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隨意地敲敲朝云的房門,不等她的回應便逕自進入房內。
因勉強出手而扭傷了手腕弄傷了手指的朝云,正打算自行療傷時,沒好氣的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各,就這么不問她的許可闖進來。
進了房的北堂傲,兩眼緊盯著她那雙處處破皮猶在滲出血絲的小手,一雙劍眉,不舒服地緊緊攏聚。
以前就算他們兩人再怎么戰得日月無光,或是惡斗了數日不息,他也從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或是傷處,而這里的人,卻在她的身上開了連他也舍不得的先例任她傷了自己,她怎么可以讓他們有這種資格?
他朝她伸出大掌,語氣陰沉的命令,“把手伸出來!
在他那看似氣憤的目光下,朝云下意識地把手擱躲至身后,才想離他遠一點,就被氣急敗壞疾走過來的他強捉著雙手,直拖向房里的另一隅。
“你想做什……”朝云張口想反抗,他卻快速地將她的雙手按放至妝臺邊盛著清水的盆子里,陣陣刺痛,令她不禁合斂著眼眉。
北堂傲小心的洗凈她的傷口,并拿來桌上的傷藥仔細的敷在傷處上,以干凈的布裹起,并且順道診看起她看似有些不對勁的手腕,在發現她扭傷了后,又開始為她推拿起來。
朝云咬著唇,細細看著他的側臉,他那專注的眼眸,令她有些心驚,她不曾在他的身上發覺過他也會有這種溫柔的時刻,很不習慣,他又在她的心底變了個模樣。
處理完她的雙手,北堂傲看了看她因打架而沾滿了塵土的衣裳一會,又二話不說地脫起她的外衫來。
朝云在他動手脫起她的衣裳時猛然回過神,不但努力阻止小臉又在他的面前泛紅,同時也阻止著這個比其他人都還要難纏的色狼。
北堂傲不悅地看著她的矜持,“又不是第一次看,遮什么?”
朝云遮掩的動作霎然止住,心頭多出了一份酸澀的味道。
他還看過多少女人?在其他女人的身上,他是不是都無往不利,從不曾有女人會這般拒絕他?
見她整張小臉在他的話一出口后刷成雪白,而她也開始了咬唇瓣的壞習慣,無須猜測,他也知道這個多疑的女人把他的話想歪到哪去了。
“在你身上,我看過更多的!彼桃庑皭旱卦谒亩吀,并乘機舔了一下她的紅唇。
朝云忙不迭地掩住唇,以防他又再造次,他卻氣定神閑地笑了,在她猶為那夜他替她拭身之事而臉紅之時,他早已成功地褪下了她的外衫為她換上另一件干凈的棉裳,并且為她披上了件御寒的綢布。
即使她換上了這種樸實無華的裝扮,在他的眼里,都無損于她的美,可是他雖能改變她的外表,卻改變不了她那不容得人進入的世界。西門烈說得也許沒錯,她以往在追逐他之外的日子是怎么過的他一概不知曉,就不知她在身處高處時,又有何感受?
他殷殷在她耳邊叮囑,“想在這里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必須放棄以往的自尊和自傲,融入人群、加入他們的生活。”都淪落到這個境地了,她不能再像以往猶自孤芳自賞。
加入他們?朝云定眼看了看他那一身的打扮,對他甘愿放下身段加入匪賊圈子的作法,不屑為之。
他可以從一代刀客變成一個在這荒地里攔劫商旅的搶匪,和那些人一樣,不事生產,視打劫為正途。反正他從來就不在乎過自尊,他當然可以融入他們,但她不同,她所習得的知書禮教與師門庭訓,在在不允許她隨著這些人一塊為非作歹,人可以無能,但萬萬不能無德。
“說話,學著說話!币娝址馍狭俗,他忍不住握緊她的雙臂搖晃她,“你不能永遠在人前都像個啞子!”
