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第二章 作者:綠痕 |
過了嘯月夫人那一關,得到會見兵書主人的許可令后,律滔在嘯月夫人兩腳一走,便立刻把握時間捉來葛府的下人,軟硬兼施地套來一堆關于那名喚作葛沁悠的女人的大小消息。 聽說,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書齋里寫作著撰;律滔開始在心底自動衍生出一副靜若處子的形象。 聽說,她為了她正在寫的寶劍錄,曾經(jīng)走遍大江南北,被她拜訪過的人都對她有不少好評;他又開始在心中刻畫出一個圓滑會做人的大家閨秀。 聽說,她的嗓音極為纖細,身子瘦弱風柳;這讓他聯(lián)想到弱質纖纖。 聽說,她對自家下人都拘謹有禮得如外人,不但寡言少語,也鮮少在臉上出現(xiàn)笑意;他又自動聯(lián)想到了羞澀靦腆。 當他被領至書齋見人時,卻意外地撲了個空,雖沒在里頭見著她,但他可對那宛如藏經(jīng)閣的書墻,結結實實地開了次眼界。 他甚感欽佩地看著那一柜柜涉獵甚廣的書籍史冊,如果她曾把那些千百本的書全都看過一回,那他恐怕要在對她的印象里再增添學富五車這一項。 走出了讓他看得頭昏眼花的書齋后,先前領他來找人的下人早就不知哪去了,于是他也老實不客氣地在偌大的府院中搜索他所要找的人,就在他快把整座葛府給逛遍時,他來到府后的花園。 一幅奇異的畫面占據(jù)住他的眼瞳。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雙飄蕩在空中的蓮足。 蕩秋千,她在蕩秋千。 雖然這是京中富貴人家女子們時興的活動,并不足為奇,也沒什幺好大驚小怪的,可是……她正用不要命的高度與速度在蕩秋千! 律滔心驚膽戰(zhàn)地看她以疾快的速度,用看似危險的姿勢來回在高空晃蕩,每當她高高擺蕩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眼看她愈蕩愈高,他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很擔心她若是兩手一個沒捉穩(wěn)握索,下一刻,她就將被力道凌空甩飛出去,再重重落地,摔得難以拼湊。 但在看著她做高危險動作時,他的心神卻也不由自主地游離。 秋陽底下,宛如緞質般澤澤閃亮的烏絲,在空中滑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 隨風飄飛的發(fā)絲掩去了她的面容,讓他看不清,但在她迎風而上時,那張麗致的嬌顏,卻清晰地映至他的眼底,讓沒半點心理準備的他,幾乎被她奪走呼吸。 略過她粉雕玉琢的容顏,他的眼眸被那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吸引住,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的擺動而游移,忘了該怎幺自她的身上離開。 她的眼睛像星辰。 莫怪圣上會策封她為星辰郡主,她就像是遺落人間的一顆迷途的星子。 正自得其樂的沁悠,在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花園角落旁觀時,放緩了力道減下秋千的速度,而后借力使力,在蕩向高處時凌空躍起,并以完美的姿勢安全落地。 ?看她以那種方式降落地表,律滔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了。 落地后的沁悠,隨意將長發(fā)往后一甩,一手持著裙擺,不似尋常女子般的蓮步輕移,反而踏著穩(wěn)健的步伐直直向他走來。 望著她走來的模樣,律滔不禁聯(lián)想到某位詞人曾寫下的詞句。 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裙,不作纖纖步。 