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裘裘真的是好漂亮哦!不由自主,葉紅鶴又打心底嘆著氣。
愛美是不分年齡的。雖然年紀小尚不知道什么叫做羨慕與欣賞,但她已經了解到一件事,裘裘,真的是個漂亮的小公主,害得自己都情不自禁地喜歡上她了,這個有著一雙大腳丫的小妹子。
“小紅鶴,你的手不要摸裘裘的臉摸那么久呀!”王老師在一旁做著技術指導。“對,就像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裘裘。”
每次老師叫她要表情哀凄的看著靜靜地躺在地板上的裘裘,她都會情不自禁地看傻了眼。雖然,她不知道要怎樣的表情才叫做哀凄,但是,要她安安靜靜的看著裘裘,她可是樂意得很,而且是愈看愈喜歡。
“你在看什么?”細如蚊鳴的說著,裘裘自半瞇的眼縫中瞧她。
“裘裘,你又在偷看我了。”葉紅鶴嘟起了嘴巴。
“我沒有!睆娹q了一句,見她嘟起嘴來,臉上充滿了不服的表情,裘裘率先讓了一步,“誰教你一直呆呆的看著我!
“老師說的!
“老師沒說要你看那么久呀!”奇怪,不怎么喜歡說話的他,碰上了葉紅鶴就特別有開口說話的興致。
“可是……”
“裘裘、小紅鶴,表演的時候不能聊天!笨匆妰蓚小毛頭又岔了心神,王老師捺著性子糾正他們。“接下來,是王子要吻醒睡美人的一幕。”
劇情她是早早就已經說給小毛頭聽了,只是,這年頭的孩子真是……大膽哪!
唉,第一次排練到這里,看見小丫頭毫不猶豫,甚至于動作可說是熟稔的將臉壓下去,一古腦地吻上了裘裘措手不及的唇……王老師不自禁地微搖起頭來。
這小紅鶴動作多像個吃足了甜頭的小色狼哪,而裘裘就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小紅帽,唉!
嘴巴貼著裘裘溫熱的小嘴巴,鼻子對鼻子的互換著氣息,葉紅鶴的眼睛對上了裘裘的眼睛。
“裘裘,睡美人要王子親她以后,她的眼睛才可以張開來!毙∽彀唾N著小嘴巴,她皺起了帥氣的小眉頭。
“你已經親我了呀!”
“可是,你的眼睛根本就沒有閉起來!比~紅鶴忿忿地抬起頭來瞪著他!斑@是不行的,你的眼睛都張得大大地看著我,老師說睡美人的眼睛要閉著才行!睒O其單純的,她認為裘裘不聽話。
小娃兒的心向來就純真無邪,更何況心思原本就比別人單純了許多的葉紅鶴,看見躺在地板上的裘裘抿著紅紅潤潤的小嘴唇,腦子里回憶著老師說的故事……睡美人被王子親了一下后,就睜開眼睛,醒了過來,于是,在第一天排練時,她便不假思索地朝著裘裘的小嘴巴親了上去。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于是乎,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在其他幾雙眼珠子又羨又妒的注視下,順理成章的天天親裘裘一次。
可是,葉紅鶴不喜歡當她親裘裘時,裘裘的眼睛瞪著她看。
好像她這個睡美人根本不需要她這個王子的救助,自個兒就可以醒過來了,老師不是這樣說的耶!
“好嘛、好嘛!闭f著,裘裘將眼睛給閉上了!薄拔覍⒀劬﹂]上給你親就是了!
葉紅鶴這才稍微高興了起來,將手撐在地上,又打算把臉壓下去。
“好啦,小紅鶴,今天已經親過了。”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兩個小毛頭煞有其事的又將小嘴巴湊在一起,王老師不禁拍了拍手!敖酉聛恚廊艘呀浶蚜诉^來,國王跟皇后很高興,小杰呢?”側過身,她朝演國王的小杰揮揮手。
聽話的抬起身子,葉紅鶴正待起身,看見演睡美人的裘裘也跟著爬起來時,想也不想的,她一手便壓住他的臉。
“裘裘,老師只說睡美人醒過來,沒有說睡美人可以起來了!
