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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癢 第七章
作者:樓心月
康子謙并沒有給丁以澄太多時間害羞,他像個好奇寶寶一般,神采奕奕地接連問了她一道又一道的問題,一天下來,對于自己的家,他已有大致的概念,也認識了丁以澄的兩個寶貝寵物!班耍∧憬写舸羰遣皇?聽說你是我老婆的寶貝,那好吧!我們當好朋友!彼⑿Φ乇鹉_邊的小狗,伸出了“友誼的手”,意思性地輕握它的腳,此舉又讓丁以澄看傻了眼。他不是很排斥狗的嗎?記得婉柔大嫂說,失憶并不會改變習性,怎么他轉性了?“澄澄,發什么呆?”他拉著狗狗的小腳在她面前晃了晃。
  “呃……沒有!彼掖已陲椬约旱氖B。

  “你不是說還有呱呱?它在哪里?”

  “在陽臺!彼噶酥竿忸^。

  康子謙二話不說,拉了她的手就走。

  才剛接近陽臺,他就聽到呱呱的鬼吼鬼叫:“我愛子謙、我愛子謙——”
  兩人同時錯愕地呆。

  “誰教它的?”康子謙好笑地望向小臉紅得不像話的丁以澄,“人家呱呱在向我示愛,你臉紅個什么勁兒?”“呃……”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喔!

  康子謙忍住笑,繼續逗她:“沒想到我這么人見人愛、鳥見鳥愛耶!怎么辦,澄澄,你的情敵是只鳥呢!”“沒……沒關系……”呼!還好,他沒聯想到。

  見著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他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聲:“你少裝了,這分明是你教他說的。我說老婆,你很無聊耶!沒事干嗎教鳥說這種話?你親自來告訴我不是更快些!薄拔覜]有!”她真的不是存心教呱呱說這些話,本已認定這只笨鳥是扶不起的阿斗,誰曉得它該學的學不起來,不該學的倒是照單全收。慘了,這一個月來,不曉得它有沒有對于謙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愛子謙——”噢,天!呱呱,你能不能閉嘴?她在心底吶喊。

  它每叫一聲,就讓她想將地洞挖得更深一點,好鉆進去。

  “知道啦!你嘴真甜,可惜我一點也不愛你。沒辦法呀!人鳥殊途,何況我有老婆了!笨底又t還煞有介事地回絕它的“情意”!拔覠o怨無悔……一見鐘情……”

  他漂亮英挺的眉挑了起來:“我好感動喔!‘你’真深情!本筒粫缘眠@話是對人還是對鳥說的。噢,她聽不下去了!

  深怕它再出什么驚人之語,丁以澄趕忙又羞又窘地拉著康子謙離開。

  好似嫌沒丟夠她的臉似的,呱呱意猶未盡地又要發表高論:“子謙——”“閉嘴!”以后她什么事都不要跟它說了。

  康子謙沉沉地低笑:“你逃避現實喔!”

  回到房內,他雙手環胸,閑適自若地盯著她:“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一見鐘情是怎么一回事?”直覺告訴他,她“不小心”遺漏了好多事沒告訴他,而那非常重要!“你別聽那只蠢鳥亂說!

  “嗯哼!”他挑高眉,似笑非笑。
  “呃……”乖乖牌的好孩子怎堪逼供?光那雙洞悉人心的犀利雙眼,就夠教她心慌意亂了。

  “我一直都忘了問你,我們是怎么認識的?”

  “在相親宴上。”她低低地說。

  相親宴?·他皺皺眉,好老套、好無趣,好令人失望的答案,早知道就不要問了。

  他將注意力轉到臥室的擺設上頭,認真打量了起來,一路移動步伐往外走,丁以澄也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極明顯地,二樓是他們夫妻的天下。他又繞了回來,打開與臥房相通的那道門,那是寬敞的更衣間,他順手打開衣櫥,里頭全是男性衣物,他不解地回身問:“你的衣服呢?”她指指另一邊:“在那里!

  “分開放?”他詫異地問出口。

  “是!”他干嗎一臉吃驚?這可是他的意思耶!一直以來,他習慣了在屬于自己的空間中支配所有的事物,這是他要的條理分明。但是顯然的,此刻他非常不滿意自己所發現的,由他的表情可以得知。

  但他仍不發一語,沒有任何表示。



  在看到浴室的擺設時,他的臉色開始下沉:“我們連浴室都一人一間?”太夸張了吧?這算什么夫妻呀?丁以澄怯怯地點了下頭。

  “而這也是我的意思?”

