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座上的莊夢蝶突然開口打破靜謐:“我要哭了,不準笑我!闭f完,她的淚水如決堤似的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她必須哭,把今天晚上所受的委屈在家門外一古腦兒哭盡,回到家后才可以親親睡著的寶貝兒子,好好洗個澡、睡大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會得到兒子的親吻Morning?Call和一起去麥當勞早餐約會,然后享受開車送兒子上學(xué)的快樂——她不容許有任何該死的苦惱情緒污染這些珍貴的好時光。
所以她要在這里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昏天暗地。
方慕白伸手摟她靠在肩上,分心安慰:“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你不會懂的,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她什么都沒做,沒有該死的紅杏出墻,沒有見鬼的珠胎暗結(jié)……“媽的!我什么都沒做。”
“小蝶,你剛罵了一句臟話!狈侥桨卓扌Σ坏玫靥嵝阉龂乐厥B(tài)至此,老天,連“媽的”都說了出來,可見她有多氣惱。
“真的嗎?”哭紅的眼拾起,美艷的容貌有些狼狽,卻也多了平易近人的親和力。
其實,除了只能以美艷來形容的外貌外,莊夢蝶是個落落大方很好相處的人,只是那些眼力極差、禁不起刺激的混帳家伙,往往會炫目于她出眾的外表而徑自猜想擁有這身皮相的女人有多美麗不可方物,有多恃自身的美麗高傲,有多愛享受男人眾星拱月般的奉承。
事實上莊夢蝶只能以豪爽開朗,不拘小節(jié)、近似傻大姐等話來形容她,那些什么倨傲、什么仗著自己美麗四處勾搭男人之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得出來的;偏偏人就是這么奇怪,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后,就很難接受所謂的事實。
知道這事實的人不多,但只要是知道的人都會跟她成為好朋友,不分男女,方慕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聽見她口出臟話,看見她握拳猛捶車門,他早已司空見慣,但是……
“小姐,如果你的三寸金蓮再碰上我心愛的積架,我會一腳端你下車的!辈刨I不到半年的新車,他不想太早送它回廠板金重修。
“該死天殺的大混蛋!為什么相信別人就是不相信我,難道他自認眼光短淺愛上個紅杏出墻的淫婦蕩女?媽的大豬頭!還以為他夠了解我,結(jié)果還不是跟那些膚淺惡心的混帳男人都沒什么兩樣,男人是大豬頭!”
“咳咳!狈侥桨撞恢涝摎膺是該笑,亦或是要提醒她,她正坐在一輛由膚淺惡心的混帳男人大豬頭駕駛的車。
擦干淚,莊夢蝶以帶著哭聲的語調(diào)說道:“你能想象嗎?他竟然連子謙都不認!傷我就算了,連子謙都傷,夏子琪還說……他是野種!”孩子何其無辜,為什么要把對她的錯誤想法硬扣到孩子身上?讓他即使冠上夏姓依然還是身份未明!
原來她哭是為了兒子。想也是,這個從不恨人,即使生氣也是氣過就算的好好小姐哪會為了別人對自己的誤解便哭紅雙眼。
“乖乖!狈侥桨咨焓州p輕拍上她發(fā)頂,柔聲安撫。
“知道你疼兒子疼到心坎里,別哭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小鬼就不會知道有人在背后罵他,頂多是今天晚上覺得耳朵癢,要不就是多打幾個噴嚏,沒事的!
“誰教我長得就是這副德行,早就認命習(xí)慣;可是子謙什么都沒做,更沒什么惹人非議的外表,他多無辜。
“不要怪我多嘴,你就算被誤解也不該認命習(xí)慣,錯的不是你,是那些把你想得太復(fù)雜的無聊人士!庇脽o謂的偏見扭曲一個人真正的本質(zhì),他真不曉得以偏概全是否真的有趣到讓多數(shù)人選擇以這方式看待一個自己并不了解的人。
“我明白,但當醉的人太多,清醒的只有一兩個的時候,就算清醒是對的,也會變成錯,這個世界所謂的對錯就是這么來的。但我以為至少他會是清醒的那一個,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這么認為,現(xiàn)在我學(xué)乖了。”終于明白即使是一個知道對錯,懂得真?zhèn)稳绾味x、如何判別的邏輯學(xué)教授也無法避免這種以偏概全的人性。
“怪他嗎?”
