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宗圣踏入辦公室時,阮青先是扯了抹笑,而后裝出一臉怒氣。
“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她絲毫不在乎還有第三者在場,單刀直入的問。
“別胡鬧了。”梁宗圣輕聲阻止她接下來的勝戰發言,轉頭向著辦公桌俊的閻中杰!拔沂橇鹤谑,是阮青的鄰居,我能證實她的身分!
閻中杰審視苦眼前的男人,一頭長發束在腦俊,寬松的衣著不是各牌,乾凈清爽中帶著品味,眼神中有著肯定,卻也有一種莫各的熱切。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這個粗魯、沒有禮貌,又像個小黑番的女孩,真的是那個老頑童的孫女嗎?
“我憑什么相信你?”閻中杰直言道,眼光炯炯的訴說著他的不信任與猜疑。沒辦法,商人的直覺反應與天性。
只不過,梁宗圣還在衡量著該用什么說法說服他時,阮青急性子的個性再一次發作。
“梁大哥是個好人,你憑什么不相信他?”她擦著腰,再一次挪步到閻中杰的辦公桌前,只不過,這一次不敢靠他那么近了。
閻中杰瞇起眼,目光在兩人之中移動,猜測著兩人的關系。
“你們是情侶?”閻中杰冷冷的問出口。
“不是!”梁宗圣回答的決斷。
只不過,杵在閻中杰身前的阮青,臉色變的很難看。
不是?阮青皺起眉來。
他竟然這么大聲、這么肯定的說他們不是情侶?
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她決定再找眼前這個一臉傲慢的男人出氣。
“喂!你那什么態度?”她沒好氣的盯著閭中杰看,這一氣,又忘了和他保持距離。“你到底是負責找出阮錦農的孫女?還是查出我跟他的關系?”
閻中杰的眼先是因怒氣而瞇起,而后因為她粗魯的行徑,又緩緩的睜開,唇邊微微出現笑痕,因為他又聞到她身上的青草味道,這表示……他們靠的很近。
第二次聞到這個味道,他竟然覺得很舒服?
真是見鬼了!閻中杰暗地自嘲。
這種帶著點青草般天然的味道,就像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一樣,野性渾然天成,毫不掩飾的天性,他怎么可能喜歡這種味道?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阮青不喜歡他盯著自己看的樣子,全身不對勁的緊,于是虛張聲勢的用食指指著他的鼻尖,大聲問著。
閻中杰再一次皺起眉,沒錯!他的確不欣賞這么粗魯的女人。
他握著她正指著自己臉的右手,緩緩壓在桌上,大掌極為霸道的覆蓋住她的小手,動作極輕、極緩,卻極有壓迫感,他的眼神也未曾離開過她的臉蛋。
“沒有禮貌的小妮子!”閻中杰低啞的聲音從口中發出。“別這么無禮指著人說話,尤其別指著我!
熱度從他的手掌心傳來,熨燙著她的肌膚,而他低啞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竟帶來一陣酥麻,空氣像是被排擠在口鼻之外,進不了她的胸口,她直覺的喘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閭中杰凝視著她每一個反應,帶著一點兒取笑的味道。
“沒談過戀愛?”閻中杰輕聲問著,唇邊的笑謔明顯。
空氣一陣沉靜,只剩下閻中杰嘲笑的面容逐漸放大,阮青的臉孔逐漸漲紅,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嬌羞,而是怒氣。
做事從來不經大腦的阮青,想也不想地,就舉起左手,賞了閻中杰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沒意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閻中杰結實的感受她的力道,而后毫不留情的握住她的手腕,反壓在桌上。
“閻先生!”梁宗圣往前幾步,制止閻中杰接下來的任何動作。“她只是個孩子。”
“梁大哥……”直覺反應讓阮青抬起眸,向梁宗圣傳達她的求救訊號。
“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已經不是個孩子,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苯K于發現她也有求救的時候,只是,這個發現并沒有讓閻中杰覺得愉快,因為她的眼晴望著梁宗圣。
“她的行為,我會負責!睕]有遲疑地,梁宗圣便接下他的話。
“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比钋嘣缤藙偛诺呐瓪,笑的有如綻開的花朵。
閻中杰的臉色,沒來由的黯下來。
她的雙手都在他的掌心之下,但是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卻向著另一個男人?