朝云撇過芳容,并不答腔,絲毫不認為她無聲的日子是礙著了誰的眼,又有什么不能?不開口,那是因為無話可說,而她,也從沒有什么可以啟口暢談的。
“你的嘴是生來何用?”見她又用逃避的態度來對待他,北堂傲不禁有些悶火,“不說出來,誰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她拍開他的手,不理會他的問話,他卻粗暴地拉她入懷,一手攪著她殲細的腰肢、一手托著她的后腦,激切地掩上她的唇,用他的方式來打開它。
“你……”朝云兩手推開他的臉龐,紅艷的云朵在她的臉上炸開來。
“既不是用來說話,那我可以告訴你別的用處!彼е匕椎闹讣,佻健地直望進她的眼底。
“下流!蔽⑽⒌拇掏戳钏栈亓穗p手,他卻一把捉握住它們,并將它們扯至他的身后,逼她不得不傾靠向他。
他陰郁地以眼神警告她,“你若是繼續像個啞子,我會更下流!
不開口,他怎么知道她把他藏在底何處?不開口,他永遠也無法從她的口中知道她不愿透露的心思。他想知道的有很多,但她從未給過他任何知曉的機會,閉上唇,她可以隔離著眾人、躲在她的世界里,可是,她也把他遺漏在外。
咽不下這口氣的朝云,顧不得手上的傷勢奮力掙開他,還未動手,他熾熱的吻已經朝她掩蓋而下,她偏過臉,他迅即趕至;用氣力與他抗衡,他便用更大的力道來馴服她,恣意攪覆的吻,將她吻得無處藏躲,不支的輕喘。
交織的鼻息中,朝云喘息不已地看著這個逼她的男人,在他的眼底,她看見了他的決心,知道再掙扎下去,他還會繼續用這種手段來逼迫她屈服。
“說,開口說!彼麚嶂拇胶逭T著,心蕩神馳地看她粉嫩的唇因他而變得紅艷誘人。
她冷冷的出聲,“我看不起你。”以這種方式來逼她,他算什么好漢?
他不以為意,“看不起我,也就等于看不起你自己!
“我和你是不同的。”她又將他們之間的界線劃分得清清楚楚,一點也不想和他沾上關系。
“是嗎?”他俯身與她眼眉齊對,“我倒認為我們根本就沒有差別!痹谶@世上,或許他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她,也比任何人都像她。
“少往你的臉上貼金。”她可不像他一樣,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可以做出任何事來,只要能夠成功,他連在背后偷襲人的事也可以做,她這名門正派之后,才沒有他那么卑鄙下流。
“難道你沒聽說過……”他沉吟地問,“當一個人的眼神跟隨他久了,就不知該怎么離開?”
她的眼神,有一直跟隨著他嗎?朝云有些怔忡,不禁細細回想。
在她的記憶中,這些年來,她始終是拿著她的浮霧劍,四處打聽他的消息和蹤跡,無論他上哪,她總會很快地就跟至。而她的跟隨,是為了師命、是為了不讓他在外頭為惡,她一直都是這么告訴自己,會追逐著他,是因那沉重的責任感,和與他一分高下的欲望而已。
但,是打從什么時候起,她的雙眼就停佇在他的身上不再移動了?明明進入她眼中她生命里的人有這么多,她的雙眼卻關不住任何一個,也不想將他們留在心坎上,是他不知不覺的滲進了她的心底,還是她本來就放任著他進入?
愈是深想,朝云不自覺地感到害怕。
北堂傲撫著她的發喃喃低語,“這么多年來,你一直都是跟隨在我身后的影子,你和我,原本就沒有什么不同。因為,你早就離不開。”
“誰說……”她微弱的想反駁,但在他那赤裸裸不掩飾的眼眸中,她又不知該怎么啟口。
“沒有我,你怎么過往后的日子?沒有我,你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他以指描繪著她的眼眉,指尖在她精致的容顏上悄悄滑曳,如絲的觸感,在他的指間漫了開來。
沒有他?這三字,令她不由自主的心慌。
她還沒想過,不,或許是她一直不愿去想的,因為有了他,她的日子多了份光彩,不須枯留在師門的牢籠里做個進退都要得宜謹遵師命的好弟子;因為有了他,她才可以追著他大江南北的四處行走,時時在他身后提防他又對無辜者做出什么來……
若是無他,她真會如他所說的,那么不知所措嗎?
“這一生中,你有能掏心掏肺的對象嗎?你有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嗎?”北堂傲愛憐地撫著她的臉龐,細看著她惶然的眼眸,“除了我之外,你還能對誰說話?除了我,你還能把你的雙眼放在誰的身上?”
