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陽底下想了一陣子后﹐朝歌晃晃頭﹐將手上的黃歷收回懷﹐重新面對眼前正等著 他的問題。
在左容容的安排下﹐第一個奉命出征行刺的他﹐由六扇門地底的另外一條密道出發﹐順 利繞過六扇門外布守的衙役﹐直達京城繁華的大街。
這四處可見六扇門貼出的尋人告示﹐他的畫像和四個同伴的皆在榜上。不過因左斷追他 們太多年﹐不知已經貼過這種告示多少回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不 但沒人去看那些畫像﹐連他這么明目張膽地站在街口﹐也沒人認出他來去報官﹐甚至看也沒 看他一眼。
這樣也好﹐因為他不能再倒霉了。
他是一個宿命論的人﹐對流年、時運皆迷信得很﹔尤其在經過教訓后﹐他更相信一個理 論﹐那就是當一個人倒霉時﹐其它的霉運也會接踵而來。而他今年跟霉神格外有緣﹐那霉神 幾乎是跟他形影不離﹐讓他走到哪就背到哪﹐就算有個衛非每個月都會替他排解災噩﹐可是 他的霉運總是比衛非神算的功力更勝一籌﹔到后來﹐連衛非也放棄不再幫他了﹐只告訴他﹐ 今年過完后﹐他就可以遠離不幸不再倒霉。
可是□□
只剩一個月今年就要過完了﹐他的運氣卻也糟透了﹗不曾逮到他的左斷能有破天荒的好 運逮到他就算了﹐他還被人下毒﹐要他去層層守口的雷府當刺客□□哼﹐叫他當刺客﹖還不 如說是叫他學古代的那個荊軻白白去送死﹗他不想死﹐可是不去絕對會死﹐他想來想去﹐還 是選擇這種比較壯烈的死法。反正只是要拿一只鳥和一顆人頭﹐這點小事﹐成功的機率遠比 解他體內的毒來得大﹔何況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應該能比雷府的雷萬春活得更久。
只是現在不是行刺的好時機﹐光天化日之下當刺客﹐這蠢事只有白癡才會做﹐尤其是雷 萬春還布了這么多守衛防范刺客。他雖倒霉﹐但他不當白癡﹐一切等從長計議之后再來。而 且就像左容容﹐他也不接受失敗﹐要辦就一次辦成。
朝歌深吐出一口氣﹐打算找個地方落腳﹐先把雷府的地形摸透﹐特別是那個藏有火鳳凰 的地方。
他才轉身走了幾步﹐但又突然停下﹐偏首望著這條大街上頗有名氣的城隍廟﹐想去燒個 香。不過他再怎么燒好象也是枉然﹐還是一樣倒霉。
「公子!乖谒e步欲走時﹐廟口一個算命老人喚住了他。
「你叫我﹖」朝歌看著那個攤子旁掛有「鐵板神算」布招的老人﹐不太想搭理。
「公子﹐您印堂發黑﹐非吉相!顾忝睦险吣碇缪┑拈L須﹐對他搖首嘆息。
朝歌摸摸額頭﹐毒性這么快就發作了﹖那個左容容不是說要一個月才會毒發﹖「公子﹐ 據面相來看﹐您的運氣頗差﹐可否坐下來讓老朽算上一算﹖」老者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誠懇 地邀請。
朝歌扯著嘴角﹐「失禮﹐我還有正事要辦!顾忝t他已算過太多次﹐就連神算也對他 投降了﹐他還算﹖他的命只會愈算愈糟。
「老朽不收您錢﹐也不耗您太多時間﹐只因您的面相實屬大惡﹐還請您務必讓老朽為您 算一回﹐您就應了我這老人行嗎﹖」
老者堅持著﹐甚至還特地走上前﹐彎著身子恭請他。
讓一個老人對他這般彎身請求﹐俠道心腸的朝歌十分過意不去﹐忙扶起彎著身子的老人 ﹐將他扶回算命攤。「老人家﹐你別這樣﹐我讓你算就是!
「煩請□□您伸出左掌!估险呦袷且粫r喘不過氣﹐邊咳邊請他把左手伸出朝歌很合作 的照辦﹐伸出手讓那個老者仔細端看﹐接著聽見他不停地長嘆。
「如何﹖」每個看過他手相的人都是這種反應﹐他想這次的結果也應該差不多。
老者掩不住沉重的嘆息﹐「公子﹐您流年不利啊!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箻藴蚀鸢俯o每個人都這么說。
老者在看了一會兒后﹐又對他嘆大氣﹐「您此月將有桃花劫!
