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饑餓感悄悄襲來。
“好餓,不知道廚房里還有什么吃的?”剛上完茅坑的小女孩撫著肚皮,準(zhǔn)備繞過前廳到廚房找吃的。
她邊走邊咬著掛在胸前,用紅線吊著像一串糖葫蘆的白色石頭,這是她無意間撿到的石頭,後來爹把石頭磨成葫蘆狀,娘說是避免她饑餓時沒東西吃給她做的。
“這么會吃,將來誰娶了她誰倒楣。”
“怎么辦,照她這樣吃,我們家遲早會被她吃垮。”
自門縫透出微弱的燈光,屋內(nèi)傳來父母的咳聲嘆氣,門外小女孩猶豫著該不該推門而入,要去廚房一定要經(jīng)過前廳,迎著夜晚的冷風(fēng)凍紅了她的鼻子,她搓揉臂膀,雙腿早已站得發(fā)麻。
“我跟紅芳苑的李管事熟,他常來買包子,我看問問他紅芳苑缺不缺姑娘,拜托他給我們找個好的門路!
“你要把她賣掉?”
“難不成你要留著她,等她把我們家吃空?送人別人也不見得愿意收養(yǎng)她;給她找婆家,光看到她那么會吃就嚇跑,更別提她要嫁人還得給她準(zhǔn)備嫁妝,這又是一筆開銷!
“可是她畢竟是我們的親生骨肉,而且她年紀(jì)還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那么早把她送到妓院好嗎?”
“你以為我愿意呀!只是我們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我們僅靠賣包子維生,還要養(yǎng)五個小孩,若她不是那么會吃便罷,怪只怪她命不好,投胎到我們家。”又是一陣長聲吁嘆。
“好吧,你是一家之主,你看著辦吧!”
爹娘在交頭接耳說些什么呀?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房去睡?她真的好餓,可是從門縫看去,他們臉色似乎很沉重,表情很嚴(yán)肅,要是進(jìn)去吵到他們,說不定明早就沒包子吃,還是不要驚擾到他們好了。
算了,就餓一晚,明早再來找吃的。
忽然,一陣誘人的肉香飄入她敏銳的鼻子,她不自覺的開始移動腳步走向香氣來源,來到了後門,未關(guān)闔密實的木門透了一道月光進(jìn)來,只見門檻前矮階上一群人正在分食。
“大熊,這只雞腿給你先吃,小丁,這雞翅給你……”為首的是個看起來沒比她大多少的小男孩,一雙靈活的大眼睛透著懾人威嚴(yán),“不可以搶,每個人都有份,不夠的我們等會再去王大戶家拿。”
王大戶是鎮(zhèn)上有錢人,為人貪婪霸道,強取豪奪,還曾經(jīng)買包子不付錢,所以,她討厭王大戶。
“好啦,大家快一點吃,吃完了才有力氣干活!
看他們狼吞虎咽,害她口水直流,她也好想吃。
隔著一道門,只要一推開就可以拿到,熱騰騰、香噴噴的食物就在她眼前,她好想伸手去拿。
“走吧,我們?nèi)フ页缘!被舻啬莻小男孩站起,嚇得她縮回頭躲在門後,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她在偷看。“大熊、小丁你們跟我來,其余的人先回破廟睡,阿貓、大牛,我不在,由你們保護弟兄!彼裆舳ǖ闹笓]。
“是。”眾人回話。
真的好威風(fēng)!小女孩聽著門外充滿威嚴(yán)的青嫩嗓音,要是她就不敢那么大聲說話,一方面她是姑娘家,說話要輕聲細(xì)語,隔壁劉姊姊是這樣說的;另一方面說話太大聲肚子容易餓。
真的好餓!
門外沒有了聲響。
她悄悄湊近一只眼,木門外冷清清的街道上空蕩蕩的,早已不見剛剛那群小孩的身影,她打開木栓,推開門,東張西望。
他們?nèi)ツ牧?倏怱,她想到她好像聽到他們要去王大戶家。此時,肚子發(fā)出一陣咕嚕聲響,她拿起胸口的假糖葫蘆含進(jìn)嘴巴里,真的好餓;仡^看屋內(nèi)燈火未熄,爹娘還在討論大事,她根本沒機會去廚房找吃的。
她轉(zhuǎn)回頭,考慮片刻,反正餓得睡不著,不如就跟去看看湊熱鬧,看他們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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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王大戶家的路上,冷清清的都沒什么人,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三個人影在王大戶家圍墻外鬼鬼祟祟。
她躲在街角暗處窺看,但好奇心驅(qū)使著要她挨上前。
他們在干么?
