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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愛風暴 第三章
作者:駱沁

  當外出補貨的老布從外推門而入時,“暗夜”里劍拔弩張的情勢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站在吧臺里外的三個人全都靜止不動,暗潮在他們之間洶涌翻騰,只點在吧臺處的燈光照著他們,從門口看去,就像坐在觀眾席上看著舞臺似的。雖然沒有人開口說話,但那緊繃的氣氛連遠在門邊的他都差點被壓得喘不過氣。

  老布眨了眨眼,有點無措地用手指摳摳下巴,眼神飄向一臉冷然的方擎后,再挪向怒火高熾的女孩,最后,停留在笑臉盈盈的昆恩臉上。在他出去的這段期間,他錯過了什么精彩的片段嗎?

  “那個……”按捺不住好奇的老布決定問個究竟,哪知才剛剛開口,就被他們突發的爭執給嚇得噤聲。方才已經過一番激烈爭辯的舞臺主角們,因老布的打破僵局,再次展開第二回合。

  “昆恩,別這樣,我不相信你沒有別的人選。”之前還對昆恩氣得咬牙切齒的她,此時居然像個小女孩在跟長輩撒嬌般,發出軟語的懇求。潘若瑀雙肘支在吧臺上,身子微微前傾。

  “昆恩,別忘了我后天還有飛機到利雅德的,別找這個麻煩給我!闭驹诎膳_內的方擎背靠臺沿,雙手掛在臺上,側頭看向身旁的昆恩。

  “昆恩,如果他是上上之選的話,我寧愿退而求其次,這種高水準的向導,我可沒有福氣聘用!币娎ザ饕廊恍χ鴽]有反應,潘若瑀著急了。

  “昆恩,就算我的表現辜負了你教導多年的期望,也別用這種殘酷的手法來表達你對我的不滿吧?”方擎濃黑的眉宇緊皺!爸辽俳o我個補救的機會,別這么斷了我的生路,這么做會把我害死在沙漠里,為了一個白癡女人,不值得。”

  “昆恩,如果我之前的態度讓你不高興的話,我道歉!彼歼沒抱怨他的不是,他居然敢先開口罵她是白癡女人?潘若瑀生氣地用雙手往臺面一撐,踏著椅子的橫桿站起,與昆恩平視!暗乔竽闱f別找那種向導給我,像這種光逞口舌之快的野蠻人是不會懂得考古所要具備的內涵的,他只會害我白跑這一遭而已!”

  “昆恩,雖然我對沙漠了若指掌,但那也是得身旁沒有麻煩跟著才行!我縱有再高的能力,遇到了那種嬌弱的蠻橫女人也會被害得死無葬身之地的!币靶U人?總比任性的文明瘋子要好。方擎誠摯地看著昆恩,企圖更動他的決定。

  “昆恩,沒有其他人選我可以再等的,耽擱個幾天沒關系!笨粗ザ鳠o動于衷的笑臉,潘若瑀開始額冒冷汗。只要向導別是那個叫做方擎的男子,她什么條件都可以配合。他的言詞過于犀利,總是勾起她的情緒波動,對于自己失控的這種陌生反應,她隱約感到不安。

  “昆恩,你看她連在巴格達這種都市都可以惹來殺身之禍,誰知道她在沙漠會做出什么事?搞不好連在綠洲溺死這種傻事都做得出來。如果她因為自己的愚蠢兩害死了自己,雖然與我無關,但我這個向導總會因良心譴責而心里怪怪的!笔乱阎链耍差櫜涣耸裁纯诘铝!皠e這樣,我對沙漠的熱愛你是知道的,別讓我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從此對沙漠存有壞印象好不好?”

  一連串的“昆恩”來、“昆恩”去,讓老布看得目瞪口呆。哪有人吵架這么吵的?雖都看著第三者說話,但話里的矛頭可都又狠又準地指向對方哪!而讓他老布最感佩服的是昆恩,被兩方炮火交擊卻還能保持笑臉盈盈。

  “可惡!戴門那群人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關我什么事?”終于,潘若瑀被激得沈不住氣,破壞了這個虛假的平衡,燃著怒焰的眼瞳直視著方擎,發出憤怒的吼聲。“你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隨便亂說!”

