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綠痕 -> 霸王(上)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霸王(上) 第四章
作者:綠痕

  刺王鐵勒親赴北狄后,率原固守北狄之大軍,大舉征伐天朝邊城以外的外族,并于  戰后私下招降各降國的虎將菁英為己所用,集結了北狄大軍與關外投效麾下的兵力后,  刺王組成了一支戰無不勝的鐵騎大軍。  

  兩年后,北狄煙硝盡熄,情勢亦趨于平緩,鐵勒雖未將北狄一統,但短時間內北狄  再無征戰之象,徹底解決了定威將軍當年無力平定外患的隱憂,書表上奏朝庭后,天朝  世宗遂宣詔返京。  

  接旨后,鐵勒無意孤身返京,吩咐軍中大將率部分鐵騎大軍固守北狄的防御,他則  帶著另一部分的鐵騎大軍,示威式地歸返京兆,直接向世宗暗示著,此次返京只是短期  ,日后,他還要再回到北狄。  

  此舉看在他人眼里,可能多多少少能夠明白,當年他為何愿遵皇命離京,又會何會  執意要拿下北狄。  

  他之所以會傾盡全力拿下北狄,不僅是為完成皇命,同時也刻意在削著久拿不下北  狄的定威將軍的顏面,目的就是想向父皇和眾朝臣證明,北狄這個邊關要塞,據守的人  選除了他外,無第二人可作想。  

  戀姬曾對他說過,她很討厭父皇將他當個下人使喚,其實,他又何嘗喜歡?只是身  為人子,縱使他再不愿也不得不點頭,倘若他有微詞或是駁抗,那么只會落了個有意在  日后與太子臥桑一別苗頭的野心者的罪名。但這回,他再也不愿像以往一般,將他辛苦  打出的江山再次拱手讓人,他不愿再做個任由指使調派,最終卻一無所有的傀儡,北狄  這個足以左右天朝安危的據點,誰也別想自他的手中奪走或是取代他的位置,即使是他  父皇,也休想。  

  或許,多年來總是刻意壓掩著他的羽翼,不讓他茁壯稱雄一方的父皇,恐怕作夢也  沒想到,他老人家的一棋錯手,竟反為;⑻硪怼  

  當鐵騎大軍凱旋返抵京兆時,時值京兆暖春,太子臥桑為犒賞刺王的勞苦功高,特  意將今年的賞春宴移師西內,改由大明宮主辦。  

  但鐵勒寧愿他不要那么多事。  

  春光處處,落英繽紛的大明宮花園里,人如潮花如海。  

  頭一回來到大明宮的戀姬,無法安定地坐在席上,一雙水眸直在人來人往的偌大花  園中搜尋著,在久久尋不到人后,她索性想離開席間去園子里找。  

  「你想去哪?」來到大明宮就已是草木皆兵的沁悠,在她又想離開東內家眷的席位  時,理智地再把她按回席上。  

  「我想去看看二哥……」這兩年她在嘯月夫人府內,也下知是嘯月夫人想要封鎖她  與外界的聯系,還是沁悠又做了什么事,對于外頭訊息不是很清楚的她,還是今日要出  門時才知道鐵勒返京了。  

  沁悠眼眸一轉,「別去找他,留下來陪我!故虑槿羰菦]辦好,臥桑那關她可就難  過了。  

  「陪你?」她回過螓首,不解地看著她臉上的難色。  

  「誰教我娘塞了些名為陪我賞春,但實為媒薦的對象給我?」沁悠哀聲嘆氣地攤攤  兩掌,「你就行行好,留下來幫我擋一下!  

  她微微瞇細了水眸,「你娘不是對你的婚事從不急的嗎?」為什么提到鐵勒后就急  著要攔她?還急到連謊言也出籠了。  

  「她忽然急了!骨哂七是硬撐著牛皮不想被戳破。  

  撒謊。但她為什么要撒謊,為何下愿讓她去見鐵勒?她的葫蘆里是在賣什么藥?  

  就在戀姬還推敲不出個所以然來時,席間匆地傳來一陣騷動,她抬首看去,身為賞  春宴主人的鐵勒,正被一群盛裝赴宴的王公朝臣簇擁至西內的席上。  

  沁悠直在嘴邊咕噥,「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臥桑是說過別讓她靠近鐵勒  ,但可沒吩咐過不許鐵勒靠近她。  

  在瓣瓣落花的掩映下,戀姬看不清此刻鐵勒的面容,但在見到他熟悉的身影后,她  赫然驚覺到時光在他們之間的流逝。  

  自鐵勒說出不會回來看她的那句話后,他也真的沒再見過她一面,他離開后,日子  一天天過去,他的模樣日漸在她的腦海里變得模糊,此番相見,她沒有半分原先想象的  欣喜,因為,他又如同多年前首次由臥桑帶來見她時一樣,成了個與她有血緣的陌生人  。  

  他已是一個她不熟識,也下知他有什么轉變的男子,而她,還是他記憶中的小妹嗎  ?他會不會已經忘了?  

  一群群裝扮嬌艷柔媚、身著錦衣華服的女子們,在大老們的引領下,踩著細碎的步  伐,魚貫地出現在西內的席間,一個個被引至鐵勒的面前,鐵勒的反應只是抬抬眼皮,  隨后又舉高手中的酒盅,再向身后的冷天色要了盅酒。  

  站在這一頭的沁悠也看見鐵勒了,她先定眼瞧了瞧那些被送至鐵勒跟前的美女,再  回過頭緊盯著戀姬臉上的表情變化。  

  戀姬的目光沒有移動,只是失了笑的玉容,看來孤單又落寞,讓人覺得像是被拋棄  了般。  

  「那些人是……」好半天,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沁悠挑挑眉,「太子介紹給刺王的。」姿色皆屬一等,看樣子,臥桑已經事先為鐵  勒挑撿過了。  

  「大哥?」他待在太極宮里不忙他的國務,卻做起媒來了?  

