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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隨風向楚天 第六章
作者:樓心月
        
  行云居。

  幽幽裊裊的樂音在風中飄揚,如絲如縷,引來惜樂、更深戀彈曲之人的有心人。

  向楚天在不驚動行云的情況下,悄悄上了閣樓,動作輕巧的在她身后坐了下來,柔情的雙臂悄悄環住她的腰,下顎靠看她的纖肩,沉醉地閉上眼。

  行云不曾停止彈箏的十指,她知道他在聽,更知道他愛聽。

  向楚天的傷勢已大致痊愈,他們也在殷年堯的默許下,盡情倘佯于兩情相悅,分享著彼此濃烈的深情。

  他受傷調養的那段期間,皆是行云掛心他,天天到他房中探視他、為他換藥,他傷好后,情形整個扭轉,改成向楚天日日上行云居,就像現在這樣聽著行云為他輕彈古箏,這習慣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們沒去注意,不知不覺中,這已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一種不需言傳的情感交流方式。

  行云眷戀著地深情雙臂的環抱,這種無需刻意營造,卻總是使她苦心癡醉的浪漫繾綣,美好得令她不愿停止,寧可就這么相依至地老天荒。

有時,這個溫柔的男人也會有點使壞的嚇嚇她,例如,口中老嚷著要“以身相許”,結果頂多只是吻吻她的唇罷了,最纏綿火熱的一次,也只有“不小心”扯開了她的衣襟,露出無限春光,而他則是慌亂的別過臉去,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平息體內的沖動,坦白說,他的謹守分寸還真讓她有點失望--會不會太厚顏無恥了?

  難怪有人會說“愛情使人盲目”。

  她渴望感受他的一切,在他面前,世俗的道德禮教似乎變得不是很重要,顯然的,她愛得很癡狂。

一曲彈畢,行云主動地貼近他的面頰,眼看輕輕閉上了眼。有好一會,他們都沒開口打破這份靜溫中的甜蜜。

  “你知道嗎?我好愛這樣抱看你,聽你為我輕彈幽美的弦律,感受著你屬于我的旖旎滋昧。”向楚天由衷低嘆,更加擁緊了她,這份幸福,美好得令人揪心。

  “我愿為你彈盡天下間所有的曲子,只要你永遠別放開抱我的手!彼裏o限柔情地回道。自己又何嘗不愛被人擁看愛憐的感受呢?他是她一輩子的知音,只要當她彈著每一首曲子時,身旁有他的共鳴,夫復何求?

  “總有一天,我會為你造一座行云閣,一座真正屬于我們的行云閣,在里頭放一座古箏,天天聽你為我輕彈淺唱,樓閣中有我對你深深的愛戀,再用一輩子的時間,將我倆甜蜜的回憶堆積其中。那將會是我愛你最有力的鐵證,最不渝的承諾……”

  “我等著那天的到來。”行云柔情萬千地低語。他的承諾,她會萬分珍愛的典藏在心底,這將會是永不褪色的纏綿情話。

  接著,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你有話告訴我?”行云回過身,目光定定地瞅著地,聰穎冰心地開口輕問。

  他反問:“為什么你總不主動問我的過去,就連我當初為何身受重傷,你部不曾追問?”

  “因為我知道你會說!边有另一個情形,他不愿說,那么,她又何必問。

  “是的,我會說,因為──”他困難地止了口,陷入沉默。

  行云垂下頭,悵然低語:“因為你要離去!

  向楚天先是詫異地瞪大眼,而后頹然嘆息,“沒錯。你總是這么地靈巧聰慧!

  “我知道面對我你很難開口,不如就由我代你說了吧!”她幽幽然道,垂下的眼睫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你有你自身該解決的問題,你要去了結過往的種種糾葛,將過去的事做一個交代,如此你才能安心的與我一生相依,是也不是?”

  對于行云的聰明,他實在不該有太大的訝異,她大概是早看穿了他心中的糾葛與為難了吧!