“每個人到這里,演的全是認親的戲碼,你們兩個如果要談情說愛,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閻中杰冷冷的目光射向粱宗圣,不想再見到她眼中閃爍興奮愉快的光芒……不是為他。
雖然這感覺來得奇怪,也不甚深切,但是,閭中杰卻感覺到了。
“她真是阮家的人。”粱宗圣不理會他的挑釁,只是陳述他的來意,并且松開了他,站直身子。
“已經有上百個騙子,打算來這里騙取上千萬的遺產,我憑什么相信,你不是其中一個?”閻中杰說的雖然是實話,他卻不排除,自己有刻意挑釁的味道。
畢竟,這兩個人可是創造了記錄,一個女人打了他一巴掌,另一個男人則是試圖阻止他的行動。
“我說過,梁大哥不是騙子!比钋嘤窒胫钢R人,這時才發現,他并沒有松開她的手。
“放開我!”她試圖抽回手,卻被他握的死緊。
“你說過,你不是自愿出現在這里,那是不是因為有人逼著你來認親,可以趁機詐取可觀的財富?”閻中杰質問著她,卻沒發現,他任言語之中已經承認,她極有可能就是老頑童的孫女。
“我不準你這么說梁大哥!比钋嗯肯嘞颉
“不準我罵他騙子,不準我說他詐財,那你是真的以阮錦農的孫女自居,認為你可以得到我的認可?”他不喜歡她護著那男人的態度,十分不喜歡!
“我的確就是阮錦農的孫女,如果你不認可,那我馬上走;如果你認可,我命令你馬上放開我的手,并且跟梁大哥道歉!比钋嗷卮鸬睦硭斎,竟讓擅于駁辯的閻中杰一時無言。
他不可能向這個男人道歉,他有權力質疑任何為財前來的人。
但是,他也絕不說他承認她就是老頑童的孫女,至少,不是現在。
如果他說出口,他知道這行事沖動的女孩,一定會轉身就走,而這樣一來,老頑童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
連他自己,也有可能見不到她……
而他竟然因為這小小的疑慮,而無言以對。
“說話!”阮青叱責著他的沉默。
最好,他親口說出他不相信她,那么,她就可以馬上跟著梁大哥離開。
更好的是,她可以馬上離開這個散發詭異、傲慢氣息,讓她討厭,卻也讓她不知所措的男人。
短短幾秒鐘的對峙,竟然沉重的讓彼此之間的氣流變得曖昧不安,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掙扎,想必他不是一個習慣屈居下風的男人。
突然,閻中杰的專線電話又再一次的響起,他皺起眉頭,終于愿意放開阮青的手,不悅的接起電話,十之八九一定又是那個老頑童,只不過,這一次他失算了。
“什么?”閻中杰的音量明顯揚了幾度!拔抑懒,我馬上到醫院去!
阮青則因雙手得到自由,連忙的將手縮在身后交握,深怕又再一次被他握住,那溫熱的膚觸,仍舊打亂她的心跳,不過這時,她注意到閻中杰失常的表情。
掛上了電話,閻中杰再也沒有遲疑。
“現在,無論你是不是阮錦農的孫女,你都一定要留下!”閻中杰霸道而不講理的命令著。
語畢,他清楚的看到梁宗圣放松的表情,而阮青,則是一臉錯愕,活像……留下來對她來說,是一種很可怕的酷刑。
縱使不喜歡她的反應,但目前他沒有多余的心力,分析自己沒來由的喜怒。
剛才的電話是醫院打來,告知阮錦農突然昏倒的消息,而且情況并不樂觀。
這讓他突然回想起阮錦農這陣子急于找到孫女的心情,莫非阮錦農早知道他自己的病況,才會如此急切。
如果事情真像他猜想的這樣,那他必須盡快達成阮錦農的愿望,更不能讓眼前的女孩離開。
“我并不想留下來。”阮青仍在做最后的掙扎。
“如果你肯承認,你跟梁先生都是騙子的話,你們兩個就可以馬上離開!遍愔薪芩餍源倘胨耐刺帲,得到想要的結果。
“我們才不是騙子,好!我留下!比钋嘀毙宰拥鸟g回他的話,卻也發現他眼中得意的眸光。
啐!她被設計了。
“我會請秘書安排一切,我有事先去處理!闭Z畢,閻中杰竟從容的離開,像是知道他們會乖乖聽從他的安排……這男人自大的無可救藥。
“我們偷偷離開,好下好?”在閻中杰離開之俊,阮青揚起眉頭,明知故問的對著梁宗圣問道。
“既然都來了,哪有偷偷離開的道理!绷蛔谑ハ胍膊幌氲幕卮。
“那男人又不相信我們!彼室饫溲岳湔Z,想起剛才那個霸道無禮的男人,心下除了有一股煩躁之外,卻也想起剛才接觸他留下的溫度,有點擾人心神。
“青兒,到這個時候,就別再任性了!币驗閯e有所圖,所以梁宗圣一直對她很包容,但是這個時候,由不得她來破壞他等待多年的計畫。