  她承認當他救了她時,她的心里有點悸動的感覺,畢竟英雄救美是很容易給人憧憬的幻想,可是當進了“暗夜”后,兩人一開始對話,什么浪漫的想法全部被他的冷嘲熱諷打散。曾被稱為“古典美人”的她居然被他激得放聲大吼,什么形象全沒了。

  知道他心里對她的評價后最讓她感到懊惱,她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種蠢女人,她不是!雖然明知自己不該為此輕易動怒,可是她忍不住,一想到他對她的觀感如此差勁,一股悶氣就油然而生;她不許他這么將她認定!

  “原來你還記得是我救了你?”方擎諷刺道!叭绻銢]有在城里放話說要以高額的金錢聘請向導,戴門那伙人會找上門?犯了錯沒關系,最不可救藥的就是死不認錯。”

  “我無計可施!昆恩拒絕幫忙,我能怎么做?”潘若瑀氣得咬牙,新仇舊恨再次涌上心頭!澳銊倓傉f昆恩教導你多年?像你這種一直受到昆恩幫助的無能家伙有什么資格去評斷我?要是沒有昆恩,就不信你會是現在這種樣子!”

  “無能?”方擎不可置信地重復。從小到大,還從沒有人說過他無能的。雖然她說的沒錯,沒有昆恩就沒有現在的他,但,無能?這樣的侮蔑他可忍不下去。“至少昆恩幫我這個‘無能’的人幫得還挺樂意的,你這個昆恩連幫都不想幫的人,豈不是比無能都還不如?”他輕蔑地看著她邪笑。

  這一句話狠狠擊中了她的致命傷,對他的說詞雖然不甘心,但卻找不到話反駁。潘若瑀頓時啞口無言,頹然地坐回椅面,胸膛隨著怒氣不住起伏,握緊了拳,心中盈滿了不平的憤怒。為什么以前不管別人怎么做,都能保持無動于衷的她,卻輕易地被眼前這名男子撩撥了怒氣。

  “各自的發言時間到此為止,現在由我來做結論。”一直保持沉默的昆恩清了清喉嚨,將手搭在方擎肩上,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而后轉頭對潘若瑀輕笑道:“女孩,別費力了,你是說不過他的。”

  潘若瑀低頭咬著下唇,置于膝上的雙拳緊握,再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見昆恩開口,老布才有勇氣接近。從方才的對話中,他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不過還是想確定一下!袄ザ鳎阍摬粫窍虢蟹角妗敗驅О?”看到昆恩點頭,老布差點傻眼。昆恩到底在想些什么?

  “結論是,決定不變!崩ザ餍。

  語音方落,潘若瑀已無法承受地發出呻吟:“天!昆恩,不要——”

  方擎翻了翻白眼。他才想哭呢,他的目的地是阿拉伯!“昆恩,我……”

  “一個一個來!崩ザ魃焓肿柘滤脑。“女孩,你先說!

  潘若瑀知道這是她說服昆恩的最后機會,只能絞盡腦汁地拼命想著最能使人信服的理由!八贻p了,而且不是當地人,我不信任他的能力!”她指著方擎,義正詞嚴地說道。

  “方擎在這里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崩ザ饕痪湓捑头駴Q了她的抗議。

  “你是臺灣人?你幾歲?”潘若瑀轉向方擎,冷著聲問。

  方擎微抿著唇,頭仰望上方,雙手在胸前交疊,對她的問話根本不予理睬。這個動作更是讓潘若瑀為之氣結。

  “他二十七啦,雖然有點年輕,不過對于這個中東地區他可有相當的經驗!

  雖然平常老是和方擎斗嘴,但一旦有人質疑方擎,老布還是挺身而出。

  “既不是當地人,而且又過于年輕。”潘若瑀不屑地嗤哼。“昆恩,這種向導我不能接受!”她指著方擎,怒聲喊道。

  “方擎?”昆恩對方擎發出詢問。

  “關于我的能力,我沒有對她提出解釋的必要!狈角娲缴黄,臉上的不耐更甚。

  昆恩搖頭笑笑,轉頭又看向潘若瑀。

  “第一,方擎的能力我可以作擔保,如果不是對他極端信任,我就不會推薦他。第二,光從方擎將你從戴門那一群人手上平安救回這一點,我想,你的疑問已無須多說!崩ザ鞑患膊恍斓卣f完,然后朝方擎說道:“小子,該你了。”

