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這四人每隔一段時日的小聚,氣氛依舊是融洽和諧,只除了石昊宸與君筱翊怎么也改不掉的斗嘴習慣,三不五時就小斗一番。
例如,用餐間,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最喜歡吃小君的豆腐了,別人的都沒她好吃!
“什么你最喜歡吃我的豆腐,石昊宸,我砍死你哦!”君筱翊難得的潑辣相立現(xiàn)。
“你煮的麻婆豆腐啦!子翔也很喜歡啊,為什么就只準他吃你豆腐,我就不行?”這番含沙射影的言論,當場令兩人愣了下,但雷子翔掩飾得迅速,默默地吃著他的飯。
石昊宇看了看有些怪異的氣氛,蹬了眼肇事者:“想吃就吃,哪來這么多話。”
石昊宸聳聳肩。他是故意的,明明暗地里就是波濤洶涌嘛,干嗎虛偽地粉飾太平?坦然面對余情未了的事實會死嗎?
但是很快地,他又重新挑起了熱鬧的氣氛,在打打鬧鬧中結(jié)束了晚餐。
見昊宸和筱翊又卯上了,石昊宇給了雷子翔暗示的一眼,雷子翔了然地與他一道上樓。
“你有話跟我說?”
“子翔,你后悔了嗎?”以石昊宇從不拖泥帶水的果決,立即開門見山地直搗話題。
雷子翔一愕:“什么東西后悔不后悔?”
“別給我裝傻!你知道我說什么!
嘆了口氣:“那好吧,請問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后悔?抑或無悔?那又能怎么樣呢?我們的結(jié)束是事實,而且是以四年為見證的事實。”
“好,那么我問你,這四年究竟見證了什么?是小君的不快樂,而不是你當年的論調(diào)!你以為這四年她在尋覓什么?另一個雷子翔嗎?不是呀!她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別說四年、八年,就是四十年、八十年,她還是會等,等你停下腳步,等你空虛的心靈終于需要她的時候,等你不再感到她是牽絆、是沉重的感情負荷的時候,她不說,是因為不想羈絆住你,只愿等你心甘情愿停下漫游的腳步,回首正視始終在原地等候的她,你真的不明白嗎?”
雷子翔沉沉地抽了口氣:“她說的?”
“不需要任何人說,誰都看得出來,只除了你這糊涂蛋!”
“夠了,宇!彼D(zhuǎn)首正視他,神情已恢復平靜,“既然不是她親口承認,誰也沒有資格代她論斷什么,我只知道,現(xiàn)在的她過得很好,至少好過四年前,并且已能平靜地面對我,當有一天,她生命中的有緣人出現(xiàn)時,一切便真的過去了!边^去?真的過去得了嗎?也許她能,但他呢?呵,答案他比誰都清楚。
該死!他想揍扁他,石吳宇咬牙切齒地想。
“好,不談她,我們談你。”
“我?那更沒什么好談了。”
“有,當然有!”石昊宇單刀直入,“你還愛她嗎?”
雷子翔一震,別開了眼;“這已不再重要!
“是嗎?何妨去問問筱翊,這重不重要!
“昊宇,你——”
“四年前你說我不曾愛過,說我不懂,如今我遇上湘柔,我懂何謂生死相隨,看看靈性脫俗的湘柔,我也不見得配得上她,我也曾擔心合不合適的問題,但是我的結(jié)論是——要她,再也不放開她,因為我知道她也需要我,也許她會因此而為我擔驚受怕,更悲觀一點,也許她還會因我而遭受危難,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誰敢碰她一根寒毛,我會千刀萬剮、讓他死無全尸、后悔莫及!”然后他正視雷子翔,“你辦得到嗎?如果能,那便沒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了!
“現(xiàn)在再說這些,你不覺得太遲了?我和她的感情早已事過境遷,她明明已能釋懷,我又何苦再去驚擾她已然平靜的心湖?既然當初作了這樣的抉擇,這輩子我就不打算后悔,否則四年前我便不會這么做,我想你該懂我的意思。”
是啊,他懂,他怎會不懂呢?認識雷子翔十五年,這人“登峰造極”的固執(zhí)程度已無法用字典內(nèi)的任何一個詞句完整形容了,除非下輩子,否則他與君筱翊是無望了。
jj jj jj
萬籟俱寂的夜,沉淀了白日的塵囂,寧和而靜謐。
君筱翊合上眼前的病歷資料,甩甩頭輕吐了口氣。也不曉得怎么回事,一整晚總覺心浮氣躁,莫名地神思不寧,說不上來為什么。
起身拉開窗簾,深深吸了口清涼的空氣,她雙手環(huán)胸,倚在窗邊眺望天邊幾個暗淡稀疏的星子。
電話鈴聲在寂靜的一室響起,她拉回目光,移動步伐去接。
“喂,小君是不是?子翔有在你那邊吧?”是石昊宸,而且聲音聽起來很急。
“昊宸?怎么這么晚還想到要打電話來?”她直覺感到不對勁,心弦倏地緊繃起來,“還有,子翔為什么該在我這邊?”