莊夢蝶不假思索地搖頭,讓方慕白差點踩住煞車。
“當時他人在英國,臺灣的情況都是由夏老夫人和夏子琪轉(zhuǎn)述讓他知道,我不清楚他們對他說了什么,但我知道不會太好聽,否則他不會連臺灣都不回來就隔著越洋電話提出離婚。”甚至,她曾想過離婚這件事不是由他決定的,而是夏老夫人的意見。
“他是個孝順的男人!背修k離婚事宜的他自然有幸見到夏家強勢作風的老夫人,也清楚看見她對自己表露無遺的憎惡,他一直不知道為什么,但上回遇見夏子翔之后,他終于明白自己是被當成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難怪夏老夫人會用恨不得殺了他的兇狠目光瞪著他在離婚協(xié)議書見證人一欄上簽名的動作。
“你也認為是夏林玉瑛提的?”他的話給了她一絲希望,難道夏子翔對她其實并沒有忘情?
“我只是猜想!彼笱艿氐溃南略缈隙ㄊ沁@樣沒錯。
試問:有哪個男人會在深夜時分到下堂妻家門前用哀傷眷戀的神情盯著陽臺?若不是還有情、還有愛,他會這么做嗎?
只是他為什么不直說,非要這么百轉(zhuǎn)千彎地透過姓呂的找上小蝶?解決一個疑問又忍不住延伸一個,有時候律師這職業(yè)帶來的追根究柢壞習(xí)慣實在讓他頭痛。
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和夏子翔再見上一面才行。
“嗨,小色胚,我家的云倩多虧你照顧了!痹谛iT口等著接小云倩回家的杜書絕熱絡(luò)地打著招呼。?
“嘿,蛀書蟲,你依然盡責地當不事生產(chǎn)的社會米蟲呵!”夏子謙笑里藏刀牽著云倩到杜書絕面前!拔椅磥淼脑栏复笕四兀吭趺床灰娝先思腋谀阆x屁股后頭。”
“小鬼!”杜書絕送上一記爆栗!八诠鹃_會,我負責接云倩,晚上準備趕夜車到白河鎮(zhèn)!
“啊,明天是蓮花節(jié)活動!闭婧谩⒘w慕的情緒藏在心里,夏子謙很清楚自己的娘目前正工作中,粉忙粉忙,所以他沒必要像小鬼一樣瞎起哄!白D銈兺娴瞄_心!
“一起去!毙≡瀑焕∷氖痔岢鲅。“跟云倩去玩!
“怎么樣?小鬼。”杜書絕詢問他的意見,認識子謙久了,都知道他人小鬼大的該死性格,不能用對一般孩子的態(tài)度對他。
“不了,要我放下忙碌工作的娘一個人去玩怎么可以,多不孝。 毕淖又t揮揮手,一臉的不耐煩樣。
“到時候一定是那兩個未來大舅把我隔在門外頭高喊茱麗葉,我才不要在你們面前演羅密歐呢!
“人小鬼大!倍艜^伸手揉亂他一頭黑發(fā)。
“臭書蟲!”夏子謙直嚷。
“好了啦,走,順便送你回家。”
“多謝,不過男人的夜生活現(xiàn)在才正要開始,就這么回去太浪費美好的夜晚了。”夏子謙幼嫩的唇貼上云倩的臉頰,唔……好甜美,小女孩的臉就是這么嫩,感動啊……
“你對我女兒做什么?”蔚星辰的吼聲讓所有人都嚇一跳。
“你怎么來了?”
“你就這樣任女兒慘遭狼吻?”真不敢相信她會讓女兒任人輕薄!
“唷,未來的岳父大人!毕淖又t童稚的臉堆起笑打招呼!昂镁貌灰,您依然這么健康呵!”
“爸爸好兇。”云倩笑呵呵地偎近夏子謙,瞇著眼看父親!昂脙础⒑脙。”
“不怕不怕。”送上門的嫩豆腐不吃是笨蛋。
“收回你的狼手!”蔚星辰低嘶,天曉得他為什么要跟一個十歲不到的小鬼搶女兒。
“云倩乖!毕淖又t抱緊云倩小小的身子,朝他吐吐舌,開玩笑,叫他放開就放開,那他多沒人格啊。
“我的好云倩,真舍不得讓你這么早回家,不如我們?nèi)ス浣挚措娪,最后找家燈光好、氣氛佳的……?br />
“閉嘴!”忍不住出手搶回女兒,蔚星辰立刻轉(zhuǎn)身往座車方向走,他再留女兒任那小鬼污染就不姓蔚。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老公脾氣愈來愈差?”
“拜你所賜!鄙鐣^摸上他發(fā)頂,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別忘記當一個小鬼的特權(quán),老是忍著會得內(nèi)傷的。”
“呿!”夏子謙拍開她的手催促!霸栏复笕嗽诮心懔恕!
