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瘋了!
眼未眨,許久的時間過去了,康澤仍怔忡的望著窗外的藍天,心神恍恍惚惚的,有種錯覺。
怎么老覺得小秋……不知怎么的,他總覺得小秋在身邊?
呵呵,或許他真的是瀕臨瘋狂邊緣了吧,更教人訝異的是,他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有的只是濃濃的期盼及等待,而他已經(jīng)等了好久、好久的時間了。
「為什么妳不再來我夢里呢?」悵然失神,他近乎無聲的低喃著,「知道嗎?我等妳等得好急、好急呵!
「聽!柜R玥嘉扯了扯鐵商秋的手臂,示意她保持靜默。方才,康澤在說些什么?
「聽什么聽?」鐵商秋一臉的莫名其妙。
「噓!挂灾笁捍,馬玥嘉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全放在康澤身上。
噓噓噓的,她干么呀?想尿尿不成?鐵商秋疑惑的瞪著好友的專注,然耐性向來沒好友足。
「怎么了啦?」
「秋,妳剛剛沒聽到?」
鐵商秋夸張的大嘆一聲,「嘉嘉!拜托妳別疑神疑鬼好不好?到底妳剛剛是聽到什么鬼聲音?」
「他在說話。」
「康澤?!」
「嗯。」馬玥嘉頭點得很篤定,「我聽到他在說話!
這下子,鐵商秋連嘆氣都懶了,「嘉嘉,妳說,康澤是不是人?」只見她點點頭,眼中帶著不解,鐵商秋又道:「那他有沒有嘴巴?」見她還是點點頭,鐵商秋繼續(xù)說:「喏,他既然是人,嘴巴又沒被縫起來,動一動、說幾句話也不為過吧?」
「可是,這兒只有他一個人……」
「有句話叫做自言自語,妳應該聽過吧?」
「話是沒錯啦,但他剛剛的話很引人疑竇!
「疑竇?」鐵商秋納悶的瞥了馬胡嘉一眼,「妳剛剛有聽到他在說什么?」
「有,但不是聽得很清楚,好象在等誰。」
「他說在等人?」鐵商秋愣了愣,「怪事,我怎么沒印象他跟誰有約呢?」
這幾天她常窩在他身邊,就算不是二十四小時貼身相處,也稱得上是相當熟知他的動向,可怎么不知道最近是誰的出現(xiàn)教他魂不守舍?
馬玥嘉不解的道:「妳更奇怪,他跟誰有約還要經(jīng)過妳的允許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嗯哼,承認吧,其實妳很在意他。」她賊眉賊眼的瞅著她笑。
「他,康澤?」見她很慎重其事的點點頭,鐵商秋一怔,忽地仰頭大笑,「嘉嘉,沒想到妳的腦筋這么直截了當!蛊鋵嵥胝f的是蠢這個字,可是她很善良,才不會這么狠毒的拿話來傷害單純的嘉嘉,「我該死的當然在意他,妳忘了,是他殺死我的耶!
「只因為這樣?」
「只因為這樣!」要不,還會因為什么?鐵商秋用眼神詢問她。
而馬玥嘉只是聳聳肩。
是與不是有待時間的考驗,此時此刻多說無益,橫豎秋壓根也不信,但她就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有誤。甚至,她還懷疑康澤方才低喃脫口而出的那個「你」應該是「妳」才對。
沒錯,秋跟康澤一定、一定會有些什么,呵,等著看好了。
清風徐徐,悄悄的拂了她一身輕愁,再悄悄的卷起濃濃的憂傷飄遠。
唉!
鐵商秋弓起雙腿,坐在一旁瞧著眼前的一切,心情悶悶的。
心情差,整個情緒都壓得低低的,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覺得很不好,很郁卒,很想扯開嗓門放聲痛快的哭上一場。
「怎么做了鬼,時間也過得這么快呢?」郁結(jié)著感傷的瞳眸仰視著藍天,鐵商秋似低喃似埋怨的嘟噥著。
今天,距她咽下最后一口氣已經(jīng)有一百天了。
滿百日,也就是說,她已經(jīng)死了一百天了,足足一百天耶!