“他沒去?噢,這個白癡子翔,我以為他會去你那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沒心思聽他多說廢話,打斷了他,急急迫問重點。
“我們剛辦完一些事,在回來的路上一時大意遭人暗算,子翔受傷了,我也掛了點彩,如果他沒去你那邊,可能是一個人回房處理傷口去了,筱翊,麻煩你過來一趟好不好?子翔的刀傷好像蠻嚴重的……喂、喂,小君!”另一頭只剩一成不變的嘟嘟聲,而心急如焚的君筱翊早已在趕來的路上。
jj jj jj
十萬火急地趕到“獨天盟”,她片刻也沒停留就直奔雷子翔房中。
“子翔、子翔!你在不在里面?”她又焦又急地敲著門。
筱翊?雷子翔驚愕地瞪大眼,火速自床上跳了起來:“筱翊,你別進來——”門倏地被推開,雷子翔匆忙抓了件襯衫套上。
一見著他,飛奔而來的筱翔反倒有如生了根般無法移動半分,只能幽幽望他。
“你怎么……來了?”他死咬著牙迸出話來。
“昊宸說你受傷了?”君筱翊擔憂地上下打量他,他聲音怪怪的。
“沒……沒事,你回去,我可以自己……處理。”他雙唇已然泛白,但仍抓住桌沿死命撐住,說什么也不肯在她面前倒下。
洶涌的熱液不斷涌出,他以另一只手去遮,但掩不住的殷紅液體仍是染紅了雪白的襯衫,筱翊倒抽了口氣,趕忙沖上前去。
“子翔,你……”
知道再也瞞不過她,撐得痛苦的雷子翔這才跌坐床沿,筱翊立刻拉開襯衫,見著了劃在胸前那道血淋淋的刀痕,她幾乎尖叫出聲:“為什么瞞我……”盡管力持平穩(wěn),聲音仍隱不住輕顫。
“不……礙事!彼套子麜炟实膭⊥矗噲D讓自己看來自然些。
她沒再多說什么,迅速幫他進行消毒措施,她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顫抖的手幾乎拿不穩(wěn)鉗子,眼前的視線已是一片模糊,她用盡了全力忍住不讓凝聚在眼中的淚水滑落,上藥的動作卻是那么的笨拙,雷子翔看在眼里,心頭的痛楚更甚表面這皮肉傷,他再也看不下去,握住她嚴重顫抖的手:“夠了筱翊,我自己來。”
“不!”她抽出自己的手,執(zhí)意地繼續(xù)上藥,“我會弄好它,相信我!”
低垂的頭說什么也不肯抬起,雷子翔心痛地看著她一心一意、萬般執(zhí)著地替他上藥、包扎,看著她明明幾欲崩潰,卻還故作鎮(zhèn)定,嬌弱的身軀訴說著堅強……
當手中的包扎動作一完成,下一秒,她匆促地背身沖向窗口,渾身不住地輕顫著,小手死死地抓緊窗沿,豆大的淚珠再也止不住地狂肆而出,她不讓自己哭出聲,貝齒陷入蒼白的唇瓣,分毫也不敢放。
凝望著她的背影,雷子翔張口欲喚,卻啞了聲似的什么也說不出口,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的她更令他痛上千倍。
他一直都知道,不論有情無情,他在她心中永遠有著一席之地,而且是誰也取代不了的位置,她對他萬般重視,不管那是否源于愛情。領(lǐng)悟了這一點,往后的大傷小傷,他都極可能地在她面前掩飾,這只是一個很微小的希望,他不要她為他傷心,這些年來,他以為他做得很成功,四年來,他不曾再見過她為他落淚,可是今日,見她寧可萬般痛苦地隱忍,也絕不在他面前掉下一滴淚,他就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她只是在配合他,成全他的心意罷了,天曉得背后的她……這樣的想法令他痛人了心扉,與其如此,他寧可她痛快地哭出聲來。
“筱翊,我沒事!彼麚纹鹕碜觼淼酱斑,雙手輕搭上她顫動的肩頭。
“我……我沒在哭,真的!”那飄忽的音調(diào)凄清如縷,他聽得酸楚。
他心痛地低語:“別在我面前演戲!