  “是的,完全正確!毕萑氤了己蟮乃抗馍钸h迷離,幽然開口:“那是一樁理不清的愛恨交纏,糾結的錯愛,注定了每個人終將背負一生的感情包袱……”

  那深沉的負疚呵,如何償清?

  ???

  臨安城的生活模式是熱鬧繁華的,然而向楚天卻無心游賞,母親臨終前的殷殷叮嚀一直在耳畔回蕩,他滿心迷憫凄惶,懷疑著──這值得嗎?

  母親已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他難道也該拿自己的一生來守護他們?畢竟他們母子并不欠他們什么呀!

  楚天、楚天,他見鬼的干嘛要此心向楚天哪!

  然而母命難違,這是母親這一生唯一的執著,他再不愿,也辦不到漠視母親的心愿,他莫可奈何的來到了臨安,適巧他的生死至交畢紹裘也正定居臨安,于是他先行探望好友,在他府中暫居下來。

  逛了一個上午,心頭的煩悶依舊不曾舒展開來,他知道自己就算散步散到兩條腿都斷了,心情也不見得會好轉,于是他踏著來時路回轉畢府。

  因為一個上午都不在,因此,他并不曉得畢府來了一位嬌客,而且還是畢紹裘視如瑰寶的嬌俏可人兒。

  經過花園時,秋千架上傳來的銀鈴笑語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經意地轉首一望,他見到的是一名清麗嬌美、陽光下無憂歡笑的女孩,但他并無多加佇足,舉步欲走。

  “喂!”

  才剛踏出的步伐再度停頓,他循聲望去,秋千架上的女孩正盯著他瞧。

  他微揚起眉,“你是在叫我嗎?”

  “是。 迸⒑敛涣邌莸慕o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他移步走近她,“有事?”

  “陪我聊聊好不好?紹裘出門去了,都沒人陪我,好無聊幄!”

  向楚天有些訝異,“你有叫陌生人陪你聊天的習慣嗎?”這女孩的笑容帶給他暖意,他決定教教她,“這不是個好習慣,尤其如果你沒忘的話,我們并不認識,記得嗎?在不知道對方是好人壞人的情況下,你容易遭到危險和傷害。”

  這男人真把她當孩子在訓誡了,雖然他說得沒錯,但她自有一套她的論調,“我才不會有危險,這兒是畢府的內苑,閑雜人等才不可能進到此地,你一定是紹裘可以信任的人,那如果是紹裘可以信任的人,我又何嘗不能信任?而且,你不像壞人。”

  向楚天白眼一翻,“如果壞人長得像壞人,那么這個壞人就壞得太失敗了!

  女孩不解地眨眨眼,“你在繞口令。俊

  “算了。”他放棄和她講理,反正自己閑著也是閑著,陪陪她也好,這女孩讓他有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她總不能一直叫他“喂”吧!

  “向楚天。”

  女孩眼睛亮了起來,顯然有些許雀躍。向楚天有些不解她的反應,他的名字值得她這么大驚小怪?

  “你知道嗎?”她終于開口了,一臉的興奮,“我告訴你喔!我們的名字中,有兩個字巧合得相疊耶!”

  他的笑容斂去了,“哪兩個字?”不會吧?難道當真這么巧……

  “楚天。”她回道,“我叫楚天霜!

  楚天……那她是──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爹姓楚,單名一個剛字?”

  “對呀,你怎么知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彼鸬娘w快,神色僵硬,反而引起了楚天霜的疑惑。

  “你怎么了?表情好奇怪!

  “沒有!彼杆傺陲,“看你這么無憂快樂,大概生活十分幸福愜意吧?”

  是她多心了嗎?為何她總覺得他的口吻有些許譏諷意味?

  但,天生純真無邪的她,仍是坦率地答道:“對呀!爹和娘對我關愛有加,大哥也很疼愛我,連紹裘哥都對我萬般呵護,我擁有的這么多,連我自己都覺得沒什么遺憾了!