  潘若瑀皺起了眉,對自己上訴失敗感到懊惱不已。如今,就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個討厭鬼身上了。雖對方擎不屑到了極點,但在這個緊要關頭,她還是默默在心底幫他加油打氣。

  “我想,你應該沒忘記我后天要到利雅德去吧?”方擎拿起口袋中的機票揚了揚。

  “這個機位取消了!崩ザ鞒檫^他的機票,當著他的面,緩緩從中撕裂,一為二、二為四……最后化為一堆碎片,被丟到吧臺底下的垃圾筒里!安还苣阌檬裁捶椒,都不可能再拿得到機位。相信我,這一點我絕對做得到!

  方擎睜大了眼,不敢相信昆恩居然會使出這種幾近賴皮的手段。他當然相信昆恩做得到這一點!連美國的國防機密檔案昆恩都猶入無人之境了,更何況是航空公司那小小的防御系統?

  “沒有班機,我依然去得成的!狈角驵。他并不是為了沒有機位而氣餒,相信昆恩也知道,這樣是困不住他的。讓他感到心情低落的是,昆恩竟為了一個只有過兩面之緣的白癡女人而把他犧牲,他開始后悔剛剛居然還對那女人興起同情的念頭。

  “我知道。但假如你一意孤行的話,可能‘暗夜’就會少了你這個長期的顧客!崩ザ鲹u搖頭,無限惋惜地說道。

  “什么?哈!我真不敢相信!”方擎怒極反笑,指著潘若瑀低吼:“你居然為了她將我排除在‘暗夜’之外?”

  “因為昆恩終于知道,你是個比無能更無能的人、還要再無能的家伙。”看到他被昆恩威脅得失去了理智,潘若瑀笑得開心,很惡劣地又替他加上附注。

  突然間潘若瑀笑容頓時僵在臉上——笨吶!有什么好高興的?連他也上訴失敗,那不是擺明了一切都無法轉圜嗎?一思及此,喜悅化為涔涔冷汗,她終于體會到當兩個水火不容的人同處在一艘船上時,那種心理是如何地矛盾了。

  “方擎,你已經成長到不需要‘暗夜’了,我知道我這么做也改變不了你的心意。我不會勉強你的,你盡管去利雅德吧!”昆恩雖不曾言明,但言下之意已非常清楚——你這小子如果還是堅持要到阿拉伯去的話,那過去一切就當他昆恩看走眼了吧!

  一旁的老布瞠大眼,方擎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惹得昆恩使出這種殺手間?

  方擎閉上了眼,暗暗呻吟。不愧是昆恩,完全捉緊了他的弱點,居然拿他對他的敬重來打壓他!

  “她很強的,被一堆人圍住了,還能把戴門踹到地上打滾,自己逃出重圍。這么優秀的人,沒有必要一定得指定我來護送。 彪m知機率甚微,方擎還是做著垂死的掙扎,希望能幸運逃過一劫。

  “你怎么知道?”潘若瑀驚喊,那時他應該不在場才對……隨即杏眸圓瞪,透出憤怒的目光!澳阍诎堤幙戳硕嗑?”

  “可能從頭到尾吧!”方擎無視她那凌厲的視線,依然輕松說道,對于此事他并不想隱瞞。

  “你從一開始就在場,居然到了最后關頭才出手?”那雙燃著怒火熊熊的眼眸微瞇,潘若瑀首次感覺到殺人的欲望在體內澎湃著。

  “因為難得看到那種只顧錢不顧性命的傻瓜,難掩好奇,想多看一會兒!奔词股鋪淼哪抗庠綕u冰寒,方擎還是一派地冷嘲道!鞍,匹夫之勇!”眸中精光一閃,最后這幾個字是用國語說出的。

  “你……可惡!”潘若瑀再次被氣得啞口無言,最后只能用那缺乏創意的字匯來發泄情緒。“昆恩,他這樣你還放心讓他當我的向導嗎?”假如真與他同行,要是她遇到了危險,她真的完全不敢奢望他會出手救她。

  “女孩,你的發言權在剛剛就已經結束了哦!”昆恩對她搖搖手指頭。“不過我還是回答你,免得造成你的不安。方擎一定衡量過整個狀況,否則不會這么做的。你現在還能毫發無傷地站在這里,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

  “是啊,是!”老布忙不迭地點頭附和,此時望向潘若瑀的眼神帶著敬畏。

  看來,這個臺灣女孩并不像外表那么柔弱嘛!