“我丟石頭之後,屋里跑出人,小丁和大熊,你們看到人就跑,分兩頭跑,聽到?jīng)]?”小男孩嚴(yán)肅的道。
“好的!
月光下,她看到三個人比手畫腳,比帶頭的小男孩高大的孩子露出靦覥的笑容。
“今晚王大戶請縣令吃飯,大部分的人都在前廳送縣令了,除了負(fù)責(zé)看守的家丁,廚房里剩下很多飯菜!
一聽到飯菜兩個字,小女孩眼睛都亮了,耳朵豎得好長。肚皮不爭的氣發(fā)出咕嚕哀鳴。
“誰?”小男孩警覺的叫問。
怕被發(fā)現(xiàn)的小女孩緊張的蜷縮著身軀。
“喵。”一只野貓自屋檐跳下。
“原來是只貓!毙∧泻⒄Z氣明顯的松口氣。“好啦,大熊、小丁,你們準(zhǔn)備了,要跑快一點!
小男孩拾起地上小石頭,朝圍墻內(nèi)使勁一擲,“鏗!”的響聲後,咆哮和狗吠驚動了整棟屋子。
“是誰干的?”門打開的瞬間,大熊和小丁在家仆持棍跑出屋後,收到躲在墻角的小男孩使的眼色便頭也下回的跑開。
“又是那兩個小孩,快追,你們這邊,其余跟我來,這次絕不能讓他們給跑掉!币宦暢夂龋S多人自屋內(nèi)追出。
咬牙切齒的吼聲在黑夜中讓人駭怕,“臭小鬼,還敢來,上次給你們逃掉,這次非抓到你們不可。”
一會兒全部的人都追了出來。
這時躲在角落的小男孩趁機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宅子里,小女孩東張西望了下,決定跟進(jìn)去瞧瞧。
她小心翼翼的跟著小男孩繞過後花園到廚房,心中不禁訝異他對這屋子的熟悉,簡直像這屋子的主人。
“真多好吃的!敝灰娝麖腻佔訖还窭锬贸鲈S多包子糕點,還有剩菜剩飯,看得小女孩口水直流。
趁他沒注意,她偷抓了一個包子塞進(jìn)嘴巴,接著第二個……
“你……”小男孩注意到木柜後的她,低喝一聲。
糟了,被發(fā)現(xiàn)!小女孩大驚失色,直覺後退。
“別想跑!彼麖堁牢枳Φ谋平,大手探向她,卻沒料到剛熄火的鍋緣還很燙,手肘立刻燙出一塊紅腫,“啊,該死的!”
小女孩害怕的吞了下口水,連忙逃跑。
“站住!笨焓忠粨疲プ∷男∈钟昧σ怀,白胖肥嫩的手上掉下三顆包子,她圓睜著眼錯愕的看著他,小男孩猙獰的道:“好啊!臭丫頭你好大的膽子,敢偷吃我的包子?”
“誰……誰說這是你家的包子?”小女孩抬起清澈眼瞳,即使心底害怕的打顫。
“這是我拿的就是我的!