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氣,王老師忙補了句:“睡美人可以起來了!毙⊙绢^還真是一板一眼得讓人佩服呀!
這睡美人不起來,戲怎么連下去呀?真是……傷腦筋!
???
風和日麗,天氣晴朗,最主要的是,氣氛很熱鬧。
今天是“小小話劇”搬上社區小舞臺的日子,結束了一個上午小型跳蚤市場的擾攘氣氛,再各自回家躲過正午的灼人烈陽,好好的休憩仍處于興奮的心緒,當驕陽邁動了腳步,將熱騰騰的光芒收斂了些后,趕在夕陽的前頭,三三兩兩的住戶全都不約而同的將腳步移向了那個露天的小舞臺。小舞臺上有著小朋友們最喜歡的各色氣球,還有絲絲卷垂的彩色絲帶。為了更符合劇中最重要的一幕場景,舞臺的右側還費了一番心思的搭起了一張小巧卻浪漫的四柱床鋪。不但如此,還有一項頗令人矚目的,就是舞臺正中央上頭蕩著一個旋綴著綠色爬藤的小秋千,秋千上頭坐了兩個手牽著手的娃娃小布偶。
小布偶是這個社區的里長伯私人贈送的獎品,睡美人跟小王子,一人一個!
快快樂樂地瘋了一個上午,葉紅鶴難得當了次乖寶寶,安分的讓媽媽在她粉嫩的肌膚上撲了層淡淡的妝。
“媽媽,那兩個娃娃是要給誰的?”突然的,她脫口就冒出這個問題。
她一向只喜歡玩那些小車車、唐老鴨,但是,那個小布偶不知怎的,就是將她的眼光給引了過去。
“給裘裘的!甭唤浶牡貞寺暎峙辶嵛Q著眉!把绢^,媽媽要幫你畫口紅,你不要動一動去好不好?”這丫頭又不是屬毛毛蟲的,怎么老是靜不了一分鐘哪!
“哪,是給裘裘的哦?”有些失望的,葉紅鶴再瞧了眼小布偶。
“丫頭,叫你不要亂動,你是聽不懂呀?”
再一次跌破人眼鏡,葉紅鶴真的是靜了下來,只是眨了眨眼,伸手要揉眼睛時,又被做娘的一聲虎嘯給制住了!把绢^,媽媽好不容易才幫你畫好眼影,不準你用手去揉眼睛!
“可是,我的眼睛好癢。”葉紅鶴可憐兮兮地說著,一只小手僵在眼睛前方幾公分處,卻不敢冒著拔虎須的危險去揉眼睛。
一張臉向她移了過來,葉紅鶴看到裘裘那雙同情的大眼睛。
“我幫你吹吹!闭f著,他小口小口地朝她的眼睛吹著氣。
不吹還好,一吹,葉紅鶴的眼睛不癢了,但卻多了一層眼皮出來,眨了眨眼,她很努力地撐著眼皮,不讓它蓋住眼睛。
“丫頭,怎么啦?”奇怪著自己女兒開始靜默起來的反應,林佩玲收好化妝包,旋過身去瞧她!跋胨X了?”看見小丫頭那雙眼多垂出來的一層皮,她馬上就知道原委。
完了、完了,上午讓她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中午,她又拚死也不肯上床睡個午覺,眼看著一會兒就要上場了,而她又一副困眠無神的模樣……
“葉太太,紅鶴跟裘裘好了嗎?”
聽到王老師輕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林佩玲忙將臉上的沮喪收了起來,快速地站起身。
“好了,好了。”她一手拉起一個小毛頭。“要開始了嗎?”暗暗的,她還多扯了葉紅鶴一下。
“對!蓖趵蠋熥哌^來接過兩個孩子!叭~太太,你先到觀眾席上坐好了,我帶他們過去就行了!
