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飛機一落地,甄裘立刻像無頭蒼蠅般四處飛。
“快呀、快呀。”事情沒辦好,她就是心難安。
劉若蘭被她嚇了一跳!棒敏茫闵夏膬?”
“找電話。”
“你忘了什么嗎?”
“是呀!彼荒樋喙!叭籼m姊,行李麻煩你先張羅好嗎?我馬上就回來,對不起,謝謝你,無限感激!
連珠炮的輕喊將劉若蘭搞得暈頭轉向,她努力的捉住重點。“你要找誰?”
“我媽。我忘了一件事情!彪S口應話,她邊跑邊詛咒!罢嫣靿,怎么會忘了交代呢?”
“裘裘,你到底……裘裘……”
“我馬上回來!
甄裘跑得急,劉若蘭追了幾步,沒追上,回眸瞧見老板的臉色變了,她只得放棄。
先安撫老板要緊,否則裘裘也甭回來了,直接原機遣返臺灣。
“裘,我和老板慢慢走,你處理好就來噢。”她不忘加上一句。
身形中廣的李加林臉色陰沉,沒浪費力氣走向她們,他可是發薪水的老板,有他的威嚴要顧。
“甄裘上哪兒?”
“啊,她去洗手間……呃……”眼尖的瞄到他身後的指示牌,她住了口。
老天保佑,千萬別讓老板抬頭看到那塊牌子,洗手間可在反方向呢。
李加林果然沒留意,他只顧著數落與發飆。“懶人多屎尿,怎么剛剛不在飛機上先解決呢?”
“那時等著上廁所的人很多呀!彼蜌獾男Φ,才不會呆到跟他透露,機上的廁所在某人光顧過後,就壞了一個,而這某人……偷覷了眼始作俑者消失的方向,她輕吁口氣,“我們先去拿行李,好嗎?”
“你不怕甄裘走丟了?”
“她常出國,找得到我們的。”
“聿好她甄家家大業大,否則……哼,要不是看在她進了公司後,多少可以從她老爸的公司撈點好處,我早請她走路了!
說穿了,你還不是不安好心!
笑睨著羅哩巴唆的老板,劉若蘭不接話,怕會火上加油,苦的是自己的耳朵。
“反正,你給我盯牢一點!
“噢!
“雖然她現在還沒給我闖大禍,可是誰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凸槌呀,像她那種掃把……”
“她很用心在學了!
被她輕柔的搶白,李加林重哼了一聲,“我又沒說她不夠用心,你替她說什么話?而且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她老爸那么會賺錢,她哪混得下去……”
所以,你就是貪她的家大業大啦!
“闖了禍,還不是要人替她擦屁股!
對呀,所以就便宜像你這種投機者嘛!
“哼哼,你是沒聽過她們家那幾個女人的事吧?”不管劉若蘭愿不愿意,他就是要嘮叨給她聽。
追根究底,要不是甄襲很認分的在他手底下做牛做馬,加上劉若蘭強烈建議,他也不會一并將甄裘帶來紐約當雜役工,機票不用錢呀?他又不是白癡!
帶著兩個女人出差,個性溫婉的秘書劉若蘭可以兼具花瓶與潤滑劑的功能,至於甄裘嘛……他看得出來,上回飛到臺灣做視察的昆丁,對她有著讓他嗤之以鼻的好感。
哼,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蛋,若他知道甄裘命帶霉運,恐怕早逃遠了,還有好感咧!
這兩個女人雖貌美如花,可他對她們可沒“性”趣,他只對賺錢有興趣,這年頭花錢請員工就是要物盡其用。
“我勸你離那掃把遠一點!彼铝私Y論。
見劉若蘭始終沒啥回應,李加林放棄雞蛋里挑骨頭數落甄裘,換個話題犯嘀咕。
劉若蘭左耳進、右耳出,聽他從甄裘罵到工廠打雜的陳嫂,再罵到這趟旅程的花費,她既不插嘴也不附和,任他念到爽。
她可不想才到紐約,就被這老頭破壞了好心情。
跑得急,甄裘一心三思只想解決被她遺忘的事。
噢,拜托,那男人最好不是什么黑手黨之類的壞蛋,否則她會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還會累及全家呢,拜托、拜托,求求老天爺開恩……
“媽?媽?!”找著公用電話,電話一通,她抱著話簡直喊。
“裘裘?”簡梅妹很開心,“你到紐約了呀?怎么樣呀,那里的天氣……”
“沒注意!爆F在她哪有心情往天空瞧去呀,沒劫機飛回臺灣就算她定力夠了!皨,我忘了跟你講啦……”
輕笑,簡梅姝打斷她的急切!白曹嚨氖?”