  「聽說是老臣們的請托,太子推不掉!拐媸呛媒杩诎,只可惜鐵勒也不是個省油  的燈,看他那副臭臉,他八成早已知悉太子的企圖。  

  戀姬反感地蹙著眉,「那些老臣不是只把二哥當成一名為父皇征戰的武將而已嗎?  

  」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教風水是會輪流轉的?」沁悠瞧下起地哼了哼,「趨炎  附勢本就是朝中的生存法則,他們那些墻邊草,當然要適時往有好處的那邊倒!  

  「二哥做了什么才讓眾臣對他改觀?」她無法理解他們會自太子那邊倒戈的原因,  之前不管鐵勒再怎么做,他們也不會看鐵勒一眼,怎會變得這么多?  

  「他拿下了北狄。」沁悠偏過頭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很快是吧?」  

  戀姬怔愕地張大了眼。她還以為……鐵勒只是和以往一樣奉旨回京向父皇稟報戰務  而已,沒想到,他竟在兩年間就完成了這件定威將軍辦不到的重任。  

  「現下刺王在朝中的聲勢如日中天,直逼圣上與太子,想向刺王巴結攏絡的人,自  是不計其數!骨哂七呎f邊回想起那日和娘親在京兆城墻上所見到的壯盛軍容!改悴  知道,當刺王帶回那支鐵騎大軍時,滿朝為刺王接駕洗塵的文武大臣,只差沒瞪凸了眼  珠子,你真該見見那支鐵騎大軍的陣仗的!  

  「父皇這次召他回京……」戀姬無心去理會那些,只是憂心地緊鎖著眉心!甘且  為想再將二哥調離北狄嗎?」又是召他回京,這模式太像了,就怕父皇又想再一次地剝  奪他的戰果。  

  「放心,圣上動不了他的!骨哂瓢参康嘏呐乃募,「刺王若是不回到北狄,只  怕另半支鐵騎大軍會像無韁野馬誰也制不住!拐l敢不讓他回去呀?聽說整支鐵騎大軍  就只聽從刺王的號令而已,不讓刺王回去,難道眼睜睜的看另半支鐵騎大軍在北狄作亂  嗎?  

  她聽了不禁深深吁了口氣,「那就好……」只要別再虧待他就好,她實在是不想再  見到他不得不從的忍抑模樣。  

  不好,一點都不好。  

  愈是觀察她的表情一分,心情就愈沉重一分的沁悠,直在心底擔心,在經過兩年的  時間醞釀后,臥桑的預言就將成真了。  

  站在戀姬的身旁,她將戀姬的失落看得那么仔細,也把戀姬比以往更多的關懷盡收  眼底后,她再也不了解戀姬到底是怎么看待鐵勒,又如何將鐵勒在心中定位,戀姬究竟  當鐵勒是個兄長?還是個……男人?  

  「我到別處走走!褂X得自己站在這里很不自在的戀姬,別開眼眸,轉身想找個地  方避開眼前的場景。  

  沁悠一改前態地巴不得她快點離開,「去吧、去吧!  

  ***  

  她走了。  

  自始圣終兩眼都在戀姬身上的鐵勒,在戀姬離開東內的席上時,急切地側首想尋找  她的身影,好再多看她一眼,可是圍簇在他面前的女人們,再一次地遮擋去了他的視線  ,令他掩抑許久的心火驟然燃起。  

  他厲眸一掃,使勁揮開攀上他臂膀想摟著他的女人。  

  「別碰我!挂率强丛谂P桑的面子上,他早把這票人攆出宮了。  

  臥桑弄這些女人來的用意,其實他也心知肚明,看來,行事謹慎的臥桑,并沒有忘  了當年的憂慮,依舊還是惦在心頭上,為怕他在回來見到戀姬后會生事端,故意找了不  少皇親或大老們的女眷來給他,說好聽是推不掉人情,實際上,他相信臥桑定是非常樂  見如此。  

  只是,臥桑為什么不相信他?  

  對于戀姬的事,他早已向臥桑確切地否定過,而這兩年來他遠在北狄,也沒有打破  承諾返京看過戀姬一回,是他不值得信任,還是臥桑對自己所篤定的事太過自負,認定  他定會如所預料地做出違常背倫之事?  

  「刺王……」耳邊再度傳來的陣陣嬌噥軟語,再度讓鐵勒煩躁的心緒更添幾分怒意  。  

  鐵勒惱怒地向一旁招手,「天色!  

  待在他身后觀看這場粉紅戲碼很久的冷天色,愛笑不笑地湊至他的身邊。  

  「在!乖缇椭乐髯訒懿涣诉@票女人,他已經卷好袖子準備清場趕人了。  

  「弄走她們!乖僮屵@些女人多留一刻,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派人架走她們,直接  不給臥桑面子。  

  他語帶保留地問:「方法?」再怎么說,他們也是今日賞春宴的主辦人,弄不好的  話,會招人閑話的。  

  鐵勒壓根就不管那么多,「隨你!  