沉默了半秒,她突地轉(zhuǎn)過身來,撲進了他懷中,淚如雨下:“我說我沒哭嘛,你為什么不相信我!你討厭、討厭!我討厭你!誰為你傷心了,你亂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答應過再也不為你掉淚的……我真的不想對你食言,你為什么要逼我?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她痛哭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語無倫次的泣訴,聽得他心如刀割:“是我的錯,對不起,筱翊,對不起……”
她沒有說話,聲嘶力竭地專注于哭泣,抱緊了他不肯放手。
滴滴滾燙的淚流在她眼里,滑落他胸前,淌進了心頭,同時也灼痛了他的心,讓他再一次深切地面對他愛她的事實,是的,他愛她,打十二歲初次見著她的那一眼起,她便住進了他心中,多年來綿密的呵護,是他始終不察的深情,甚至這四年當中,他對她的愛一直有增無減,不曾淡去分毫,也從不打算淡去,他能成功地瞞過昊宇、瞞過昊宸,甚至在筱翊面前做戲,但他騙不了自己,這么深深烙入骨血的事實他無法抹去,也否認不了,正如四年前所說,他這一輩子的愛將盡數(shù)付諸予她,不論是過去的十五年,未來的十五年,甚至有生之年的每一個十五年,他的生命只為她而燃燒!
然而他之于筱翊,只能是感情世界的過客,現(xiàn)實不容許他駐足,環(huán)境不容許他留下任何痕跡,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因為太清楚自己所愛的是多么完美的一個女孩,更是天邊最明亮的一顆星,他如何能讓她因他而黯然失色?昊宇說得固然有理,但畢竟他不是昊宇,而筱翊也不是湘柔呀,他何忍累她一生?
jj jj jj
春去秋來,轉(zhuǎn)瞬間,一年又過去了,無情的癡候歲月中又添上了一筆新紀錄。
整整十六年了,從認識雷子翔那天開始,至今已跳過了十六個年頭,這看似漫長的歲月,是君筱翊以柔情、癡愛、辛酸,以及笑淚悲歡,點點滴滴鋪成的,一路走來,苦亦無怨,就算走到盡頭,他們?nèi)允莾蓷l不交集的平行線,她也絕不言悔,只因她深深明了,除了雷子翔,再無人值得她以生命采執(zhí)著。
這陣子,幾乎身邊的人都如沐春風,喜氣洋洋,石昊宇佳期已定,莫家那四位絕美的俏佳人同一日出閣,人人喜上眉梢,看在她眼中更是感傷,悲戚地在心底自問著:她的生命中也能有幸等到這一天嗎?
怕是遙遙無期吧!
今日是昊宇的佳期,心緒再復雜她也不能缺席,對于早年喪親的她而言,石昊宇便是她在世上的親人,哥哥結(jié)婚,她哪有不到場祝賀的道理。
只是見著新人成雙成對,濃情蜜意,恩愛不渝的景象,心中免不了又勾起絲絲惆悵,好似看到了十六歲那年的自己……
與石昊宇情同手足的雷子翔自然也在現(xiàn)場,在眾多祝福中,他篤信石昊宇與莫湘柔定能攜手白頭,以同一天為吉日的另外三對新人也是,他真的深信不疑。
婚禮進行到最后階段,終于盼到了拋花球的時刻,所有想成為下一位新嫁娘或準新郎的男女莫不引頸翹盼著花球拋向自己,而雷子翔與君筱翊則是歸類于完全不熱衷的范圍之內(nèi),他們并不認為一束花就能改變什么。
退開到人群范圍之外,他們甚至沒去看花球歸向何方,然而高高拋起的花束,正巧就是不偏不倚地落人他們懷中,好似早就安排好似的,望著手中接連落下的兩束花,他們各自愕然。
傳說,這花束有其浪漫魔咒,能給予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凝望懷中嬌艷的捧花,為何她竟只感悲哀?