可以嗎?懷疑的看著女兒那副愈來愈無精打彩的死樣子,林佩玲不怎么放心地跟了過去。
“葉太太?”自眼角看到她跟著過來,王老師有些納悶地看了林佩玲一眼。
“沒事、沒事,看看在一旁能幫你們什么嘛!”忙不迭的解釋著,她不動聲色的瞟了眼自家小丫頭。
只瞧見裘裘側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便探過頭去跟葉紅鶴嘰嘰咕咕的咬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只見沒一秒鐘,那丫頭神采奕奕地抬起了臉,小臉蛋仰起的方向不偏不倚地直射向那個小秋千。
咦,裘裘跟丫頭講什么?林佩玲心里納悶地想著。
而這廂的王老師壓根不知道氣氛的緊張,猶自客氣兮兮地猛請林佩玲到觀眾席上去欣賞自己家小寶貝的演出。
既然小丫頭的精神已經打了起來……“那好吧,王老師,丫頭就麻煩你嘍!”順水推舟地應著話,她轉向兩個小毛頭。“裘裘、丫頭,媽媽到爸爸那里去坐著看你們表演了,待會兒要好好的演哦!”
兩張小臉蛋朝她笑得像個小天使,尤其是小女兒臉上的饜眠模樣褪了不少,林佩玲終于放下一顆提心吊膽的心,腳步輕快地往坐在觀眾席上的葉奎宏走去。
接連兩年,自家丫頭演的可都是主角喲!
雖然都是女扮男裝的演個小王子,可是瞧著丫頭那帥氣的扮相,也實在是挺迷人的,她這個做娘的少說也添了不少風光。
今年再加上借住在家里的裘裘,男、女主角手到擒來的全都落在自個兒家了。
接下來的時間,真的是老天爺給足了面子的順利,不但老師們辛辛苦苦配的音效幾近十全十美的播放,小演員們個個也都稱職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臺下的爸爸、媽媽們更是不遺余力的拍紅了手掌。
終于,最感人、最浪漫,也是最高潮的重頭戲到了。
表情肅穆的小王子緩緩地彎下身子,俯下臉,輕輕的將唇印上沉睡中的睡美人的唇瓣,然后……
時光的轉盤停留在這一剎那!
奇怪,她今天怎么親那么久?
感覺到嘴唇上的壓力沒有減少,反而有緩增的感覺,裘裘忍了忍,不敢立即張開眼睛去探個究間,怕又惹來葉紅鶴的嬌斥。但是,一秒、二秒、三秒……當時間又被靜默搶了幾秒鐘后,他終于忍無可忍的微瞇了起來,然后倏地將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怎么可能呢?小王子帥氣的臉孔呈放大版的貼在他臉上,只見她……雙目緊蓋、氣息平穩……
葉紅鶴這個責任重大的小王子,就這么睡倒在裘裘這個被她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的睡美人身上。
小小話劇,就在這個讓大人笑垮了的畫面里,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幕了!
???
跨了一個年頭,裘裘已經足七歲了。
由于妻子的早逝,再加上幾年來為了妻子而花費的大筆醫療費用,早就將畢士楷的經濟給拖垮,所以他決定要結束在臺灣的一切到新加坡重新開始,因為,留在臺灣,他會觸景傷情的無法振作起自己的心。
當他將自己心中的打算告訴葉奎宏時,葉奎宏有些不舍,但卻也不表示反對,只是提出了個要求——
讓裘裘繼續留在葉家!
人在他鄉,從零開始的生活不用說,當然是困苦的,若身邊再拖了個小家伙,凄苦的生活是可想見的。為了好友,葉奎宏開了口,讓裘裘繼續留在葉家,這樣畢士楷就可以無后顧之憂地好好打拚自己的新事業。
當離鄉背井的他一切都穩定下來,而且也能提供裘裘無虞的物質生活后,再回臺灣將裘裘接回他身邊。
畢士楷考慮了幾秒后,便贊同了葉奎宏的建議,雖然,他覺得對好友過意不去。
但是葉奎宏夫婦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
就算不是為了好友的托付,裘裘那乖巧聽話的小家伙也真讓人疼愛。常常,他們甚至會忘了裘裘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所以,當裘裘的年齡到達了可以提前入學的條件時,他們便決定要讓他去上學。
要不然,自個家粗蠻又強悍的丫頭真當他是妹子般,天天樂此不疲的替他男扮女裝的打扮著,不出幾年,裘裘搞不好真的會雌雄莫辨了。
當老朋友從新加坡回來要回孩子時,見寶貝兒子穿著吊帶裙……見鬼的,那時教他們拿什么老臉皮去面對故人呀?