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先前對她所建立的印象,似乎都已經(jīng)改觀了。 靜若處子?刪掉。 弱質纖纖?剔除。 大家閨秀?外表像而已。 沁悠落落大方地來到他的面前站定,微微仰著螓首,愛笑不笑地瞅著他。 「你過了我娘那一關?」真難得,娘親居然沒多刁難他,這幺快就讓他放行。 羞澀靦腆這個印象,也馬上被他刷掉。 瞧她看人的這雙眼,坦坦直視不閃不躲,對于他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也沒有女子該有的嬌羞,反倒還興味盎然地打量著他。 他開始覺得,她們這對母女,似乎早就對他的到來有所預期,并且嚴陣已待許久。 等了老久卻沒聽見他有句響應的話,或是有所反應,沁悠不耐煩地兩手環(huán)著胸睨視他。 「雖然耐心是種美德,但你要一直沉默到天荒地老嗎?」她刻意挪出時間來見這位貴客,可不是來陪他一塊發(fā)呆的。 津滔努力排除心中因她而起的種種雜念,習慣性地先對她漾出一抹笑意。 沁悠默不作聲地分析著他臉上公式化的笑容。 好假。 又可說是……皮笑肉不笑,只是在做人。 「你配不上那柄劍她搖搖螓首,眼中充滿了失望。 「什幺?」對于她沒頭沒腦的話,律滔直揪緊劍眉。 「你的辟閭!骨哂拼瓜买,揉揉仰望過久而有點酸澀的頸項,「你沒有資格擁有它!瓜袼@種人,辟閭跟在他身邊算是可惜了。 律滔著迷地看著她頸后漾出的一片粉嫩膚澤。 「曾有人對我說,寶劍還需贈英雄!购貌蝗菀酌钭约菏栈啬抗,他笑意淡淡地說出他能擁有辟閭的原因。 她抬首直視進他的眼底,「你不是英雄! 地選擇不欺瞞。 是的,他之所以會想要太阿兵書,的確就是為了野焰。 野焰雖然在西戎治軍做得不錯,戰(zhàn)役也場場告捷,可是,野焰卻還是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自信。 遲早有一天,三內將會在戰(zhàn)場上相見的,可是野焰并無敵得過鐵勒和霍韃的自信,總認為自己敵不過那兩個皇兄,他會想得到這部太阿兵書,就是為了要建立野焰的信心不讓他喪志,唯有護野焰自信無窮的站起來,這才能鞏固束內的軍防,與西內、南內的大軍一較高下,也因此,他必須拿到那部兵書交給野焰不可。 沁悠甚是遺憾地聳聳香肩,「我說過,不給也不借,所以野焰恐怕收不到你的這份禮了!顾投Y那是他家的事,與她無關。 早就預料到她會再度拒絕,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的律滔不以為杵,也不肯輕易就打退堂鼓。 他拉長了深富磁性的暖暖嗓音,低首朝她探問。 「聽說……你在寫寶劍錄?」方才與那些下人在言談問,他就已經(jīng)獲得了所需知道的情報。 「是啊!顾卮鸬煤芩。 他更是彎低身子,與她眼眉齊對,「如果你愿為我譯兵書,我就將辟閭借你把玩數(shù)月,讓你完成寶劍錄! 「談條件?」盯著他黑黝的眼瞳,她挑了挑黛眉。 「成交嗎?」他沉沉低笑。 「那本寶劍錄,我可以不寫!顾σ饕鞯卦俣茸屗麌L到踢鐵板的滋味。 生平首次,律滔發(fā)現(xiàn)自己笑不出來。 「別再來找我了,我不會把太阿兵書交給你,當然也不會為你譯文!骨哂朴X得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于是伸指向他指點,「我家大門在那個方向,慢走! 「拒絕我的理由?」律滔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在她欲走前拉住她的柔荑。 「我一定得讓你死心就對了?」她沒料到他那幺執(zhí)著。 「沒錯!咕退闼貌坏绞,也會有下一個人來向她拿,而他非常不愿那部兵書落到舒河或是朵湛的手里,因此他非拿到手不可。 她嘆了口氣,「好,我就給你理由。」 他也合作地松開她的手,等著聽她有什幺冠冕堂皇的理由。 「因為你是個偽君子。」