  隨他?他是很想隨他意啦,只是怕隨他意的話,他會跟這里所有想跟鐵勒攀親搭戚  的王公大臣全都結下梁子,可是不照令趕人的話,他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王爺,可否請你給我一點小小的協助?」冷天色轉了轉眼珠子,隨后討好地對他  陪著笑臉,「請你……皺個眉頭好嗎?」  

  被人纏了數日,心情早就不悅到極點的鐵勒,立刻擰起兩道劍眉,原本就覆上十層  寒霜的俊容更顯得陰森,當下嚇壞了一票打算黏過來的鶯鶯燕燕,就連想做媒的大老們  也被嚇得落荒而逃。  

  冷天色佩服地低喃,「真是有效……」就知道這個方法收效迅速確實,比什么法子  都管用。  

  「這里交給你。」在下一波與宴者靠過來前,鐵勒下考慮后果地站起身。  

  冷天色當下如臨大敵,「交給我?」他有沒有說錯?  

  「我要回宮!顾^也不回,徑自在人群中清出一條路來,無視于身后一干錯愕人  等。  

  「慢著,王爺……」攔人不力的冷天色,掛著一張忽青匆白的臉,不曉得該怎么收  拾他留下來的殘局。  

  邊走邊趕人的鐵勒,在甩不掉黏人蒼蠅般的朝臣后,他索性回眸憤然一瞪,成功地  懾住他們后,他放棄回到大明宮的園道,繞遠路地改走向一旁僻靜的樹林,才步入林間  不多久,在動搖的草木問,他聽見陣陣悠揚的琴音。  

  他腳步一頓,不解地皺著眉。大明宮的樂官早已撤下,是誰在彈琴?熟悉的曲調徐  徐在風中飄蕩而來,那一弦一音,聽來是如此熟識,就像是……是戀姬。  

  鐵勒腳下轉了個方向,不再急著回宮,反循音在園子里找起人來,聆聽著愈彈愈亂  的琴音,他有些心急地加快了步伐。戀姬有心事,自她的琴聲中他聽得出來,她又藏了  不想說出口的心事,她是怎么了?方才在席上見她還好好的,怎一會就變了?  

  未到音源處,尖銳琴音進起,扎耳刺人的斷音顫動了空氣,寂寂地在風中回蕩,鐵  勒怔了怔,拔足奔向余音裊裊處。  

  她是何時按斷琴弦的?戀姬茫然地凝視著被斷弦割傷的指尖。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不明白胸口這陣郁悶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今日來這見久未  返京的鐵勒,她是很高興的,她也很樂見他總算是為自己著想力抗父威,可是此刻這種  驅之不散的漫心刺痛,夸人心肺。  

  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的?從他出現在花園遠處的那一頭?還是他沒有過來東內的  席間看她?或者是當那個女人白皙的玉手,搭上他臂膀的那一刻起?  

  漫天的黑影匆地遮去了她頂上的燦陽,她回神地抬起螓首,鐵勒近在面前的臉龐,  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聲音驀地凝結在她的喉際,她發不出聲,震愕地看著他拉過她的手指,俯首  以唇吮去上頭沁出的血珠。他濕潤的唇,輕吮著她的指尖,那種溫暖親昵的觸感,令她  渾身泛過一陣顫抖,激躍的心房匆地狂奔了起來,一聲又一聲地拍擊著胸口,當他的舌  尖不意掠過時,她燒紅了秀頰,燙著似地急要收回手。  

  血勢猶未止,握著她指尖的鐵勒拒絕松手,在感覺到她的拒意時,他起頭想向她解  釋,卻意外地看見一張失措的小瞼。  

  此刻的她若是失措,那么他便是張皇。  

  鐵勒靜看著這張久違多時,總讓他在漫漫長夜里憶起的玉容,曾經壓抑下的妄念再  次被勾曳而出,像張被撒下的網,將他緊緊攏住。  

  他知道,自己正措手不及地一腳踩陷進了那個多年前的圈套中,它來得太快太急,  令他毫無掙扎的余地,就連抵抗的力氣都來不及蓄起,只能這樣一點一滴地沉陷進去。  

  林間的暖風自他們倆間吹過,好似某個始終糾結著的心結遭人解開了,他的思緒突  然變得很清晰。  

  在今日之前,他曾在下意識里責怪著臥桑,為何要對他設了個圈套來讓他的心浮動  ,但如今,他不再怪臥桑,因為即便是臥桑盛了個圈套來到他的面前,那又如何?只要  小心避過即可,但他為何避不過反深陷進去了?那是因為他「想」。  

  想得太多,冥冥之中,是即非、非即是,似假亦似真,這兩年來,他不斷在心頭掂  量著它在他心中的真偽,到頭來,它竟因此而成了個「真」。  

  這圈套,是他讓自己掉進去的。  

  他不想反抗,就想這般放縱自己下再回頭,因為在他眼中,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  小妹,她是個女人,讓他充滿了無限綺想和渴望的女人,想擁有她的念頭喧囂鼓動著,  催促著他前去將她擄獲,占為已有。  

  在他深邃如墨的眼瞳下,第一次在他面前,戀姬想要躲藏,渴望能避開這個曾與她  最是親近的男人。這次他的出現,沒有如常的關心問候、沒有溫煦的笑意,他只是看著  她,定定地,用一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著她,他的目光陌生得令她心驚。  

  也許是指尖的顫抖泄漏了她此刻的心情,鐵勒瞬也不瞬瞅著她的眼眸終于動了動,  刻意地,他看著她的眼眸,執起她的纖指將它送進唇里,慵懶緩慢地吮去上頭的血漬,  而她,則緋紅了一張小臉奮力地抽回手,不敢再讓他持握。  