  總不會是她的吧!丁以澄不敢多言,她實在搞不懂,他到底在不高興什么?“別告訴我,我們連睡覺也不睡同一張床,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這下,她拼了命地搖頭:“不,不是的,我們睡在一起。”

  這總算讓他的臉色稍稍緩和:“這還差不多!

  “子謙……”她欲言又止,“你在生氣嗎?”

  康子謙抬眼看她,這才注意到她楚楚堪憐的神態。

  她干嗎像個犯了錯的小媳婦似的?她又沒做錯什么。

  他放緩面部表情,伸手拉她入懷,一道在床沿坐下:“對,我是很不滿,但我氣的是自己,我以前很差勁,根據我這些天得到的結論,我實在是集惡劣、混賬于一身,簡直不可饒。‘斘乙暷闳鐭o物時,你為什么要逆來順受?為什么不抗議?你有這個資格的。沒有一個丈夫會當得像我這么混蛋,別人夫妻是一體,我們呢?卻弄得涇渭分明,各自為政,這算什么?你是我老婆,不是陌生人,真不曉得以前我是怎么想的!”

  “別這樣說,你只是習慣了一絲不茍的行事方式,區分開來比較條理分明、干凈利落!彼私馑南敕,也就不會因為這樣而覺得太難過。

  “謝謝你替我脫罪,但我還是不能茍同。明天我就叫人把衣櫥打掉,換個大一點的,你的衣服挪過來;還有,不管你以前是使用哪一間浴室,從今天開始,我要看到你的日常用品出現在‘我們’的浴室里;最后,我不想再知道我們以前還區分了什么事物,以免更為漏氣,總之,今天之后,不許再有你我之分!”

  “可是……”那全是他的意思耶!

  “沒有可是。”他斷然道。

  在他強勢作風下,她從來都沒有爭論的余地,只除了妥協。但是此刻,她卻因他的霸道與堅持而泛起絲絲甜意,那是她期盼好久,也是這三年來她一直努力的目標:融入他的生命,與他密不可分!

  他輕輕嘆息,下巴磨蹭著她柔軟的發頂:“我已經開始在懷疑,這樣的我,如何能得到你癡情不悔的感情了!彼踔脸绨菟,居然能忍受他三年。

  “我從來不認為愛你是錯誤!背撩杂谒崆槿f千中的丁以澄,不自覺地說出了心底的話。

  “我是個最差勁的丈夫!

  “我已經很知足了,至少你不會鬧出任何桃色糾紛來令我心碎!

  “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他微訝道,“你可真容易滿足。 
  她羞慚地無言以對。其實,她并沒有他說的這么無欲無求,她曾貪求過他的愛,也因此而隱瞞了他部分事實!靶∩倒习!”他既心疼又憐惜地輕喊,“我是你的丈夫,夫妻是不分彼此的,我的所有,本來就都是你的,包括我的愛,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何必藏在心中,苦了自己呢?”真的可以嗎?她頗為迷惘。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了方才未完的話題!彼⒗_她,晶亮的黑眸望住她,“在一場乏味無趣的相親宴上,有可能讓你對我一見鐘情嗎?我很難想象耶!”他沉思一會兒,“那真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能說嗎?她猶豫了很久。

  “不要掙扎了,就實話實說吧!”

  他那雙眼竟然能嚇死人地看透她,看來不說不行了:“不……不是。那是我們初次認識,但并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哦?”他好整以暇地挑著眉等待下文。

  “那是在一間PUB,我二十歲生日那天。”思緒陷入了回憶中,丁以澄幽然的目光飄向擺放在床頭的婚紗照,仿佛再一次置身于三年前最初悸動的那一刻。
  “第一眼見到你……我不曉得該怎么去形容那種感覺,周遭一切的一切,完全遙遠模糊起來,眼中只容得下你的身影,并不因為你出眾而足以吸引所有目光的俊容,而是你那股沉穩卓然的風采。那一刻,為你而狂撼的心再也平撫不了。很傻氣是吧?僅僅只是在遠處偷偷擷取你的每一分神采,將它往心靈深處藏,而你自始至終也沒正視到我的存在,我還是銘記不忘,悄悄思念了你一個多月,直到上天安排我們再度重逢……”

  一雙溫暖的大手由她身后環了上來,耳畔響起他低沉醉人的嗓音:“我接受這個答案,它浪漫多了!倍∫猿我徽穑剡^神來。

  天,她在說什么?她禁不住又羞紅了臉。

  “你曾說過嗎?”