裘裘要上學的提議,全家人都贊同,只除了葉紅鶴。
“不要、不要!”小腦袋被她搖晃得都掛起了滿天星斗。
“丫頭!卑迤鹆四,葉奎宏試圖以眼神喝止她,“裘裘不能老是跟著你啊!他要到學!
“不要。”其實葉紅鶴根本不知道裘裘為什么一定得上學,可是,她喜歡總是靜靜跟在她身邊的裘裘,她不要跟裘裘分開。
眼看老頭子敗下陣來,林佩玲義無反顧地接下了下一波的游說行動。
“紅鶴,乖,裘裘大了,我們得讓他到學校去念書啊,要不然,等你畢叔叔回來時,發現裘裘沒去學校念書,我們怎么跟他交代啊!”
“不要!北馄鹆诵∽彀停~紅鶴從頭到尾就是這兩個字。
“丫頭!”
“裘裘,你跟爸爸、媽媽說好不好?”小胖腿一揚,她跑到一直靜默的裘裘身旁,拉起了他的手,“你叫他們不要拆散我們好不好?”
拆散?!面面相覷地互視了一眼,葉奎宏夫婦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向自己的小女兒。小小年紀,還真學得有模有樣的,小丫頭片子哪懂得什么叫做拆散啊?
猶豫地垂下了頭,裘裘的心糾結成了一團。
爸爸臨走前說,等他念書時,他就會回來接自己,他好想快快去念書喲!這樣,他就可以快點兒跟爸爸住在一起了?墒牵膊辉敢飧t鶴分開來,而且她臉上那副急切又緊張的模樣實在是讓他拒絕不了。
“裘裘?”葉紅鶴快哭出來了。
“丫頭,裘裘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你也不能再一天到晚粘著他了,況且,他是個小男……”
葉奎宏的話還沒說完,葉紅鶴就猛地掉過頭去沖向自己的房間,嘴里還大聲嚷著:“爸爸是壞人、媽媽是壞人,裘裘也是壞人,我討厭你們!”半路上踉蹌了一下,差點兒跌了下去。
慢了好幾步才跟上去的裘裘,沒來得及拉住她的小手,她就已經將自己給藏進房間里了。
事情發生時是在近午飯時間,氣憤的葉紅鶴沒有出來吃午飯。
沒關系啦!小女生鬧鬧別扭嘛,餓她個一餐,以丫頭平素的習性,她是最挨不了餓的。葉家夫婦在心里嘀咕著,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她這種無聊的作為。
下午的點心時間,葉紅鶴也缺席了。
小丫頭該不會學起人家做什么絕食抗議了吧?大伙兒開始有些緊張起來了。
“都是你這個死老頭沒以身作則,平常凈讓她看什么鬼電視。”火氣一提起來,林佩玲逮個機會發泄起自己心頭的緊張,“現在好啦,好的不學,壞的全都學了起來,不但將自己給鎖在房間里不肯開門,連飯也不吃了。”
沒經過女兒這一次的抗戰,她還真是想象不到,原來自家的小女兒那么機靈,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怎么樣將自己給反鎖在房間里了,而且,不管她老子與娘軟硬兼施的使盡了一切的心理作戰方法,那扇門仍是闔得緊緊的。
不開口、不接觸、不理會,就是葉紅鶴的回答。
坦白說,葉紅鶴生平第一次的無言的抗爭,著實是讓葉家夫婦看傻了眼。
“怎么辦?這丫頭……”無來由得,林佩玲的眼眶紅了起來。
小丫頭向來是挨不了餓的,但她竟然能忍住肚皮的哀號,午飯跟小蛋糕都不出來吃,如果一個不小心,小丫頭片子已經在房間里餓暈了的話……
“都是你啦,上次鑰匙被丫頭搞丟時,叫你找鎖匠來配一副你就不去,現在可好了,如果丫頭她在里頭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話怎么辦?”