  瞧,人家多么幸福,他那個傻娘親居然還為他們系系念念了二十多年,不值。

  “你生氣啦?”楚天霜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眼中那抹苦澀,猜不遠地的心思。

  “沒有!

  “可是你的表情明明說明了你不高興!彼赋鍪聦。

  他微微不悅地提高音量,“我說沒有!”

  楚天霜垂下頭,委屈地咬著下唇,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哪兒惹怒了他。

  他是不是太兇了?剛才的聲量好像大了點,他自我檢討著,有些歉疚,畢竟又不是楚天霜的錯,而且就關系上來說,他們還是……

  甩甩頭,他放柔了語調,“抱歉,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楚天霜再度展開笑 ,抬首朝他甜甜笑著,“沒關系,你心情不好嘛!我不會怪你的!

  向楚天搖頭輕笑。這女孩其實很惹人憐愛,母親所叮囑的事,在如今已不是那么難以接受,至少他可以試看關懷楚天霜。

  “如果我沒猜錯,你便是紹裘未過門的妻子,是吧?”畢紹裘老和他談起楚天霜,由好友眼中自然流露的呵疼與愛憐,他可以感受到畢紹裘對楚天霜的深情,只是畢紹裘老是小霜、小霜的叫,以至于他當時壓根兒也沒料到畢紹裘的未婚妻便是楚天霜,是……

  “嗯。”她平靜地闡述道:“我和他是青梅竹馬,他對我一直很疼惜憐愛,所以爹娘就做主定了我們的親事,就等我滿十八時,紹裘便娶我過門;我是沒什么意見啦!只不過是由這個家換到另一個家,換個環境,也換個人照顧我,大家都相信組裘會真心疼我一輩子,所以我也就同意了爹娘的安排!

  向楚天蹙起眉頭,這樁婚事由她口中說來,好像輕描淡寫了點,她自始至終都沒提到自己的感情問題,她愛畢紹裘嗎?對畢紹裘,她到底是青梅竹馬情多些,還是男女之愛多些?他不禁有些憂心。

  “不過,我大哥楚天磊似乎不以為然,他曾勸我多考慮,但是我想,一個女孩所求的不過就是個安定而已,紹裘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伴侶,我真不明白大哥的擔憂是什么意思,他根本不必擔心紹裘會對我不好嘛!”

不,他想楚天霜的大哥不是擔心這個,他擔心的大概是一樁沒有愛情聯系的婚姻是否可以維系一生而無后;蛟刮。這個人挺有先見之明的。

  “楚天磊──該是個有遠見,卓眾不凡的人才吧?”若是,他就算違逆母親的意思,也不會于心不安。

  “大家都這么說!弊约掖蟾绮缓靡馑歼^于吹捧,不過老實說,她還挺崇拜楚天磊的。

  “說到我大哥,”楚天霜直勾勾瞅看他,“我發現你長得和我大哥有點像耶!老天就是這么愛捉弄人,我這個如假包換的楚家人長得不像爹、不像娘也就罷了,就連和哥哥也無相似之處,最讓我不平的是,你這個外人反倒和他比較相像,嘖,到底誰是他的手足。 

  楚天霜本是隨性說說,怎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向楚天心頭冷暖交集,分不清是何滋味。

  “大概是──巧合吧!世事本就無奇不有,長相相似也不足為奇!彼f的有些勉強。

  “本來就是巧合。〔蝗荒氵有更好的解釋嗎?”

  這種情形通常被稱為“此地無銀三百兩”,真是愈描愈黑!

  “沒、沒有。”他神色有些許不自然。

  楚天霜聳聳肩,性子率真的她并無發現他異樣的神色!叭绻业在世,一定會很喜歡你!

  “為什---等,在世?你是說楚剛他──”

  “我爹七年前就去世了!