  “方擎,還沒告訴我你的決定呢!”昆恩笑著問道。

  方擎沉凝不語,仰首將他的“黑色俄羅斯”一飲而盡,將酒杯放在吧臺上。

  “我很累了,行程細節明天再說!鞭D身丟下平板的話語后,頭也不回地推開后門離去。

  潘若瑀呆愣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懂這樣的結束代表什么。

  “女孩,把你的飲料喝完,我叫老布送你回飯店去!崩ザ髂闷鹚媲暗谋踊瘟嘶危俜诺剿|手可及的地方。

  “現在到底怎么樣了?”潘若瑀問道,狂跳的心懸在半空中,緊張地期待著昆恩的答案。

  “恭喜你了,你有個一等一的向導!崩ザ髋呐乃募,愉快地笑道!懊魈旆角鏁ワ埖暾夷悖綍r你們再好好地討論行程吧!”

  盯著眼前那杯冰塊都已融化、杯外沁著水珠的飲料,潘若瑀只覺腦中一片空白,良久,才把這個訊息讀進思維之中。那個留長發的可惡家伙會到飯店找她討論行程,這是表示——她的向導該死的、極悲慘的已確定是他了?

  “呀——”

  然后,在寂靜的巴格達小巷里,可以聽到一聲憤怒的悲鳴用力地穿透木門,劃破黑暗,直射向天際……早晨,巴格達城內某家五星級飯店的套房里,落地窗前的窗幔被整個拉上,形成房里的昏暗,微弱的呼吸聲正規律地輕響著,此時,床頭電子鐘上橘紅的數字顯示著六點四十五分。

  突然,“砰砰”的敲門聲驚動了床上的人,潘若瑀幾乎是反射性地猛然彈跳起身,微睜的眸子因睡意而朦朧,反而透著迷人的慵懶嬌憨,一時之間,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她,還無法反應發生了什么事。

  “砰砰”,再一次,傳來比方才更為猛烈的敲門聲,稱之為巨響也不為過。毫無預警的她嚇了一跳,胸膛因驚魂未定而急速起伏著,經此,她已完全清醒。

  她呻吟一聲,撫著額角,開始感到陣陣的疼痛從太陽穴襲來。

  昨夜她是什么時候入睡的?光是想到要和那長發的惡質男子同行,就讓她情緒激動得無法成眠,她還記得最后一次看鐘是在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昨天的經過已讓她夠心煩的了,再加上睡眠不足,現在的她要不染上起床氣也難。

  此時,門外的人又開始敲門,那一聲聲又重又沈的噪音仿佛一把錘子,毫不留情地敲在她已無法負荷的神經上。

  “別敲了!”潘若瑀大吼,一把掀開棉被,下床赤足往房門走去。

  剛剛睡醒的她模樣當然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是平常,她是不可能會以此面貌見人,但經過一夜折騰,加上頭痛欲裂,兼之來人幾近無禮的敲門聲,她已經被逼至臨界點,沒有耐性、也沒有力氣再去顧慮那么多。

  氣沖沖的她一拉開房門就要破口大罵,但一看清來人,已到了喉頭的咒罵又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怒意,她必須費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抑下想朝著那張臉狠甩上門的沖動——他,就是方擎。

  方擎用輕佻的視線在她身上游走,一件粉色的短小背心配上一條。褲,一雙修長的腿引人注目,那腰間的細皮嫩肉也若隱若現。他輕哼了聲,搖搖頭。這個沒腦袋的白癡女人居然敢穿著這樣來開門?甚至連問來人的身分也沒問就刷地把門拉開,難道昨天戴門的事還無法給她教訓嗎?

