不保了。將私人恩怨擺在一旁,想到那豬頭何其無辜的妻小,她無法像往常一樣對他痛?豬頭的不是。
或許他不在意她的情緒,不會為她解雇豬頭。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那,身體不舒服?”
連回答的心情都沒了,她只是搖頭。
“好朋友來了?”
白他一眼,她還是搖頭。
“親朋好友出事?”
“買了獎券沒中獎?”
“看我不順眼?”
“車被刮了?”
“莫名躁郁?”
“天氣不好?”
“夠了,關天氣什么事?”不斷地搖頭之后,尚竹茵終于忍不住笑出來。瞧他一臉認真的努力猜測,不知是真的關心還是在耍寶,不敗給他也難。
“啊,終于笑了。”他松了口氣般。
“別逗我了,人總有笑不出來的時候。”笑意退去,她又收斂嘴邊的笑容。
遇到如此棘手的問題,她是不該笑得出來。
“可是我很愛你笑起來的模樣。”他無辜地聳肩,口氣不失幾分真誠。有些人的笑容就像太陽一樣,能帶給周遭的人許多快樂。
一如她笑的時候。不知何時開始,她的笑臉帶給他幸福的感覺。
所以,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極力想辦法逗她開心。
一股熱氣竄上臉龐,她急忙撇開臉隨口掩飾道:“少在那里說什么愛不愛的,你這招不是對每個女人都管用。”
她氣自己沒有用,一句話就聽得心花怒放。若是以前的她,肯定會對自己的錯覺嗤之以鼻。
“Darling,你從回家以后就沒給我好臉色看,到底是怎么了?”嘆了口氣,他勸道:“要是對我有所不滿,你就說出來聽聽吧!”
如果身旁所有的事都Ok,那就是他不Ok了。
要他改進,總得把他需要改進的地方說出來!女人心,海底針──光是費心猜測,他可能到八百年后都無法接近問題的核心。很早以前他就了解到,與其猜測半天猜不著重點,到最后還是惹女人生氣,不如直截了當要答案。
被嫌棄沒情調,總比無端被人氣呼呼罵笨的好。
“我……”本想質問Aston?何要對她隱瞞他的身份,想到是自己騙他在先又不免猶豫,只好忍住問他的沖動。
“你有沒有隱瞞過我什么事?”她改問。
“你這樣問太籠統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彼组W過深思的光芒。
從她欲言又止的態度看來,不會是想問他的感情舊帳吧?
無論怎么邂逅,一旦兩人的感情培養到某種地步,女人總會在意起原先不在意的事。之所以在意,有時只為了看到什么畫面,亦或別人無心提起的一句話。
總之,是男人永遠無法理解的理由。
咬了咬下唇,尚竹茵才又開口:“你沒有什么想告訴我,卻忘了告訴我的話嗎?”如果他也在意他們之間的感情,早該告訴她真相。
否則,他只是在心底恥笑她的愚蠢……“你是指什么呢?”陷入思索狀態,他的眸光凝聚起來。
“那要問你了,我怎么會知道?”她搖頭,扯出一抹僵笑。
“你有話就直說,這么不干脆就不像你了!彼Щ蟮陌櫭肌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什么話忘了告訴我吧!比舴堑K于心結,能直說她早說了。得不到他的坦誠,她只能強打起精神,勉強笑道:“算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兩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我不該勉強你!
“Joan……”他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想去洗澡休息了,你慢慢吃吧。”將碗筷一放,她便離開餐桌。他的態度,讓她恐懼于他有一天終將離去,心中霎時涌上無法言喻的難受。
不該放下感情,卻放了感情,是她自己的錯。
此刻,她已無法面對他疑惑的眼神。
。??
連續幾天,尚竹茵都借口加班沒回家吃晚餐。
心情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家面對Aston,卻又因為
鐘雪麗和朱宗福三天兩頭找碴,而沒有心情特意留在公司加班。今天,她連開車四處晃打發時間的力氣都沒了,索性直接開車回家,車停好之后留在車上并未下車。
車里放著輕音樂,她卻直盯著車內的小時鐘,全然沒有放松的感覺。
嘖,才七點半而已……雙手枕著頭,尚竹茵整個人朝椅背往后靠,瞪著黑色的車頂,對不像自己的懦弱、沒有主張感到懊惱。曾幾何時,她能想象有家歸不得的感覺?那是她還在付貸款的房子耶!
一場賭約勝負未定,她已落得每天抱著惶恐的心情深夜回家,讓她最感到痛苦的是,不管她到深夜淩晨幾點回家,一定還是有個人等在客廳,她卻得無視等待的人,借口累了就梳洗上床休息。對于她的晚歸,他一改往常的沒有任何責難。最夸張的一次,她淩晨四點才回家,他依舊整夜未眠!
