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時光在一天一天的平凡生活中流去。
清晨七點,冬陽暖暖射入房間,顏歡已經清醒,一只手臂橫在她胸前,她轉頭,看見戈戰擁著她睡在身旁,于是小心地移開他的手臂,俏悄地下床,進浴室洗澡,然后披著浴泡走出房間,來到廚房想為他做一頓早餐!
她打開冰箱,看見里頭有土司和黑胡椒牛肉火腿,還有酸乳酪和番茄,她笑了,心里涌上一陣暖意,馬上卷起袖子做三明治!
雖然她不擅廚藝,但是以她不服輸的個性,決定要學會幾道手藝,親手為心愛的男人下廚,這是她苦心研讀各大出版社的食譜,學會做的簡易早餐!
叮咚——
門鈴響了,顏歡放下手中的食材,出去開門,只見門外是一個看來端莊的中年女人。
“請問戈戰在家嗎?”
“您是……”
“我是他的媽媽。”她微笑說,含蓄地打量顏歡!
是戈戰的媽媽!
顏歡這才察覺身上的衣著多么不適宜見人,紅著臉說:“戈媽媽,請進。”
“謝謝。”戈媽媽依然笑容可掬!
“你來做什么?”戈戰冷冷的聲音出現,說話又直又硬,完全不留情面,令戈媽媽的笑容消失。
她把手里的保溫鍋遞給他,柔聲說:“今天是你生日,我帶了豬腳面線,想在你上班前拿給你!薄
然而戈戰卻不領情,雙手抱著胸,“不必了,對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說,生日不算什么。”
戈媽媽臉色刷白,顫抖的問:“是、是這樣的嗎?到現在你還這么想?”
顏歡瞪著母子倆,不知發生什么事,但這般殘忍的對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于是伸手接過保溫鍋,“戈媽媽,這個留著,等戈戰下班回來當晚餐!薄
他瞪著她,她卻朝他吐舌頭,“你不喜歡吃,留給我吃總可以吧?”
“謝謝你,小姐,你人真好。”戈媽媽感激的點點頭,忍不住眼眶泛紅。
“我說過不要你的東西,拿回去!”戈戰面色一凜,固執的拒絕!
顏歡拉住他的手臂,勸道:“為什么?你有媽媽煮東西給你吃,你還不要?我都沒有媽媽,不知有多羨慕你!薄
戈戰不是那種容易聽勸的人,立刻發飆,“你知道什么?我從十歲開始就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我才沒有媽!”轉頭又對母親吼,“你最好少來煩我!薄
糟糕,誤中地雷了!
顏歡咬了咬唇,改口道:“不喜歡就別吃嘍,有什么不愉快可以慢慢說嘛!”
“這么多年了……”戈媽媽聲音中帶著哽咽,“你還認為我對不起你爸爸?是我害死你爸爸?”
“不是嗎?如果不是你跟爸爸吵架,他執勤時就不會分神,被搶匪一槍斃命,而他才過世,你就急著改嫁,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戈戰……”顏歡不安的喊著,她不希望看到任何爭吵!
“住嘴,你怎么可以這樣跟你媽說話?”不知何時,戈媽媽身后出現一名中年男子。
“世杰,你怎么也來了?”戈媽媽轉身,握住來人的手!
鄭世杰回道:“我就知道你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這里給這個不肖子氣一頓飽。”
戈戰冷哼一聲,“你來了就好,把你老婆帶走!薄
“我會帶她走,要她永遠不要再來煩你。”鄭世杰氣得吼回去!
“但愿如此!备陸鸬谋砬楹芙┯!
“別吵了,世杰!币贿吺钦煞,一邊是兒子,戈媽媽無力的勸阻著!
“好,等我說完自然就會走!编嵤澜艿碾p手緊握了又放松、放松了又緊握,像是藏著什么話非說不可。
“我們沒什么好說的。”高大的戈戰伸手就要把門關上。
“我偏要說!”
兩個男人越說越沖,彼此都握緊拳頭,眼看就要杠上了!