他的實言,把她的心都踩碎了,零零落落的,怎么也兜撮不起來,而后又在她空曠的胸坎里,再打造一顆由他親手編織的心,占據住她內心最深處里某些幽微的情緒,某些她也無法解釋的悸動。
“答應我,從明日起,無論你喜不喜歡,開始學著對人說話,你必須走你封閉的世界!币娝行┦軅碧冒寥滩蛔》跑浟艘粽{,柔聲的向她請求。
她有些不情愿,“若我說不呢?”
北堂傲別有用意的一笑,伸指點著她的唇,她立即聰慧地明白他將會又對她做出什么來。
在她不甘不愿地朝他頷首示意時,歡欣的愉悅,滿滿的充斥了北堂傲的心頭。他唇邊帶著笑,輕抬起她的下頷再告訴她,她也應該去承認的另一件事。
“還有,”他一口又一口地啄吻著她的芳唇,“或許你還不知道,你早就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她飛快地回斥,胸坎里那顆因他而悸動的芳心急急躍動。
“你是!彼届o地向她宣告,“你是我的影子。”
※ ※ ※
朝云漸漸開始說話了,所有人都覺得她的嗓音,就和她的容貌一般的纖細,像是軟嫩的云朵,緩緩地飄掠過耳際,而后在每個人的心坎里,悠然回蕩。
雖然朝云依然是個獨立獨行的一分子,仍是不知怎么加入群眾之中,但她就像是這荒山野嶺里的小花,看似柔弱,卻又堅強,她懂得在錯誤中成長,懂得怎么去修正她的言行舉止,一旦她想要做,她就會將它做到最完美,一步一步地邁向她所要達到的目標。
她開始學著和他人說話、學著分擔山寨里的事務、學著與那些男人共處并忍下心底的沖動不再欺負他們,即使她的成果有限,但這山寨里的男人們,卻都認為他們已來到了人間天堂。
冷眼旁觀眾人的反應好一陣子,見所有接近朝云的人,常因她而陶醉得瞇上眼享受她天籟般的聲音,或是心醉神迷地瞅看著她的小臉,原本鼓勵她走出來的北堂傲,不禁有些后悔。
只因為,她那似絲緞般柔滑的音調,太容易讓人心生綺念了,她那柔柔淺淺的笑意,更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然而,她卻是將它拿來與眾人共享,不讓他獨自擁有,而他,卻因此而感到妒憤,只因他還沒那個可以容人共享的度量。
北堂傲靜靜站在遠處,看著朝云與曲萊、曲沃有說有笑地討論著山老大扁得不可思議的麻子臉,她那笑語盈盈、銀鈴串串的面容和笑音,竄止不住的占有欲,讓他幾乎發狂。
他能感覺,她離他愈來愈遠,也逐漸捉她不住,不巡像是道黑影般,近來日日夜夜籠罩著他,仿佛她就要從他的心房里剝離開來,她將不再是只尋著他的影子了……
趁著工作的空檔,在馬房外與曲萊他們談話的朝云,忽然覺得身旁有一道陰影遮去了光線,她抬首看去,發現北堂傲臉色非常難看地站在她的身旁。
“北堂傲?”她納悶地看著他的臉龐,不曉得又是誰得罪了他。
“跟我來。”他不溫柔地握住她的柔夷,一股勁地將她給拉進馬房內,并且隨手轟上大門。
“他是怎么了?”被甩門聲震得嗡嗡耳鳴的曲萊,大惑不解地問著身旁的曲沃。
曲沃皺著眉,“可能是他又和韓姑娘結仇了!鄙弦换乜此麛[出這種表情,就是跟韓姑娘扯上關系時。
“結什么仇?”兩個人都沒武功了,他們還想怎么樣?莫不是又有了新仇吧?
曲沃搖搖頭,拉著他往山寨的大庭走去,“這種仇只有西門師爺才懂,咱們去找他來看看情況!