  “昨天說要越快出發越好的人不知道是誰?”對她的怒目以對視若無睹,方擎挑眉道。經過一夜的休息,昨晚失控的情緒已不復見,此時的他,又是平素那個自若從容的方擎。

  潘若瑀雙手插腰,沈怒不語。她實在很想當著他的而大吼,說她不要他這個向導,但是理智戰勝情緒,她還是忍了下來。她不得不,他是昆恩唯一肯推薦的向導,不管她再怎么討厭他,還是得接受,不然她的考古之旅還沒開始,就得在巴格達這個城市結束。

  這就是做人的無奈啊,無法事事盡如人意的,她只能這樣安慰著自己。側身示意他進房,然后憤怒地把房門甩上,發出的聲響比起方擎的敲門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房內的昏暗讓乍入的方擎皺起了眉頭,他走到窗前,“刷”地一聲拉開窗簾,晶亮光明的日光立刻撒入室內每一個角落。

  才剛在床沿坐下的潘若瑀只感到雙眸一陣酸澀,立刻舉臂遮擋這刺眼的日光,一邊低聲喃喃咒罵。隱約中她看到他走到窗前沙發坐下,那背光的位置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潘若瑀瞇著眼想要看個仔細,手臂才挪下一點點,立刻因為受不了強光而又抬高。

  眼前這名叫做方擎的男子到底長什么樣子?潘若瑀突然動作一頓,看著背光的他,她才猛然驚覺,她甚至還沒有看清過他的長相。

  在暗巷里承他搭救時,因為四周一片黑暗,就算她有心要看也看不清楚。而進了“暗夜”后,又因一連串的言語沖突,讓她過于氣憤而不屑看他,視線除非必要絕不與他接觸,覺得在他臉上多停一會兒,對她的眼部是一種玷辱。

  印象中只除了長得修長高瘦、留著一頭長發外,現在即使人就在眼前,但看不清面貌,她依然憶不起他的模樣。

  方擎不顧她的呆怔,逕自走到窗前的沙發落坐,拿起地圖在茶幾上攤開研究,看似專心的他冷不防冒出一句:“非常趕著出發嘛,嗯?”

  對于他的嘲諷,潘若瑀只翻了翻白眼,并沒有搭理,經過一夜難眠的煎熬后,她可沒那種精神與他針鋒相對,而且昨夜屢次嘗到敗戰的滋味后,她可得到教訓了。直視著他的臉,一直到此時,她才算是看清他的長相。

  他有一對濃眉和一雙精銳犀利的眼,微揚的嘴角永遠噙著一抹淺笑,像在說明他的自信,也像是在嘲笑人間的愚蠢。他的發色帶著長年曝曬在陽光下的暗褐色,一頭直發完全往后梳,在腦后用黑色皮繩系起,有幾綹長度不夠的發落在額前,增添了他的野性美。

  那修長的身材雖看似削瘦,但她知道,隱藏在衣服底下的是精健的肌肉,這一點由昨夜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抱起,和輕易就將戴門那群人打倒的事實可以看出。他長得很有個性,也算得上是外貌出眾的一型。

  雖然有些不甘,但潘若瑀還是不得不承認,雖然昨天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但或許潛意識里已自動對他的俊美產生了排斥,而且——她眼神挪至那長直的發尾,柳眉微蹙,她真的討厭男生留長發,雖然他留起來并不像大學里那些附庸風雅的男人那般做作惡心,但這個觀念已根深柢固,她只要一看到男生留長發,就感到渾身不舒服。

  “還呆站在那里干么?”見她沒有動靜,方擎抬頭看了她一眼!拔襾淼锰,精神還沒回復過來嗎?”

  不等她回答,方擎低頭看表,估量一下時間后說道:“不然你再睡一會兒,我一小時后再來!比缓髮⒄紳M茶幾的地圖折起,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不用了!”潘若瑀回神,急忙開口阻止,他這體貼的舉動讓她感到有點受寵若驚。“沒有關系,現在就可以討論了,我很清醒。”不經意地視線和他對上,沒來由地心頭驀地一震,潘若瑀急忙垂下眼睫,雙頰隱隱生紅,她突然發覺昨天讓她氣得睡不著覺的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地討人厭。