沁悠走至他的面前,用一種剖析的眼神看著他,「我天生就看偽君子不順眼! 「好理由。」他沉吟地撫著下巴。 「你可以死心了吧?」好極了,收工沒事。 「只可惜這個理由打發(fā)不了我!孤商弦话褜⑺卦。 她很不耐煩,「好吧,再給你一個理由! 「在下洗耳恭聽!箤τ谒牟荒蜔_始察覺她似乎是個急性子的女人。 「那本兵書,是我爹要留給我當嫁妝的! 天地霎時寂靜無聲,只有秋風寥寥吹過的徐音。 律滔錯愕地望著她,好半晌,就只是站在原地與她大眼瞪小眼。 嫁……嫁妝?她老爹……把一部價值連城的兵書,留給她當嫁妝?她爹到底有沒有價值觀? 「這下你可以走了吧?」沁悠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仁至義盡了,至少該給的答案也都給了。 忍不住爆笑的沖動,低沉的笑音突地自他的胸腔中爆發(fā)出來,并且一笑不可收拾。 沁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陣沒來由的笑,原本想走的腳步,也因他的這陣笑意而停頓了下來。 「你方才說,那本兵書是你的嫁妝?」律滔揉了揉笑久過酸的臉龐,為求慎重起兒,又再度問她一次。 「嗯!惯@很好笑嗎? 他整理好一臉的笑意,平順過氣息后,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她,在近距離下,他又嗅到她身上那淡雅的清香。 她很美,美得像朵帶著晨露的清新茉莉,而他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香味很對他的胃。 沁悠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模模小瞼看是否有東西沾在上頭。 律滔輕柔地挪開她潔白的指尖,以一指勾起她小巧的下頷。 「我娶你! 當下怔愕的人換成了沁悠。 才見一次面,而且,還是為了部兵書,這個男人就想娶她? 「那你得看我愿不愿嫁!顾胍膊幌刖团拈_他的手,對于他的提議絲毫不考慮也沒當真,轉身撩起裙擺就往院里面走。 「你愿的!顾匪鞑环诺脑捯,如鬼魅般緊跟在她的身后,字字句句敲進她的耳底。 沁悠微微側過身子,難以理解地盯著他自信十足的笑容。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她保證,「我會讓你心甘情愿! ﹒﹒﹒﹒﹒﹒﹒﹒﹒﹒﹒﹒﹒﹒﹒﹒﹒﹒﹒﹒﹒﹒﹒﹒﹒﹒﹒﹒﹒ 「我娶你!骨哂品磸偷刈屵@三字在她的唇齒之間滑動。 生平頭一次遭人求婚,她并沒有欣喜之情,或是洋洋得意的快感,她居然感到……很沮喪。 對,沮喪,而她沮喪的來源,就是那個只打過一回照面的男人。 聽聽,我娶你,這句話聽來就是句平鋪直述句,根本就不是請求,也不是什幺委婉的求婚,反倒像是他在告訴她一件簡單、必定會執(zhí)行、也一定會發(fā)生的事。 真是太過狂妄了,隨隨便便扔下一句話就想要她嫁他?還是他以為只要他開口說出這句話,全天下的女人就會欣喜若狂、快樂無比地答應他的命令?他愿娶她就愿嫁?他老兄以為身為皇子就了不起嗎?要比身世背景,她的也不差呀,他算哪根蔥?皇帝老子都沒有他的氣焰這幺囂張。 最是讓她沮喪的,就是他會萌生想要娶她這念頭的主因。 她哪會不知他主要的目標是在于那部太阿兵書,娶她只是「順便」而已?他老兄要的就只是她的嫁妝,可是她沒料到,他竟然愿意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輕易浪費在一部兵書上頭,他做事到底有沒有經(jīng)過大腦?那部兵書真有這幺重要嗎? 這幾日來,她每日睜眼閉眼,想的都是同一句話,雖然她不想把它當作一回事,可是律滔那張笑得假假的俊容,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自腦海里跳出來,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沮喪地撫著額,「那個男人一定是會下咒……」可惡的男人,沒事對她撂下那句話做什幺? 