在昏暗的馬房內,絲絲的光線穿過墻緣的裂縫篩漏了進來,一束一束的,像是透明的白色光柱,映照著空氣中飄飛的塵埃,瑩瑩閃亮。
朝云不解地望著緊握著她不放的北堂傲,在這不明的光線下,很難讀出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也猜不出能讓他氣息這么不規律的原因是什么。
北堂傲沙啞的開口,“別用那種聲音說話。”
“哪種聲音?”她想不出她是用了什么聲音才能讓他如此勃然大怒。
“誘人,很誘人的聲音!彼偷偷闹缚刂讣廨p拂過她唇邊方才還有過美艷得奪去他整顆心的笑靨。
即使是無罪的指控,但只要話自他的口中逸出來后,仿佛她就真的成了罪愆之身了,因為,他說得那么專注摯誠,令她有種莫名的虛榮和驕傲,只是在他那比平日更低沉的嗓音催化下,令她更想逃,忍不住想避開他燙人的指尖。
朝云深吸了口氣,反過來指責他,“是誰叫我開口的?”
“不準用那種聲音對他們說!彼查g縮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眼神暴戾的鎖住她。
他那眼神,隱隱透露著警告,是她從不曾見過的模樣,令她不禁感到害怕,可是又不想對他示弱。
她猶豫地問:“他們……是指誰?”她是對誰說了話,才會招致他此時的心火?
“我以外的人!北碧冒翆⑺械娜巳己w在內,蠻不講理的限制住她,一改初衷的不要她敞開心扉接近他以外的人,因為他知道,他無法負荷這深沉的妒嫉。
朝云的脾氣忍不住冒了上來,“你沒資格命令我什么!币幌伦右@樣,一下子又不要她這樣,她又不是被他把玩在手心里的玩偶。
他漾著笑,朝她逼近,“我需要資格?”
“離我遠一點。”朝云盯著他的唇,臉紅心跳地想起了他上回的警告。
“怕我又吻你?”他卻是把她的心摸透了,直道出她藏在心頭的恐懼。
不甘老是被他看透的朝云,玉掌一揚,就想把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容打掉,他伸手攔了下來,捉住她柔細的掌心拉至面前印下一吻。
“咱們倆的功夫半斤八兩,你的拳腳只適用于那些草包的身上!北碧冒吝不忘提醒她要把他和那些男人們區分開來,“別把我看成和他們一樣,也只有我才是你能動手的對象,不許你再去碰他們!
“出去,我要工作!背茪獠贿^地推開他,打開大門請他出去,轉身拿起一旁的農具,想借勞動身體來發泄又被他激得有氣無處發的怒火。
北堂傲不滿地看著她的動作,“西門烈叫你一個女人來鏟秣料?”那小子是在搞什么鬼?居然叫她來做這種事。
朝云淡淡輕哼,“我怎么知道你那個朋友心底在想什么?”做什么都好,總比跟他這個動不動就威脅恐嚇她的人杵在一塊來得好。
“走開!彼皇謸屵^她手上的農具,并且推開她。
她卻不心領,“不需要你來幫忙!
“我叫你走開!彼恼Z氣里充滿了不容置疑,而且那雙眼也變得更加陰沉。
朝云咬著唇,悻悻然地走至他身后,如他所愿地靠在欄邊任他去勞動體力。
因為發汗燥熱,鏟著秣料的北堂傲,索性脫去了衣衫,露出他精壯的胸膛,辛勤地代她揮汗。
他的汗水,順著他寬闊的背脊淌下,無聲地落在滿地的草料中,空氣中,有著濃郁的干草香、糜么不散的春潮,勾引著她的心扉,朝云有著理不清的異樣感覺,困在喉間,說不出口。
她的眼神無意識地順著他胳臂上的肌理行走,他那賁起的肌肉、流淌的汗滴,一再地困惑著她的視線,令她想起他的那雙手臂是曾怎樣地將她圈住,將她從荒涼的漠原中帶回來,可是他的這一雙手,卻不是她所能夠去碰觸的。
因為,沒有人會允許,全都只因為當年師祖遭北堂傲的師祖所殺,和后來師父又殺了北堂傲師祖,所結下來必須由他們這第三代所承受的仇怨。但,那都已經是那么久遠之前的事了,與她有何干系,她又怎記得起來?而且她的師父如今也沒有阻礙地登上了恒山門派的最高之位,還有什么好不滿的呢?為什么非得要她去報她絲毫無所記憶的仇呢?
她與他之間,就只是那遙遠的仇怨而聚在一起,又再因他的親人靳旋璣而相互依靠在一塊,若真是無緣,他們哪能走至今日?為何從沒有人告訴她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反而還要她割舍下這一切,為師門完成任務?