“嚇!”
“對吧?”
“你是巫婆呀?”
“嘿嘿,你才知道你媽那么神通廣大呀!放心啦,我會處理妥當的,安心玩你的吧!
玩?她是來出差的呀!不過她也沒心思糾正這一點。
“媽,那個男人,他……呃,跟家里聯絡了吧?”
她不在家,手機也沒辦國際漫游,他找得到她才有鬼。
“有,我跟嚴先生談過啦!
連名字都打聽到了?!不愧是比她多吃幾碗白米飯的老媽。
甄裘有心情微笑了,她先跟老媽提到車子的下落,再叮嚀道:“錢你要賠給人家嗅!
“什么錢?他又沒開口跟我要。”
“沒有?”她急得又開始跳腳了!皨,你怎么這樣啦,你會害我變成賴皮鬼!
“是他自己不要的!
“說不定他是不好意思說!彪m然依她的印象,那男人會難為情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中樂透彩的機率說不定還比較高哩。
“媽,是我將他的車子撞壞的……”
“瞧你急得,知道了啦,你以為你娘我當真這么霸王呀,女兒闖了禍,我跟你爸當然一定得頂下來解決嘍!狈凑@屁股也擦習慣了。
除了女兒們的,還有她自己的,五十幾年了,不習慣才怪。
“他有很生氣嗎?”
“還好啦,聽他的聲音倒讓我想看看他的人。裘裘呀,那小夥子應該還不錯吧?雖然脾氣壞了點,倒很有趣,還跟我聊了好一會兒呢……”
“聊天?”她訝異的問。“媽,你確定他跟你聊天?”
除非她越過海洋就換了腦袋、更新了記憶,否則,她怎么也看不出那個男人是能言善道、認為和氣生財的好好先生,沒喊打喊殺就算運氣好了。
“當然。咦,你這孩子不信呀?那等你回來,我再拿電話帳單……”女兒的叫停聲打斷她的話!胺凑,是聊了一會兒啦!彪m然是她說得多,但沒人規定有人聊天不可以一方講比較多吧。
還有,等裘裘回來再跟她告狀,他竟敢掛她電話,不是一次,是兩次呢!
“媽,那事情都交給你辦嘍!
“安啦,我辦事,你放心,我會開張大支票給他……”
呼!心事既平,甄裘才猛地想到,還有人在等她呢。
若蘭姊人好:心好、脾氣更是極優,讓她等一下下應該無妨,問題是她們那個小氣老板也在等呢。
“媽,我不跟你說了,再不走,老板就炒我魷魚了啦,等我到了飯店再跟你聯絡!
講得正起勁的簡梅姝差點因為突然的停頓而咬到舌頭!鞍,可是……”她都還沒講完呢。
“拜拜!”
旋身,甄裘拔腿往來時路跑,壓根就未留意離她一步遠,有對濃情蜜意的情侶正緩緩將唇湊向對方,冷不防地,被她側背的提包一撞,女的往前傾倒,和男方兩額相撞。
哎喲!
都兩三天了,嚴沈昊的眼皮仍跳個不停,跳得他煩死了,接連痛宰幾個吃里扒外的兔崽子,心情也沒好上幾分,現在他仍是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臉。
“沈吳,你分心了,你多簽了一次名!
陰郁著臉,他狠狠的扯了扯自己的眼皮,睨睇了杜伊一眼,拿起那份文件刷地一撕為二。
還有個兔崽子沒逮到,害他還必須在紐約待上幾天,這就是令他心煩氣躁的原因。重重噴了口氣,他又一次拿眼皮當橡皮筋扯。
杜伊終於看不過去了!耙呀泬虬櫫,別再虐待它!
挑著眉,他要杜伊解釋清楚。
“你的眼皮,饒了它,別再拉了!
“哼!
杜伊好奇地問:“你皺眉、瞪空氣、咬牙切齒,還漫不經心!睌盗藬,他側撐著臉瞧他,“怪了,很少見你的情緒這么浮躁哩,要不要說一說?”