朝歌頗訝愕的看著掌心﹐「桃花劫﹖」怎么先前衛非沒對他說過這個﹖「俗稱桃花運。 」
他笑著揚眉﹐「有女人﹖不錯﹐我還有一點好運!惯@點他能接受。
「公子﹐桃花代表的不只是女人﹐也代表噩運!估险吆芸斓难a充。
朝歌的笑容立刻垮掉﹐眉心緊緊糾鎖﹐「我遇上的女人是我的噩運﹖」他又要倒霉了﹖ 「也許。」老者語焉不詳。
朝歌起身欲走﹐「我已經遇過一個噩運了!古巳绻秦\的話﹐那指的應該就是左 容容。
「且慢﹐您先前遇上的那一個女人不是您的噩運﹐下一個才可能是!估险哂謱⑺ 坐下﹐一手捻著長發一手不停翻看他的大掌。
「還有下一個﹖」碰上左容容那個妖女不算噩運﹖這世上還有別的女人比她更惡﹖「您 近日會遇上!估险咂帧<毸悌o而后告訴他大概的日期。
朝歌垮著肩吁自憐﹐「我還能怎么倒霉﹖」他已經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而他的噩運卻 還沒有完畢﹖「過了此桃花劫﹐您即否極泰來﹐此乃最后一劫!估险叱恍Ιo要他對自 己有點信心。
「這是我今年的最后一個噩運﹖」既是最后一個的話﹐那就來吧﹐反正衛非說他明年不 會再像今年這么慘了。
「是的。這首詩送您!估险呗冻鲆环N古怪的笑容﹐從懷掏出一張小紙條交給他。
朝歌皺眉看著上頭的詩。
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情詩﹖」他來算命﹐這個老人卻送首情詩給他﹖「非也﹐此乃警語!估险哒浻謬 肅的叮囑。
「這首詩是在警告我什么﹖」朝歌端詳了半天﹐怎么也瞧不出詩頭有哪字哪句像在警告 他。
「天機不可泄漏。請您帶在身上﹐日后您定會用得著!估险邔⑺氖终脐H上。
「古古怪!钩枘涿畹匕言娛罩翍雪o拿出碎銀給他。
老者推回他的銀兩﹐「公子﹐銀兩您收著﹐我算得若靈﹐您再來找我﹐到時您再給!
「隨你!顾柭柤绌o拉開椅子站起。
「公子﹐老朽還有話沒說完!挂娝x去﹐老者忙要留人。
「留著吧﹐有人說我此月運氣最差﹐所以我的運再怎么算也是背。同樣的話我聽夠了﹐ 再聽也改不了我的運﹐告辭!顾麚]揮手﹐很快地就消失在廟前擁擠的人群。
當朝歌剛消失在人群﹐有一個女人剛好與朝歌反方向地擦身而過。
剛去城隍廟上過香的慕炫蘭無視于周遭的熱鬧﹐心事重重的看著自己的兩掌。
兩天前﹐她一直視為恩公的女人在夜半時來到她的住所﹐交給她一張頗為怪異的路徑圖 ﹐要她將這張圖背熟后即將它燒毀﹐并且告訴她﹐地想報一家五十余口血海深仇的時機成熟 了﹐她在這個月內隨時都可以動手﹐但是如果不在這個月動手的話﹐就可能失了這難得的機 會﹐此生再也無法報得家仇。
五年來﹐她一直等著、盼著的就是這一天﹐可一旦時間到了﹐她卻有些猶疑﹐怕自己的 武功本領拿不下仇家的人頭來祭墳。
唉﹐這五年來她為什么不再多勤練一點功夫呢﹖她那有求必應的恩公應她的要求﹐五年 來一直請人來教她功夫﹐授武的師父都說她天資聰穎﹐學什么都很快﹐可是她要對付的人不 是她這種程度就解決得了的。如果她從小就習武;蛟S還有些勝算﹐只是她習武得太晚﹐以 她的能力﹐可能這輩子也做不到這件事。