「誰會下咒?」正在打掃書齋的春蘭探頭過來。 「一個我不想再見到的男人!骨哂七B提起他的名字都不愿意。 「這幾日我看你常在嘴邊念著我娶你、我娶你……」夏荷也放下手邊的工作,好奇地跑來湊熱鬧!感〗,你到底要娶誰?」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別問了!顾B連打發(fā)掉她們兩人,免得她又要繼續(xù)沮喪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男人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再上門來自討沒趣了,難道他不想要那部兵書了嗎? 她煩悶地咬著蔥玉般的指甲,「糟糕,辟閭還在他手上……」雖然說她是可以不寫那本寶劍錄,但只差一筆就能完成的東西,要她就這般放棄,她真的有點不甘心。 「小姐!」秋菊拉大了嗓,一路由外頭嚷進書齋內,而后頭,還跟了個淚眼汪汪的冬梅。 「什幺事?」沁悠好奇萬分地看著她們兩人怪異的神色。 秋菊推推身側的冬梅要她開口,但冬梅卻兩腳突地朝她撲通一跪,未語淚先流。 沁悠結實駭了一跳,忙不迭地想將她拉起來。 「你先別哭啊,好歹也先讓我知道是出了什幺天大地大的事。」事情有這幺嚴重嗎? 冬梅抽抽噎噎的,「小姐,你……你一定要救救翼王!」 「救翼王?」她古怪地輕吐,黛眉也往上調高兩寸。 性急的秋菊拉著她的手,「快,跟我去翼王府!」 「慢慢慢……」她用力拖住腳步,「到底是發(fā)生了什幺事?」 「翼王病了,他想見你一面!挂恢币詠矶己艹绨菀硗趼商系亩,愈想就愈為崇拜的對象難過。 「喔,病了?」沁悠淡淡地哼了哼。 來了,那家伙果然開始行動了,看來他的那句「我娶你」并不只是口頭說說而已。 只是,他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幺藥?這幺做究竟有何目的? 「聽說,翼王病得很重,就連太醫(yī)也說不樂觀……」冬梅說著說著又開始流淚,站在一邊旁聽的女人們紛紛捐獻汲淚的手絹給她。 她開始有點感興趣了。 「連太醫(yī)也有份?」實在是太小看那家伙了,懂得找來太醫(yī)制造這假象,就不知那名太醫(yī)的荷包是否賺得鼓鼓滿滿的? 「小姐,你就去看看他吧!固焐樾倪^多的春蘭,在見冬梅都哭成了淚人兒,而當家主子卻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也忍不住要加入冬梅的陣營。 去看他?別逗了,他老兄可是很認真的在演苦內計哪!她這一去,他不就得下臺一鞠躬了嗎?不行,看在他演得那幺用心用力的份上,她當然要繼續(xù)成全他。 她淡漠地輕瞥一眼,「我為什幺要去看他?」山不來就她,她又何必去就山? 「因為翼王在病榻上昏迷時,日日夜夜口中就是一直喃喃念著你的名!苟钒汛蚵爜淼南⒏嬖V她,并以一種看救星的眼神直直看著她。 沁悠輕撫著下頷,「怪不得這幾日我的耳根子特別犯癢! 「小姐,翼王對你一見鐘情,自那日見過你之后,就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苟凡粮闪藴I后,兩手緊緊握住她。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是哦。」他是念念不忘她……的太阿兵書。 「翼王府上的太醫(yī)還說,他是因為過度思念你,所以積郁成疾!骨锞湛聪蛩纳袂橹饾u演變成指控的目光。 看了看她們集體控訴的眼眸,沁悠心中老大不痛快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你們的意思是……他的病全都是我的錯?」虧他掰的,還讓她來背黑鍋。 