在這種特別令人垂頭喪氣的日子,她失了尋康澤穢氣的興致,也失了四處游蕩找樂子激奮情緒的念頭,連撇起嘴角笑上一遭都覺得特別乏力。鐵商秋坐著,就這么孤零零的坐在放著她骨灰的靈骨塔前的小亭子里,百般無聊卻怎么也提不起勁。
亭子是仿八卦圖型建造的,占地不算廣,小小的一座,亭邊有棵長得茂盛又繁密的老榕樹,枝干橫生,暗褐的細須隨風輕揚,微風一拂,沙沙沙的聲響,掃去了
熾熱的酷暑,陽光下,整座亭子享受著它葉繁遮蔭的清爽。
若不是一旁的靈骨塔著實斂去了不少陽光,甚至隱隱約約透露著寒涼的生死別離,此景很教人直想沉浸在其中,舒舒服服的享受一場簡單卻幽然恣意的午后饗宴。
然而,此時此刻,這副幽然自在的舒暢景致卻在鐵商秋心中起了反效果,勾出埋在她胸口多時的浮躁,與凄凄慘慘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我好想、好想、好想能活過來。」望著站在塔門前傷心的父母親,她吸了吸酸澀的鼻心,「就算只是再被你們罵個一句,也死而無憾了。」
她的父母親沒有聽見她的祈愿,向來疼她、護她的哥哥也沒有,全世界沒有半個人聽到她的內(nèi)心正高聲呼喊著寂寞,她,就只是孤單單的一縷游魂。
「爸,我們回去吧!硅F商洛伸手輕輕碰觸著父親的手臂。
「嗯!
「媽!」扶著因哭泣而輕顫著肩頭的母親,他的眼眶也染著紅楚,「別哭了,小秋不會愿意見妳這么傷心度日的!
對呀,媽媽,是她這做女兒的不孝,縱有傷悲也該由她來承受,不該讓年老的母親遭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沉痛的,是她的罪過。
緊咬著唇,淌著熱淚,鐵商秋心疼的望著垂淚不已的家人。
「小洛,你說,我們小秋在那里會不會過得很好?」
「會的、會的,不論在哪里,小秋都會過得很幸樂的,媽,妳別擔心,說不定她早就投胎到一處好人家家里去作威作福了!灌咧釡I,鐵商洛用沙啞的嗓門撫慰著母親的不舍,「媽,天熱了,我們該走了!菇鐣r分太陽愈來愈熾熱,鐵商洛怕母親虛弱的身子抵抗不了過久的酷暑。
「可是我還想再多陪陪小秋!
「媽,反正又不遠,以后有的是時間,不必急在這一時。」
「對呀,妳的身體這么虛弱,別硬撐了,等身體養(yǎng)好一些,想來時我們再來!硅F爸爸也勸說道。
靜靜的讓丈夫拭去頰上的淚痕,鐵媽媽再朝寒氣略重的塔里望了眼,點點頭,依靠著父子倆的扶持走了。
立在一旁的鐵商秋哭得更兇了,除了哭泣,她什么都不能做。
縱使她好想、好想沖上去跟他們抱在一塊兒,再讓哥哥結(jié)實有力且溫暖的臂膀護衛(wèi)著自己的膽怯與不安,好希望爸爸笑著敲她的腦袋,笑謔的喊她一聲瘋丫頭。
好想能再重溫往日的家庭快樂!
但如今她死了,身體燒了,什么都沒有了,只有……咦?淚水盈蕩在眼眶,視線透過霧蒙蒙的眼簾,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隱杵在路旁一棵筆直樹干后頭的康澤。
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又賊兮兮的,他想做什么?