那無言追隨的眼神,卻總在身后鞭笞著她的心。
幾日來無言相對,他仍像個可憐無悔的小媳婦,等她熄燈就寢才回房間去。這些她都知道,更明白他在等她主動說出癥結。
然而,癥結在哪兒她也不清楚。
問題復雜化了──他不只是她養的情夫,還是Ronald。Schuttler的企業繼承人。從來沒想過攀上枝頭當鳳凰,她難以處理眼下的情況。
朱宗福說,Aston夫婦抵達臺灣幾天了,明天要找她去問話,要是她知道他的下落最好說出來,否則飯碗不保沒人會同情。
此刻,她已不明白該在乎的是工作,還是他的離開。
一想到他將離去,糾結的心讓她更加難受。明天,明天哪,她到底該怎么辦?
叩叩叩……猛然被敲窗的聲音拉回思緒,展佑麒的臉龐毅然出現在她的車窗邊。本來不想理會,在他鍥而不舍的堅持下,她還是搖下車窗。唉,老天爺若嫌她不夠煩,也不必派這家伙出現。
“有事嗎?”一搖下車窗,她便不客氣地問。
不在乎她的敵意,展佑麒整個人趴在車窗上,朝她邪氣笑道:“如果我沒猜錯,有事的人應該是你,否則你不會一直坐在車上!
“你監視我?”她敏感瞪著他該死的笑。
“不如說保護好聽些。”覺得不順耳,他自動替她修改用詞。
“我只是還不想回家,用不著你來保護!”皺起眉,她更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展佑麒眉宇一揚,眸中閃過某種光芒,猜測道:“你不想回家,該不會是為了養在家里的情夫吧?”
無法否認,確定他們的確同居,讓他沮喪憤怒好一陣子。
他始終想找機會扳回一城,將那個該死的外國人趕走。眼前……機會似乎是來造訪他了。
“不關你的事!”被猜中心事讓她惱羞成怒。
“好歹是鄰居,你的態度何必如此不友善,我們就不能好好相處嗎?”展佑麒煞有其事一嘆,露出無辜的表情。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不能好好相處!币驗樗暗募m纏!她狐疑的瞪著態度有所改變的展佑麒,還是收斂了些不善的口
氣。
“算我錯了,我?以前的行為道歉!如果你不想回自己的家,去我屋里坐坐如何?”他邊道歉邊提議。
“不用了,但我接受你的道歉!币豢诨亟^后,她就打算搖上車窗。只要這家伙以后不來騷擾她的生活,她可以不追究過去的事。
雖然有點煩人,但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壞蛋。
用手擋住她的動作,展佑麒急忙以誠心萬分的口氣說:“難道你寧可在這兒繼續喂蚊子,也不愿意給我一個表現友好的機會嗎?”
“我車里沒蚊子,而且……我不放心你!边M入他家,跟羊入虎口有何兩樣。再笨的女人,也懂得要保護自己的安危。
“我保證,不會做讓你不悅的事,你可以安心!甭犚娝脑,展佑麒舉單手朝天信誓旦旦保證。從不缺床上的女伴,他也從不強迫女人是事實。
在某方面,他向來紳士。而且只有尚竹茵避他如蛇蝎惟恐不及,許多女人可是搶破頭想上他的床呢。他所向無敵的男性魅力,碰到她便全沒轍,實在讓他心有不甘。
尚竹茵琢磨著,考慮很久之后,終于下定決心。
待在車上,她實在是快無聊死了。
???
答應了展佑麒的邀請,尚竹茵便隨著他回家。
只是,在她走進展佑麒的家之后,想不到出門買東西的Aston剛好回來,一出電梯就看著她走進展佑麒屋里,綠眸霎時變得陰沈。本來還想不透她每天不到深夜不回到底是為了什么,原來,她不是沒回來,而是進了隔壁的屋子。站在電梯口,他酸澀的凝視著隔壁的大門,久久不能自己。
有一瞬間,心痛淹沒他的一切感覺,讓他無法移動雙腳。
對她來說──他到底算是什么?真的只是情夫嗎?
在他付出真心以后,以為她總能慢慢感受到,遲早能明白他的用心不在于當個情夫。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以后,Aston本來期待著她終有一天能懂,他對她的感覺早已是如此深切。
一切期待,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的奢想而已。
她根本不懂他的感情,不懂他努力再努力是為了什么!那女人,甚至忘了他們約定的內容。
可笑……真的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