幽戚的眼遙遙望向心之所系,只有她才知道,她的幸福不在這花束上,而在明明可望,卻又遙不可及的他身上,彼此的目光在短暫相觸后,他惟一的反應卻是倉促地回避。
是了,這就是答案,她要的,只有他給得起,而,他卻無法給予,她要這人人欲求的花束又有何用?今生,她注定與浪漫的白紗絕緣。
手中的花束悄悄落了地,她黯然地旋過身,一步步離去,不愿讓人看見她的脆弱。
卻沒注意,身后一雙寫滿痛憐的目光,是那么不舍、那么心痛地追隨著她……
jj jj jj
沁涼如水的夜,難以安枕的人兒憑空而望,繞腸的悲嘆悠悠逸出。
收回了目光,雷子翔不自覺地又望向桌前靜放的兩束捧花,千頭萬緒再度回涌心頭。
腦海再度浮起一雙幽戚的眸子,在接到捧花時,他們下意識的目光接觸令他大感震撼,只消那么一眼,便足以讓他明白太多、太多的事,那雙閃動著淚光的水漾星眸,是那樣強烈地讓他感到心痛,只因,他由其中讀出了刻骨的熾烈濃情與哀傷,驀然領(lǐng)悟到一樣不容置疑的事實:她愛他!她竟仍愛著他,這些年來從不曾忘情!
剎那間,有如地裂天崩在腦海炸開的訊息使得他思緒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下意識地躲開,他這才知道原來他錯得有多離譜,這些年來,他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她在配合著表現(xiàn)出他所希望的,而非如她說的真能釋然,她從來就不曾真正快樂過!
當他注意到她已取下頸間與手腕上的鏈墜時,他以為她是真心想將這段情付諸流水,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嗎?盡管有著強烈的失落,他仍是在錐心的痛楚中默默給予祝福,從不曾想過,她是否真心想這么做……
如今他才明白,這從來就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在做給他看,為了要他安心,也為了要他不再為她牽腸掛肚,那每一個笑容,背后全是酸楚……
天哪!再也沒有一項事實比這更令他痛心了!君兒呀,你怎么可以這么傻,我一點也不值得,為什么不干脆忘了我、忘了我……再也別想起……
他錯了嗎?誰能告訴他?
眼前的花束,讓他的思緒飄到幾個月前,他惟一的弟弟康子謙的婚禮上——
jj jj jj
那是他首度向筱翊坦言他的身世。他的生父、母親以及康秉誠本是舊識,而生父卻在母親懷了他之后因意外而喪生,本就苦戀母親的康秉誠才會因此而娶了母親雷青萍。
然而以他的傲氣,不容許自己存在不屬于他的空間當中,知子莫若母,為了讓他能自由呼吸,母親才會毅然同意他的離去,也就是說,他與康子謙系緣于同母異父的兄弟。
轉(zhuǎn)眼間,十六年都過去了,當年在雨中依依難舍、哭著不讓他離開的小子謙,如今也將成家,將喜訊告知予他時,同時言明了希望筱翊也能到場給予祝福,他轉(zhuǎn)達筱翊,她也欣然答允。
康家乃是豪門,聯(lián)姻的對象又是商場頗有成就的丁家,所以自然是賀客云集,但是一見著久未見面的兄弟,康子謙可管不了這么多。
“嗨,大哥!”
雷子翔拍拍他的肩:“謙,恭喜你!
“不錯嘛,子謙,這么年輕就尋得如花美眷,這是人生最值得恭賀的四喜之一呢!伯母應該很開心吧!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jié)同心。”筱翊衷心地送上她的祝福。
“多謝‘大嫂’金言,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大哥也能早日安定下來的話。我媽會更開心的!
筱翊不自然地調(diào)開視線。
“謙!”雷子翔警告地低叫。
“好、好、好,我不犯你老兄的忌諱!笨底又t舉雙手投降。
“我能認識一下新娘子嗎?子謙。”在這種氣氛下,她只想快快避開。
“當然,”他全場逡巡了一下,走向一身白紗飄然的女子,“以澄,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新娘低眉斂眼,嬌容嫣然:“嗯?”
“這是我大哥,至于這位嘛,”他頓了頓,“是我無緣的大嫂。”
“子謙!你——”雷子翔簡直拿他沒轍。
“別聽他胡說,我叫君筱翊!
“你們聊聊,大哥,過來一下。”康子謙以閑話家常的神態(tài)拉開雷子翔。
“你干什么?”
“你們——還是老樣子啊?”
雷子翔微震了下:“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嗎?”
“拜托你,老哥,別這么固執(zhí)好不好?像筱翊這么好的女孩子,要真錯過她,你真的是比豬還蠢了!”
“謙,你不懂!
去,又是這句,“是,我不懂,我只知道老媽很不放心你,活到年紀一把了,還要媽媽替你操心,你丟不丟人啊?”
“我很好,真的,你告訴媽,請她不用擔心!
“要說自個兒去,我沒有說謊的習慣。”
“子謙!”他無奈地低喚。
“難道不是嗎?我真不懂你的腦袋瓜裝的是什么,你對筱翊明明就余情未了……噢,不,或許應該說,你從沒停止愛她,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也是深情不移,哪來一堆狗屁理論,如果真為她好,便該早結(jié)連理,要她陪你永無止盡地蹉跎青春,那才真是對不起她!”
