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呢？
地下室的千年頑垢即使動員整連阿兵哥也清不乾凈，更何況地下室的地下室。
萌萌搬開一張只剩下三只腳的餐椅，嘴里嘀嘀咕咕的。
“我時間太多沒地方花，才會陪你耗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窖服勞役……奇了，這張椅子連靠背都斷成兩截，繼母大人也要留著，真搞不懂那個女人。”她摔開殘缺的椅子，繼續(xù)尋找第二層地下室的入口。
上個月家里大掃除，地下室增加了更多的囤積物，把第二層的入口給掩蓋住。偏偏他大爺心血來潮，選中風(fēng)和日麗的星期天進行探險。這么做非但得一一搬開廢棄家具不說，他嫌單獨工作太無趣，還把她也扯下來服勞役。
“別嘮叨了�！奔o(jì)漢揚推動一張石幾，回過頭來對她皺眉頭�！澳闶鞘恕⒕艢q的女孩，怎么羅唆起來像個四十歲的歐巴桑？一點也不可愛！”
“說不定等我變成四十歲歐巴桑的時候，嘮叨起來就會退化成十八、九歲的可愛女孩，你睜大眼睛期待吧！”她沒好氣的回嘴。
正方形的入口掀板姍姍躍入勞役犯的眼中。
“找到了，在這里�！苯K于！萌萌吁了一口氣，彎身拉住暗門的把手。
“等一下。”一只大腳丫子及時踩踏住鐵板。
“干嘛？”驟然爆開的踏步聲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你才‘干嘛’�！奔o(jì)漢揚目光不善的瞪視她�！暗谝晃幌氯サ奶娇闭呓唤o我來擔(dān)任好嗎？誰曉得底下藏著什么東西。”
“奇了，這是我家耶！有什么好怕的。難道底下還會窩藏殺人犯？”她好笑地道。
“葉萌萌。”他的口氣聽起來彷佛隱忍了許久。“我起碼說過一百次了，女孩子就該表現(xiàn)出女孩子的矜持、嬌弱、害羞、可愛──”
“好啦，好啦！”她不耐煩的揮揮手，退開一步。“抱歉傷害了你的勇武形象，恭迎你步入地下室，英雄�！�
紀(jì)漢揚兩手抱在胸口，繼續(xù)眸睨她好一會兒才移動步伐。
通往第二層地窖的樓梯采收拉式設(shè)計。他先把梯道往下推，靜待嘰嘰嘎嘎的連結(jié)聲恢復(fù)靜謐。
“跟在我后面�！彼啻艘慌e的交代，然后率先走下鐵梯。
第二層地窖比他們預(yù)期中更窄小，面積僅有五公尺見方而已。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灰塵味。
墻上有一處電燈開關(guān)。他觸手按下去，隔了好一會兒電燈管才閃了幾下，綻放光明。
木柜和架子依著四道墻面擺設(shè)，所有物品整齊的收放在架子上。
最初，利用這間地下室的人應(yīng)該很注重清潔，因為除了收納柜外，空間內(nèi)別無其他長物，連廢棄的家具也沒有。
萌萌第一眼睞見架上的畫卷、宣紙，心里頓時了然。
“這里八成是老爸收藏他的膺品的地方。”還以為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呢！她興致缺缺的倚著鐵梯。
“什么膺品？”他半帶著好奇，半帶著謹(jǐn)慎，小心的翻動幾卷畫軸。
“我那個瘟生老爸被人家誆慣了，買下好幾款名畫，后來證實都是仿作。我還以為他把它們?nèi)既恿�，原來小心翼翼的收藏在這兒�！彼柫寺柤�，用完今天的好奇心存糧。“你慢慢看吧！我先上去──啊！”
一顆毛茸茸的球突然掉在她頭上。事出突然，她來不及辨明究竟是什么東西，只覺得腦袋上溫溫的、重重的。她下意識把不明物體扯下來，往他的方向扔過去。
“什么鬼東西掉在我頭上！”她嚇得臉色慘白，驚魂未定。
“汪！”蘇格拉底及時被他的大手接住。
紀(jì)漢揚差點失笑出聲。她不是很勇敢嗎？不是什么都不怕嗎？
萌萌瞄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簡直糗到家了。
“笨狗！誰叫你下來的？”一把拎過蘇格拉底，鼻子對著鼻子喝斥它。
“嗚──”蘇格拉底快樂地舔了舔小主人的鼻尖。
“你看你，弄得一身灰，待會兒給我上去洗澡。”幸好她臉上的臟污形成保護膜，因此火辣辣的紅暈看起來不太明顯。
小狗狗四腳著陸，樂汪汪的纏在主人腿邊。
為了防她尷尬過度，翻臉不認(rèn)人，紀(jì)漢揚識相的轉(zhuǎn)向其中一面墻架，仔細(xì)檢查每件膺品藝術(shù)。