她的恩公不斷鼓勵她﹐說武藝不是報仇唯一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有智能﹐懂得捉住時 機﹐還說她已具備了天時、地利、人和三項要素﹐此行絕對曾完成她的宿愿。
對于恩公所說的話﹐她向來信之不疑﹐但天時、地利這兩者她尚能了解﹐而人和這點﹐ 她就不明了了。是有人幫她嗎﹖想來就不太可能﹐這種事﹐應當是無人敢幫她的。但恩公對 她此次的行動又拍著胸脯擔保﹐說她只要善用她手中這張路徑圖﹐事情就辦得成。
慕炫蘭再次自袖中拿出那張圖來細瞧﹐除了圖上頭寫明這圖名和這張圖功用的文字外﹐ 其它的部分她怎么也看不出上頭的玄機。雖然她已經將這圖的路徑背得滾瓜爛熟了﹐她還是 想不出這張圖到底怎么幫她報家仇。
她甩甩頭﹐不愿再猜想下去﹐走至廟旁巨大的香爐前﹐再將圖背過一次后照令將圖扔進 火﹐盯著火舌吞沒了那張晝滿曲道的白紙﹐直至灰飛煙滅﹐才移開腳步。
「姑娘。」等了很久的老者又叫住漫不經心走過算命攤前的慕炫蘭。
慕炫蘭被人一叫﹐立刻警覺地四處張望﹐發現叫他的是擺算命攤的老人后﹐她才放下了 戒心﹐帶著和氣的笑容走向攤前。
「老人家﹐你叫我﹖」這個老人慈眉善目的﹐年紀老邁使他兩眼幾乎瞇成一條直線﹔這 么老了﹐還出來在這廟口擺攤算命﹖「姑娘﹐您的印堂發黑﹐可否讓老朽為奶算上一算﹖」 老者憂心忡忡的望著她明亮艷麗的臉﹐一手指著她的額際。
她含笑婉拒﹐「我尚有事在身﹐改日吧!
「此算攸關您的性命﹐請您務必撥冗!估险哒酒饋愆o誠惶誠恐地向她鞠躬拜托。
慕炫蘭狠不下心拒絕一個老人﹐尤其看他不時咳嗽﹐像是身有□疾。她善意地扶正他的 身子﹐讓他安妥地坐下﹐淡淡地對他笑道﹕「那就有勞您了!
「請借您的右掌一看!估险哂挚攘艘魂嚛o顫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慕炫蘭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遞上粉色的右掌﹐老者執著她的手看了一陣后﹐皺著雪白的 眉惋惜地長嘆。
「老人家﹐我的掌相何解﹖」是她的掌相有什么不對嗎﹖「姑娘﹐您在五年前雖遭逢家 破人亡之慘變﹐但這五年來得高人相助﹐過得平泰安順。」
慕炫蘭芳容稍變﹐而后點頭同意他說的話﹐「請你繼續說下去。」他的確是把她的過去 算得很準。
「但您的好運已源枯水竭﹐今年是您噩星高照的一年!顾L嘆一口氣﹐憐憫地望著她 不施脂粉即媚態百生的容顏。
她擠出一抹笑﹐「老人家﹐我今年過得很愜意﹐從沒什么噩運!惯@一年來她過得很好 ﹐目前她的計畫也正順利地進行中﹐怎會有什么噩運﹖「您未聽完下文﹐老朽是指您今年噩 星高照只有一個月份﹐其它的月份如常。」他指著她的掌心解釋。
「哪一個月﹖」她低首望著自己的掌心﹐看不出他所說的也看不懂。
他以鐵口直斷的氣勢對她說﹕「這個月﹐您在這個月犯桃花劫!