  方擎并沒有發覺她的異樣,又走回原位。

  “先請問一下貴姓大名?經過昨天的‘懇談’后,我對你還是一無所知。”坐下后,方擎首先笑道,輕松的語氣中帶著一貫的淡淡嘲弄。

  “潘若瑀!彼睌啃纳癯斐鍪,當她看到他修長的古銅色大掌和她細致的手交握時,那種強烈的對比帶給她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的手看得出來經歷過風霜,掌心和指尖的觸碰帶著粗糙感,她從未看過這樣一雙充滿野性的手,和她雪白無瑕的手相襯,她突然猛然察覺,自己仿佛闖入了一個她未知的世界,一個充滿大自然氣息的神秘境地。

  “傷痕累累,疏于保養,有點丑!笨吹剿恼叮角嫖⑽⒁恍,收回手,舉至眼前晃了晃,自嘲道!澳阕詈靡悬c心理準備,這一趟走下來,可能多少都會帶傷!毕袼@種不曾吃過苦的嬌弱女性,該是無法忍受自己的手變成這樣子吧!

  “沒有這番覺悟我是不會到這里來的。”她聳肩,盤腿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張沙發上!澳憬蟹角姘?我昨天聽昆恩是這么叫你的!

  “沒錯!狈角纥c頭。“你希望我們一路上用國語還是用阿拉伯語交談?”

  “阿拉伯語,我想將它說得更流利些!彪m然說國語會輕松很多,但難得有機會可以勤加練習,她要好好利用。

  “那就用阿拉伯語吧!”方擎立刻改用阿拉伯語回答!安贿^,就昨晚的表現,我覺得你已經說得夠流利了,真的!弊詈,還不忘調侃一下。

  潘若瑀對他的戲弄暗地咬牙,表面卻不動聲色,打開手上的筆記本。

  開始來研究路線吧!”不過那繃緊了的語音還是泄漏了些許的情緒。

  “你想怎么走?”攤開地圖,方擎問道。

  “因為阿拉米人是在敘利亞和幼發拉底河間游牧而居,所以我們必須從巴格達出發,沿著幼發拉底河往敘利亞走。”她微微起身,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

  “既然要去敘利亞,我們可以直接搭飛機到摩蘇爾,那里離邊境很近……”方擎才剛剛提出建議,立刻被潘若瑀予以否決。

  “我們不能這么做。你不懂,考古就是要慢慢地追本溯源,不然,我又何必因為找不到向導而困在這里,遲遲無法動彈?”她睨了他一眼,對他輕率的說法感到不滿。

  方擎只能用深呼吸來平緩那已開始波動的情緒。這女人真的懂得如何去挑起他的怒氣!天曉得他這些年的流浪期間遇過三支考古隊,都曾在各隊待過一些時間,這期間所學得的知識保證比她專精,光是這一點她就已望塵莫及了,居然還敢嗤笑他無知?

  “你為什么不選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蘇美文化研究?至少離巴格達近些,又是在伊拉克境內,這不就沒有那么多困擾了嗎?”他隨手朝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之間那一帶一指,不以為然地說道。

  潘若瑀微愣,想不到他居然知道蘇美文化的位置。她搖搖頭,說出自己的看法!澳沁吿嗳俗鲞^研究了,我想要印證的是阿拉米人的遷徙軌跡,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公元七世紀引進阿拉伯語之前,阿拉米語是近東地區所通用的語言,圣經有若干部分最初是以阿拉米文寫成的,但這都只是推論,我想找出證據,來支持這項說法!

  “你怎么會獨自一人?一般考古隊不都是整個團體出發的嗎?”方擎看著她提出疑問,他對這個問題的解答頗感興趣。

  潘若瑀看著手上的筆記本,遲疑了下。

  會展開這次的行程,有太多太多的因素,并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交代清楚的,而且,她也不想跟尚稱陌生的他透露太多,因為,這樣會直接接觸到她的內心,那片連她自己也害怕接觸的內心。

  “我只是想寫出一篇有關于阿拉米人的研究論文而已,不需要動用到那么多人。而且,還不知道成不成呢!假如真發現有什么遺址的話,那時再申請探測隊伍也還來得及!闭遄煤,她決定只講近因,至于長久以來的誘因,就讓她保留吧!

  “你的經費哪里來的?”看到她擰眉,方擎立刻表明這句話的用意!吧頌橐粋向導,我必須知道你的預算和來源,我可不希望才走到旅程中途,錢就全部用完,被困在別的國度里聯想回來都沒辦法回來!闭f實在的,他也很好奇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為何會有這么多的錢可以砸在一次或許會無功而返的考古之旅上?