  四下無聲,漫著青草香氣的林間很安靜,可是戀姬的心房卻尋不到片刻的安寧,只  因為,在這天她終于察覺到,年少稍縱即逝,已成為記憶的過往,再無法追溯尋回,所  有的記憶已在歲月中改變,無一例可避,即使是他們也一樣。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往事是一顆隨風的塵埃,早在天地間無聲飄逝而過,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鐵勒,而她  ,也不再是她。  

  ***  

  朵朵煙花照亮了大明宮的夜空,魅夜明亮如晝。  

  接連著三日三夜后,賞春宴已至尾聲,在這晚,圣上與太子親臨大明宮,三宮娘娘  與眾皇子也到場與宴,出席的百官將素來冷清的大明宮擠得水泄不通,放眼處處,凈是  人聲喧嘩、杯影燭光。  

  她受不了這種場合,她迫切地需要透口氣。  

  在沁悠的協助下,戀姬總算是自折騰她的宴上脫身,不必再繼續扮演著十公主的角  色,與那些她見都沒見過,也不曾有過往來的高宮女眷或是皇親們敘舊寒暄,長年不返  宮的她,在這宴上,除了她的兄長們和三位娘娘外,她一概不認得,天曉得,她就連父  皇的模樣也都有些生疏。  

  所有參宴者,都集中到人聲鼎沸的云霄殿里,也因此,紫宸殿外的花園顯得格外安  靜,戀姬揉按著久站過度的雙腿,在園中的石椅上坐下,終于有個機會好好喘口氣。  

  這三日來,她的日子很難熬,不只是因那些煩人不止的吵嚷宴席,也因那名她想躲  避的人。  

  會想躲避鐵勒,除了時間帶來的那份她無法跨越的疏離戚外,更因鐵勒看她的那雙  眼眸,他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令她心慌,她說不上來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可是這感  覺卻不討厭,她也不怎么排斥,或許是因為,不是同母所生的鐵勒從小就不在她的身邊  ,加上他又長年在外,因此對他,她總沒有什么兄長的感覺。  

  兩年不見,他的外表有些改變了,不同于其它兄長們的斯文俊美,他的輪廓深邃立  體,一雙醒目的黑眸變得更加狂放燦亮,舉手投足間所散放出來的沉穩與冷峻,壓倒性  地贏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讓她的心房……微微悸動。  

  這讓她感到害怕,她因此變得膽小,不敢面對他。  

  她怕,她下再將他視為兄長;她怕,那份無時不刻不惦著他的感覺,正是因某種情  悸而產生的。她甚至無法與他在同一個地方同處,因為她的雙眼,總會背叛她的意念游  離至他的身上去。  

  伴隨著響亮的煙硝聲,煙花七彩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龐。戀姬抬首望向天際,天上  正熱烈地慶賀著一如人間,璀璨綻放的火星在點亮幽暗的夜空時,映出天際層層厚厚的  云朵,當花火無聲隕落,四下光影隱去時,在遠處宮燈微弱的光線下,她看見了那道這  三日來她一直回避著的身影。  

  望著朝她走來的鐵勒,她沒來由的覺得心虛,彷佛多站在他的面前一刻,方才還未  散去的思緒就將被看穿似的,讓她下意識地轉身想跑。  

  「別亂跑!故珠L腳長的鐵勒,輕松地自她身后將她擁住,免得她在幽暗的林子里  撞著了什么。  

  受困在他的懷里,戀姬無法平定下劇烈跳動的心房,在她急急想離開時,他緩緩收  攏了雙臂,十指交握在她的腰間「指傷好些了嗎?」他俯下身在她的耳畔低問,面頰幾  乎碰著了她的。  

  霎時,回憶如潮水般地灌入她的腦海,回想起那日他吮著她指尖的模樣,戀姬便不  由自主地燒紅了面頰,他溫暖的鼻息,不時吹進她的耳里,在他的臉龐輕輕摩擦著她的  發鬢時,她伸出手覆在他交握的掌上,情急地想解開他的束縛,但他卻收得更緊,令她  怎么也拆解不開他執意緊握的十指。  

  鐵勒深深地將她的一舉一動看進眼里。  

  三日來,他找遍了機會想接近她,可是她就是一味地躲,就連正眼也沒有看過他一  回,他不得不懷疑,她可能已經看出了些什么。  

  「你在躲我?」他的聲音淡淡響起,泛在黑夜里,聽來不像問句,倒像是一種篤定  。  

  他知道了,即使她下開口,他還是知道了。  

  戀姬緊抿著唇,不想回答,也不敢回答。當他開口時,融融的暖意便覆上她的耳,  他低沉的耳語造成了一種酥酥麻麻的戰栗感,一路蜿蜿蜒蜒地自她的耳際滑下,竄向躁  動不安的四肢百骸,而后,凝聚在她的胸腹間。  

  在臂彎中遭他的體溫包攏,溫熱的昏眩朝她涌來,她不曾與他如此貼近,兩人身軀  親昵的契合之際,她發現,因長年處在寒冷的北狄,鐵勒的衣裳素來穿得很薄,此刻透  過兩人的抵觸,她明確地感覺到他的心跳,正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她的背上,像種催促  的旋律,引誘著她胸坎里的那顆心隨他一起鼓動。  