「翼王在昏迷時,不時惦著你就算了,他在醒著時,也不斷對旁人說他對你有多幺愛慕、驚為天人,日夜魂縈夢牽的,就是想再見你一面。」冬梅一想到崇拜的對象為佳人日漸消受纏綿病榻,就感到萬分的不舍。 她莞爾地問:「驚為天人?」是喔,他是沒見過天底下比她還難搞定的女人。 「嗯! 「還魂縈夢牽?」八成連作夢都在想著那部兵書。 「沒錯。」 沁悠笑意盈盈地向她請教,「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他想念我想念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她已經(jīng)可以全盤推演出他的臺詞了。 「對! 「對你個頭!骨哂埔砸恢赣昧c在秋菊的眉心,「那家伙在騙人才是真的。」這種騙三歲小孩的鬼話她們也信? 「小姐……」她們在她想走人時七手八腳把她拉回來。 她實在是很無奈,「他只是在作戲,你們別被他給騙了。」 「才不呢,翼王是個正人君子,為人至善至賢,他的品行再圣潔不過!」她們動作整齊劃一地朝她搖首。 沁悠不可思議地問:「圣、潔?」那家伙……有那幺好嗎?她們到底是怎幺看的呀?還是只有她的眼睛是異常? 「對!」整齊的應和聲頓時充斥著她的耳鼓。 「他是給了你們什幺好處?干嘛個個都這幺為他說話?」為什幺每個人都看不出來那男人是個偽君子?他的騙術真有那幺成功嗎? 「因為……」她們還未接口,不遠處的門扉輕輕響起敲擊的音律。 「女兒!箒碚胰说膰[月夫人,臉色也比她好不到哪去!肝蚁耄阕詈檬勤s快出來見一下客人。」 「府里有客人來了?」沁悠排開眾人,一臉詫悶地走向她。 嘯月夫人以指比比外頭,「嗯,而且還來了一大堆,他們全部指名要找你! 「那些人……不會是翼王派來的吧?」她沉吟半晌,大就能猜出指使人是誰。 「我看,你是非去見他一面不可了!箛[月夫人頭痛萬分地擰緊眉心。 「為什幺?」難得娘親也有打發(fā)不了的人,律滔到底是派誰上門當說客? 嘯月夫人拉著她的手,帶她走出房外,讓她看看外頭那難得一見的景象。 「因為全東內的官員都到齊了!顾齻兗覐膩頉]有比今日更熱鬧過。 站在門口的沁悠瞪圓了杏眸,愣眼看著那群穿著朝服,整齊跪列在她面前的文武官員,正朝她深深的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她的下巴,恐怕還要很久才能裝回原位。 ﹒﹒﹒﹒﹒﹒﹒﹒﹒﹒﹒﹒﹒﹒﹒﹒﹒﹒﹒﹒﹒﹒﹒﹒﹒﹒﹒﹒﹒ 人海戰(zhàn)術原來是這幺可怕,真是受教了。 此時此刻,沁悠坐在四人大轎里,不適且搖晃地前往翼王府,又或者可以說是……她正被押去翼王府。 在她的轎后,還有一群浩浩蕩蕩像在游街似的百官的轎子,在她后頭監(jiān)督押陣,以防她中途脫逃。 真是愈想愈不甘心,那家伙竟然讓東內所有的官員跑來她的面前給她行大禮,宛如長江水綿綿不絕的懇求,也如魔音傳腦般一句句傳進她耳里從不間斷,雖然她這個人是軟硬不吃,但面臨這種不軟不硬的特殊狀況,她也只能不情愿地坐上這頂轎子,免得那些官員在她家跪地跪久了,會立地生根。 日想起那些憂心忡忡的百官,皆以期盼的眼神看著她的模樣,她才了解到,律滔對東內而言真的很重要,也讓她懷疑起他否是真的病了,以他們這些人的神情看來,并不像是在騙她,可是她就是很難說服自己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手段。 就在她兀自沉思時,轎身忽地一頓,接著翼王府的下人便動作快速地掀起轎簾請她下轎,而那些跟著她一塊來翼王府的百官,也都紛紛停轎,就像是事先已經(jīng)排練好,恭謹?shù)卣驹谕醺箝T兩側目送她入內。 在他們的監(jiān)視下,沁悠不得不快快移動腳步,免得那些人焦急的視線會燒穿她。在穿過了重重回廊庭院,才抵達律滔的廂房,一屋子女眷和家仆的哭聲,又立刻讓她心煩得蹙緊黛眉。 「星辰郡主!」屋內的人們如潮水般朝她涌來,皆用一張哭喪的臉團團將她圍住。 「好好,我知道了!顾s在被淚水淹沒之前舉高雙手投降。 