  楚剛死了──

  這突如其來的訊息令向楚天一時怔然失神。不該傷懷的,不是嗎?他姓向,與楚剛一點關系沒有,這不是他一直在心底堅決告訴自己的意念嗎?可是……乍聞楚剛已死,對素未謀面的楚剛,他竟然……會有些落寞。

  “你‘又’怎么了?”這男人好奇怪幄!

  他沒來得及自紛亂的思緒中恢復,一男子嗓音遽然加入,接看,他看到畢紹裘往他們這兒走來。

  “嘿,你們已經認識啦!那就不用我再多加介紹了!碑吔B裘自然地攬住楚天霜的肩頭,朝向楚天拋了個自得炫耀的目光。

  向楚天當然懂他的意思,很給面子地說道:“不錯嘛!你挺走運的,有這么一個溫柔貌美的未婚妻,連我都忍不住要覬覦垂涎了。”

  他們友誼深厚,所以開得起玩笑,而畢紹裘也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但仍是真假參半地哇哇大叫起來:“喂,你這算哪門子的兄弟!朋友妻,不可戲,你居然說的這么明目張膽,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小霜身上,我跟你翻臉喔!”

  “嘖,大丈夫何患無妻,居然為了女人就嚷著要和我翻臉成仇──”向楚天大搖其頭,“算了,當我誤交損友。”

  “你說誰是損友?真是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

其實向楚天知道畢紹裘只是叫看好玩,因為畢紹裘了解他的性于,既然知道楚天霜是畢紹裘的女人,就算全世界女人全死光了,他也不會碰楚天霜一下,更何況他和楚天霜還是……

  相交甚篤的知己笑笑鬧鬧的閑扯著,一旁的楚天霜望著豐彩逼人的向楚天,首度懷疑起如今這個她將□息一生的臂彎,當真是她無悔的抉擇嗎?

  這一刻,她不確定了──

  ???

  事情的演變,真的是始料未及的脫軌混亂,原因只在于──楚天霜發現自己愛上向楚天了!

  對畢紹裘的感情背叛,她很歉疚,因為她也是在向楚天出現于她生命之后,才真正明白了愛人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覺;不曾愛過畢紹裘是事實,傷害也一定會有,但,這并不表示她會將這份愛埋在心底,當作沒發生過,她向來有著敢愛敢恨的率直個性,一旦愛了,她會為自己的愛情努力,而非怯懦地選擇消極、失意,或者逃避。

于是,她勇敢的對向楚天表白了。

  “什……什么?”向楚天差點跌下椅子,表情有些狼狽可笑。

  “我說我愛上你了,怎么辦?”

  “是──兄妹之愛吧?”老天!他雖然不是老人家,可心臟也禁不起這樣的摧殘哪!

  “不是,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我很清楚的知道!彼龍远ǖ氐,深情的眸子定定的鎖在向楚天俊逸不凡的容顏上。

  “噢,天!”他一瞼悲慘樣,“你怎么──你是紹裘的未婚妻!記得嗎?你真正該做的,是一心一意的去愛你的未婚夫,而不是在這里胡思亂想!”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她想表白,急著向前靠近他,向楚天嚇得本能往后退,一臉倉皇的模樣。

  該死的!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他是不曾刻意和楚天霜保持距離沒錯;他是盡心呵護她,和畢紹裘一樣關愛她也沒錯,可是……他沒想到她會愛上他呀!

  今天不管由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好像是他一手導致了今日的局面,她會對他產生感情,根本全是他的錯,但──他百口莫辯,有苦難言。

  “天霜,我愛不愛你是其次,重點在于我們不能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他苦惱地望看她,試看婉轉回拒。

  “是因為紹裘,對不對?你們是至交,所以你不愿傷害他,奪人所愛!”她說的肯定,“可是我呢?我愛的是你,如果勉強我和他在一起,我會痛苦一輩子,你又于心何安?”

  向楚天閉了閉眼.感到有些頭痛,”聽我說,天霜,就算我不愿全世界的人,我們仍然是不可能!