  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具有投機取巧的天賦,可以從無本生意上獲利的。

  潘若瑀沉默了,原本還有表情的面容瞬間黯了下來。她不想正視的事,終究是逃不過的,是嗎?

  “那是我父親從我哥哥一出生開始,就長年不間斷地幫他存下的基金。原本是要讓我哥哥做為有關考古的研究費,只是……現在轉讓給我而已!彼桨逯槪o道。“這樣可以了嗎?還有問題嗎?”

  其實他是想繼續問為什么這筆錢會轉讓給她,但是看到她那仿佛被揭了瘡疤的悲傷眼神,他很識時務地停止發問!皼]問題了!

  她重整思緒,將挖開的回憶又藏回心底,等臉上表情能自若平靜時,開口問道:“我們該準備些什么東西?”

  “我們得有一輛吉普車、睡袋、水瓶、干糧……”方擎一邊說一邊在紙上一一寫下!按龝䞍何視萌ソo昆恩,他會幫我們準備妥當。你把你的行李收一下,順利的話,我們下午就可以出發!

  “這條要走的路線你熟嗎?今天出發會不會太趕?”潘若瑀看他說得輕松,不禁問道。

  第二次。方擎的眉抽動了下,她的話讓他感到不悅,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嘴角依然帶笑,卻笑得僵硬。除非是他認同對方實力,否則沒有人可以質疑他的能力。連同方才她輕視他的考古知識那一次算起,這個女人,已連續兩次觸犯了他的禁忌。

  “你不相信我,至少也該相信昆恩!狈角娌辉付嘧鼋忉,因為他怕再說下去,可能還沒出發就會像昨晚那樣大吵特吵起來。他將地圖收疊整齊,放入背包!澳闳グ扬埖攴块g退掉,東西就寄放在昆恩那里,中午在‘暗夜’見了!彼酒饘⒈嘲磼煸诩缟,繞過她往門口走去。

  太潦草了吧?盯著他的背影,潘若瑀一直擰眉思索著。她覺得這段談話好像都沒有講到重點,卻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沒有討論到。在他的手碰上門把時,她開口  出聲!澳阏娴拇_定這樣就可以了?”

  第三次!方擎發覺,他這一次得咬著牙才能將怒氣按捺下去!跋嘈爬ザ,OK?□v問題是我不相信你。∨巳衄r點頭,卻在心里補上一句?粗T邊的他,連她也看得出來,他的表情開始變了!拔铱梢栽賳栆粋問題嗎?”

  “你說!狈角纥c頭,凝聚最后的耐性。

  “你……對這段區域到底熟不熟?”雖然他好像不太喜歡她對他有所質疑,但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她還是冒著得罪他的危險發問。

  第四次,已到了他忍耐的極限,F在方擎臉上的笑,已到了“猙獰”的地步。

  這個女人真是不知死活!他發覺要是他再繼續待下去,恐怕就算昆恩拿“一刀兩斷”這頂帽子來壓他,也阻止不了他拒絕與她同行的堅持。

  方擎一把將門拉開,面對著她,露出一抹虛假而又狡獪的笑容!澳阏f呢?”

  然后視線向下一飄,露出輕佻邪惡的笑容。“我建議你最好去整理一下,否則不管我對哪段區域再怎么熟,也保不了你露胸露腿惹來的后果!

  他的話讓她憶起了自己剛起床的狼狽,潘若瑀臉一紅,眼睛下意識地往下看去,發現她一直穿著這種清涼的裝扮在他面前走來走去,而且居然連件睡袍也沒披上!她連忙躍起,順手抓起昨晚置于床邊的衣物,飛快往浴室跑去。

  隨著門的關闔,她似乎還可聽到他得意張狂的笑聲在身后放肆地飄揚著。“可惡的家伙!”窘紅了雙頰的她聽到他離去的聲音,雙手插腰,忿忿地轉開水龍頭,開始梳洗。

  一個臉上纏著紗布的男子驚惶失措地快速奔跑,搶前一步在飯店門口攔下怒氣沖沖的戴門。“老大,這樣不好吧!”