嘴里嘀嘀咕咕的,但好奇心一揚,十匹馬也拉不住鐵商秋探隱的興致,抿抿唇,眼珠子微一轉(zhuǎn)動,她吞口喉中哽咽的辛酸,水亮有神的眼又重燃旺盛的生命力。
康澤很有耐心的等著,或許是因為心中有愧疚,也或許是因為胸口有罪惡感,更或許是因為他想跟鐵商秋說說話。就只有他跟她。
所以他來到這里,看見了鐵家的成員,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哀戚,一如他,但他沒有意思要踱向他們,只是靜靜的將自己隱在樹干后頭,耐心的等著他們?nèi)甲吡,這才悄然拾階而上。
「心虛呀他,明明看到了爸爸他們,卻不敢光明正大的面對他們,哼!」鐵商秋有點不屑。
而康澤全無所察,游魂般的腳步踱到了那個顯眼且刺目的牌位前,下意識的為自己點燃一束香,持在手中,他怔立著,炯亮的眼神漸漸掩上一層濃郁復雜的情感,像失了心神魂魄,又像是全神貫注,癡戀的視線悵然凝望著那張小小的照片。
照片中的小秋,笑得可愛又教人不舍移眼。
經(jīng)過良久、良久,他看傻了、看癡了、看怔了,盡管知道時間溜得太快,但他仍無法輕易移開自己的視線、腳步與自己的心。
「他是想將一年份的祭拜全都在今天解決了不成?那么久,孵蛋呀!」鐵商秋有些捺不住情緒了,「不會是因為心疼他家里為撞死我這件事拿出來的那筆和解金,這會兒正在里頭對著我的照片挑東挑西吧?」
里頭擺在自個兒骨灰前的那張相片是媽媽挑的,她不是挺滿意,但差強人意啦,懶得進去與照片中的自己大眼瞪小眼,所以她沒跟進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但她心知肚明,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她討厭醫(yī)院里所蘊含的意味,也排斥靈骨塔里驅(qū)不敬的寒意,更驚駭自己胸口那抹明明是同類,卻怎么也融不進去的漠然感覺。
而康澤竟這么有耐心的待在那么陰森寒清的靈骨塔里那么久,就他一個人而
已,也不嫌怕,其有他的,膽量還不是普通的大嘛!不過,也不知道他窩在里頭搞什么鬼,哀悼?懺悔?還是告解?鐵商秋不斷猜疑著。
橫豎不管他在里頭做什么,都耗了相當久的時間,而更教她不解的是,不管他在里頭摸什么,待了多久,她也在外頭等了他多久。沒有走、不想走,她心中質(zhì)疑他的慢吞吞,卻還是乖乖的守在外頭。
為什么?
她都已經(jīng)是死透的人,身體也化為一缽灰了,最是可以自由自在逍遙的時候,現(xiàn)下,她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受怎么瘋就怎么瘋,就算是游蕩到三更半夜,甚至幾天幾夜夜不歸營都沒人能管她、沒人要管她,也沒人會理她死活,不花半毛錢就能縱橫四海,多么棒的日子呀。
可是她偏不!
一縷幽然恣意的游魂不伴隨著家人,任何一個血緣至親都勾不起她的隨行意愿,除了偶爾的探視,她沒興致跟在他們身邊如影相隨,卻老跟著幾乎可以稱得上仍屬陌生人的康澤身邊?
為什么呢?
疑惑的心境只泛起那么短短的一秒時間,鐵商秋就赫然了悟。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徹徹底底明白了游蕩在胸口的聲聲句句為什么。
因為對他有怨;因為對他有恨;因為對他的無心之過有著深人內(nèi)心的憎厭與不甘,但她至今方知,除了這些負面的濃烈心緒外,私心里竟不知何時埋藏著無解的莫名牽絆。
自她出了事后,家人的無限哀傷是可想而知的,因為他們是家人,可是到今天那么一段時間過去了,康澤卻始終將她埋在心里、掛在嘴里,除了家人,他的不愿忘懷讓她感動。
她的心底起了相當、相當深切且雋永的波濤。
就算康澤真是對因自己的過失之舉而導致她的死亡這事情覺得愧疚,但這份歉意也持續(xù)得太久、太有始有終了吧?