  為什么?給我一個理由,唇果不是因為紹裘,那就給我一個足以讓我死心的理由啊!”她激動地喊著,緊瞅著他的眼眸閃著淚光。

  “我──”能嗎?他能說嗎?

  “你說啊!”

  “別逼我!”他別過臉,眉端愁苦地蹙起。

  她逼視他,不容他有逃避的機會,“你若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一輩子都不會死心,說。∧愀嬖V我,告訴我--”

  “因為我們是兄妹!”他激動之下大聲吼出,同時也望見了天霜一臉駭人的慘白。

  他輕嘆,“是真的,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就因為我們是兄妹,所以我把你當成妹妹一樣關心,疼愛。‘向楚天’這個名字不是巧合,我和楚天磊相像更不是巧合,因此,今天你就算再愛我,也改變不了這項事實,你明白了嗎?”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她驚駭失色,一臉茫然。

  “回去問問你母親吧!向蓉兒這個名字她該不陌生的!

  豆大的淚珠串串滾落,呆征了好一會兒,她肝腸寸斷地掩面狂奔離去。

  剛踏入花園的畢紹裘,正好看到哀戚欲絕、含淚而去的楚天霜,及跌坐亭中、一臉愁眉深蹙的問楚天,好似乍然領悟了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驚痛忿然竄上心頭──

  ???

  向楚天不知道楚天霜的母親究竟對她說了什么,只知道隔天再度出現他面前的楚天霜,臉上綻現出全新的光彩剛出房門的他,被迎面而來的佳人抱了個滿懷。

  “天──天霜?”向楚天困惑地叫道。

  “你的擔擾是多余的,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系!”楚天霜迎面便拋給他這句話,搞得向楚天一頭盡水。“我是說,我不是我爹娘生的--啊,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娘說她不是我親生的母親,我是她姊姊的女兒,換句話說,她只是我的姨娘,楚剛是你父親,但不是我的。”

  “什--什么?”噢,真是亂七八糟,“你──拜托,先放開我再說好嗎?”

  楚天霜沒有依從,反而將他摟得更緊,小臉深深埋進他胸膛,汲取看他溫暖的氣息。

  向楚天無奈,只得使力拉開她!熬退闳绱耍覀円廊徊豢赡!

  她的臉一沉,“為什么?”

  “還為什么!你忘了紹裘嗎?我的好友,你的未婚夫!現實中依然有許多的問題存在我們之間,不是說沒有血緣關系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敢要我,”楚天霜眼中浮起受傷的神色,“你怯懦,你不敢面對問題,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愛我不夠深……”

  “天霜!”他苦惱地低叫,“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愛你不夠深,是……根本不曾愛過你,對你,我始終只有兄妹情誼,是真的!這才是我不能接受你最大的問題!边@些話或許傷人,但卻必須,若不狠狠斬斷她所有的牽念,他不知道事情還會復雜到什么程度。

  楚天霜聽著這一串令她柔腸寸斷的話,不敢相信自己的真情付出竟只換來單戀的傷害──不,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待她溫柔又疼惜的向楚天,對她會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不會的!

  她哭喊著投入他的懷抱,“你一定怕傷害紹裘才這么說的,你好狠心,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天霜……”他滿心愁苦,不知該怎么勸她。

  深吸了口氣,他正準備開口跟她把話好好談個清楚時,帶淚而微濕的紅唇激動地印上他的,他整個人幾乎使掉了。

  就在他驚怪得欲推開她時,痛苦而暴怒的聲音從天而降:“向楚天!你這該死的偽君子,你怎對得起我?!”

  向楚天一凜,迅速推開楚天霜,焦急地說道:“不是這樣的,紹裘,你誤會了……”慘了,這下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們都公然親吻了,還有什么好說!”畢紹裘眼中浮起了被人背叛的痛心。

  向楚天正欲解釋,楚天霜比他快了一步。

  “是沒什么好解釋,我很抱歉,雖然對你不公平,但愛情無法強求,在明知自己深愛楚天的時候,我無法勉強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留在你身邊,對不起!边@樣也好,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反正他遲早會知道,這件事早晚也要有個解決。

  熊熊的怒焰射向了向楚天,畢紹裘根聲道:“你還有什么好說?表里不一的小人!”