躺在病榻上的律滔,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并虛弱地朝她伸出一手。 「你來了……」連說話都還帶點抖音。 沁悠端著一張冷臉站在榻邊,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的氣色。 他看來,面色蒼白血氣不順,的確是像個病人,不過他是用什幺方式讓自己在短時間內病得這幺重,這點就值得好好研究了。 她不滿地伸手指指后頭的那群人,以他們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問。 「你不覺得用這種方式太夸張了嗎?」算他厲害,懂得找她的罩門,找來一大籮筐的人逼得她不得不來見他大爺。 「咳咳……」律滔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沁悠驟感不對,「喂,你不是在作戲?」難道他真的病了? 「我……」咳完一回合后,律滔氣虛地躺回床上,氣若游絲的不知在對她說什幺。 「什幺?」她忍不住稍稍俯下身子想聽清楚。 他再試著對她說一次,可是音量仍舊是細若蚊鳴。 「我聽不清楚。」沁悠只好再度降低高度以縮短他們兩人的距離,直至他們兩人的氣息都可以交融在一起。 律滔忽地一改病弱的前態(tài),張亮了那雙黑眸,陰險地朝她露出一笑。 上當了! 察覺他在耍花樣的沁悠,當下就轉身欲走,卻被他拖住纖臂,并一把被他拉下。 天旋地轉間,沁悠并不知發(fā)生了什幺事,只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具熱烘烘的人體,正親密地熨貼著她身子的每一處,想開口,卻說不了話,而在她的耳邊,則傳來旁觀的官員們,陣陣訝然的驚呼聲。 到底是怎幺了? 她納悶地睜開眼,赫然發(fā)現(xiàn)律滔的俊容就近在方寸之前,而她無法發(fā)出任同聲音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唇,正被他以唇……堵住。 爆炸性的空白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在那一刻,她的思緒被抽空得什幺都不剩,呆愣愣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隨著他唇舌的舔舐、輕吻、深深吸吮的每個動作,熱辣辣的紅霞迅速燒上她的俏臉,同時也燒回了她的神智。 他竟然……要命,那些朝臣該不會是以為……沁悠迅即推開他回首看向不遠處的一干人等,恐慌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臉上皆帶著樂觀其成的笑意,甚至已經(jīng)有人迫不及待地沖出房外,準備把這消息告訴那些還在等待的百官了。 她再回過頭來朝上看著笑得一臉壞意的律滔,這才發(fā)現(xiàn)她在他的身上栽了個大跟頭。 律滔徐緩地俯下身來,字字明確地說出他剛才所說但她卻沒有聽清的內容。 「我說,我是在作戲! ﹒﹒﹒﹒﹒﹒﹒﹒﹒﹒﹒﹒﹒﹒﹒﹒﹒﹒﹒﹒﹒﹒﹒﹒﹒﹒ 她被嚇呆了。 長到這個歲數(shù),她頭一回被嚇得這幺徹底。 直至眾人離開律滔的房里時,沁悠還是一百處于唇舌相親過后,還有受騙后的震驚狀態(tài),呆坐在律滔的床治不知該如何轉動她的大腦。 趁她還在發(fā)呆的這個空檔,律滔在床榻上坐正,運功活血力行筋脈,讓他的臉色一改先前的蒼白如雪,又變回與常人無異的紅潤健康。 沁悠氣忍難抑地握緊粉拳。 這男人……什幺病重、積郁成疾?他比一只剛撈上來的鮮蝦還要活跳跳! 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變回健康狀態(tài)的沁悠,實在是很想罵自己笨,干嘛不堅持不相信他病了的態(tài)度,反而在見到他時動搖起來,然后就被他這區(qū)區(qū)小騙術給騙了。 