“算了,世杰,我們走吧,我答應你,以后不會再來了。”戈媽媽拉著丈夫,生怕他們真的起沖突。
“不!”鄭世杰用身體頂著門扉,堅持要說:“戈戰,你給我聽清楚,你爸確實是因為跟你媽吵架,才會在執勤時受傷不治,但你媽不是故意的,試問有哪一對夫妻不吵架?為此她也內疚了二十年,夠了!至于她改嫁給我有錯嗎?難道你認為三十歲的她,應該就這樣守一輩子寡?”
“不要再說了……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不好……”戈媽媽雙手掩面,忍不住哭泣!
鄭世杰繼續又道:“從你媽嫁我開始,你就對她不理不睬,到十五歲就自力更生,二十歲就自我放逐到荒山雪地去,當年你年紀小不懂事,排斥我,那就算了,但你現在長大了、懂事了,更應該學會體諒她啊!難道你要繼續恨她一輩子,才會覺得快樂?”
“那是我的事!备陸鹨廊槐砬槔涞,站在他身邊的顏歡可以感覺他的身子逐漸僵硬而顫抖!
終于,鄭世杰重重的嘆了口氣,拉著妻子的手,兩人神情哀傷,也有著滄桑、疲憊!
戈媽媽深深看了顏歡一眼,“我們先走了,小姐,請你……多照顧他!薄
他們轉身離去,但走了幾步,鄭世杰又回過頭,看著戈戰說:“你知道你媽有多愛你,她為了你,堅持不再生小孩,而你……卻殘忍的這樣傷她的心!薄
砰!大門被戈戰用力摜上!
當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他終于卸下強悍的偽裝,垂下肩、低下頭靠在墻上!
認識他這么久,顏歡一直以為,“面無表情”就是他的表情,現在,他看來悲傷多過憤怒,還有許多復雜的情緒起伏著!
々々々
在這憂郁深沉的夜里,戈戰不知作了什么夢,迷迷糊糊說了一堆夢話,“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我覺得好累……”
顏歡醒來,伸手撫向枕邊的他,希望能給予他一些溫暖,他立刻窩進她的懷抱,連連喘息,仿佛夢中的不愉快不放過他地追到了現實的世界!
“你作惡夢了?我去倒杯水給你。”她猜想他還被早上的不愉快困擾著!
“不……”他抓住她正要下床的身子,將她抱得死緊!
“那我陪你聊聊?”她摸摸他的頭,又低聲問!
經過早上的事件,顏歡大概了解這對母子的心結,同時也推想到戈戰的孤僻應該是后遺癥吧,他討厭跟人互動,也不愛交際,他不相信真愛、抗拒愛情,在這種情況下都變得可以理解了。
“你和你爸的感情一定很親密。”她替他難過,誰能忍受一夜之間痛失摯愛的父親?
“我記得,我被他的同事帶到醫院,他胸口全是鮮紅的血,濕成一大片,嘴里還喃喃叫著她的名字。”
顏歡知道戈戰說的那個“她”是指誰,回道:“我想你爸爸一定很愛她!薄
“可是他愛錯這個女人……”他把臉埋入大掌里,無法忘懷母親改嫁,他被人恥笑為拖油瓶,在痛失父親之余,更痛恨母親帶給他的羞辱。
“但他的確愛她,如果知道她再嫁的男人這么愛她,你爸一定很欣慰!薄
“你怎么知道?”他抬起頭來,在暈黃的燈光里,黑眸顯得蒙朧不清,也讓人捉摸不定。
“看得出來啊,那位叔叔為了她,愿意配合不生自己的小孩,這不是愛是什么?你母親做這種要求顯示她很愛你,而你爸那么愛她,一定也希望她幸福!薄
戈戰舉起胳臂上十幾公分長的刺青,說道:“這是我離家那天刺的,為了警惕自己,我不再需要她的愛,尤其是她內疚的愛!薄
“不,你怎么可以這樣想呢?她愛你純粹因為她是你的母親,我相信在發生你爸爸的事之前,她就很愛你的吧?她何必因為內疚才來愛你?”
突如其來,小時候一家和樂融融,母親疼愛備至的片段,使戈戰整個人猛震了
一下,過了幾秒鐘他才再度開口,“但還是會變的對不對?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愛!薄
當他理解到世界充滿了變數,是他無法掌控的,既使他變成再強壯的硬漢,也控制不了多變的世事,他一度消沉、流浪,試圖擺脫童年期創傷記憶的困擾,后來在青藏高原一家寺廟修行、學武,并在那里認識了辛炙濤,兩人一見如故!