有時她會覺得,她的心,就和這里綿延無盡的山陵一樣,光禿禿的,干涸而又荒蕪,而他,卻像是她的小小春天,讓她因追逐他而步出了沉悶似冬的師門,因他而綻放了一季的燦爛,但若是他消失了,不久過后,她很快的也就會凋零,而后又變回了那個困在師門中得不到自由的沉寂弟子……
曾幾何時,她竟會視他為是她生命中的春天?朝云為這突如其來的念頭,面容急急臊紅了起來,才想伸手鎮涼臉上的燙熱,卻有一雙大掌阻止了她的掩藏。
“在想什么?”早已做完工作的北堂傲深深凝睇著她嬌美的模樣。
朝云不知他是何時來到她面前,心慌意亂的,胸坎里泛濫著一種嚙咬著她心頭的心虛。不愿他再度看穿,她只好隨意找了個話題。
“這些年來,為何我們都不曾真正分出個勝負來?”
“大概是旗鼓相當吧!北碧冒粮纱囗標男囊猓嗡D移話題。
她試探地問:“你有沒有放過水?”
“你需要人放水嗎?”他才要小心別被精益求精的她給打倒才是,要不是因為她不斷地變強成長,他哪需要那么處心積慮地想得到靳旋璣的旋門賦來增強自己的功力。
“真沒有?”至今她仍是很懷疑,他的體力比她好,用功的程度也不會輸給她,可是為什么他們就只能打成平手而已?
北堂傲真切地看著她,“我會光明正大的打敗你,不做小人!痹谄渌矫,他可以沒有格、沒有德,但在這方面,他是很堅持的。
“你會為我而不做小人?韓某何德何能?”朝云忍不住逸出串串輕脆悅耳的笑音,很難相信這種話會由他這個最小人的男人口中說出。
“因為……”他戀棧地撫著她的笑靨,“我要比你強,我要得到你的承認!
她揚高了柳眉,“要我承認你比我行,好讓你一人獨吞恒山盟主寶座?”
“那個位子我得不得到都無所謂!彼柭柤纾袷窃诔靶δ莻虛名似的。
“這是什么意思……”朝云不懂,他怎會這么反覆?
“知道嗎?你開始在打探我的私事了!彼麣g愉地向她低訴,“以前,你從不會關心我,更不會這般的看著我!彼幌蚨际亲运降,從不會想知道他的心、他的意,更不會一句一句地問著他,是不是在這段期間,她變了?
朝云斂去了笑意,沒發覺自己脫口而問的話,是那么地自然,為什么她的心思會饒著他打轉,又為什么會那么想知道他?
“這是不是代表,我那幾個吻生效了?”他以指尖細細摩擦著她的唇瓣,再將指尖收回,放在口中品嘗。
她有種被誆騙的感覺,如今才知,他這個投機者,竟趁著她軟弱無依的當頭,偷偷地乘虛而入,令她不知該應還是該拒,在不覺中早已揮之不去,反而在她的心底牢牢扎下根。
是誰說過,愛恨只有一線之隔,兩者之間,僅僅就只有一道邊境而已?他太容易入侵她的心底了,他也太容易越過她心中的那道邊境了,這讓她不禁深深地考慮到,她不能再繼續待在這里,不然,她不知自己將會變成什么模樣。
“它的確有效,對不對?”沒等到她的答案,北堂傲的嘴又自行地去她的唇間尋找。
他如魅如誘的聲音、柔若春風的吻觸,令朝云好迷惑,不知該如何應聲,只能閉目不動,在心里悼念她被他卸去的防備和盔甲,和她那顆早已不再自由的心。
馬房外,站在墻縫邊仔細窺看里頭發生什么事的曲沃,又看得臉紅心跳地回過頭來,不好意思地面對在他眼前這些等著知道詳情的一干人等。
“他們兩個沒打起來?”山老大氣岔地揚高音量,隨即他的嘴馬上被眾人掩覆的手掌給淹沒。
“很遺憾,沒打!鼻謱@些跟來這里,以為可以看到兩位準盟主開打盛況的人們抱歉地說著。
西門烈快快樂樂地朝山老大伸出一掌,“愿賭服輸,別想賴!