「比較鎮(zhèn)定了嗎?」律滔舒適地伸展完筋骨后,壞壞地朝她咧著笑。 她偏遇芳頰,怎幺也降不下肚里這把被暗坑過后而產(chǎn)生的滔天火氣。 「你,」律滔慢條斯理地扳過她的身子,輕點她的俏鼻,「這下慘了! 「你,」她氣不過地一拳襲擊在他的下巴上,「是個混蛋,」 律滔不把她不具份量的綿軟拳頭看在眼里,笑笑地松開她,以背靠抵著床柱,滿意地欣賞她嬌容上仍未褪去的赧紅。 晶瑩的秀頰,像是撲上了兩朵淡淡的紅云,被他淺嘗過的櫻唇,此刻看來艷麗得宛如可口的紅莓,誘人得不禁很想再次品嘗一番,在他的唇間,還留有她那芳香甜美的氣息。 刻意地,他用視線慢吞吞地睨著她,像是巡弋付出代價后所得的領域一般,灼熱的目光滑過她的眼眉,她婀娜的嬌軀,以及那總是會引發(fā)他綺念的粉漾雪膚。 相較于他的閑適自在,被人看得滿心慍惱的沁悠終于沉不住氣。 「看什幺?」一直這樣看著她,他又是在盤算什幺暗算她的計策? 律滔笑了,傾身靠向她,并在她防備的想逃開前將她拉至身畔,低低的在她的貝耳旁輕喃。 「或許你有滿腹的學問與智能,但那些東西,在這上頭是不管用的! 「這上頭?」他是指哪方面? 他提醒地以指點點她的紅唇。 「你這幺做有何用意?」沁悠羞憤地以兩手捂著唇不再讓他侵犯領地。 他嘻皮笑臉的,「我愛慕你呀! 「少來!顾挪幌衲切┤搜勖ば囊裁げ艜凰_。 「我只是要全朝上下的人知道,翼王律滔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而那心上人,就是你。」律滔的指尖在空中轉呀轉的,最后轉指至她的身上。 她很想咬掉他的手指頭,「我不是。」 「你是,別忘了剛才還有很多人為我們見證!顾詾樗筚M周章找來那些人是做什幺的? 「我可以死不認帳,讓你自己去演獨腳戲!骨哂评显缇拖牒昧送寺。 「恐怕不行喔!顾锵У負u首,微瞇著黑眸,眼底漾著得意的神色。 「停!顾坏厣斐鰞墒盅谧∷碾p眼。 律滔頗為訝異地拉下她的柔荑。 「不要用那種陰險的眼神看人!顾钣憛捤@種眼神了,看來雖然無害,實際上可不是那幺一回事,就跟他在人前的模樣一般,虛假又不真實。 律滔怔了怔,暗自為她的觀察力深感驚心。 他沒料到她看人能夠看得那幺細,驚訝之余,一股征服和追求的渴望,開始在他的心頭漸斷發(fā)酵。 「我想,方才目睹咱們如此親密的王公們,可能在離開翼王府后就直接上我父皇的翠微宮去了。他如她所愿地撤去那種目光,故意搖頭晃腦地對她丟出個問號,「你猜,他們去那里做什幺?」 「在圣上面前為你……」聰明的沁悠臉色直褪為雪白,「說媒?」 「答、對、了!顾苄蕾p她的聰穎。 慘了,這事要是被圣上知道了,那她不就……她十萬火急地跳下床榻,打算在一切還來得及前叫她娘親去向東宮娘娘解釋清楚,免得她就這幺不明不白地多了個夫婿。 津滔矯捷的步伐隨即追上她,在她未開啟房門前,以結實的健臂將她困在他的胸懷里。 「我說過我會讓你心甘情愿!顾麧M意地嗅著她一身的馨香,銳目狂放地直視她的眼底。 「這哪算心甘情愿?這叫勒索!」他們的認知差別太大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等圣旨一下來,你就會心甘情愿了!怪灰辛四菑埵ブ,就算她不心甘情愿也不行。 「開門!贡凰@般按抵在門板上,著實有著不小的壓力,沁悠呼吸不甚順暢地啟口。 律滔有風度地撤開雙臂,但在她就要走出去前,他忽地憶起一件事。 他一手摟住她的纖腰,「慢著,上回忘了給你! 「給我什幺?」礙于門外正有一堆人看著他們,羞窘的沁悠忙不迭地想扳開他放在她腰際上的大掌。 「偽君子的見面禮。」他俯下頭來,精準地攫住她的櫻唇,熱烈地焚燒著她所有的知覺。 沁悠現(xiàn)在知道為什幺會有人說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因為,黃河本來就是黃的,無論她再怎幺洗,她也別想洗清這一身剛攬上的大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