嚴沈吳不理他。
他猜是公司的事!拔腋闾徇^,這筆損失我會吃下來……”縱使,這會散盡他的家產。
瞪了他一眼,他沒好氣的怒斥!安魂P你的事。”
“那就別擺張全都怪我的臉色來嚇我!眹@了嘆,“我知道這一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牧場了!彼菓丫卧谛摹
赤焰集團支干龐大,連鎖旅館、海運、石油,甚至在南非還有幾處金礦,嚴沈吳是地下老板,他不愛露臉,說好由交際手腕一流的杜伊對外,他只需負責決定。
而多虧了赤焰的成功,杜伊才能達成心愿,在德州買座屬於自己的牧場,養牛、養馬,說不定神經一錯亂再養妻小。
可如今因他的疏忽,赤焰有了害群之馬。
狠狠一記白眼掃來,瞪得杜伊惦惦了幾秒,再咬牙拔虎須。
“既然我無罪,就看在我是這家旅館還有赤焰海運的掛名董事長份上,說吧,讓小的為你分憂解勞!
“養了幾只咬布袋的大老鼠,甚至還有一只沒逮到,我嫌自己瞎了眼。”
“少來了,這種事也煩得到你?當我不認識你呀!恐怕,當你收到我傳過去的資料時,就已經推敲出湯姆他們的罪大惡極吧?”
“你還敢講!”
聞言,杜伊雙手一舉,趕忙撇清!拔乙呀涀允琢,你也賜我無罪,別忘了一罪不二判!辈皇撬,而是發起狠的沈吳絕不輕饒背叛者,他怕禍殃自身。
不過還是再自責一次好了!笆俏业腻e,不該放任他們搞鬼搞怪,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犯這種疏忽了!
沉著瞼,嚴沈吳不作聲地按下分機,叫外頭的秘書再擬一次文件。
“是什么事……”杜伊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有什么人惹你心神不寧?”
他知道就好了。他瞪了眼前煩人的麻雀一眼。
“你不想說?”
“對!
見他臉色更沉,煩躁更深,杜伊也感到事態嚴重了!罢娉鍪铝?”
“沒!
“去騙昆丁吧!
闊肩一聳,嚴沈吳沒有跟旁人解釋情緒的習慣,即使杜伊是最貼近他的好友;心思散慢的他抽出幾張文件,將注意力投向即將收尾的網。
他跟杜伊都確信昆丁的嫌疑未清,就算他不是那條落網之魚,也絕對是他部門里的人。
敢利用他的船運公司偷雞摸狗,找死!
看出嚴沈昊的專注,杜伊也斂起好奇的玩笑心,兩人再次做起沙盤推演,只要那只蠢鼠一探出頭,立刻就地正法。
突然,電力罷了工,室內陷入一片漆黑。
隱隱約約,辦公室外頭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寬背向後一靠,嚴沈吳不動聲色的融入黑暗中,而杜伊則輕嘆,無奈的說出擺在眼前的答案。
“停電了!
咱咱咱!
旋即,緊急照明燈亮起,昏黃的光線映著辦公室外頭員工們驚惶緊張的臉孔,這時的辦公室像極了拍驚悚片的場景,氣氛十足。
不待他吩咐,杜伊已經撥分機詢問,幾分鐘後,答案回傳。
--幾條正在維修的電線被人硬生生的扯斷……
--有個倒楣的家伙被人撞了一下,咖啡淹進電匣里……
“不知道損失大不大?”嘀咕著,杜伊撥起另一通分機。“怎么那么倒楣呀?
我們沒在這坐鎮,鼠輩橫行;我們一來,麻煩事全都靠過來,真是傷腦筋……喂,我是杜伊,你是……山姆?山姆,現在情形怎樣了……”
杜伊的無心之語教嚴沈昊腦門一震。
麻煩!
簡單又平常的兩個字,偏偏在他腦子里跟某張娟秀的臉蛋掛上勾,他有些坐不住了。
當杜伊掛上話筒時,本來靠坐得一派傭懶的嚴沈昊已經不自覺地皺緊眉頭。
“至少,他們的危機處理能力還算令人滿意!
“怎么說?