顏歡戳了戳他的胸口說:“你這里……有魔障!薄
小時候父母的遭遇,在他童年的記憶深深烙印,讓他成為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男人,甚至活得像只刺猬似的。顏歡終于明白了這一點,這看似無堅不摧、什么都不能叫他驚慌失措的男人,原來也曾有過彷徨無依之時,她心中感到一陣疼、一陣酸、一陣不舍!
“什么魔障?”
“你可以停止呼吸多久?”她不答反問,見戈戰愣住,她又問:“說啊!”
他想了一下,很認真的回道:“一般的人頂多可以停止呼吸約一分鐘,最久的世界紀錄,是十五分又十三秒!薄
“如果不呼吸就會死,對吧?”
這是幼童都懂的常識,他困惑的點點頭!
“那你干么還要不斷的呼吸?”
“呃……”這回,他聽不懂!
“反正人最終都得死,呼吸豈不是多余了?”她笑望他,相信他會聽懂,愛和呼吸一樣,不能因為害怕而斷絕!
果然,戈戰臉容閃過一抹脆弱,但他拒絕承認,斥道:“謬論!”
“試著和她談談嘛,你會老,她也會有死去的一天,難道你要這么僵著過一輩子?萬一將來后悔怎么辦?”
唉!他根本是不想聽進去,臉上也沒什么“領會”之意,讓顏歡皺起眉頭高聲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沒有!彼颖馨,將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顏歡正想罵他,突然覺得一陣涼意,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胸前的扣子居然被解開了一半,而他的大手也覆上她柔軟的雙峰。
“你在做什么?!”她真是快昏倒了,她是那么嚴肅的跟他討論問題,他居然做出這種舉動!
“我要你。”他一臉冷然,大手卻捧起她微紅的臉蛋,低頭親密的逗弄她的唇辦。
啊!就是這個,這一吻好溫暖、好親密,讓他安心了許多,她仿佛就是他的定心丸,他要她,但得先封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用力推開他,深吸一口氣說:“我是說真的,反正……我已經告訴你了,你一定要試著跟你媽和解!薄
“那你就得先讓我滿意!”他大言不慚地提出要求!
“我不跟你講條件!彼植皇撬呐挪灰饝!
就在她要下床離去時,戈戰從背后直接將她攬回懷中,動作之快讓她嚇得腿軟,還反應不過來就被他抓住了!
顏歡轉頭過去,就看見他不懷好意的微笑,她慌亂地扣好扣子,氣結道:“放開我,我跟你這頭驢子無話可說!”
戈戰不理會她的控訴,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整個人壓倒在他身下,她的身體像個漩渦般被他撩撥,卷入深處,他們在快樂的漩渦里,一起沉溺……
徹夜纏綿讓顏歡筋疲力竭,直到翌日中午才醒!
她爬起來,看見戈戰留的字條——我去上班了。
過了二十分鐘,顏歡梳洗過后,不知為何心底一陣茫然,仿佛還為昨天發生的事感到遺憾。不知戈戰心里是否好過些?
她想了想,一個沖動之下打給他。
手機響了一會兒,戈戰接聽,“喂,歡歡,什么事?”
“嗯,沒事,想問你好不好?”電話那邊人聲吵雜,她猜他正在忙!
“我當然很好!彼穆曇羝椒,聽不出什么端倪,“歡歡,等等——”他不知對誰吼道:“笨蛋,穿成這樣去喝喜酒呀!我是要你們偽裝成工人保護當事人,記得嗎?!”跟著又對顏歡說:“你剛起床?吃了嗎?”
“還沒,但冰箱有土司。”聽見他的關心,她飽含笑意的回道!
他突然罵了句,“該死!怎么可以這樣……”
該死?!“什么?”她怔住!
“不,我在罵工作人員……”匆忙中他又跟工作人員交涉,然后才說:“我們去吃飯,不過,我只能騰出一個小時,你自己出來,我們在敦南那家餐廳碰面!薄
沒等她回應,他已匆匆掛上電話,就是一貫的霸道與強勢,但想到他在百忙中抽空陪她吃飯,又心軟得不想與他對抗。
她嘆了口氣,乖乖換衣服,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