關(guān)于字畫，他算小有一點研究，半是因為他曾經(jīng)感興趣的搜集過幾幅，另外也是為了工作關(guān)系。在他的客戶群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專門買賣古典字畫的組織，為了公務(wù)之便，他曾經(jīng)惡補過一些監(jiān)賞的門道。
盡管他的能力未達(dá)專業(yè)監(jiān)賞師的水準(zhǔn)，若想分析這幾十件收藏品卻也綽綽有余。
對于葉先生的收藏，他只能說，這位“瘟生”被誑騙的次數(shù)還真不少。四面柜架約莫放置著六十多幅字畫，其中不乏吳昌碩的金石畫作、漸江與齊白石的山水、張大千的蓮花、和其他聲威赫赫的名家作品──當(dāng)然，全都是仿冒品。
“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泵让饶闷鹨痪懋嬢S，擰著眉看它在自己的手中斷裂。
地下室濕度高，仿冒品長久浸淫在其中，紙質(zhì)和畫料多多少少受到水氣侵蝕。
她反手扔在地上，準(zhǔn)備匯集成一堆，待會兒抱上一樓扔掉。
“汪�！碧K格拉底差點被碰到。橫禍當(dāng)頭呀！
“別忙�！彼S口制止她，拿起另一幅畫繼續(xù)端詳�！坝行┓伦鳟嫷眠�不壞，如果轉(zhuǎn)手到‘跳蚤市場’，或許能賣個價錢�！�
“謝了，我們家尚未寒傖到那種地步�！彼龕瀽灢粯返娜娱_幾卷膺品�！拔疑先ツ美！�
不過情況也差不多了，他私自簽合同的餐廳正在裝潢，這表示她們?nèi)~家欠他的債務(wù)更多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清還。
“萌萌�！彼雎晢咀∷�，視焦定定的擬在一卷山水畫上。
“干嘛？”她轉(zhuǎn)個彎繞回來，在他身后探頭探腦。
“我想，”他慢條斯理的開口�！斑@幅畫應(yīng)該還值幾個錢。”
她伸手搶過來，上看下看，橫看側(cè)看。和地上那幾卷爛畫差不多嘛！
“多少錢？”她不抱太大興趣。
“一、兩百吧！”
“哈！”她翻個白眼，反手一扔讓畫作加入其他同伴的行列，蘇格拉底立刻湊上前聞聞嗅嗅。“假若你喜歡，送給你好了。拿去買糖吃！”
不曉得廚房還有沒有垃圾袋？她舉步走向樓梯。
“萌萌。”他又平靜的叫住人。
“��？”她已經(jīng)走到樓梯的一半。
“我的單位是‘萬’。”
步伐頓了一頓。萌萌緩緩回頭，微瞇起眼來。
“你是說……”她需要進一步確定自己沒聽錯。
“那幅石濤的梅花應(yīng)該是真跡。”他平靜如昔。
她凝住，狐疑的眼眸從他臉容移向地上的畫作，再轉(zhuǎn)回他嚴(yán)謹(jǐn)?shù)纳袂椤?br />
“……”她張著小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dāng)然，這幅畫必須經(jīng)由專家審斷，不過真?zhèn)伟司挪浑x十。如果能委托給國際拍賣組織脫售，應(yīng)該能賺進一筆財富�！�
“真的？”猜揣的顏色漸漸從瞳仁褪去，轉(zhuǎn)而躍動出光燦。
懂得驚撼還算有救！紀(jì)漢揚噙著微揚的淺笑，頷首給與肯定答案。在他有生之年，總算看見了她反應(yīng)得像個“正常女生”。
“哇！”她大叫大笑，從半空中飛撲進他的懷里。“哈哈！我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比我那個瘟生老爸更瘟生！他誤打誤撞買到真貨了！唷嗬！哈哈哈──”
他手忙腳亂的接住從天而降的精靈。
“太棒了！”萌萌興奮的狂吻了他好幾下�！澳闶怯⑿�。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雖然，聽見她的告白是在這種詭異的情形下，可是他就勉勉強強地接受吧。
“我也愛你�！钡统翜喓竦男β暭尤胨男辛小�
“我們家有錢了！我們可以開店了！我不用當(dāng)７－１１超級營業(yè)員了！哈哈哈哈──啊！”第二聲尖叫驀然吼出來�！氨抗�！你居然敢在上面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