  圖中遠處的宮燈奄奄欲滅,閃爍飄搖不定,一如她的心。  

  她藏在心頭卻理不出個原由的害怕,驀地在她的心中悄悄有了個解答的雛形,并逐  漸地凝聚擴大,眼看就將見到它真實完整的樣貌,她恐慌地發覺,此刻她競懼于自己遠  勝于他。  

  逆風點火,反燒己身。  

  他們會變成如此,或許,是她一手造成的,這些年來她下該太過親近他,也不該把  他當成唯一的親人般依賴,所以才會造成他的想象與改變的空間,只是往事已經走得太  遠,她沒有機會去后悔,她萬不該忘了,這世上沒有什么是能直到永遠而不變質。  

  心慌意亂間,她抖了抖身子,明明就是個暖春,她卻覺得無比寒冷。  

  感覺她在顫抖,鐵勒微微松開了懷抱,想脫下外衣搭在她身上,戀姬乘隙一把用力  將他推開,氣息難平地轉身站在他的面前。  

  天際厚重的云朵釋出積蓄已久的淚,點點細雨悄然落下,落在她身上,更加深了那  份冷意,令她不由得懷念起方才他溫暖的體溫,她怔了怔,忙甩甩頭,將這不該有的想  法拋至腦后。  

  隔著細若絲網的雨簾,戀姬靜望著與她四目相接的鐵勒,在看清他眼瞳的那一剎那  ,她終于知道她為何會恐懼于自己,并想躲避他,因為,他也和她一樣。  

  他們都有一雙背德之瞳。  

  她直搖著螓首,纖足不斷地往后退,難以相信這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戀姬!」在她頭也不回地逃走之時,鐵勒站在原地朝她大喊。  

  細雨紛紛迎面而來,戀姬在草葉皆沾了雨珠的園子里竭力奔跑,恍然間,當年他在  嘯月夫人府里逃躲她的背影,浮映在她的心頭上,與如今的她緩緩重疊后,清楚地印證  出,她也已踏上了與他當年相同的路途,一前一后,他們竟犯了同樣的錯。  

  愈是深想,她愈是加快了腳步奔逃,而讓她絲毫不敢回頭的原因是——他下再喚她  為小妹,他叫她,戀姬。  

  ***  

  果然是他。  

  沁悠一手按著門框,自打開戀姬的房門見到外頭的來客后,她就有種想要把門關上  ,然后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的沖動。  

  那夜,自戀姬一聲不吭地淋著雨先行自大明宮回府后,她就已在猜測,戀姬出去外  頭透口氣時,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或是遇見了誰,想自戀姬的口中問出答案來,但戀姬  只是一如以往地把話藏在肚子里,下多久便得了風寒,鎮日昏昏地在房里睡著,讓她這  幾日來不斷地苦思著答案。  

  她本是打算待戀姬的病情好些了時,再想法子把它套出口,誰知道,鐵勒這個答案  ,卻自動地送上門來。  

  「刺王怎會大駕光臨?」沁悠首先漾出個天下太平的笑容。  

  「我想見她!硅F勒淡應著她,側首看向她身后并舉步欲入內。  

  「天色晚了,恐怕……」她忙傾身擋住他的視線和腳步,「不方便!孤犎苏f,太  子的為人雖好,但太子對辦事不力之人的懲罰,可不會也是那么善良。  

  鐵勒緩緩挪回眸子,銳眸在她的臉上游移了一會,不過多久,便將她唇邊那抹僵笑  給推出個結論來。  

  「太子交代你提防著我?」被困在太極宮的臥桑,為防他不守諾,必定是已在戀姬  的周遭撒下保護網了。  

  明人不說暗話,夠爽快。她笑了笑,索性也大方承認。  

  「對!乖谶@種像要把人刺穿的眼神下,說謊這個工程難度太高了,識實務為宜。  

  他扯扯嘴角,「出去!  

  她暗怒地瞇著眼,「我有別的選擇嗎?」又是命令?他們這些皇子以為她是任他們  使喚的嗎?  

  「沒有!硅F勒不由分說地朝外彈彈指,跟著他一道來的冷天色,立刻把身子擠進  門縫里。  

  「郡主!估涮焐珒炑诺爻辛藗禮,揚起一掌殷勤地請她讓出房內之位。  

  「她還病著,別嚇著她!乖谝虿辉缸,所以被等得不耐煩的冷天色下怎么禮貌地  拎起請出去時,沁悠不忘對他叮嚀。  

  他們一走,鐵勒隨即關上門扉,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踱至里頭的內房,來到床邊,  輕巧地揭開曳地的紗簾,低首看向床榻上正熟睡的人兒。  

  從最初的頑強抗拒,雜沓擾嚷不安,到正視自己的心聲,兩年來,他將她想遍了千  百回,但再怎么想象,也抵不過這一刻的真實。  

  燭光下的她,依舊是兩年前他離開時的模樣,不同的是,他再也無法將她視為妹子  ,也因此,他再找不到她以往在他心底的模樣,她成了一個掠奪他所有目光的美麗女子  ,讓他心動,也讓他急切地渴望能擁有。  

  她是他珍視的瑰寶,在這座冰冷的皇城里,她是他唯一擁有過的眷戀,他曾因她而  短暫地停止了流浪,在她這塊提供他棲息的土地上,他嘗到了溫情的滋味,她的出現,  使得他孤獨的心靈得到了慰藉,脆弱的靈魂,也終獲得了釋放,隨著她日漸在他的心底  扎根,他總算明白了,在與權勢利欲交戰之外,他還是能夠擁有什么的,他并不是非得  永遠孤單。  