“勸你最好放開我,否則我要大叫了!毙∨⑿闯堕_喉嚨,“啊——”小男孩慌張的放開,她趁機掙脫,扭頭就跑。
“別跑!臭丫頭!睔饧睌牡乃钙鹧b了半滿食物的麻袋,急忙追上去。
完了!她分不清東西南北,直覺的隨手抓了東西扔過去。
“哎唷,該死的!”小男孩頭上腫一個包。“臭丫頭,我不會放過你,你給我逮著,我一定會把你頭發(fā)割掉,手砍斷……啊!”又凌空飛來一支鋤頭。
他急忙閃身,不料卻撞到一旁堆得人高的柴薪,“轟隆轟隆”的整批木頭垮下,他大驚的趕緊跳開,險險被木頭壓死。
這臭丫頭肯定是他的災(zāi)星。
“有賊呀!”巨大的聲響引來送完客的人。
“小七!蓖蝗粐鷫ν鈧鱽砗魡。
接著是雜沓的腳步聲,“快來人!庇腥税l(fā)現(xiàn)了他。
小女孩連忙躲進(jìn)樹叢花圃。
“可惡!臭丫頭,你就不要給我遇到,否則我會要你好看!”小男孩咬牙切齒,恨恨的喊。
他回頭看後頭沖來一群兇惡的家仆,正穿過長廊,趁著那些人還沒追上來,趕緊翻墻逃離。
小女孩蹲在樹叢中,目送著所有人追小男孩去,庭院里恢復(fù)一片寂靜,她才緩緩的爬出樹叢。
“那小鬼手腳真快,一下子就溜得不見人影!
覷了覦門外的大人注意力全在搜索剛逃走的小男孩,她悄悄的半蹲身子,自眾仆人背後逃離現(xiàn)場。
直到確定沒人發(fā)覺跟上後,她掏出藏在懷中的包子,拍了拍。雖然差點被那精明厲害的小男孩逮著,不過,今天真是豐收的一天。
她心滿意足的咬了一大口。
她邊定邊吃著,吃光了懷中包子,舔著手指的殘香,還是有點餓,她反射性的想取下懷中的假糖葫蘆,卻落了空。
不見了!
她低頭拉開衣服,她的糖葫蘆不見了!
一定是掉在王大戶的庭院里;厝チ私o爹娘發(fā)現(xiàn)送她的糖葫蘆不見,肯定會發(fā)脾氣,再要是給爹娘知道她半夜不睡,跟著人跑去偷東西也會大發(fā)雷霆,這下怎么辦?
正當(dāng)她煩惱不已時,忽然,黑云罩頂,她失去了知覺。
當(dāng)她醒來,她身處一座山寨,一個土匪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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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徒兒,就是你!”齊非仁眉開眼笑。
歷經(jīng)千辛萬苦,走遍大江南北,跋山涉水,終於萬中選一的挑中這小男孩,也就是眼前被他五花大綁,倒吊在樹上的毛頭小鬼。
名為小七,沒有姓,在黃樹鎮(zhèn)稱霸。
“臭老頭,你想干么,還不快放開我?”小七咆哮如雷,扭動著被捆成肉粽的身軀。
齊非仁站在樹下品頭論足的審視,這個在流浪兒中被他一眼相中的街頭小霸王,他雙目炯亮,唇紅齒白,俊秀的臉龐蘊著堅強不屈的傲氣和倔強,而且筋骨奇佳,是練武的奇才。
年僅十二歲卻帶領(lǐng)著數(shù)百來個小孩,有的小孩歲數(shù)還比他大,他有想法的領(lǐng)導(dǎo)流浪的小孩畫定地盤,不畏外來侵略,甚至連當(dāng)?shù)仄蜇ざ甲屗,儼然是孩子王,讓人不得不對他豎起大拇指。
這樣筋骨奇佳,有領(lǐng)導(dǎo)天賦的小孩怎能埋沒,於是齊非仁開始苦口婆心,威脅利誘的要他點頭拜師,但都無法打動這小鬼的心。
最後眼看時間緊迫,他只好……
“虧你還說什么你是威嚇一時的瘋俠醉丐,我看是瘋?cè)俗頋h!毙∑咩唬劬C靈轉(zhuǎn)著。
“你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關(guān)我什么事?堂堂男子漢,四肢健全,當(dāng)乞丐已經(jīng)很可恥,不去討食,年紀(jì)一大把,一腳都都踏進(jìn)棺材里了還來干綁匪,嫌沒有人為你送終就說一聲,我會叫我的徒子徒孫去城隍廟里拿一副上好棺木……”
“呸呸呸,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沒關(guān)系,我會好好改造你、磨練你成人!饼R非仁雙手擦腰,一副自信嘴臉。
“去,你老而不死不會找別人?大街上那么多乞丐隨你去挑去找,你想要什么貨色都有。”
“反正我現(xiàn)在顧不了那么多!彼滤麜r間不多了。
“臭叫化子,你這老怪物,老不羞,死老酒鬼,我死也不要拜你為師,勸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則我登高一呼,眾徒子徒孫吐口水都把你淹死!毙∑叩椭洌铝丝谔。
齊非仁輕易閃過,笑咪咪的道:“別白白浪費力氣,勸你乖乖聽話認(rèn)我做師父,不聽話只是自討苦吃!