“哎呀,才餓個一餐,死不了人的啦!”葉奎宏倒比較看得開,而且,心里還暗暗地佩服著。
這丫頭,贊!真有骨氣,說不吃就不吃,不愧是他葉奎宏的女兒!
“什么才餓一餐死不了人?”嗓門一拔,林佩玲一副要找他拚命的樣子,“死老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也是你女兒耶!”
廢話!“我知道呀!”腦子里敢反駁老婆的話,可是他可沒膽真的就這么說出來,就算沒瞧見老婆眼底的核子炸彈,她揮動在他眼前的拳頭也挺嚇唬人的了。
“知道?知道還不快點想辦法!迸叵曋,林佩玲的拳頭朝他揮得更近了。
“葉嬸!”謹慎的,裘裘朝她走近,小手中端著一盤蛋糕,被砸爛了的起司蛋糕。
林佩玲被這盤子里的東西引走了部分心神,“這是什么?”
“剛剛端給丫頭吃的蛋糕。”不待她再問,裘裘就已經面帶沮喪的自動解釋著,“被她從門縫里拿小皮球給扔爛了。”
聽到這個解釋,夫妻倆一個如釋重負的淌下了淚,一個卻開始揚聲笑了起來。
“死老頭,你笑個什么勁?”女兒還能拿小皮球扔蛋糕,可見得人還安然無恙,只是,她的脾氣還頂得高高的下不來。
葉奎宏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是大掌撫住裘裘的小腦袋瓜,柔聲柔氣地問著他:“裘裘,如果葉伯伯要求你明年再念小學,可以嗎?”
裘裘不解地望著他,林佩玲也愣了幾秒,然后皺起了眉頭,“老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還有什么意思,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女兒的脾氣有多倔,她都已經氣成這樣子,難不成你還當真想讓她餓死啊?”沒辦法,他們這兩個大人輸給一個小女娃兒了。
想了想,林佩玲也跟著望向裘裘。
“好啊!”不待她開口,裘裘就已經點了頭,表情倒是沒露出半點兒勉強。
贊賞地輕拍了拍他的頭,葉奎宏朝著那扇緊緊闔上了好幾個小時的門扯開了喉嚨,“丫頭,你贏了,出來吧!”
三個人等了一分鐘,那扇門后沒有發出半聲聲響。
“丫頭?丫頭,你聽到沒?”葉奎宏又扯開了嗓門,“爸爸說你贏了,裘裘今年還要再跟你一起到托兒所去混日子嘍!”
又是靜默的一分鐘過去了。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葉奎宏朝著那扇門走了過去。
“丫頭,你到底是有沒有聽到爸爸說的話?”這孩子有些不可愛了,她老子都已經向她舉白旗了,她還在里頭端什么架子?
有個性是很好,但是好個性過了頭,就是固執了,這可就不怎么討人喜歡了。
還沒走到門邊,就聽見有人在門的另一頭敲著門板,持續性的敲擊聲響很細微、很薄弱,可是,倒也挺清楚的傳進了葉奎宏的耳朵里。然后,門扇終于動了起來,緩緩地裂開了一道小縫。
“丫頭?”走到門邊,他性急的手一推,房門就敞了開來。
隨著房門的開啟,一聲不輕的“砰”傳進了他們耳里。又驚又憂地跨進門戶洞開的房間,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跌得四腳朝天的葉紅鶴。她的眼睛瞇瞇的,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從喉嚨里發出一連串的嗚咽,小手捂住小巧的鼻子,仰望著他們的表情帶著濃濃的委屈。
“丫頭,你怎么啦?”沖上前將她扶起來,林佩玲心疼得整張臉都白了起來。
“被門打到了……”她的聲音細如蚊鳴,但還是可以聽得出來,里頭夾雜著痛楚的吸氣聲。
“死老頭,你是吃太飽了不成?沒事推得那么用力干什么?你不知道女兒在門的另一邊嗎?”忿忿地回頭責怪著臉上也掛著自責的丈夫,林佩玲又忙不迭的將視線旋回女兒臉上,“還痛不痛?”