“回去小心。”
“我還用不著讓一只蟲擔心。”揚起賊笑揮別,惡意送上飛吻,呵呵!岳父大人的目光熱情得讓他咧嘴直笑,哇哈哈!
待車子越過路口,夏子謙才甘心收回笑臉,讓孤獨落寞以及羨慕爬上童稚的小臉。
他轉(zhuǎn)身,邊踢人行道上的碎石邊走。嗯,等一下順路去麥當勞買個漢堡當晚餐好了。
“你……是夏子謙?”
遲疑的語音最后道出三個字,頓住他回家的腳步。
“知道我是誰嗎?”
要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夏子謙歪著小腦袋想半天,最后他點了下頭,見擋住他去路的人蹲下與自己平視。
“那你知道要叫我什么?”
“我在考慮!毕淖又t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考慮?”來人挑高眉,似乎無法想象一個十歲的孩子會說“考慮”這兩個字;但方才的情形他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孩子相當早熟,不能以普通孩子看待。
所以他等了會兒才追問:“你考慮得如何?”
“我決定叫你——夏先生!
夏子謙不認為自己經(jīng)過縝密思考的稱呼有什么錯,但是眼前這位先生似乎真的很不滿意他考慮之后的結(jié)果。被迫待在麥當勞咬著漢堡的夏子謙一會兒往對面看,一會兒又四處看。?
“如果待在這里讓你覺得難過,我可以換個地方。”
最后他終于開口說出自認為很體貼的建議。“這附近有很多咖啡店可以考慮。”
“小孩子不能喝咖啡,會睡不著!毕淖酉杌亟^他難得的善解人意。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踱到師大實小校門口,為什么在看見他走出校門時會忍不住攔下他,又為什么在聽見他稱自己夏先生時,心頭凈是沉甸甸、化不開的郁悶。
從帶夢蝶回夏園之后,他就一直想見他,這個名義上是他兒子的夏子謙。
一直不講話好像很奇怪,夏子謙吸了口可樂,忍不住又打破沉默:“想請問閣下,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閣下?您?“是夢蝶教你這么說話的?”
“我娘沒教,是我自己學(xué)來的。這些是尊稱不是嗎?你有什么好不滿的?夏先生!
夏子翔搖頭,是他不曾跟小孩接觸過才不知道現(xiàn)在的孩子都這么早熟,還是只有眼前這孩子例外?“我找你不是為了這些。”
“想也是!彼c頭,吃進一根薯條。“我娘給你添麻煩了?”
“你知道我是你爸爸!睕Q意搶回主導(dǎo)權(quán)的夏子翔徑自打開話題。
“你確定?”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的臉上寫著‘我也懷疑’四個大字。”夏子謙朝他甜甜一笑,從椅子上跳起!爸x謝你的晚餐,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要不然我娘會擔心的。”
夏子翔拉住他,壓下被孩子反諷的難堪!拔宜湍慊厝。”如果要讓夢蝶重回夏園的附帶條件是讓他進夏園的話,他會強迫自己接受,也會試著去接受這份——不知道該怎么下定義的親子關(guān)系。
夏子謙盯著臂上的大手好一會兒后,才抬眼看著和娘梳妝臺上的照片一模一樣的臉!澳氵愛我娘嗎?”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愣了半晌,他點頭。
“那——你也會愛我嗎?”
這問題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保守地道:“我會嘗試。”
唉!斂下希冀被父親疼愛的表情,夏子謙拍拍夏子翔寬厚的肩膀!澳镞是愛你的,她的梳妝臺上放了你的照片,這可以證明她還愛你,不過,不要跟娘說是我告訴你的喔,”頑皮地眨眨眼,夏子謙吹著口哨一蹦一跳的離開。
“爸,人家要買Kitty貓嘛!好啦,買給人家啦!”
經(jīng)過忙碌不堪的柜臺時,小腳步忍不住停了下來,看向排隊的人潮。
“你已經(jīng)有很多kitty了還要買!
“可是……人家沒有新娘新郎的Kitty啊!
“好好好,買給你就是了。”
“哇!還是爸爸最好,爸爸萬歲——”
小小的步伐突然加快速度沖出麥當勞大門,看見門邊張著血盆大口像傻子一樣直笑、活像是在諷刺他似的招牌雕像,他忍不住狠狠端上一腳。
“我才不稀罕哩!焙吡艘宦暎灯鹂谏诨丶胰,他決定今晚要痛痛快快打電動過過癮!