慕炫蘭簡直啼笑皆非﹐「我是女人也會犯桃花﹖」這不是男人才會犯的嗎﹖「您犯的桃 花不是女人﹐是男人!估险邠u著食指轉正她對命理的誤解。
她顯得有些擔心﹐「男人會為我帶來噩運﹖」她就要去報他的家仇﹐這時如有男人會來 壞她等待了五年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也許!顾倏戳丝此恼葡喋o對她點頭。
「這個桃花劫﹐避得過嗎﹖」原本就缺乏信心的慕炫蘭不禁有些恐慌﹐怕這個桃花劫會 把她的希望給毀了。
「無法。」他收回手﹐遺憾地捻須垂首。
「我該如何是好﹖」她期望地問﹐希望他能有解劫之法。
「這個您收著。」老者不疾不徐地交給她一張紙條。
「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顾蛔忠痪涞刈x出 ﹐而后蹙著柳葉細眉﹐「老人家﹐你在算命時也寫情詩﹖」
「此非情詩﹐是要送您的警語。」
「就是警語﹐這詩意有何解﹖」她不懂﹐一首情意盎然的詩怎會成為她的警語﹖「時候 未到﹐恕老朽無法為您解出警語。記得千萬要帶在身上﹐并請您盡早解出其中的含意!顾 細細的叮嚀﹐拿出小紙封幫她將紙條裝好再交給她。
她有絲懷疑﹐「不過是首情詩﹐詩意會帶有警語﹖」看他這么慎重﹐似乎還真有這回事 似的。
「有﹐且它能救您性命﹐老朽以此招牌保證!顾闹慌詫懹小歌F板神算」的招牌。
「姑且一信﹐多謝!顾孕淠眯┧殂y給他。
他馬上將銀兩推回去﹐「姑娘﹐這銀兩您收著﹐我算得就準﹐您一個月后再來此地給我 。」
見他如此堅持﹐她也不好再將銀兩塞給他﹐遂站起身﹐「就一月后我仍活著﹐再來向你 致謝!乖捯徽f完﹐她頭也不回地就走。
「姑娘﹐老朽還有話要對您說!顾谒谋澈蠼兄。
「不了﹐我不能再耽擱。多謝!顾齻仁椎Ιo輕點個頭致意﹐腳步不曾稍停。
望著她和朝歌一樣都不回頭的背影﹐原本聲音沙啞的老者忽然口氣一改﹐以年輕人的音 調自言自語著﹕「我要說但你們兩個卻偏偏都不聽□□不聽是你們的損失失﹐如果你們這兩 棵桃花會被種在一起﹐可別怪我!
「算命的﹐幫我算算。」一個剛進完香的廟客擦著滿頭大汗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
「本大爺收攤了﹗」
※※※
澄靜的夜空繁星燦亮﹐白日人潮鼎沸的京城﹐都在夜色沉靜了。
雷萬春的府邸似是要與夜色抗衡似的﹐府內燈火如晝﹐清冷的風中隱隱傳來柴火燃燒的 松香味﹐提醒著世人﹐這棟府邸在京城眾人皆睡的時分依然醒著。雷府的三十六樓、四十二 院皆布下重兵站崗巡衛﹐兵衛們定時輪班交替﹐人人精紳抖擻撤無一倦怠﹐這讓盤腿坐在府 院最外頭屋頂上的朝歌﹐心情愈來愈糟。
打從天一黑﹐他就離開暫時歇宿的客棧﹐前來雷府。
要避過大街上巡衛的士兵簡直是輕而易舉﹐只要稍施輕功﹐就能輕輕松松的突破最外圍 的防線。當他認為他能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雷府的主院時﹐雷府府院內外成百上千的兵衛立 刻就將他的美夢打碎了。
他坐在屋頂上已有兩、三個時辰了﹐只見下頭的士兵們不但不隨著夜深而減少﹐反而每 半個時辰又增加大約上百人﹔他們人多勢眾﹐他想以一己之力去硬拚恐怕不成。他望著底下 的建筑﹐這的樓院眾多可直比皇宮﹐眾多的樓內有閣、院內有庭有室﹐也不知哪樓哪院才是 雷萬春的居所﹐要是他一樓一院地慢慢找﹐也許他要花上十來天的時間﹐更別說還得先擺平 下頭手拿弓箭、長槍的兵衛﹔加上四處燈火通明﹐任何受過訓練的兵士想要射下在空中飛舞 的東西都不是難事﹐他不想被人當成鳥兒來射﹐因此輕功這招﹐在這兒不靈。