  “是啊,老大,這里是五星級飯店,我們如果在這里闖禍一定會馬上被扭到警察局的。”隨后追上的嘍啰們氣喘吁吁地紛紛勸阻。

  “看看你們的樣子!”戴門氣得大吼!皞膫,倒的倒,我們還有兩個兄弟躺在醫院站不起來!這種虧你們吃得下去?”

  那個女人踢的那一腳是他傷得最重的地方,直至此時,不管是坐是站,都痛得要命,就更別提走動了。能一路走到飯店門口,全是靠著怒氣支撐,結果這群沒用的家伙居然說要就這么算了?戴門眼神凌厲地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與之對上的小嘍啰都心虛地垂下了頭。

  “找不到那個男的也就算了,那個女的就住在這個飯店里,不去要點醫藥費怎成?飯店里人來人往,就算我們在房里把她殺了,等到服務生發現時,有誰記得咱們進來過?”戴門冷笑,眼中閃過殘酷的光芒。“保羅,那女人住幾號房?”

  “我……我不知道……”被點到名的保羅低下了頭。

  “上次不是你拿的廣告嗎?”戴門橫眉一豎,氣得大吼。他們上次就是因為拿到那女人在街上發的傳單,才假借應征向導的名義找上門的。

  “我以為已經用不上了,就把廣告紙丟掉了……”雖然知道一定會挨罵,他還是硬著頭皮回答。

  “你這個笨蛋!”戴門朝他的腦袋瓜就是一掌下去,打得他抱頭鼠竄。“算了,我自己去柜臺問,你們別過來,太引人注目了。”說著,戴門就往飯店大門走去,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他走路的動作帶著不自然的僵硬。

  剩下的小嘍啰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彼此臉上身上不是紗布就是繃帶,再不就是一臉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果然是引人注目,這足以勾起他們回憶昨晚被揍得有多慘了。

  “老大出來了!”其中一人喊道,果見戴門又以那僵硬的步伐緩慢地往他們走來,大伙紛紛上前迎接,不敢讓老大這個“重點傷殘”的人士走太多路。

  沒想到,從飯店去而復返的戴門,居然一反方才躁郁惱怒的表情,臉上燦爛開心的笑,讓眾人看得傻眼。

  “那女人退房了!”不等他們發問,戴門先說了。

  這下子大家更是面面相覷,退房不就代表找不到人,照理說老大應該更生氣才是,難不成……氣得過火,反而神志不正常了?

  “老大……”其中一人囁嚅道!澳恪灰o吧?”

  “問這什么傻話?”戴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澳銈儾挥浀昧藛?當初我們拿著廣告軍去找那女人時,她不是說她要尋寶嗎?”

  “好像有這么一回事吧!”眾人不住回想,那時一心只打著要把她騙到暗巷里打劫的主意,有誰會去注意她在講些什么?

  “方才飯店的人就是說她要去考古才退房的!”戴門興奮地比手劃腳!耙欢ㄊ撬绿嗳酥浪嬲哪康模瑫䲟屩忠槐鸥目。我們何必只執著眼前的小利,要是跟著她,等她挖出寶藏時再一把搶過來,我們不就發了嗎?”

  “可是尋寶那個全都是在騙人的……”其中一名不以為然地說。

  “你懂什么?”戴門斥罵,那人立刻噤若寒蟬!叭绻皇怯袠O大的把握,她有可能會投下那么多的資本嗎?光是請向導就肯出那么多錢了,要不是寶藏價值夠高,有誰愿意做虧本生意?”

  其他人對看了幾眼,紛紛被戴門的說法打動。“那我們……”那一雙雙看著戴門的眼神,全都散發出閃亮的晶光。

  “快點回去準備東西啊!那個東方女人的目標很明顯,就算我們晚點出發也沒關系,隨便問一間就可以追上她的。有車的備車,還有些人去買水跟糧食,這條財路一定要把握住!”戴門興奮地指揮著,眾人立刻大聲附和,一哄而散。

  看著萬里無云的晴空,那耀眼的光線仿佛都化成了金銀財寶的奪目光彩,他的發財之日就快到了!戴門雙手插腰,兩腳跨立,不由得嘿嘿傻笑,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滿坑滿谷財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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