他知道她的胡鬧任性只是表相,她其實是個很體貼的孩子,只是因為害怕而推拒,他不會接受她的反抗。
而阮青,也只能默默的點頭,算是同意梁宗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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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中杰以最快的速度,馬上到了省立醫院,直奔仆傭告知的加護病房。
而他一到病房門口,正巧遇到阮錦農的主治大夫,楊醫生。
“怎么回事?怎么會突然昏過去?”閻中杰與楊醫生早就熟識,于是也無心寒暄,直接進入主題。
“阮先生之前就來做過身體檢查,本來以為只是腸胃方面的小病,但是照過超音波之后發現,其實是大腸癌!睏钺t生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而且已經是末期了!
閻中杰一驚,但神色未顯慌張。他猜想的果然沒錯,難怪老頑童急著彌補多年的遺憾,一直怪他動作不夠快。
“你既然檢查出來有這毛病,為什么沒有通知我?”而自己也不應該,見老頑童日顯疲態,竟毫無所覺。
“阮先生堅持要保密,說是最后的日子,他想過得有尊嚴,而不是整天待在醫院里等死,他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楊醫生緩緩解釋緣由。
以老頑童好強的個性,閻中杰可以理解他的想法與理由。
“那現在該怎么處理?”他并不想任由老頑童的生命消逝,縱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總是用董事長這個稱謂模糊掉所謂的養父子身分,但是,他的再造之恩,他全記在心上。
“他不愿留在醫院做化療,所以能做的只是藥物控制,但效果有限。”楊醫生仍想挽救阮錦農的生命。“如果可以,勸勸他接受化療……”
閻中杰只是擺擺手,臉色僵青,努力的適應這突來的消息。
“我知道他的個性,那樣沒有尊嚴的活著,不是他想要的!睋Q作是他,他也寧可利用剩余的生命,努力完成未了的心愿。
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未來的權利,別人無權插手,就算心痛,也得接受。
“去看看他吧。”楊醫生明白的點頭,不再勉強。
閻中杰緩慢的移動腳步,正琢磨著該用什么樣的態度面對他心目中的老頑童。不過,一進到專屬的加護病房內時,阮錦農已笑開一張大嘴。
“嚇著你了吧!”阮錦農面露得意。
“這不是小病,虧你還能笑的出來!绷晳T彼此的對話模式,閻中杰也不刻意用禮貌、或是對待病人的態度對他。
“能笑,當然就努力的笑,能活,當然也要有尊嚴。”阮錦農聳聳肩,仍是那一派無所謂的樣子,知道他的病已經無法隱瞞下去。
“現在有什么打算?”閻中杰尊重他的決定。
“當然是馬上出院。”阮錦農二話不說的想拔下點滴。
“用不著這么著急!遍愔薪軌鹤∷氖郑P心之情全寫在眼底!澳愕枚嘈菹ⅰ!
阮錦農當然感受到他的情緒,反倒是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掌!拔覜]看錯你!”
二十幾年前,他把兒子媳婦趕出家門之后,他們音訊全無,正在氣頭上的他,也索性不再找尋他們的下落,決定孤身一人過日子。
也不知道是注定,還是怎么著,他偶遇當時父母雙亡,年僅十歲的閻中杰,正以他高于一般小孩的身高體型,在建筑工地里幫忙搬運磚塊。
幾乎是直覺的,他欣賞閻中杰眼中的傲氣,于是他半是威脅、半是利誘的讓閻中杰跟他一起生活,在他的公司開始工作。
雖然沒有血緣,他卻放心的讓閻中杰參與公司的內部運作,雖然沒有正式的認養手續,也沒有稱謂上的改變,但是,他們的感情卻來得深刻。
“少了你在一旁搗亂,日子會很無趣!遍愔薪軣o法壓抑胸口的翻滾,這些年來,老頑童已經成為他的親人,而親人即將離開人世,他怎么能無動于衷。
“我還沒死,別擺這副送終的瞼給我看!睆闹啦∏榈浆F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阮錦農從難以置信到接受,甚至可以坦然面對!爸灰獛臀乙患!