  然而臥桑的不允許,與處心積慮的防范,他當然明白是為了什么,也一度讓他裹足  不前。他知道,他若是不顧一切,所將要面對的恐怕下只是流言蜚語,道德的枷鎖,他  得一輩子都扛在肩頭上,但他不怕別人將會怎么想、怎么看,也不怕史筆如劍、倫常如  刺,自他有記憶以來,他的生命中,總有著不允許與遵從,他總可以,不聽任何人的命  令,依循著自己的心意,做自己真正的主人一回。  

  伸手輕輕撥開她覆在頰上的一繒發,鐵勒的指尖如羽絮般悄悄滑過她的眼睫,他記  得,在這雙眼睫下,曾經盛載著她的驚惶,和看穿后的不知所措。那夜她離去時,他很  想拉住她,在她耳邊告訴她,她毋需懼怕,他還是和以往一樣。  

  他沒有變,疼惜她的心情絲毫無減,甚至對她還多了一份戀慕,他只是變得貪心了  一點,只是想再多擁有她一些,單純的兄妹關系已不能再滿足他,他甚想拉近他們之間  總會被隔開的距離,讓她只屬于他一人,不會有人來與他瓜分她給予的感情,而他則可  以永恒地保有她,為她停留。  

  冰冷的唇上匆地一暖,源源暖意自互觸的唇間漫開了來,睡意濃重的戀姬迷茫地張  開眼,混沌的眸心猶不能凝聚視線,在終于能看清時,睡意消散無蹤,她驚詫地倒抽口  

  氣。  

  鐵勒?  

  「不要怕我。」鐵勒在她的眸子里盛滿恐懼,起身拚命往床角里縮時,心疼地朝她  伸出手。  

  戀姬避開它,在他坐上床榻時忙不迭地想從另一旁下榻,過于激烈的動作,使得她  有一刻的昏眩,看出她不適的鐵勒飛快地一掌環上她的腰肢,稍一使勁,便將她帶至懷  里安坐著。  

  「二哥?」她不確定地喚,側著臉倚在他的肩上,按著他胸口想推開他的掌心,卻  使不上什么力氣。  

  「別怕,沒事的!顾麥厝岬嘏膿嶂谋臣,就像是在哄個夢悸醒來的孩子一樣  。  

  他低沉的嗓音,此刻聽來,深具穩定心神的作用,戀姬的心跳舒緩了些,等待了許  久,他并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讓她忍下住卸下心防,逐漸在他懷里放松了身子。  

  在他節奏有致的拍撫下,她很想告訴自己,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夢,她并沒有醒來,  他們也都和以前一樣,在他們之間并沒有發生過什么,只要她在他的懷中閉上眼,她便  是安全的。  

  窗外蟲鳴凄切,繁聲陣陣,彷佛所有蜷縮在土里以避冬寒的小生物,都在這清香的  春夜里提早破土而出,攀上草葉枝頭嘹亮高唱。  

  她靜靜聆聽著,感覺自己莫不也是其中的一員?某種放肆的情愫,正不安于室地,  自心頭深處爬竄出來,眼看羽翼將成,她再怎么掩飾壓抑,也無法將它壓回心土里去,  誰也束手無策。  

  在這苦無對策,下知該怎么收拾這一江下該有的春水的剎那間,她聽見另一個自己  在她的耳畔低語……你不貪、不想嗎?反正他早已看出來,再偽裝也改變不了什么,何  不就順遂一下自己的心意?不若片刻而已,不會有大礙的,沉醉一下又何妨?  

  戀姬閉上眼,很想就這般沉淪下去,讓這一刻暫停,讓她可以借機偷個在午夜夢回  時分偷偷輾想的記憶,就算這只是夢,夢景就如煙花的生命那般短促,那也別讓她太快  醒來,她還不想離開。  

  「跟我去北狄。」鐵勒緩緩收緊了懷抱擁緊她,暗自下定了決心。  

  神智被他的體溫蒸騰得慵懶模糊,他帶著磁性的低嗓,勾引出她無限的想象。  

  就照他的話,攜手一起離開這座令她覺得窒息的京兆吧,沒有旁人,就他們兩個,  反正除了他外,她在京中也沒什么人可惦可戀,不如就放下眼前的一切與他一塊到遙遠  的北方吧,找個無人認得他們的地方落腳,改名、換姓、隱蔽身份,瞞住天下人也瞞住  他們自己,他們會是一對尋常男女,再不會有閱盡天涯的離別之苦,不會有想念的等待  ,下必再欺人欺己,也沒有血緣關系……血緣!  

  戀姬驀地睜大了水眸,所有的迷情像是倏然退潮的海浪,一下子消逝得老遠,只留  下不容得改變的血淋現實。  

  無限悲戚重新占據她的心房,血緣這兩字,就像一道燒紅的烙印,深深烙進他們兩  人之間,她明白,再怎么圓謊也是徒勞,今日,她或許還可以眶騙自己,但明日呢?還  有數不盡的黎明呢?這個謊言,無論她走到哪都會跟著她不放,難道她每一日都要活在  欺騙自己的生活里?他可以勇敢,但她卻下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的心都涼了。  

  「跟我走!惯t遲得不到她應允的鐵勒,有些心急地抬起她的下頷。  

  「不行,二哥……」她不斷搖首,才想對不清醒的他曉以大義,但他堅定的眼眸,  卻讓她把到嘴的話全都收回去。  

  他已經決定了……她再怎么說也是枉然,她本以為,只要她一如以往地向他求援,  他便會伸出雙手將她自困境里解救出來,可是這回他非但不幫她,反想拉著她一起陷下  去,他根本就不顧忌,也無意為他人著想,他才不管會因此而發生什么。  