雷子翔被他逼得無力招架,只好匆匆轉(zhuǎn)移話題:“我來這兒可不是讓你訓話兼逼供的,談談你吧,娶到這么個嬌美無雙的妻子是什么樣的心情啊?”
康子謙神情淡然地聳聳肩:“就死會了,如此而已!
“就這樣?”雷子翔難掩訝異地挑起眉,“沒有幸福、沒有滿足?”
康子謙帶著些微嘲弄回望他:“我像是那種會做夢又不切實際的人嗎?”
看著他的表情,雷子翔擰起了眉:“你并不愛她?”
“愛?”這宇太陌生了,他揣思不了,“她是個很讓人喜歡的女孩,這就夠了!
慘了,這真是他聽過最糟糕的結(jié)婚理由:“光靠一個喜歡,是不足以牽系兩個人無悔地共度一生的,除非你能真心地憐她、惜她、拿生命去守護她,會為她心疼、為她心痛,這份刻骨銘心才足以構(gòu)成永恒,你懂不懂?”
“就像你對筱翊?”康子謙冷不防接了一句。
一語又堵得他無言以對。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試著去珍惜她的!
“那就好,謙,由她看你的眼神,我感覺得出她是愛你的,好好把握你手中的幸福和這難得的好妻子!
“那你呢?”
“沒有我珍惜的余地!
康子謙白眼一翻,算了,和這活似生存在史前時代的人類有代溝,怎么說也說不通,他只好放棄:“嘿,大哥你看,以澄和筱翊好像相談甚歡哦,真有‘妯娌相親’的感覺,你說對不對?”
雷子翔不語,雙手環(huán)胸睨著他,很有威脅的味道;而有危機意識的康子謙自是立刻閃人了。
“我說無緣的大嫂二—”
“康、子、謙!”身后傳來不茍言笑的叫喚。
“好吧、好吧,”康子謙勉為其難地改口,“換成我大哥無緣的女朋友好了——”
“注意你的措詞,子謙。我不想在這種場合揍人!
哦喔,好露骨的警告。
“算了,我不想惹你。筱翊,快平息大哥的怒火,只有你才搞得定他,我可不想在大喜之日現(xiàn)場演出兄弟鬩墻的戲謔!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著,各自苦笑,筱翊更是尷尬得說不出話采。
靈慧冰心的丁以澄來回望了雷子翔和君筱翊幾眼,似乎也領(lǐng)悟到了什么,在拋花球時,目光尋著筱翊的身影,唇邊綻起一抹會心的微笑,在旋過身的同時立刻拋向毫無所覺的筱翊,直到接下花束,她還愣愣地不曉得發(fā)生了何事。
直到康子謙的戲謔聲傳來,她才如夢初醒,“筱翊,你是下一位新娘耶,我預先恭祝你覓得好歸屬。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是不是等于我大哥是下一位新郎?”
“你胡說什么!”雷子翔神情不悅地斥道。
筱翊霎時萬般困窘,匆匆拋下花束,不讓眼眸中的淚光示人,立即旋身而去。
“看,你傷到人家了啦!”要拒絕也別這么強硬嘛,哪個女孩受得了?何況筱翊對他情癡萬般。
雷子翔不語,俯身拾起拋落地上的花束,心頭一片戚然。
子謙說得沒錯,早在那個時候他便該驚覺一切的,只不過,他卻是執(zhí)意地忽視。當年,他以為筱翊需要的只是時間,只要時日一久,再深的感情也終究會過去,她便能坦然迎接全新的感情天空,可是……五年過去了,他沒忘,她也沒忘。他沒忘,是因為從不打算忘,也舍不得忘,她呢?沒忘是因為忘不了?還是她亦不曾努力過?那么她答應過他的那番話呢?只是為了安慰他?還是欺騙自己?
他茫然了,他真的不曉得該怎么做才是對的,這般痛徹心扉的抉擇,五年前他嘗過一回,五年后,他還有勇氣再承受一次嗎?會不會又一個五年過去,他們面對的仍是相同的局面?他們始終在同一個感情天空下盤桓,誰也不曾真正飛出去過,他心疼于筱翊的情癡,于是寧可她無情,至少,他的苦不會是她的,他的痛,也不會是她的,他承受過的一切悲苦,她都用不著陪他一同承擔……
拋盡一生癡愛,這般濃情,錯了嗎?他無聲問著穹蒼中冷芒凄清的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