一般人大概喪禮過沒一個禮拜,就早將對方給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哪像他呀,像撞死的是自己人,難過那么久!
好感動,該死!真的是被他這番莫名其妙的精神給感動了。立在一旁,鐵商秋擰著眉,咒罵著自己的心軟,瞧見康澤緩步踱出,深陷且黑了一圈的眼里有著憔悴與傷慟,她抑不住的心軟就這么……喝,媽呀,她在想些什么?!
胸口猛地抽起一陣熱呼呼的憤怒,微握拳,她拚了命的搖晃著腦袋,意圖將幾秒前盈蕩在心懷的原諒沖動給晃散。
去!他以為隨隨便便來她靈位前哀悼個幾分幾秒,再頹喪個臉,然后將情緒壓低,她就會原諒他?
哼,休想!
下意識的磨著牙,鐵商秋的眼底重燃起憤怒之光。
她決定這輩子……嗯,忘了自己已經(jīng)不是人了,在她投胎時辰?jīng)]到之前,她決定要跟他沒完投了,直糾纏到……她甘愿收手為止。
就這么辦!
「秋,我跟妳說哦……」咻一聲,打老遠飄過來的馬玥嘉硬生生停下急奔的沖勢,「秋,妳知道了吧?阿洛他……秋?」頗住口,她擔心的望著鐵商秋!冈趺蠢?妳還好吧?」
「嗯。」
「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微咬了咬唇,馬玥嘉問得很小心翼翼。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的這聲嗯有多敷衍。而且,她杵在這裹發(fā)什么愣?
「沒啦,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妳別多心!
「什么叫別多心?妳臉上的沉重很難教人寬心哪……咦,那不是康澤嗎?」這時,馬玥嘉才注意到杵在一旁的康澤。見他們兩人都悵然著面容,木頭人似的呆呆站著,她不禁支支吾吾的說:「妳……他……喔,秋!」
終于,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座靈骨塔就算不是高聳入天,起碼也有幾層樓高耶,而她竟然……天呀,賜道響雷劈死她吧。
她真的是呆鳥一只,怎么現(xiàn)在才看到那座聳立在一旁的靈骨塔呢?笨哪、豬哪,她是白癡、她是智障、她是屬恐龍的啦,感覺神經(jīng)竟然這么遲鈍。
「妳別……」
「今天我死了足足一百天!购鋈,鐵商秋嘆著氣。
「秋!」馬玥嘉的臉苦了起來。
她是笨蛋啦,讓她立時死了算了,連察言觀色都不會,她笨哪她。
「以前嘴巴總是念著時間過得好快,誰知道連死了,都還能這么深切的感受到時間的魔力!
「哦,秋!」
「嘉嘉,妳知道嗎?有些時候我會覺得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為什么要提議騎機車跑這么遠。」忽地,她微咬著唇,搖了搖頭,不經(jīng)心的搖出了濕濡眼眶的淚意,「無緣無故的,兜什么風嘛,結(jié)果不但我玩完了,還害得妳變成這樣……」
「秋,妳干么自責?又不是妳的錯,我可是不曾將這事扯到妳頭上!
「我知道妳從沒怪過我,可是我很難原諒自己!瓜袷窍氲搅耸裁,鐵商秋將酸澀的視線移到呆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康澤,「還有他!