  “聽我說,紹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天霜…其實……”真是百口莫辯,本來要說他們是兄妹的,可是如今……雖然沒有“捉奸在床”,但也相去不遠了,他無盡悲慘地想。在這種情況下,他真的很難睜眼說瞎話告訴畢紹裘,他和天霜“沒什么”。

  “說不出來了?”僅余的一絲理智,在聽到楚天霜的下一句話后,完全化成灰燼。

  “我愛楚天,請你成全我們!

  噢,慘了!以畢紹裘的火爆脾氣及愛楚天霜的程度,向楚天幾乎可以預料接下來“慘不忍睹”的畫面,不禁苦惱地閉上了眼。

  “你該死!”致命的憤怒火焰飛進眼底,畢紹裘狂怒地一拳揮向他。

  猝不及防的向楚天挨上重重一拳,踉蹌退了幾步,楚天霜見狀忙上前攙扶他,心痛而不舍地為他拭去唇角的血漬,迭聲問:“有沒有怎樣?痛不痛--”

  向楚天忙揮開她的手,拜托,別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亂好不好!

  可想而知,這舉動讓畢紹裘的怒氣沖達沸點,瘋狂而猙獰的憤恨接掌了一切。

  “今天有你就沒有我畢紹裘──”

  向楚天駭然,震愕地抬首望去時,一把銳利無情的劍已朝他揮來。“你瘋了!紹裘!就為了一個女人,相知甚篤的知交刀戈相見!

  他一邊閃躲對方招招致命的攻擊,一面急道:“理智點,紹裘,你別這樣──”

  場面是無法掌控的紊亂,向楚天不愿與好友血腥相見,而對方又幾近瘋狂,執意置他于死地,他退無可退,愈來愈無力招架。

  “住手,我說住手,畢紹裘,你聽到沒有!你要敢傷楚天一根寒毛,我會根你一輩子!”楚天霜憂心而焦急地大吼,殊不知,此語聽進畢紹裘耳中會是怒火高張,難以抑止。

  突然駭人的血紅噴灑而出,向楚天感覺左臂一陣火辣熱痛,一個失神,踉蹌地跌倒在地。

  “不!”楚天霜神魂俱散,立刻飛奔到他身邊──

  事情發生得大突然了,誰都沒來得及阻止失去控制的利劍,下一刻,刺出的血紅狂噴,楚天霜的身子緩緩下滑──

  “小霜──”畢紹裘撕心裂肺的狂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向楚天呆然失神,好一會兒,當目光移向倒在他懷中的楚天霜,一抹深刻的痛楚飛進眼底。

  “楚……楚天,”她吃力地喘著氣,“我希……希望能聽你親口……說一次愛……愛我,我就算賠上性命,也甘……之如飴!

  “好,好,我說,我愛你,天霜,我愛你……”帶著揪心的悲痛,他不斷的說看。值得嗎?拿一個花樣年華的生命,換他一句我愛你,值得嗎?值得嗎?

  向楚天親眼目睹緊握他的纖細小手頹然垂下,更親眼目睹她帶著凄美的笑容閉上眼眸,他怔憧地失了神。

一旁的畢紹裘早已發了狂。小霜是因向楚天而死,若非因為向楚天,她年輕無憂的生命不會就此枉送,他恨向楚天,他恨!