“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已經替你找到她了!遍愔薪芟肫鹉莻粗魯的女孩。
“真的?”阮錦農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
“你在這里休息幾天,我是說,好好休息幾天,別想東想西,給我一個禮拜,我會把她帶來給你看!彼枰菹ⅲ情愔薪苤酪运膫性,不是會聽從安排的,所以只能用這一點來威脅他,讓他安靜休養個幾天。
阮錦農原本還想反駁,但是一看到閻中杰堅持的眼神之后,也乖乖點頭。
閻中杰讀出他眼中的期望:心里知道,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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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已是月明星稀的暗夜。
向仆傭問清楚,那身分未明的阮小姐身在何處后,他直接往她的房間走去。
“開門。”閻中杰大力的在房門上敲著。
“很曉了,我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比钋啾犞浑p大眼睛,坐在椅子上直盯著窗外,一點也沒有睡著的跡象,只是,她不想見到他。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只把她留下來,而沒準備梁大哥的房間?
“我說開門!”閻中杰不理會她的拒絕,執意的敲著門。
“我說不開,你聽不懂國語呀?”阮青瞪著門好一會兒,決定還是不理他。
門外的閻中杰不知道是不是聽出她的不悅,沉重的腳步聲終于緩緩離開,還她一個清靜。
阮青回到床上,用被子將頭蓋上,存心當一只鴕鳥。
沒想到,她真的回到這個地方,這個屬于她爸爸成長的房子里。
“爸、媽,你們真的覺得,我屬于這個空洞的房子嗎?”阮青對著空氣問著。
當她在秘書的安排下,踏進這個屋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覺得格格下入。
她一身乾凈、卻顯得寒酸的穿著,別說是阮家的孫女,連個門房的衣著都比她來的體面,每個人眼帶好奇的神色,刺的她渾身不舒服,直想大聲吼個幾聲,叫他們別再看了。
她直來直往的個性,最見不得一臉酸相,又敢怒不敢言的人,這樣比起來,那個傲慢的不可方物的男人,還顯得老實一點。
至少,他很清楚的表現出他的懷疑,而不會裝出一臉崇敬的面孔,而背后對她指指點點。
那個男人叫閻中杰,是阮錦農收養的小孩,她看過報紙上對他的描述——
不可一世。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報紙是這么寫的,而且,她也真實的領教過。
要不是有滿身的自信,尋常人不會給人那么大的壓迫感,由此看出,阮錦農是真心看重這個男人。
“哼!自己的兒子不要,反倒對一個外人這么好,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阮青莫名的生起閻中杰的氣,像是他奪走了原本屬于父母親的溫暖與甜蜜,于是,她更加決定要討厭這個男人。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阮青皺起眉頭,他該不會是還不死心吧?
果不其然,腳步聲停在她的房門前。
“我說過,我不會開門的,你哪邊涼快、哪邊去,別來凝著我睡覺!比钋啻蛄藗大哈欠,睡意終于來襲,掀開棉被,決定換上仆傭準備的嶄新睡衣,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別跟自己作對。
門外沒有聲響,也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只有些微的金屬碰撞聲,不注意聽是聽不出來的。
粗心的阮青,當然不會注意這些事。
她好整以暇的脫去外衣,連帶著將胸衣也卸了下來,穿上舒適的睡褲,她緩緩的套上睡衣,只是動作還未完成……
而后,她注意到了金屬碰撞聲,也聽到了開鎖的聲音。
開鎖的聲音?
她杏眼圓睜,怔怔的看著閻中杰正站在房門前,原本憤怒的神色,緩緩轉為笑意,而黑眸中,也帶著一絲不該有的火花。
順著他的目光,她垂下頭,粉臉乍紅,雙手急忙收攏,怒吼聲隨即跟著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