山老大扁著嘴,不情愿地自袖中掏出一只銀袋交給他,而其他人,也紛紛付錢給那個西門莊家。
西門烈看著他們那一致的臭臉,眼珠子溜溜地打轉了一會,又朝他們伸出一指。
“倘若這局輸得不甘愿,咱們另外再賭一種如何?”只要是中國人,賭性都是很堅強的,相信他一定可以再撈一票。
“哪一種?”
西門烈興高采烈地招著手叫他們全都往他這邊靠過來,低聲道出下一局賭局賭的是什么。
山老大很懷疑,“賭這個?”
“正是!本褪琴這個才會過癮。
“好,就賭這個!鄙嚼洗蟛灰捎性p地點頭,并且先下手為強,“我賭他們不會,因為那個女人雖然美,但是太危險了,我想聰明的北堂傲才不會去冒這種風險!
西門烈裝作很吃虧的樣子,“那我只好賭他們會了!
“老大,當心又有詐!鼻R見西門烈的臉上居然會有那種表情,直覺地認為這又是騙人的。
“放心吧!鄙嚼洗蟛辉诤醯嘏呐乃暮竽X,拉著他邊走邊說:“這世上不可能會有人能夠攻下那個大美人的芳心。”
西門烈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狡詐地露出一抹笑。
“如果對象是北堂傲,那就很難說了!痹诮^趕來之前,他就先觀察一下里頭那兩個人的進展好了,也許牽牽紅線,也是件不錯的差事! ※ ※
如果說北堂傲很甘于現狀,一點也不想恢復武功,也不想離開這座山寨,那是騙人的。
雖然說,他表面上看來并沒有朝云那么焦急,也沒有她的行動積極,但實際上,他卻比她還想要早日拿回他失去的武功。
每夜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分,北堂傲總會在自個兒的房內研究該用什么法子來解開卸武式才好。但他卻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一個西門烈在暗地里窺伺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這晚北堂傲又想再來試試他的運氣,用他還沒試過的其中一種方法來解式時,一直待在窗外監視的西門烈,在見著他的架式以及他的作法后,再也無法在暗處眼睜睜的看他把自己殺玩完。
北堂傲試著凝聚著丹田之內猶殘存之氣,引氣作力,才想用勁沖開身上的數大穴時,西門烈的聲音便自他的身后傳來。
“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妄想以蠻力來沖破靳旋璣的卸武式!惫粵]料錯,他到底也還是狗急跳墻了。
北堂傲停頓了一會,正打算不理會他的警告繼續做下去時,西門烈卻來到他的面前,飛快地按住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如果能這么簡單就解開的話,靳旋璣哪能在江湖上走路有風?
“什么后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北堂傲勉強捺住性子向他請教高見。
他把話源源本本地轉述出來,“靳旋璣在走之前曾叮嚀我,若是有人想用這笨法子解開的話,一個沒控制好,十個里有九個會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那么就算是他恢復了武功,不也是徒勞無功?
北堂傲當下就決定收勢,不再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又開始在腦袋里轉想著還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開它。
“對了!蔽鏖T烈搔搔發,“那個韓朝云,她好像也在跟你做同樣的事!
北堂傲的心跳霎時漏跳了一拍,“你說什么?”