  他抬起利劍再度無情的往向楚天的身上揮去,向楚天右手準確的握住劍身,凄愴而沉痛的望向他,然而,失去楚天霜的他,此時只有滿心的悲絕與深深的怨恨,根本看不到向楚天眼中無聲的悲哀。

  滴滴的鮮血自向楚天的手掌滑落,敲裂了他們的友誼,敲碎了向楚天心灰意冷的心,卻敲不醒被仇恨纏繞的畢紹裘。

  “小霜之死,我要你拿命來抵!”畢紹裘狠絕地說,殘酷地抽出劍,直朝他胸口揮去。

  向楚天結結實實的接下這一劍,當第二劍再度遲近時,他放下了懷中的楚天霜,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以至于下一刀不若先前的致命。他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欲走,畢紹裘卻沒這么輕易放過他,染滿血紅的劍毫不因怕的往他身后刺──

  猛地轉身,向楚天以手格開畢紹裘的襲擊,三兩下使俐落地奪過他的劍,面無表情地以劍瑞頂上他的咽喉。

  然而,向天楚卻什么也沒做,只將劍插入土中,然后撐臺受傷的身心,遠離這愛根糾纏之地。

  ???

  聽完向楚天的轉述,行云對他可能有的打算已了然于心。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你決定前去了結這樁未了的恩怨,把你和畢紹裘之間的問題做個結束?”

  “是的,我知道他在等我給他一個交代,今天我若喪命便罷,若無,我是該和他把話說清楚,不論誰是非,我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

  “我明白,無論結果如何,我等你!

  “云兒──”他心湖一陣熱浪激蕩,無聲唱嘆,再度擁緊了她。

  “有沒有發現少了什么東西?”他突然迸出這句話。

  “嗯?”地仰首望他。

  向楚天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巧精細、欲展翅高飛的蝶型耳墜,正在她眼前輕輕晃動,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耀著在目的晶璨光芒。

  “我說嘛!怎么會突然不見了!蹦强墒撬钚膼鄣亩椖兀

  “喏!”他遞給她,行云卻沒接過。

  “你留著吧!”

  “以蝶定鴦盟,這算定情信物?”他眼中笑意隱現。

  “不要啊?那算了!彼鲃萦栈,但向楚天動作比她快,迅速將耳墜往空中一拋,然后準備無誤的接住它,穩穩握在手中。

  “要!誰說不要?”他明白她的用意,于是道:“蝶兒該是比翼成雙的,云兒,當我看著形單影只的彩蝶時,定會想著遠方有個女孩正癡癡盼看我。云兒,請我相信,無論發生了什么事,我都會回來帶你走,讓這對蝶兒再度成雙,共效于飛……今生,我和你糾纏定了!”

  “我相信,我相信!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彼钋槌兄Z著,“讓我最后再為你彈一首曲子,就當送別,好嗎?”

  向邊天輕點一下頭,讓她轉過身,卻沒放開她,依然自身后擁著她,聽她輕輕撥弄離別的琴弦,也撥痛了他緊揪著發疼的心弦。

  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高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陽花,始共束風容易別……

  酸楚的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一曲玉樓春,她唱得柔腸寸斷、凄凄切切,數度哽咽地幾乎唱不下去。

  樂音初歇,向楚天猛然扳過她的身軀,帶著撼人心痛的激情,狂吻住她的唇,那無言宣泄著的,是悲,是苦,是許許許多多難以成言的痛憐與深情!

  行云毫不保留,渴切而熾烈的回應著他,仿佛要將滿心的悲楚哀威全然傾盡。

  “云──云兒,別這樣,你這樣──我走不開!”他痛苦地響總營,卻無力拉開她。

  “我要你心底時時刻刻都有我──”她低低柔柔地說著,拋開了矜持,主動吻上他衣衫凌亂、前襟開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

  向楚天心跳狂亂,薄弱的意志抵擋不住蔓延如狂濤的愛火,然而當兩人都意亂情迷的當口,向楚天卻及時抓住一絲理智,慌亂的道:“不可以,云兒,我們不能──”

  行云看出他在拚命壓抑自己,她明白這是他對她的愛與尊重,于是聽從的欲離身,他卻雙臂一縮,將她緊鎖在懷中。

  “這就夠了,只要緊緊抱著你,你的情影就一生一世永遠留在我心中了!

  誰也沒再開口,靜靜享受這最后的溫情,無聲的纏綿已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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