最要命的是﹐他連那只叫火鳳凰的鳥藏在哪也不知道﹗找個雷萬春還不會太花時間﹐但 要找一只鳥兒﹐這要花上多久﹖這四處都可關那只鳥﹐但又不知哪兒會有左容容說的機關﹐ 四處亂闖也不成﹐而她所說的龍潭虎穴又在哪﹖朝歌撫著眉心﹐悠長深遠地嘆氣。
這種地方﹐假如他們五個人全來﹐還能少耗些工夫﹐現在只有他一人﹐任務雖也辦得成 ﹐但較費時費力。他是有把握能把這整座府邸全翻過一遍﹐只是他體內的毒可不會等他﹐在 他找到東西之前﹐恐怕早就毒發身亡。
他自艾自憐一陣子后﹐用力地拍拍臉﹐重新振作精神﹐張大眼研究整座府邸的兵力部署 。雷萬春所在的地方﹐應是人數最多之處﹐假如他沒料錯﹐那么在府邸最中心的那座大院﹐ 應當就會有他想要的人頭。
他就先從雷萬春口中間出火鳳凰的去處﹐再拿人頭﹗當朝歌在屋頂上半彎著腰﹐要趁下 頭守衛換班時直飛那棟他看中的大院﹐一個聲音不小的步子也降落在他所處的屋頂上。
他尋聲看去﹐開始怪自己今天出門前怎么會忘了翻黃歷。
那個同在屋頂上的女人﹐沒像他一般將自己掩藏得很好﹐反而還站得高高的﹐巴不得下 頭的人全發現她的行蹤似的﹔這像門外漢的女人﹐九成九會壞了他的大事。
「姑娘﹐奶非要站得那么明顯嗎﹖」他翻著白眼問那個像在看夜景的女人﹐她再用那種 姿勢繼續站著﹐不用多久﹐下頭的人就全會知道屋頂上有兩個不速之客。
剛抵達雷府即被下頭上千的人馬嚇得六神無主的慕炫蘭﹐還想不出該怎么下去行刺﹐就 被那個男音嚇得撥出劍來。
「誰﹖」下方雖燈火明亮﹐但屋頂上幽幽暗暗的﹐瞧不見什么人影。
朝歌無聲地移動著步子到她身后﹐「小聲點﹐把身子蹲下﹐我可不想被下頭的人發現。 」她還叫得這么大聲﹖﹖﹗她到底是來這做什么的﹖慕炫蘭回身一看﹐一個男人正端端正正 地坐在屋檐的邊緣﹐揮著手要她坐下。
她把劍尖指向他﹐才緩緩的照他的話把身子蹲低!改闶钦l﹖」夜半三更的﹐怎么有人 跟她一樣來這﹖「我還要問奶這句話呢!钩铔]看她手中的那柄劍﹐依著下方的燈火望著 她那張不太清晰的小臉。
慕炫蘭看他手無寸鐵﹐而自己又拿劍指著他﹐想來要對付這個男人應該很容易﹐所以漸 漸放低了戒心。
「慕炫蘭。」說出姓名亦無妨﹐等會兒殺了他便成。
朝歌頻揉著額際﹐「我隨口問的奶還說﹖姑娘﹐奶有沒有做過這一行﹖」真是被她打敗 了﹐會在夜半來此的不是盜賊即是刺客﹐她還敢對陌生人報上自己的姓名﹖她肯定沒混過江 湖。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挂槐凰麗u笑﹐她的粉臉馬上燒紅﹐腳下更靠近他﹐把劍架上他 的頸子。
朝歌不以為意﹐兩指一伸夾住劍身﹐輕輕一折﹐就將她放在他頸間的劍折斷﹐讓她看得 目瞪口呆。
要是他沒記錯﹐五年前遭污陷抄斬、德望滿天下的潮州刺史唯一的女兒就叫慕炫蘭﹔而 她會夜半拿著劍來雷萬春這□□
「奶是被雷萬春陷害而滿門抄斬的慕氏一族﹖」她想來報家仇﹖「你怎么知道﹖」慕炫 蘭呆呆地看著手中輕易被折斷的寶劍﹐再抬眼望看他沉穩的臉龐。
「姓慕又來此﹐準是五年前被雷萬春滅的慕氏一門遺孤!菇裢磉\氣不好﹐這女人大概 跟他一樣也想要雷萬春的命。
慕炫蘭自認這五年來她將自己隱藏得很好﹐不應該有人知道她還活著﹐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會來行刺才對。她將被折斷的劍棄在一旁﹐另抽出一柄短刀。
「你呢﹖你又是誰﹖」他的武功這么好﹐能把那柄千金難買的寶劍折斷﹐一定不是普通 人。