  “什么?”這沒頭沒尾的問話,教她摸不著頭緒。

  “我是說,在我失憶前,你曾對我說過這些話嗎?就算只是簡單的一句‘我愛你’?”“沒……沒有。”羞都羞死了,她哪還有臉說?何況面對冷漠的他,縱是有心,也無法說出口!澳銖膩聿徽f,又怎知我不會在意?也許,我并不刻意渴求愛情,但是一份來自妻子的傾慕,我想,這對我仍是有意義的!彼p輕扳過她的身子,“正如我現在想說的,也同樣是我妻子渴求已久的冀盼!彼D了頓,眸光深幽而溫存,“我愛你,澄澄!”“你——”她震驚地瞪大了眼,下一刻,晶盈的水光漫上明眸,凝成顆顆淚珠往下掉,一顆、兩顆……再也數不清?底又t嚇了一跳:“怎么了?澄澄,你別哭呀廠他慌張地替她拭著止不住的淚,“先別哭好不好?告訴我怎么回事?”她不語,只是一徑地落淚。

  他說了,他竟然說了!他說他愛她,天哪!他愛她!

  不管真實性有幾分,她這一生再也無憾。

  三年來,她盼得心痛,如今,一旦聽聞他這句話,那分緊緊揪住心房的震動,教她突然好想為這三年的心酸,好好痛哭一場!她將臉埋進他胸膛,允許自己放任這一回。

  “你是因為感動嗎?”他假設地問,沒見過女人感動也可以哭成這樣。

  他輕捧起她的臉,輕輕柔柔地逐一吻去她的淚,最后覆上她沾著咸咸水氣的紅唇,灼烈地深吻。她無法思考,只能回應心靈的渴望,熱情地反應他;“我的小傻瓜!”他低喃,雙唇離她寸許,“你傻氣得讓我心疼!”不過就一句夫妻間最自然的情意表達,竟造成她這般強烈的反應,天曉得他以前待她是如何的差勁,讓她連一丁點的溫情都不敢期待,這樣的發現讓他的心口隱隱絞痛。
  “對不起,澄澄,我為過往的一切向你道歉,同時也保證,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你將是我今生最鐘愛的妻子,我絕不再讓你受委屈!倍嗝礈卮娴氖难,她如何能不沉醉?只是,他的保證能維持到他記憶恢復嗎?她不敢去想!澳恪瓰槭裁础銜鋈幌胝f……這些話?”她哽咽地輕語。

  領悟到她話中的含義,他攏起眉宇:“我不是‘忽然’想說,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事實,你居然把我的表白,當成一時的心血來潮?”

  可惡!雖知會造成這樣的情況,自己該負部分責任,但他心里頭就是不舒服,難道他以前的信用有這么差嗎?

  “你……別生氣!”見著他下沉的臉色,她驚慌得不知所措。

  面對這樣的她,他實在有很深的無力感。

  他又深擁了她一下:“聽我說,澄澄。今天,我之所以說這些話,絕不是因一時沖動,我腦子清楚得很;更不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基于夫妻該相愛的不變規條而說出口。事實上,在醫院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喜歡你,而那時,我還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所以,這和任何外在身份完全無關時,我愛的就是你,就算今天你不是我的老婆,我還是愛你。

  “這樣的感受,很難去形容。第一眼看到你時,我便有著一份來自靈魂的悸動,這與你的感覺不同,不是一見鐘情,我知道不是。而是一種……很溫暖、很熟悉的撼動,好似你已存在我心中很久、很久,久到足以生根茁壯,再也拔除不去,我想,是日積月累,讓你一點一滴滲透了我的心吧!“然而,你卻又說我不愛你,于是我迷惑了,真實存在心中的情愫,以及存在現實生活中的指證歷歷,讓我不曉得該相信哪一個?是無形的感情,抑或有形的事實?當時,我不敢輕率地斷言什么,耐心地給了自己一段時間,讓最真實的感覺來告訴我答案。
  “說出來不怕你笑,身為該一肩擔盡古今愁的男人,有時候卻比三歲小孩還依賴,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一片空白的腦子,讓我好彷徨,而你,自然而然地就讓我信任,那是一股很熟悉的心靈寄托,讓我無時無刻地都想看到你,知道你始終守候著我,擁你人懷,總是能平撫我心頭莫名而來的浮躁。
  “于是,我肯定了自己的感情。也許,它并不若電影中的狂熱炙烈,僅是涓涓細流的溫存,但我真真實實地知道我愛你!”他才不會傻得去說什么“一見鐘情”的鬼話,又不是嫌情況還不夠糟。也許這四個字很浪漫、很感人,但用在他身上,豈不是代表著他的愛是由失憶后的第一眼開始算起,和失憶前八竿子也打不著邊。而愛她的,也只是失憶后的他?
  這是什么鬼話嘛!他才不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丁以澄對他的感情已經很沒有信心了,他要再措詞不當,就是說爛了嘴、外加以死明志,她都不會再相信的。見她輕咬下唇一徑地沉默,小臉好似痛苦萬分,他無奈地低嘆,“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不對?”“不!”一陣細語逸出她的唇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決心,她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毅然仰首看他,“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可是現在,我再也瞞不下去了。”“哦?”他疑惑地應了聲,見她表情凝重,是什么事這么嚴重?