“好痛哦!”葉紅鶴難得像個柔弱的小洋娃娃似的,手腳虛軟的躺在地上。
“來,呼呼。”將她的手掰開,裘裘湊過臉,就著她臉上吹著氣。
兩只小手不知道什么叫做情不自禁,但卻在一握定后,就這么自然而然地緊緊揪在一起不放。
蹲跪在一旁的林佩玲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不住的撫著女兒的臉頰、頰畔的發絲,嘴里嘀咕著:“餓了沒?”
“嗯。”葉紅鶴的小嘴又扁了起來,“好餓、好餓哦!剛剛肚子還有聲音在咕咕咕的叫著。”
“那你剛剛怎么不吃那塊蛋糕?”又急又氣的,林佩玲沖口就責備著她。
沒什么力氣的環視了他們一眼,然后將眼光定格在裘裘臉上,她細聲細氣地說:“裘裘比蛋糕還要重要!
“你這……笨丫頭!?”隨著這句感嘆,林佩玲頗有深意地望了葉奎宏一眼。
夫妻倆在心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絲的隱憂。
丫頭那么賴著裘裘,可裘裘畢竟是老朋友的孩子,以畢士楷向來的專注習性,說不得這兩、三年就可以掙得不錯的成績了。
而他是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回來接走裘裘的,到那時候……小丫頭會做出怎樣激烈的反彈哪?
???
早在天氣陰陰沉沉的透著閃電時,林佩玲已經不知道站在門口吼了幾百回,要兩個小家伙快點滾回家。
可是葉紅鶴壓根就不將她的話當話。
她帶著裘裘這個聽話的小跟班,還有徐朝文跟幾個托兒所的小毛頭,膩在社區小舞臺旁堆放的泥堆上玩得正起勁。嘻嘻,狠狠地將指頭戳下去,然后用力地往上一撥,旁邊的泥土就會自動自發的補上了那個小空洼,真好玩!就算玩它千遍,也依然是樂在游戲終不倦,葉紅鶴一次又一次的玩著。
“丫頭,媽媽在叫我們了耶!”裘裘身上仍背著自己的小書包。
經過一年來的洗腦及臨到頭了的半威脅半強迫,葉紅鶴終于“準”裘裘妹子離開她去念小學了,不過條件是,每天下課后,妹子都得陪她玩上一個小時,然后才可以溫習學校的功課。
“不準叫我丫頭,要叫我姊姊!鳖^也不回地開口糾正他,葉紅鶴仍沉浸在自己的樂趣中。
“丫頭……”
“姊姊!比~紅鶴忙不迭地糾正他,但是眼神卻須臾不離身下的那堆泥堆,“再亂叫的話,我就扁你喲!”小小年紀,暴力電影已經看了不少。
站在泥堆旁看著她的一雙小白手染滿了粉細的泥巴屑,裘裘沒有理會她的警告,但也沒有熱中的參與她的游戲,反而好心的勸著她。
“丫頭,你再不回家,待會兒媽媽又要出來擰你的耳朵嘍!”他嚇唬她。
“我才不怕呢,媽媽她……哇!”話還沒說完,一聲極大的響雷就在她頭上哐啷的響了起來。
身子僵滯了幾秒,她倏地跳了起來,悶頭就往裘裘身邊躲去,“裘裘!”人還沒沖到目的地,腳上就絆到了顆小石頭,小身子往前跌趴下去。
“丫頭!”緊張地竄到她身邊跪下,裘裘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痛不痛?”看著她手臟上的擦傷,他小小聲地問。
“唔。”隨便應了聲,葉紅鶴很快地就自地上爬了起來。
從小就皮慣了,跌跌撞撞更是常有的事,細皮嫩肉的肌膚也沒有哪幾塊是完整的,這點兒小傷根本就不看在她眼里?墒牵吹紧敏媚樕辉趺春玫臉幼,她反而伸出了手,想去摸摸他的臉頰。
“哐啷”一聲!比剛剛更響、更大的雷聲又在他們頭頂響了起來,而這回,豆大的雨點也紛紛灑了下來。