「我沒有和女人在人家屋頂上交換姓名的習慣。」他這陣子要防那個桃花劫﹐而他又是 一個很迷信的人﹐所以堅持不與女人打交道。
她的名字來歷都被他知道了﹐可是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身為女人的慕炫蘭硬是不肯 吃虧﹐逼近他的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雖然夜色使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的輪廓她覺得 很面熟﹐似是在哪見過﹐可一下子又想不起﹔而他就任她評頭論足﹐眼光根本就沒放在她的 身上﹐直盯著雷府頭。
既然他大方地讓她看﹐那她就看個夠。
纏繞在他腰際像是皮帶的東西﹐隱隱約約地能看出像是由鱗片制成的鞭子﹐尤其在他腰 前﹐還有一個造形奇怪的龍首。
「你腰上的可是龍騰鞭﹖」那個造形太像一條龍了﹐他的恩公在指定她這五年來必須習 得的知識﹐第一要件就是認得五位無字輩高手的隨身武器。
「奶認得﹖」朝歌有絲訝然﹐沒想到連一個女人也知道這東西。
慕炫蘭很有把握的迎視他﹐并且報出他的大名﹐「你是無影夫朝歌。」能夠擁有龍騰鞭 的人﹐世上只有一個﹗他一掌掩住她的小嘴﹐「奶小聲點行嗎﹖」
她隨即拉開他的手退離他一步﹐心底納悶無比﹐「你不是被六扇門的左斷給處斬了﹖」 全天下都知道左斷把五個無字輩的高手捉到手了﹐而處斬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好多天。
「很遺憾﹐我還沒死﹐現正與奶成為同行。」他邊說邊研究下頭的狀況﹐眼看下頭的人 就快完成交班了﹐他得把握這個時機。
「你也要殺雷萬春﹖」她立刻換了臉色﹐很不友善地瞪他。
朝歌輕盈地步至屋頂的最高處﹐「慕姑娘﹐奶可否改日再來﹖」不打發走這個女人﹐搞 不好他進去了之后﹐這女人會在外頭捅樓子。
「雷萬春是我的﹐別與我搶!顾芸斓囊沧咧粮咛帺o不容置疑的說。
他哼聲冷笑﹐「我搶走了!
「你是誰派來的刺客﹖」慕炫蘭整個人攔在他面前﹐用很大的音量問著。
他七手八腳地趕緊把她拉下并掩住她的嘴。她這只三腳貓到底懂不懂規□﹖有誰來行刺 時﹐會這么大聲的在屋頂上喊刺客這兩個字﹖她劇烈地在他懷扭動﹐兩眼執著地望著他﹐似 非得到答案不可﹐他只好嘆息地將她拖回偏遠的一處坐下﹐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左容容。 」
「誰是左容容﹖她與雷萬春也有血海深仇﹖」她扯下他的手﹐握緊了拳頭﹐很防備的將 拳頭抵在他胸前。
「沒有﹐他是左斷的妹子!挂惶岬侥桥怂蛧I。
她將他當成超級大騙子﹐「左斷﹖義正公簾的左家人絕不可能會做此事﹗」全京城的人 都知道左家對朝廷忠心不二﹐拚命保護高官和緝兇除惡。左斷的妹子會派人來殺朝廷命官﹖ 說謊也不打草稿﹗朝歌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這種實話說了誰也不會信﹐因為就連他自己 也還不太相信﹐這個女人會這么想很正常。
「無論奶信或不信﹐派我來的人就是她!顾Z氣嚴肅的說﹐心底完全不指望她會相信 。
慕炫蘭愣了一會兒﹐覺得他的表情好象有點可信度!缸笕萑轂楹我獨⒗兹f春﹖」還是 說不通啊﹐左家的人怎么會派人來殺朝廷命官﹖「不便奉告!钩璨辉冈侔褧r間浪費在這 女人身上﹐起身要去辦完他的事。
慕炫蘭把手上的刀一甩﹐將刀插在他的腳前﹐使他停下步子回頭。