  深吸了口氣,舉步走向梳妝臺,自抽屜里層取出一只紙袋,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地遞過去。“離婚協議書?”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文字,而且都簽了名?!只消找兩個證人,辦上該辦的手續,它便正式生效,而他們……再無牽扯?他怎么也沒料到,他們竟走到了這步田地!

  “是的。”他的震驚令她心傷,“你沒想到吧?我們的婚姻不僅冷淡平凡,更已窮途末路,你早就不打算要我了,更不可能……愛我,這就是我隱瞞的部分事實。我嫂子和小寧都阻止我向你說出實情,但是,我不想再欺騙你了!”在聽聞他剖白真心的一番言語后,她內心的罪惡感更加深重,他根本不清楚事實真相。而她,卻卑劣地利用他最茫然的時刻,騙取他的情感,連她都忍不住要厭惡起自己來。她的神情可真“壯烈”!康子謙苦笑著想道。

  “請問你期望我有什么樣的反應?你以為,就這薄薄的一張紙,便會讓我對前頭的話產生懷疑?以澄,我沒想到你對我竟這么沒有信心。”他懊惱地低吼,滿心挫敗無處發泄,只好一拳重重地捶向桌面。
  該死的!他以前更有這么混蛋嗎?讓丁以澄說什么也不敢相信他對她有情?
  “子謙!”她驚呼,被他突來的怒氣驚得臉色微微泛著白。
  “如果,我現在當著你的面將這張離婚協議書撕個:粉碎,然后告訴你,我不離婚,我打算用一輩子來呵疼你、寵愛你,也不可能安你的心。因為有第一張;便有第二張、第三張,當我第一回在上頭簽下名字時,便注定是該死的錯誤,我撕得掉有形的文書,卻撕不掉存在你內心的陰影。哈!似乎一個連過去也遺忘的人,再也沒有資格許下任何關于一生的承諾,是吧?”他自嘲道,口吻滿是苦澀!白又t……”她歉疚地輕喚,她似乎傷了他的心。

  他甩甩頭:“無所謂的,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

  他收起離婚協議書,放回原處,然后回過頭,雙手搭著她的肩,深深地凝注她,“等有一天,你認為我有足夠的資格決定它的去留時,我會當著你的面,做出最正確的抉擇,而那將是無庸置疑的認真與堅決,并且是該用一生來承擔的選擇,同意嗎?”惟有這么做,才能完完全全抹去她心中的不安與隱憂。她不由自主地點著頭。她知道他指的“有足夠資格”,是指他恢復記憶之時,但,那時他的答案仍會與現在相同嗎?“很好,F在,你的老公肚子餓了,我們下去看看晚餐有什么好吃的。民以食為天,天大的事,填飽肚子再說!倍∫猿蚊悦院攸c著頭,一下子由決定他們婚姻的存亡到吃東西,話題轉得太快了,令她一時反應不過采,呆呆地任他牽著走。大概連狗兒也餓了,矮短的小腳正辛苦萬分地和一級級的階梯奮斗著,想上來找它嬌美的小主人乞憐一番,好不容易爬上頂端,彎過轉角,正欲下樓的丁以澄沒注意到腳邊的小東西,一時大意,差點踩了下去,還好在踩下的那一刻及時發覺腳下有東西,慌忙收回腳,但也因為這樣;重心一時不穩,整個人眼看著就要往下頭栽去。隨后而來的康子謙見著這畫面,嚇得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驚急地在千鈞一發之際,伸手拉了她一把,但因太過慌亂,力道沒拿握好,反倒自個兒往后蹌退,后腦勺結結實實地撞上身后的墻壁。嗅!天殺的,痛死了,為什么近來他的頭老是多災多難?
  昏倒會不會好過些?
  似乎是。
  那好吧!他妥協了。
  下一秒,他將所有的知覺交付無意識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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