“五分鐘內就可以復電,山姆拍胸脯保證。”
“要不花錢請他來喂蚊子呀?”語氣譏誚,他想知道的是原因!罢l闖的禍?”
“眾說紛云,但導因應該是一個女人!
“女人?”
“一位外來客!
不知怎地,嚴沈吳腦海中突然掠過之前在臺灣倒楣的被迫參與的一番談話,他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此刻卻清楚的浮起片段……那位婦人話多得可以上金氏紀錄了,也不吝於出賣她女兒的下落。
聽說,她出公差了,目的地是紐約,聽說,她的老板面子很大,連對方的後臺老板都免費出借市郊的豪華別墅,讓他們此行住得舒服。
巧的是,昆丁先前曾徵詢他出借別墅的事宜,那間別墅本就是他購來招待一些遠道而來客戶的,只要名目正當,他從不介意閑雜人等在那里進進出出……
他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打死他也不相信事情真會這么巧,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下了廟,回臺灣後他再開始討債計畫。
不過問一問也下會死人!坝锌蛻?”
“有呀,我沒跟你提過嗎?鵬展的合約快到期,李加林前兩天就到了,他們現在應該在小會議室洽談。我看這次連昆丁都那么大力保薦鵬展,今年的合約大概會再續吧!”
鵬展是臺灣的貿易公司,跟赤焰海運配合貨物運輸。嚴沈吳心念一動,再問:“李加林不是自己來的吧?”
“嗯哼!
“帶秘書?”
“還一次帶兩個噢,很稀奇吧?”
沒記錯的話,去年他是單槍匹馬的來談合約,那時昆丁沒這么熟絡招待,他一切食宿自理。
李加林是個謹慎小氣到近乎苛刻的中年人,杜伊不喜歡他,覺得他不太能信任;但用人不疑、疑人下用,這是他跟沈吳向來奉行的原則,他們的合作案由昆丁負責,沒什么重大缺失的話,他們不會駁回。
心口陡然涌起一陣莫名的騷動,嚴沈昊真恨自己的料事神準,他幾乎是認命的求證。“闖禍的該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女人吧?”
“嚇!”杜伊一臉佩服!皽誓,你怎么知道的?”
Shit-。
“沈吳?”
杜伊一頭霧水,怔瞪著嚴沈吳接下來的動作。
怎么了?他干么一臉陰狠得像是閻王自地獄爬了出來?
此際騷擾嚴沈吳多日的心煩意亂驀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胸口那把無名火,牙根咬得死緊,滿腔怒火來得既快且急,將這陣子什么狗屁倒灶的倒楣事,全算在她頭上。
“喂,你怎么了?像中了邪一樣。”
推開杜伊,神情驚寒的他向外走,每一步都踩得既沉又猛且迫不及待。他決定去證實自己的揣測無誤。
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對不起!
沒人理會甄裘的再三致歉,全都在暗地里嘟噥。
她吸吸鼻子,隨便亂揉發紅的眸子,又瞟見一雙略含指責的視線掃來,不假思索,她又一鞠躬,低喃,“我很抱歉!”
但還是沒人理會她的歉意。
她無措的被幾雙不悅的視線給盯得直往墻角靠,不敢妨凝人家來來去去的搶救行動:心里很清楚,盡管燈光幽暗下明,自己仍是眾人打量的焦點。
誰說好心有好報?她要去宰了那個騙死人不償命的混蛋。
又有目光掃來……
“對不起!彼喽嗑蠋讉躬,禮多人下怪嘛。“我很抱歉,對不起!睅缀跏撬拿姘朔,她都敬過禮了!拔也皇枪室獾模瑢Σ黄,我真的感到抱歉!
誰叫她雞婆成性,本來,從廁所回來的她只是一番好意,想替那位抱著檔案夾的先生栘開走道上的一張椅子,免得他被絆倒,可她想也想下到,那張臭椅子竟然有輪子!
她只用腳尖輕輕一推,它就滑開了,更好死不死的直滑向另一個走路不看路的白目男人,他只顧著跟身後的美女打屁,卻忘了看前面,他哎呀一聲的橫絆過椅子,手中的熱咖啡也飛了出去。
而那個她欲解救的先生也沒走運到哪兒,他避過了椅災,卻挨了她來不及收回的無影腳,向側膾跌,大屁股跌向墻角的一團電線,差點沒被電成卡里卡里。
就這樣,事情大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