“誰要聽你的!毙∑咭а狼旋X。
瞧瞧這怪老頭一身襤褸,像個邁遢的老乞丐,身上還綁著可笑的十二個破麻袋,又沒裝錢,典當(dāng)也沒有店收。
而乞丐素來和他們街頭混混是井水下犯河水,相安無事,誰知這老頭一出現(xiàn),就像好逸惡勞的癩痢狗整天黏著他,同情他那么老了,就算乞討也不一定要得到飯,就下料一時善心大發(fā)招惹煞星,聽聽這老頭說那什么瘋話,倒吊他就為了收他為徒?
“我猜一定是你這糟老頭武功太差,品行不良,所以才沒有人要當(dāng)你徒弟!
開什么玩笑,他堂堂街頭小霸王,有權(quán)有勢,混得好好,人人當(dāng)他老大,干么矮這糟老頭一截?
之前是可憐他招收不到徒弟,又堅持報給食之恩,要他隨便教什么武功,他隨便學(xué)學(xué)安慰一下老人家,誰知這老頭就得寸進(jìn)尺。
甚至要他冠上他的鬼姓,什么齊小七,騎小七,那他一輩子下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不行!他要逃!
“你這紅鼻子糟老頭,我可警告你,我小七可不是被嚇大的,你別以為你武功比我高一點,我就會怕你!”
“小子,你應(yīng)該高興我看上你!”齊非仁邪笑的掐了下他臉頰肉。“嘖嘖嘖,看不出你一身細(xì)皮嫩肉!痹谒氡瓢氚蟀胗懞弥,資質(zhì)聰穎的小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學(xué)了幾招,可是,他要的不只這些!
小七毛骨悚然,他該不會遇上吃人肉的妖怪!“你這死不要臉的老頭,我哪里犯著你,你要這樣對待我。”聽說許多老頭都有戀童癖,看他笑得詭異,他身上竄起雞皮疙瘩,心里告訴自己不怕不怕,他可是黃樹鎮(zhèn)的老大。
小七倔強的揚起眉,“我在我的地盤當(dāng)老大開心得很,不想拜你為師聽懂沒?”
“由不得你,我看上誰就抓誰,從今天起你是徒弟,我是師父!饼R非仁雙手擦腰宣告。
本以為找一個沒有武功,又沒有念書的小鬼很容易擺平,只要拿糖果哄一下就可以拐回君山。
但,他錯了!
這小鬼滑溜得像泥鰍,三不五時給他搞失蹤,學(xué)輕功給他學(xué)到跑去躲,還好他機警在他身上放了千里香。
他可是自己費盡干辛萬苦逮來的丐幫繼承人,沒讓他答應(yīng)繼承丐幫怎能讓他跑?
五年前,為了避免幫中分裂,齊非仁臨去時下了道命令,五年後年度丐幫總會時舉辦比武大會,以選出下一任丐幫幫主,這五年就讓想當(dāng)幫主的人準(zhǔn)備。眼看今年丐幫大會就要召開,這小鬼還那么不識好歹的老跟他玩失蹤的游戲,真要把他活活氣死!
一定要強迫他立下字據(jù),再把綠竹杖及幫主信物碧玉環(huán)塞給他,到時就算他想否認(rèn)也來不及,然後他就可以逍遙去。
小七一個頭兩個大,“我說過我不會拜你為師!”
瞧瞧他說這什么話,教他武功活像求佛祖!他怎能如他意,“嘿嘿,你就認(rèn)命吧!”拍拍他的頭,齊非仁朗聲大笑。
那笑聲差點沒震破小七的耳膜,苦於雙手被反剪縛於身後,他沒辦法捂住雙耳。想他橫行霸道多年,而今真要命喪這瘋老頭手中?
驀然,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