他并沒發(fā)現(xiàn)一直跟在自己后頭的人早把一切都看進眼里。
如果當初能這么相處,今天絕對不會是這個局面。
莊夢蝶看著神采飛揚、滔滔不絕述說自己和兒子小時候生活點滴的夏林玉瑛,心中不禁這么想。? “在那個年代,我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要帶兩個小孩過日子,說多苦就有多苦;再加上沒有親戚肯伸出援手,那時真想帶著孩子一起跳河死了算了;蛟S是脾氣拗吧,反正就是念頭一轉(zhuǎn),心想,如果我這個寡婦能把兩個孩子拉拔長大,又能讓他們吃好穿好,比一般人杰出,那我不就贏了嗎?所以我開始找工作,一心想著要好好保護他們……”接過媳婦送上來的茶喝了幾口,夏林玉瑛又陷入回憶中。
莊夢蝶盡職地同坐在院子里安靜聽著,每逢聽到些趣的事也會跟著老人家笑出聲。
“不會吧!真的吃下去了!
“你才知道小孩子多好養(yǎng)。”夏林王瑛咳了咳才道:“那是子翔第一次下廚,才七歲的孩子,墊個矮凳煎了兩顆蛋,又咸又苦,還是跟子琪兩個人把它吃個精光,等我回家,只看到燒焦的鍋子和兩個沾到焦黑蛋殼的碗……”? 莊夢蝶瞇起眼,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又矮又小的廚房、踩著矮凳的男孩正在瓦斯爐前開始他生平第一次開火煎蛋的偉大工程,一個在旁邊神情緊張引領(lǐng)直望的小女孩……還有趕回來看到一切哭笑不得的年輕媽媽……
母子三人就在租來的小小房子里相依為命,很辛苦、很努力,也很溫馨。
難怪他會這么孝順,這么以母親為重。莊夢蝶終于知道為何夏子翔兄妹兩人這么重視自己的母親,甚至還為此讓她踏進夏園扮演夏家的媳婦,強壓下心中的不滿硬是跟她合演這出戲。? “后來在不知不覺間,公司愈做愈大,錢愈賺愈多,最好笑的是——親戚朋友也愈來愈多。那些人的嘴臉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在我們母子三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閃得遠遠的,當我飛黃騰達,一群人就像看到蜜的螞蟻似的,一窩蜂圍到我身邊,你說好不好笑?他們一下子說子翔又乖又聰明,一下子夸子琪漂亮可愛又乖巧,只不過想要點甜頭,何苦那樣對這兩個孩子說,讓他們把大人的丑態(tài)看個一清二楚,唉!”
為了保護他們兄妹倆,我花了不少心血、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些勢利的家伙趕出我們母子的生活圈,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保護他們周全,至少,要讓他們將來別變成那種勢利鬼,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們!? “您真辛苦!鼻f夢蝶真心地道,在分享這些故事時,她完全沉溺在夏林玉瑛的回憶中,沉迷得連自己過去承蒙眼前這位老人家所賜的委屈都給忘得一干二凈!半y怪他們兄妹倆這么出色,一個是年輕有為的教授,一個是有如您的翻版、商場上的女強人,您的辛苦沒有白費!
“是啊是。 毕牧钟耒呛切Φ刂秉c頭,拉起她的手輕拍!岸疫有你這么個好媳婦,子翔很有看人的眼光,給我們夏家娶進一個好媳婦!? 媳婦?莊夢蝶一楞,隨即想起自己的工作便立刻揚起笑容。“哪有,是您疼我,不忍心說我什么,其實我才沒那么好。”過去和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落差太大,快一個禮拜,有時候她還是適應(yīng)不過來。
當年她從一冠上“夏太太”三個字起,就沒見她給過自己好臉色,一直到指責她不要臉竟敢欺騙她兒子;后來更拉著她和幕白莫名其妙的對質(zhì),把他們當奸夫淫婦看;最后還讓慕白辦理她和夏子翔離婚事宜——要是當初有人說將來有一天夏林玉瑛會把她當親生女兒疼,她一定會先大笑三聲,再把那個人踹到天邊遠。? 只是現(xiàn)在——她似乎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她們婆媳問的感情竟然好到像母女,雖然是演戲,到底也還是她所無法想象得到的事情。
“傻丫頭,我說你好你就好!毕牧钟耒蝗话迤鹉,一下子又漾開笑容。“對了,我們什么時候吃飯?說了好半天都餓了。”
莊夢蝶看了看表,喝!五點半,踏進夏園以來,這是她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要叫王伯先開飯嗎?還是要等他們兄妹倆回來,大家一塊……”
“等他們回來吧!毕牧钟耒畔乱恢蔽赵谑掷锏牟璞,垂下的眼瞬間閃過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復(fù)雜眸光,再抬起時又是迷糊混沌。“先推我回房,我要休息一下!?