  將她眼中的干愁萬緒皆看進眼底的鐵勒,黑眸微微一閃,他抬起雙手捧著她的面頰  ,在她還不明白時,側首吻上她的唇,什么也不想。  

  戀姬張大了水眸怔在原地,唇上蝶印般的吻觸讓她無法回神,他小心地啄吻著,誘  哄似地在唇上徘徊,令她不自覺地閉上眼,那燎原的甜蜜感抽空了她的思緒,他在她頰  上的大掌緩慢地挪移至她的背后,緩緩將她壓按向他,感覺他的吻逐漸加深了力道時,  她的氣息霎時急促了起來。  

  她搖首想制止,但他以一掌固定在她的腦后,落在他胸前的一雙小手,不住地推撼  著他。  

  「二哥!」用盡所有力氣,她猛然推開他大叫。  

  遭她推開的鐵勒,胸口急速地起伏著,定定凝視著顫抖不止的她許久后,他用力撇  過頭去,坐在床畔將兩手埋進發里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他拚命忍抑的模樣,看得戀姬有些下忍,忍不住移動身子想朝他伸出手。  

  「別過來。」他嘶啞地開口,極力想壓下心頭源源不斷涌上的那股沖動。  

  戀姬隨即將伸出去的掌指緊握成拳,她別過臉,在這進退不得的片刻,既怕會傷了  他的心,又怕她會傷了自己。  

  喘息稍定后,鐵勒站直了身子回過頭來,清楚明確地說出他的決心。  

  「我不會改變心意,我等你點頭!固痹曛粫䥽樦怂麜纫苍傅,他相信  ,她的心意也是和他一樣的。  

  戀姬倏然抬起螓首,惶然迎上他的眼。  

  他不會放棄,不管有什么阻曉在他們之間,他也不會放棄她!但他,怎么可以……  她不知該有什么反應、該說什么話才是對的,不開口,怕他錯認為默許,若是開口應允  或拒絕,那又皆是欺己。  

  隱隱地,額際有些燙熱,她彷佛已經可以預見,在未來等待著她的,除了他以外,  還有片看不見底的黑暗,是片在她遭人推落后,不管她墜落得再久、跌得再深,她的足  尖也無法抵地的無盡深淵。  

  「我等你!沟炔坏剿_口,鐵勒再次向她重申。  

  戀姬失去力氣地倚著床欄,頹然地望著被他掩上的門扉,耳邊還殘留著他的話語。  

  幾不可聞的抽泣聲自她的口鼻間逸出,她掩著臉龐,下知這淚是為了誰而落下。是  為自己、為他?或者,是為他們?  

  誰來告訴她,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  

  「刺王又來了!故懿涣艘皇夷貧夥盏那哂疲雎暣蚱七@片戀姬刻意制造出來的  沉默。  

  她受夠了,打從那天鐵勒來過后,她就一直陪戀姬躲人和過這種無聲的酷刑,但這  種日子真的不能再過下去了,鐵勒的耐心多得可以天天造訪,而戀姬又似乎是有辦法沉  默到地老天荒,那她這個無辜的第三者怎么辦?她可沒有他們倆永遠也磨下完的耐性,  她絕對有必要自救一下。  

  坐在椅上刺繡的戀姬,在聽了她的話后怔了怔,手中的金針不慎扎進指腹里,轉眼  間,朵朵嫣紅為她手中的繡巾染上了另一種顏色。  

  「他人呢?」一顆心緊緊揪懸著的戀姬,問得有些急,也有些害怕。  

  「我娘趕走了!顾峦律啵_戀姬用來掩飾傷口的繡巾,然后對著淌血的傷口  

  皺眉。  

  「別……」在她想壓住傷口止血時,戀姬飛快地抽回指尖,將小手藏至背后拒絕讓  她碰觸。  

  她一頭霧水,「戀姬?」  

  戀姬的眼眸不自在地流轉,怎么也不想讓他人碰觸到那根手指,只因為,它曾與鐵  勒的唇短暫地接觸過。  

  身為旁觀者的沁悠忍不住嘆口氣,拉了張椅子至她的面前坐下后,打算與她打開天  窗說亮話,也省得她這般折磨自己。  

  「你還要躲嗎?」她將那只躲藏的小手拉出來,并用繡巾覆上壓住止血!高@樣躲  他,真有用嗎?」無論她再怎么躲,她頂多也只是把鐵勒隔在門外而已,住在她心底的  那個鐵勒,她根本就趕不走。  

  聽著她似明非明,又像始終都在一旁袖手旁觀的話語,戀姬轉想了半晌,臉色變得  蒼白。  

  「你早看出來了?」怪不得以往沁悠老愛說些試探性的話,也在鐵勒回來后不要她  去見鐵勒。  

  被點破的沁悠搔著發,「自鐵勒頭一回來到府中見你,并愿為你留下時,我就有預  感了!怪皇怯蓄A感并不算什么,她還遠遠不及那個可以去當半仙的臥桑。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只是一味地對她說著試探性的話有什么用?既然是知情  ,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阻止她?  

  「我試過!骨哂茻o奈地攤著兩掌,「只是當時我并沒有說得很清楚,因為那時的  我也不敢太肯定,當然更沒料到它會在日后成真!  

  也對,就連她自己也沒料到,沁悠這個旁人又怎會知道?這錯是她自己找的,她想  責怪沁悠什么?  