「康澤?」
「對!挂惶岬剿,憤怒全都鼓上鐵商秋原本泛滿酸楚的胸口,「不怪他怪誰呀,是他飆的車耶!顾墒且(guī)規(guī)矩短的在騎車,誰知道就那么倒霉被他撞到,更丟臉的是,她竟這么不禁撞,唉。
這……該怎么消弭秋心中的怒火呢?馬玥嘉在心中左右兩難的掙扎著。
她也知道就這件禍事來論,康澤的確是難辭其咎,可是若真要嚴格評判,這事不能怪誰也不能怨誰,因為他們?nèi)际抢咸鞝斔[的棋子,要死要活不也都得看祂的臉色嗎?
但秋對他的恨意……「秋,算了,給他個機會吧!」馬玥嘉勸道。
「什么?」鐵商秋揪著她,大眼瞪小眼的問。
她沒聽錯吧?
「雖然追究起來的確是他的過失,但這些日子他也并不好受。」偷偷的,馬玥嘉同情的看了眼慢吞吞踱向停車處的康澤。他的肩膀垂得低低的,剛剛她彷佛瞧見他眼袋下兩圈明顯的黑眼圈……坦白說,他的傷痛比起鐵家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性情男子教她如何能不同情呢?「而且他也已經(jīng)盡他所能的做了一切的彌補行動,妳自己也應該明白呀!
鐵商秋斷然的道:「不!」
「秋,別固執(zhí)了!
「我就是要將罪過都怪在他身上!
「別再恨他……」
「不,我就是要,為什么我不能恨他?為什么我要原諒他?我拚死拚活的念書,努力的活著,就是為了能考上大學,為了將來能好好的孝順我爸爸、媽媽,他們辛苦了大半輩子,可是,他一個疏忽就毀了我,毀了我一切的希望,我不甘心,不甘心哪,就算他做得再多也是沒用!
「秋……」抑不住的,馬玥嘉又嘆息了。
恨是個相當可怕且蝕人心境的感覺,她一直以為秋跟康澤終會有份很不一樣的交集,很正面的,很教人期待的開心結(jié)局,就算是不可能有關乎情愛的浪漫情懷,也別讓憤慨充斥其中,如此而已。
可是……看這情形,他們是前途多舛哪!只希望康澤福大命大,別讓秋一個憤怒難當,尋到了什么門路給整死了。
「干嘛老咳聲嘆氣呀?反正我現(xiàn)在也只能說說而已,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棺猿暗泥止編拙,眨了眨眼,鐵商秋用力將不滿的淚水吞回喉中,「對了,妳這么興匆匆的跑來找我,有事呀?」
「我……」馬玥嘉欲言又止。
「嗤,我我我的,鐵定發(fā)生不得了的大事了!硅F商秋瞪了她一眼,「干嘛吞吞吐吐的?說呀。」
「是關于阿洛的事啦,他要走了妳知不知道?」
「我知道!棺蛲,她聽到哥哥跟爸媽的談話了,「他這次回來是因為我已經(jīng)死了百日,現(xiàn)在儀式做完,他當然就得回去上班嘍。」要不,老哥工作那么忙,以前一年都只回來個一次、兩次了事,這次能在三個月內(nèi)跑回臺灣兩次,還放了這么多天的假日實屬難能可貴了。
呵呵,這次能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一家團聚,還不多虧了她賣命換來的。鐵商秋苦中作樂的想著。
「阿洛真的要走了!
「沒辦法,誰教他在那里念書,畢業(yè)后又那么剛好在那邊找到與興趣相符的工作嘛。」眸珠滴溜溜的轉(zhuǎn)了圈,她忽地對馬玥嘉擠眉弄眼,笑得賊兮兮的,「干嘛塌著張臉?舍不得了呀?」
馬玥嘉嘟起了嘴,「當然舍不得嘍。」
「那就努力點,快些讓自己醒過來,那不就可以繼續(xù)妳的志愿,到黃金海岸念書順便盯著我老哥的一舉一動!