“醫(yī)生怎么說?”坐在外頭等待的莊夢蝶見夏子翔走出診療室,起身上前問道。?
今天是夏林玉瑛回診的日子,夏家上下跟著動了起來,只因為夏老夫人非常討厭到醫(yī)院,所以夏氏兄妹只得請上一天假,而扮演好媳婦的莊夢蝶自然也得跟著作陪。
“醫(yī)生要我們一家人都在場。”
她點頭!叭缓笏趺凑f?”
“是‘一家人’,夢蝶。”
“我知道是一家人,你還不快點進去!彼扑,伸出的手忽然被握入溫厚的掌心。
“既然是一家人,當然也包括你,夏太太。”夏子翔被她遲鈍的傻氣逗笑,拉起她的手移向自己的唇。
莊夢蝶立刻縮回手,讓他撲了個空。
“夢蝶?”
“你是來叫我進去的不是嗎?”避開他詢問的目光,莊夢蝶搶先進入診療室,準備充當夏家人聽取醫(yī)生的檢查報告。
夏子翔看著開了又關(guān)的門板,低頭再望向空無一物的掌心,嘆了口氣,一會兒才跟著進去。
約莫十五分鐘后,夏林玉瑛不滿的聲音回蕩在醫(yī)院白凈的走廊問。“我就說自己什么事都沒有,你們硬要我來醫(yī)院,真是一群奇怪的孩子,這么喜歡把我往醫(yī)院送,我……”
“沒這回事。”推著輪椅的莊夢蝶彎身邊走邊笑。
“您該高興才是,這表示他們兄妹倆很在乎您的身體,希望您健健康康的才會送您來醫(yī)院做健康檢查!您也聽見醫(yī)生說了,他說您健康狀況良好,身體好得很。”
“哼。”夏林玉瑛鬧起小孩脾氣,別開臉。
“別生氣了嘛,還記得嗎?他們?yōu)榱四堃惶旒僖,這表示今天下午您可以要他們帶您出去散散心,多好啊……”
突地,莊夢蝶的手機鈴聲打斷她的話。
“抱歉,我接個電話!睂⑼戚喴蔚墓ぷ鹘唤o夏子琪,莊夢蝶快步走進樓梯間。
。ㄕ垎柺窍奶珕?)
夏太太?“你哪位?”
(我這里是臺安綜合醫(yī)院,你的兒子發(fā)生車禍,現(xiàn)在正在我們醫(yī)……)
車禍!消息來得震驚,讓莊夢蝶差點雙腳無力,問清地址后立刻轉(zhuǎn)身。
不意卻撞上一堵肉墻。
“夢蝶?”瞧見她驚慌慘白的臉色,夏子翔跟著緊張起來。
“我……我要去醫(yī)院!”對,她……她的子謙人在醫(yī)院,她要趕過去,還有……“對不起,我下午請假,我有事,我……再見!”完全慌了手腳的她只想立刻沖到醫(yī)院去,她的兒子不能有任何閃失,不可以!不可以……
“夢蝶!”夏子翔顧不得身在哪種場合,抱緊慌張無措的人兒入懷,只想安撫她!袄潇o點!”
“我怎么冷靜?”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的她只能在他懷里急得跳腳。“我的兒子出車禍人在醫(yī)院,你要我怎么冷靜!”
車禍?那個男孩?沒來由的心痛讓他松了力道,也讓她順利掙脫。
她要去醫(yī)院!哪家……是臺安,然后呢?要怎么去……她要怎么……
對!找大姐。一想到可以求救的對象,她立刻掀開手機蓋,顫抖不已的手指一個個按下數(shù)字鍵——0930……
刷一聲,手機突然消失在眼前!澳恪
夏子翔牽著她的手往走廊方向急走,頭也沒回地直問:“哪家醫(yī)院?”
“臺、臺安醫(yī)院!鳖櫜坏每赡軙霈F(xiàn)父子相見的場景,她現(xiàn)在只想飛奔到兒子身邊,她要確定寶貝兒子安然無恙,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哥?”見到夏子翔沉著臉色迎面而來,夏子琪喚了聲。
“你送媽回去,我和夢蝶有事要辦!焙喍探淮痪湓挘砗蟮糜眯∨懿讲鸥蒙系那f夢蝶越過他們往停車場方向走出。
向來黏莊夢蝶黏得死緊的夏老夫人此時竟絲毫不作聲,只是目送兩人的背影,任他們消失在醫(yī)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