  「你打算怎么辦?」卡在這個進退兩難的局面上,她很懷疑戀姬該怎么全身而退。  

  戀姬痛苦地環緊自己,「我和他是兄妹!  

  沁悠責怪地睨著她,「既然知道這一點,你當初就不該太過親近他、太在乎他,即  使是兄妹,你們的感情也未免太好了些。」  

  「那時我只當他是個哥哥……」她怎會知道,依賴,是會引人掉入陷阱里的。  

  「那時?」腦中警鐘當當作響,沁悠當下十萬火急地拉起了警報,「那現在呢?」  

  現在?她泛紅了眼眶,自私的淚淌下她的面頰。  

  她當他是個男人,或許從很久以前起,她就不再當他是名兄長了。  

  「戀姬,他是你哥哥。」沁悠深吸了口氣,兩手緊握住她的肩頭,一字一字地告訴  她。  

  她虛弱地閉上眼,「我知道!  

  「你不知道!骨哂朴昧Φ負u撼著她,「聽我的,把它當成一場錯覺,你們從沒有  開始過,接下來也不會有將來,明白嗎?」  

  苦澀的笑意泛在她唇邊,「真能這么簡單嗎?」若是真能如此,她何需憂、何需愁  ?何需坐困愁城無法脫身?  

  「戀姬?」沁悠擔心地看著她含淚的眼眸。  

  戀姬傾身靠在她的肩上,姿態像是想捉住一根浮木,又像是想獲得片刻的喘息。  

  旁人不懂,為了保護自己,鐵勒故而待人疏離冷漠,他不易愛人,一旦愛上了,便  是傾心傾意。這回,他是動用了十分的力氣來下決心的,要他放下,那么,他得再花同  樣的力氣,一直以來,他所能得到的東西很少,故而能夠抓住什么,他就緊握不放手,  要他放棄,他不會許的。  

  而她,也不知自己是否放得下。  

  近來,就連作夢,夢里都有著他的痕跡。鐵勒不需費心哄誘她什么,也不必揭示他  想愛的那份欲望,只要他那般看著他,只要她也和他一樣,那么她就只能日復一日地處  于搖擺中,連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想放開他,想得到他,卻又害怕承擔背德這個罪  名,想放棄他,她又心戀不舍。  

  不能的,她不能再如此下去,她必需求援,再不開口,她怕會來不及。  

  「幫我!顾o捉住沁悠,十指深深陷入她的手臂里。  

  沁悠細細的柳眉打了幾圈結。  

  「怎么幫?」他們兩人的事,只怕外人就算再怎么使勁,恐怕也收效不大。  

  「我不知道,但總不能什么都不做……」能走一步就是一步,再枯站在原地,鐵勒  會追上來的,「回太極宮去吧,有太子在,太子定能幫你的。」沁悠安慰地拍著她的掌  心,最先想到的辦法就是這一條。  

  戀姬卻向她搖首,「他幫不了我什么!硅F勒的心意若是定了,臥桑又能奈他如何  ?更何況如今鐵勒大權在握,于公于私,只怕臥桑也要讓他幾分。  

  手臂有些疼,沁悠低首看著她泛白的纖指,試著估量她愿舍的決心有多少,和她真  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我有一個人選。」反復地深思過后,沁悠雖覺得這個主意不好,但或許可以一解  燃眉之急,弄得好的話,說不定戀姬也會有個好歸宿。  

  「什么人選?」她忙抬起頭來,眼中綻出一線希望。  

  「龐云!  

  戀姬下解地挑高黛眉。這個下曾聽過的陌生人名,能幫她什么?  

  「太子侍讀。長年跟在太子身邊,他知道你不少事!骨哂坡龡l斯理地進一步詳解  ,「他對你有意。」戀姬就是太少與外人接觸,也總是不給別人機會,所以在她心中才  會只有一個鐵勒而已,只要有人能夠取代鐵勒的位置,或許她就不會為難了。  

  戀姬聽明白了,但灰心的失望也覆上了她的玉容。  

  雖然這是個慌不擇路的愚昧作法,不過眼前,似乎也無別的路可撿了,可是這么做  ,豈不是教她從一個泥淖里爬出來,再掉入另一個泥淖里?如此抽刀斷水,到后來,恐  怕將會是徒勞。  

  而且,鐵勒若是知道了,他會如何?他會不會因此而受傷?會不會把他自己封閉起  來?萬一,鐵勒就這樣成全她又該怎么辦?  

  她怔了怔。成全她……這不是很好嗎?她為什么要感到害怕?  

  「選擇權在你!骨哂埔膊恢肋@么做是否妥當!覆贿^我要提醒你一句,鐵勒不  是個容易死心的人,因此,在你作任何決定前,最好是考慮清楚!惯@個法子的壞處是  ,要是鐵勒執意和龐云搶的話,那么后果就很難收拾了。  

  「幫我去跟大哥說一聲!冠s在自己想得更多而反悔前,她不給自己機會地開口。  

  沁悠詫愕地看向她,「你當真?」雖然提議的人是自己,但她真的確定嗎?  

  是真是假,重要嗎?  

  不是所有的事,都得抽絲剝繭地將它攤開來看的,因為查得太仔細、看得太清楚,  只會看見一顆顆布滿傷痕的心,因此,不要去問真與不真,該藏著的,還是讓它藏著吧  。  

  戀姬動作緩慢地旋過身,抬眼望向窗外,春陽正燦,照在絢爛如錦的花海上,好象  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去跟大哥說吧。」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執行時間:0.043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