「可是那還有好久耶!顾患偎妓鞯妮p喊。
況且,誰知道她醒不醒得過來呀?萬一她像那王曉民……說不定再沉睡個一、兩年,待安樂死的條令一合法,她的身軀就會步上秋的后塵,也化成一缽灰黑黑的灰燼了……想到這,她忽地起了陣哆嗦。
「說得也是,那妳有什么打算?」
「我想……」
感受到她的猶豫,鐵商秋愣了半秒。不自覺揚起唇,漾出唇際的微笑。
「妳想跟我哥一塊兒走?」
「嗯!柜R玥嘉應得很悵然。
「嘖,真有妳的,這主意不錯耶!鬼怂谎郏∏汕埔娐舆^她眼底的那抹為難。鐵商秋不禁興起疑惑,「想去就去嘛,干嘛這么要死不活的?妳不高興就要跟著我老哥遠走高飛?不會吧,以前妳不是老希望能多些時間跟我哥相處,這下子不正如妳所愿啦,等妳也到了那兒,不但能跟他相伴相隨,還可以順便探察熟悉那兒的環(huán)境,等妳睡醒了以后,到了那邊也不至于太過生疏!
「可是……」心中的顧慮,馬玥嘉說不出口。
見她支支吾吾,卻半天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心眼靈巧的鐵商秋只著磨了一秒立即頓悟。
「妳擔心我?」
微咬著唇,馬玥嘉點點頭。
她若真走了,秋將會……很寂寞、很孤單、很無聊的。她了解,因為有時候她也會打心底泛起這種感覺。
「唉,別傻了,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妳忘啦?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了的人,是個鬼了,除了下地獄,再沒有什么好煩惱的!
「可是就妳一個……」馬胡嘉頓了一秒,「最起碼我如果留在這里,偶爾還能和妳斗個嘴、聊聊天什么的!
「搞了半天,原來妳是怕我寂寞呀!挂娝c點頭,鐵商秋反倒看得開,「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妳盡顧著愁這、煩那的,說不定下一分鐘妳眼一睜,忽然醒了過來,我還不是又只剩自己一個,對不對?」
「話是這么說沒錯……」
「哎呀,妳就別老是煩這、煩那的,既然想跟著我哥去就走吧!沟A起眉峰,鐵商秋忽然一笑,「死了,這才頓悟那句話。」
馬玥嘉不解的問:「哪句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呀,妳瞧,我們這會兒不就像是在生離死別……」
「呸呸呸!妳在鬼扯些什么呀?」
瞥見她滿臉的緊張,鐵商秋無所謂的聳聳肩,從容噤口。不說就不說嘛,反正事實是存在的,又不會因為她不說就竄改事實。
「秋,如果我真的走了……」
「拜托,什么如果不如果的?打定了主意就去做呀,這么拖拖拉拉的做啥呀?妳看,人生多無常,別再猶豫那么多了。像我,什么事情都還來不及做呢就嗝屁了,妳愿意像我這樣?」
馬玥嘉搖搖頭。
「那不就結(jié)啦,妳去吧,我不會有事的!挂娝植环判牡南胝f什么,鐵商秋連忙舉起手貼在胸口,「我發(fā)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起碼也會好好替自己找樂子,不會讓無聊跟寂寞征服我的!
「妳能找什么樂子?」馬玥嘉有點疑惑,也有點不安。聽秋說得那么篤定,該不會是想……
「喏!棺煲煌,鐵商秋清清楚楚的將意圖給點明白,臉上那份化悲為喜的神情教人又氣又惱又發(fā)噱,「那家伙不就是個現(xiàn)成的樂子!
在車上又發(fā)了好半天愣的康澤終于激活車子走人了。
「哦,秋!」可憐的康澤。馬玥嘉在心中為他哀叫。
「哦,嘉嘉。」鐵商秋學著她的口氣,笑咪咪的。
想到雖沒了嘉嘉的陪伴,但好歹還有個康澤可以整治,她心頭的悵然就不自覺悄然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