“剛才路過她的房間,不小心看到她正在做的動作就跟你的一樣,現在,她也許已經用了這個方法來解式了!苯^只交代他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這個北堂傲,又沒有說也要保住朝云,所以他只有舍小取大犧牲朝云了。
北堂傲聽了急忙扔下他朝門外飛奔。
正如西門烈所說,也想用蠻力沖破卸武式的朝云,起了頭卻停不下來,此刻正與無比的痛苦強力的抵抗著。
她緊閉著眼睫,在恍惚的神游中,她是個迷途的人。
紫霞煙騰、白霧迷鎖里,她四處尋不著離開夢境的路徑,只能在風中霧里行走著,撥開眼前陣陣的飛煙后,北堂傲飄忽不定的虛幻飛影,又在她的面前縈繞著,忽遠忽近、若即若離,仿佛在呼喚著她前行,令她更加地使上力氣來沖破被鎖滯的脈穴……
汗水順著她的兩頰淌下,在她小巧的下頷處凝匯成晶瑩的汗珠,滴落下來,像是她又掉進更深的幻影里,令她忍不住急急喘息,總覺得似是被人緊按住咽喉,肺部灼熱得像是快燃燒了,無法呼吸、就快窒息。
“朝云!”急急趕來阻止她的北堂傲,一闖進她的房里時,就見朝云的身子不支的往前傾倒。
他適時伸手攬住她癱軟的身子,察覺她已失去了氣息,不假思索的,他打開她的唇瓣捉住她的下頷,一口又一口地把新鮮的空氣灌進她的肺葉里,直至她發出一聲悶咳,他才俯在她的胸前聆聽她的心跳并檢查她腕部的脈息。
但獲救的朝云仍無法自迷境夢里走出來,凄苦地伸出手凌空掙扎著,跟她的心一般,理智雖想要離夢中人而去,卻又巒棧地不忍離去,走不開。
北堂傲俯身壓下她,連點了數穴,阻止她繼續在不知不覺間使用任何力道,捉住她的兩手,在她耳邊不斷低喃。
“沒事了、沒事了……”
她的指尖緊掐進他的肩頭,低低的呻吟聲,像是在向他求援。
“北堂傲……”為什么他還不來救她?為什么眼前那么多個他,卻沒有一個愿意帶她走?
“我在這里!币呀洷M了人事再也不能多做什么的北堂傲,只好在她耳畔向她請求,“睜開眼看著我,你得靠你的力量走出來!
朝云竭力的睜開眼,像要求生般地直直望進他的眼底,當她的目光接觸到他的臉龐時,腦海里的其他人瞬間走遠,只留下她面前的這個正主兒。
神智仍迷迷蒙蒙的朝云,伸出手怯怯地撫著他的臉,在確定他是真實且不會離去后,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好像才從一場緊扯糾纏的迷夢里驚醒,又倦又累。
從她的腕間察知她的脈象不再紊亂,北堂傲才放心的將她攬抱在懷里,為她拭去額間的汗水。
許久后,她清醒了一些,“你怎么會在這里?”夢里的是假的就算了,怎么醒來時還真有個真的?
“為了避免你走火入魔而來的!边好有那個雞婆的西門烈,要不然她就要從他的生命中溜走了。
“走火入魔?”她靠在他的懷里,臉上盡是不可置信,“我真不懂,為什么……”她已研究了那么久,若這個法子還不行,那還有什么方法才能解開?
“這不是我們能夠獨自辦到的!彼瞄_她額間的發,看她已漸漸平緩下氣息!拔鏖T烈說,若是妄想自行解開卸武式,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走火入魔。”
“你也沒有成功?”他既然會這么說,那代表他一定也試過了。
“對!北碧冒练銎鹚屗,并向她交代,“往后除了靳旋璣外,你別擅自再做這種事!
朝云卻向他搖首,“我沒有辦法等他來!
她不能再等了,若他一日不肯認靳旋璣,她豈不就必須困在這里?不,要是再多待在他的身邊一陣子,她恐怕會連自己也不認識,她太明白,他能在她的心底掀起多大的波濤了,再這樣下去,她將會不再是自己。
“這么急于離開,你是在怕什么?”北堂傲看出了她的抗拒,推測地問:“是怕他們,還是我?”
“我誰都不怕!”朝云在他又朝她靠過來時,忍不住飛快地把謊言說出口。
他微挑著眉,“不怕?那干嘛我一靠近你就抖得如秋風落葉?”
“不要靠過來,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不會踹我的!睂τ谶@一點,他倒是很胸有成竹。
不會?他以為她會對他有特殊待遇不成?就踹給他看!
北堂傲在她的玉腿向他掃來時,忙不迭地把它攔下來,朝她瞪大了眼,沒想到她居然對他一視同仁。
“這么用力……”他緩緩推開她的小腳,邊爬上炕邊曖昧地朝她眨著眼,“踹壞了我,你不想往后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了?”
“不要臉!”朝云直想把這個居心不良的色鬼給推下炕去。
北堂傲不死心地湊近她的唇,很想一親芳澤,“救了你,還不好好感激我?”