「你沒資格與我搶仇人!顾蛔忠蛔值卣f﹐不許他去找雷萬春。
他實在很不耐煩﹐「只是殺一個人﹐這也要講資格﹖」這女人一直阻撓他﹐她就不能讓 他去把那個他們都想要的人頭砍下來嗎﹖她瞇著眼問﹕「你有我心底的恨嗎﹖」他是被人派 來的﹐而她發誓要手刃那個滅她一門的男人﹐怎么說他的資格就比她來得不足﹗「我只是很 嘔﹐并不恨!鼓莻雷萬春又沒滅他全家。
她更是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今﹐「那就離開這﹐別妨礙我報仇。」
一個被派來的刺客﹐最多也是收了錢財賣命之人罷了﹐他哪懂得全家都死在刀劍下的痛 ﹖他又哪知道無親無故獨活在這世上的滋味﹖被藏在因護她而死的娘親尸體下避禍的那種心 絞她還記得﹐而血液浸透全身的感覺她更是不能忘﹔若非雷萬春的血﹐不能消她的恨﹔若非 雷萬春的人頭﹐不能祭她全家的靈﹗慕炫蘭以不能動搖的眼神望著他﹐翻出以血寫成的記憶 后﹐更是堅決的不讓他壞她的愿望。
朝歌眉頭緊蹙﹐被她這么一耽擱﹐下頭的人早完成交班了﹐他也失去了一個好機會。而 這個女人似乎恨雷萬春恨得很深﹐他如果不清理掉這個女人﹐他今晚都別想辦事了。
他雙手抱胸﹐「奶一定要跟我搶生意﹖」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 打發。
慕炫蘭似是看破了般﹐把生死置之度外﹐「我知道你是名滿江湖的無影夫﹐我的武功雖 還不及你﹐但我還是要拚一拚!辜偃缫獨⒗兹f春必須先除去這個人﹐她拚了命也要把這男 人殺了。
「既知道我是誰﹐奶還為了搶一顆人頭來跟我拚命﹖」不怕死的女人﹖根據他的經驗﹐ 這種女人屬于最難纏的一種。
「殺雷萬春是我五年來生存的目的!顾龔澤沓槠鸬订o迎面就朝他劃去﹗朝歌又煩又悶 地以手格擋她的刀勢﹐只守不攻看她白白花費力氣﹐同時也在心底嘆息。他居然會背得在這 跟一個要報仇的女人撞上﹔天底下人頭有那么多顆﹐為什么她偏偏要跟他搶同一顆﹖而且還 看好同一個時辰、同一個屋頂。
他后來干脆只懶懶的用一手與她拆招﹐另一手從懷掏出隨身攜帶的黃歷﹐翻到今日的那 一頁﹐只見歷書上頭寫著「宜祈福﹐忌出門入宅」。他再豎起兩耳聽著下方的動靜﹐覺得這 本黃歷寫得實在太準﹐他今晚的確不該出門來入雷萬春的宅。
朝歌赤手握住他的刀不陪她玩了﹐努著下巴要她看向另一方﹐「慕姑娘﹐奶先停一下﹐ 看看下面的情況可好﹖」
慕炫蘭大驚失色﹐「我被發現了﹖」不知何時﹐他們下方已聚集了一群挽著弓瞄準他的 大批衛兵。
他沒好氣的更正﹐「是我們被發現了!瓜骂^的人瞄準的可不只她一個人而已。
她怨恨的瞪他﹐「都怪你﹗」她硬要抽回他手中的刀﹐可是他不讓。
「只怪我﹖要不是奶與我在這玩小把戲而敗露行蹤﹐下面的人怎么曾發現﹖」朝歌松開 手﹐看她收不住勢的往后大退幾步。
慕炫蘭穩住身子﹐再看向下方將她團團包圍的衛兵﹐用力咬咬唇﹐「既然如此□□我豁 出去了﹗」說完﹐她就不要命的往屋頂邊緣沖﹐決心與那些人同歸于盡。
「給我回來﹗」朝歌解下腰間的龍騰鞭﹐甩手一揮﹐飛龍般的鞭子如有生命般緊緊纏住 她的腰﹐他再一使勁﹐將她拉回原處。
他才剛將她從險處拉回﹐細密如雨的箭便由下朝上射﹐紛紛落在他們四周。他松開她腰 間的鞭子﹐一手拉她靠近他﹐一手揚鞭揮去兜落而下的箭雨。
慕炫蘭貼在朝歌的胸前﹐愣愣的看他鞭起鞭落揮走所有射來的箭﹔她看不見他手中鞭子 的形影﹐只見屋檐上四處散落著射上來的箭﹐恍憾中﹐她竟以為有一條無形的龍在他們上方 飛騰著。
掃光了射上來的箭﹐朝歌嘲弄的低下萌﹐「以奶的功夫﹐奶有九條命也不夠豁出去﹐奶 省省吧!