“下雨了!”驚呼了一聲,葉紅鶴來不及說些什么,伸過去的手改握住裘裘的手,邁開短腿就拉著他往家里跑。
他們才剛剛沖進大門,就撞上了林佩玲。她正在廚房里忙著晚餐,聽到了雷聲及隨后而至的雨聲,連手都來不及擦干,就旋身往大門走去。
“叫你們早一點回來,不聽話,是不是嫌太久沒被人修理了?”直著大嗓門,她嘀咕著他們,“看,淋到雨了吧!”看著他們手牽著手進門后,她轉進房里拿出一條大浴巾,“下次再這樣不聽話,就不準你們進屋子哦!”她恐嚇著他們。
照慣例,葉紅鶴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不當一回事,但是……她的臉上浮上了期待的笑容,“媽媽,好餓哦!”她聞到了咕肉的味道。
“爸爸還沒有回來。”看了看兩個孩子的衣服全都濕了大半,她立時作下決定,“先幫你們洗澡好了。”她推著兩個小身子往浴室走去。
“媽媽,我好餓哦!”葉紅鶴的眼睛根本離不開爐子上頭的鍋子,“裘裘也餓了!彼Φ貛妥约赫抑鴳鹩。
“裘裘才沒像你那么貪嘴,小胖妞!鞭植贿^女兒,她走向廚房,快速地弄了一小碗的肉,“來,一人一塊,小心燙嘴!毙溥涞模凵駵厝岬目粗鴥蓚孩子臉上帶著歡呼的笑容接過了她手中的肉。
一個是急呼呼的邊吹著氣、邊大口大口的將香噴噴的肉往小嘴里塞。
另一個呢,則是慢條斯理地朝手中的肉吹著氣,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嚼進肚子里。
唉,這兩個孩子真的是有些性別錯亂了,小男生嘛,是成熟懂事又貼心得讓人不疼都難;小女生嘛,是橫沖直撞,性子火爆得讓人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可是,偶爾的嬌言童語……也讓人不疼都難。
“媽媽,還要。”嘴邊油漬漬的,口里的肉都還沒有咽下去,葉紅鶴就已經又在討食了。
柳眉一豎,林佩玲瞪著她,“不行,現在吃太多,待會兒會吃不下飯!
“可是,我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哦!”葉紅鶴努力擺出一副快餓暈了的嘴臉,賊兮兮的用眼角去瞄著自己的媽媽。
做娘的不為所動的又打算先推她到浴室去,葉紅鶴氣餒地嘟起了嘴,她的鼻子聞到了新湊上來的香味。
“這給你吃。”裘裘將自己還沒吃完的那一大半貢獻到她眼前。
眼一亮,葉紅鶴哪還跟他客氣那么多,一聲歡呼,她伸手就接了過來,“裘裘,你最好了啦!都不像媽媽……媽媽?!”她瞪著媽媽瞧。
林佩玲輕輕地將裘裘的手撥回,板著臉瞪著女兒。
“那是裘裘的,女孩子不能那么貪心。”不顧女兒又開始翹起嘴巴,她用力的拉起她的小手,“快點先到浴室脫了衣服,別著涼了。裘裘,你吃完也快點過來。”她朝著身后的小家伙丟下一句,便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兒踱向浴室。“媽媽。”
“唆什么,再不快點換衣服會感冒的。”
“可是裘裘她……”葉紅鶴的眼睛往裘裘的方向瞧,也不知道是想等裘裘,還是仍對她手中的那塊肉存著希望。
“裘裘又不是你,他等會兒吃完了就會過來。”林佩玲不擔心裘裘會不聽話,因為他不是葉家出了名不馴的倔丫頭。
“可是……”
“快點脫衣服,進浴盆去!绷峙辶岵挥煞终f地將小丫頭往浴室推去,大手一抬,將浴室的門給拉上,也將小丫頭的最后一絲希望給斬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