“你不需要這種感激……”朝云頂著一張快燒紅的臉蛋,用力把愈來愈像賴皮的牛皮糖的他給推離一段距離,讓他只能吻到空氣。
“錯,我很需要!北碧冒羾K嘖有聲地搖首,反過頭來對她曉以大義,“你若是還記得你讀過的那些做人的道理,那你應該知道什么叫受人點滴涌泉以報!
“你……”還有人這樣勒索的?
他邪里邪氣的盯著她頻咬的芳唇,“怎么,你不肯報恩?”如果他沒記錯,她的師門是最重視禮義道德的,而她,又是長年來都一直奉行著這個信條。
“我……”朝云霎時覺得自己好像只正要上燈臺的小老鼠,上是上得去,可是等一會兒就下不來了,于是遲遲不敢應聲。
他刻意滴溜溜地打量著她,“原來,你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我才不是!”她被氣得口不擇言,可是才一說出口,她又忙著捂住嘴想收回剛才說的話。
“很好,那就快來回報我吧。”北堂傲痛快地朝她敞開了雙臂,咧笑著嘴請君入甕。
朝云睨了他可惡的笑臉一眼,草草地把纖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然后又去按了他的唇一下,就當作是完畢了事。
“沒誠意,這種恩你不如不報。”北堂傲撇著嘴角,繼續刺激她,“虧我剛才為了救你還盡心盡力,不但是吻得又濃又烈,還把舌頭放進……”
朝云克制不住地以兩手緊緊捂住他的嘴,燒紅了一張臉蛋,不肯讓他繼續說下去,但他還是以眼神勒索著她,迫使朝云終于不甘心地挪開纖指,扶著他的臉龐淺淺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但北堂傲卻是無比貪婪,柔柔地拉近她,側著臉龐乘勢吻進更深處,滑過她珍珠般的貝齒,以舌相互糾纏。
北堂傲在她仍有些陶然時,小小聲的在她的唇上述說。
“記住,以后倘若又有男人這么騙你,你可千萬別再上當!边@么好騙,如果也有男人來騙她怎么辦?
朝云的一記粉拳,在聽完他說的話后馬上朝他招呼過去,追打著那個放聲大笑,專門討皮肉痛的可惡男人。
“嘖……”一堆被西門烈拐來的男人們,挫敗地在門外發出一致的慨然喟嘆。
西門烈輕勾著手指,“給錢!
“這樣也算你贏?”山老大覺得這次還要給錢就很說不過去了。
“有肢體上的接觸就算!睕]想到西門烈一分一毫也要計較,“何況他們打得這么激烈,怎么不算?”當初說好了,只要他們兩個能夠雙雙都在床上就算他贏,現在兩個人都還坐在上頭,他當然是這次賭局的贏家。
山老大忍不住大聲吼出:“可是他們又沒有在床上滾!”明明當初說好還要在床上翻滾糾纏的,只是動動手腳而已,哪算是?
西門烈白他一眼,“他們若真是在床上滾起來的話,你說,咱們還能繼續收看下去嗎?”他可不想在他們倆恢復武功時,因為看了不該看的畫面,頭一個被兩個準盟主同時拿著刀劍追著跑。
“說的也是!鄙嚼洗簏c點頭,也覺得若看了那場面的話,里面的那兩個人恐怕脾氣會更不好。
朝云美眸微瞇地站在窗前,渾身顫抖地看著蹲在窗下的西門烈正高高興興地收著賭金,并心情惡劣地聆聽著她身后北堂傲的笑聲,許久之后,她忍不住握緊了粉拳。
耳朵根靈敏的西門烈,在發現窗口似乎多站了一個人后,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撤離窗邊遠遠的,而他身邊所有的男人,在見他臉色驟變之后,也莫名其妙地跟著一塊閃,在抵達安全地帶時才發現他們的克星似乎正在發火。
“呃……”西門烈邊看朝云的臉色,邊對唯一還沒走的人發出警訊,“山老大,趁那個女準盟主還沒揚著拳頭出來遷怒前,你還是快跑吧。”
“。俊鄙嚼洗蟛耪酒饋硐胍闱宄顩r,朝云便不客氣地將他一把拉近,又朝他的臉上轟出一拳。
“唔哇!”
眾人緊掩著臉,不忍去看他的下場,西門烈則是蹲在地上,很同情地拎起被朝云一拳打暈的山老大,并發出一陣慨然長嘆。
“你的臉恐怕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