「放手﹗」他一再嘲笑她的功夫﹐她氣奮地想扳開他緊緊箝制在她腰間的手。
「我在救奶。」朝歌懶得理她﹐拉著她的腰帶她躍上更高處﹐把她藏在屋檐間的縫隙。
「我不需要你救﹐我要去殺我的仇人﹐你再不讓開﹐我也把你當成仇人來殺﹗」她氣呼 呼的瞪著這個擋在縫隙前的男人。
他冷淡地指著下方﹐「別急著把我當仇人﹐奶要找的仇人到處都是。」她還怕缺仇人嗎 ﹖下頭可多了。
她絲毫不領情﹐「你怕我先搶了雷萬春的人頭﹐所以才阻止我﹖」怕她搶走了他的目標 ﹐所以他才善心大發的救她﹖他讓出路來﹐「好﹐我不阻止奶﹐奶想殺雷萬春我正求之不得 ﹐多謝奶替我省事!顾獔蟪鹁妥屗ォo他正好可以省一道功夫。
「你不想殺﹖」這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說變就變﹖「奶要報仇那就讓給奶呀﹗」她剛 才講殺人要有資格﹐他的資格顯然不比她深﹐所以他讓。
「不殺雷萬春﹐你到底來這做什么﹖」這個男人反反復覆的﹐一會兒搶著要去殺﹐一會 又說不要了﹐他還是不是刺客﹖「奶就一定要在這與我談嗎﹖」朝歌邊聽她的抱怨﹐邊注意 到又有人往他們這邊來了。
她扯著他的領子﹐「有話就快說﹗」
「我是可以說﹐假如奶不介意身后那個拿著箭瞄準奶的人的話。」他伸手指著她的背后 。
慕炫蘭一回頭﹐就看一個也爬上屋頂的衛兵已拉滿了弓﹐放手讓飛箭朝她射來﹔在箭頭 要抵達面前時﹐瞬間被一陣風揮至另一方。
「奶這種程度地想當刺客﹖去練個十年八年再來。這談話的風水也不佳﹐我們得再換個 風水!钩鍪志人某瑭o收著龍騰鞭時又伸手環住她的腰﹐再帶著她往更高的地方跳﹐以 避開另一班也上了屋頂的人馬。
「別碰我﹐把話說清楚﹗」她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看﹐也不管他是否又救了她﹐就是 要弄清楚他的來意。
「我雖也為雷萬春而來﹐但主要目標是雷萬春的火鳳凰!贡凰裏┧懒拴o他也只好把實 話說出來﹐省得她一直問。
「剛才你還跟我說你搶走了﹐怎么這會兒又變卦了﹖」這個刺客怎么這么沒有職業道德 ﹖「因為雷萬春的命只是順道的差事﹐正事是火鳳凰。」左容容說一只鳥換一顆藥﹐所以雷 萬春的人頭才沒那只鳥重要。
他說雷萬春的命是順道的差事﹐他要的只是那只火鳳凰﹖她恍然想起被她燒掉的那張紙 上頭也有火鳳凰這三個字﹐并且還寫了一大堆關于火鳳凰的消息。
朝歌放開她﹐「今晚被奶壞了風水﹐我改天再來!顾桓@個壞事的女人聊下去﹐想 趕在雷府的人馬傾巢而出前先走一步。
「等等﹐朝歌﹗」慕炫蘭混亂的腦子緊捉住火鳳凰這三個字﹐把要走的他叫住。
「奶殺奶的仇人﹐我找我的目標﹐別同我攪和。」他回頭看她一眼﹐繼而施展輕功離開 。
望著他如風的身影﹐一個互助的念頭在她心底形成。她雖敵不過雷萬春擁有的人馬﹐但 有他這身手極好的高手幫忙﹐要殺雷萬春絕不成問題只要她能留住他﹐讓他出手幫她。
她也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喊著﹐「你要火鳳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朝歌頓時停下﹐站在一棵樹的樹梢上鄙夷地嘲笑﹐「奶﹖奶連幾個守衛都擺不平。」
「但是我能擺平那只火鳳凰。」那張圖上所寫所晝的東西﹐她全都刻在腦海。
他環胸冷拒﹐「蓋聶說過﹐女人不能信!棺笕萑莶荒苄农o這個壞他事的女人也不能信 。而且他還要避桃花劫﹐所以女人的話都不能聽。
「無論你信不信﹐這世上我是唯一能幫你找到火鳳凰之人!鼓菑垖懹谢瘌P凰所在之處 的圖已被她燒了﹐現在只有她能幫他﹐也只有他能幫她殺雷萬春。
朝歌將手上的鞭子往腰間一纏﹐望著不遠處的雷府警告她﹐「我選擇不信。往后奶別再 選跟我同一天行刺﹐免得奶又來壞我的事!
「朝歌﹗」她看他轉身欲走﹐又情急地叫。
她還叫﹖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他這個沒死的欽命要犯在這﹗他陰陰的瞪著她﹐「不許再 叫我的名字﹐不然我就殺了奶。還有﹐別再跟著我﹗」他的話尾剛落﹐腳跟就離開了樹梢。
「我跟定了﹗」慕炫蘭喃喃地說著﹐隨后也依著他飛去的方向起步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