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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圖 第三章
作者:凌淑芬
  她從盥洗室走出來,拿著一條大浴巾擦頭發。

  他的短袖T恤在她身上變成了連身裙,下半身的運動短褲也得用她自己的細腰帶扎緊,才沒有滑下來的危險。

  原來這里就是郎云的私人城堡!她不禁停下腳步,站在客廳的邊緣觀看。

  一看就知道主人一定不常在家。并不是說他的住處不舒適或太凌亂,它只是──很大!讓人產生不了親切感。尤其男主人偏愛石材類的裝潢,不但地板鋪著拋光石英磚,客廳設有大理石成套椅組,連電視柜后方的整面墻也貼飾著她叫不出名字的石板。整間屋子冷調得可以,而且一株植物都沒有。

  葉以心很難想象有人可以活在沒有植物的空間里。

  她想起自己在南投山上的木屋,那里的面積連他住處的一半都不到,采開放式的設計,完全不隔間。小屋的每個角落都布滿了鮮花,窗戶上掛著窗簾布,而不像他使用的百葉窗;家里也都是溫暖的木質家具。

  以前,每到冬夜,她總愛蜷在熱呼呼的被窩里,倚著身旁的那個……

  「你一個人站在客廳里做什么?」

  葉以心狠狠切斷思緒。郎云捧著一盤炒飯,斜靠在廚房門框看她。他身上穿著和她一樣的大學運動T恤和休閑褲。

  「我在等頭發干一點!顾龂肃榱艘粋蹩腳的借口。

  「浴室里有吹風機!顾嫫鹨怀壮达埶瓦M嘴里。

  「不用了,我喜歡讓頭發自然干!

  郎云又打量她一會兒。

  「進來廚房吃點東西吧!雖然只有微波炒飯,總比空著肚子好!

  「謝謝!顾言〗硪幰幘鼐氐卣酆,放回浴室里,拿把小梳子把頭發梳好,確定儀容整齊之后才走出來。

  郎云的眼神一副快笑出來的樣子,表情卻還是正經八百。她不知自己哪里又逗樂了他!

  他清一下喉嚨,主動轉回廚房里。

  廚房和客廳中間只以一座小吧臺隔開,兩盤炒飯就直接擺在吧臺上,對面而放,他盤踞面向客廳的那一張高腳椅。

  葉以心觀察一下地理位置,不好,她不喜歡!她盡量不動聲色地──雖然有點困難──把炒飯移到他的左手邊,和他呈直角的位子,再拉開高腳椅坐進去。

  「你很堅持僵到最后就對了。」他不得不佩服她。

  「嗯?」假裝不懂!她只是不想和他對坐而食而已,那種感覺……太親密了。

  「我恰巧知道這張臉皮還不算難看,說話直視我有這么困難?」

  「你這個人真奇怪。」她對他大皺其眉。

  「我奇怪?這可新鮮,值得一聽。」

  「你……你的性子陰陽怪氣的,前一秒和人有說有笑,下一秒可能板起臉數落人,誰摸得清你的脾氣?當然是避遠一點比較安全!顾緡。

  「好吧!起碼你說了超過十秒鐘長度的話,這樣不是可愛多了?」郎云饒有趣味地含一口炒飯。

  葉以心一呆!缚蓯?」

  「沒錯,可愛!估稍朴煤竺鎯筛文_當支點,搖呀搖。「你現在頭發全垮下來,就像一只落湯貓,平常那些威風和教官臉全不見了,看起來多可愛!」

  「我平時就沒有把劉海梳成一把刀的習慣!顾滩蛔〉伤。

  「看,連瞪人的時候也比較沒威力。」他繼續捋虎須。

  「我不可愛!」她用力強調。

  「好好好,對不起!箍蓯塾植皇桥K話。干嘛怕人說?

  郎云決定不告訴她,她的半片香肩已經滑出那個大領口──在她「惡劣」地對待他這么多日之后,他有權保留一點福利。

  他出于習慣,點著額角輕笑。葉以心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那里一道淡淡的疤延伸進發線里面。

  「你的傷口……還痛嗎?」她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傻氣,可是忍不住想問。

  他一怔,手指的動作停下來!高好!

  「那是四年前留下來的疤嗎?」

  「看來你對我還是有一點好奇心的,起碼讀過那些新聞!估稍朴致冻瞿欠N似笑非笑的神氣!笡]錯,這是四年前讓我醒過來的腦部手術所留下來的疤!

  「聽起來很嚴重……現在有沒有任何后遺癥?」她翻動盤中的食物。

  「都好得差不多了。」他漫不經心地扯開話題,有些隱私并不適合跟外人分享!改愠酝炅藛?如果吃飽了,我帶你去客房!

  「花店里有位客人的丈夫也動過腦部手術!顾氯魶]有接收到他的暗示。

  「哦?那個丈夫是什么樣的狀況?」郎云有一搭沒一搭的。

  「他從工地的鷹架跌落,安全帽沒有戴緊,頭部直接撞到地面,送醫治療之后本來以為沒事了,不料有一天突然在家里昏倒。后來家人再將他送回醫院做檢查,才發現他有慢性的顱內出血。開完刀之后,做了好久的復健才恢復正常!谷~以心輕咬一口炒飯。冷掉的飯其實不怎么好吃,但她想給自己一點事情做。

  「腦部手術比一般手術復雜,如果影響的區域太大,術后都會有一陣子的混亂期!顾卣f。

  「你也是嗎?」她的眼神變溫柔了。

  「我也是嗎?」他笑一下,聲音里殊無歡意,只是平白地陳述!府敃r如果你問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會回答你:『今天的事,唉,這個,那個,幸福,明后天吃飯,哈哈,我要唱歌!弧

  他的個性這么驕傲,只要想到以前曾經如此狼狽過,一定很難堪吧?

  「當時有沒有人陪著你一起走過來?」她的眼眸如一汪潭水,深邃無底。

  注視久了之后,郎云有一種沉墜在里頭的錯覺。

  「如果你是指朋友,據說他們一看到我話都說不清的樣子,飛也似地逃光了,八成怕這種病會傳染吧!不過我有我的家人,他們一直陪在我身邊。」他簡潔地說完。「好了,留一點話題明天再聊!從這等雨勢看來,明天還有得下的。」

  他從高腳椅落地,把餐盤隨手往流理臺里一丟,轉向廚房出口。

  「我很遺憾!

  綿軟的語音挽住他的步伐。

  「你遺憾什么?」郎云轉身瞇起眼。

  「我很遺憾那些人傷了你的感情!顾p聲說。

  他粗聲笑了一下。「那些人只是我的酒肉朋友,本來就沒有人預期他們會在我病床旁守孝三年,所以你可以省省你的同情心!

  她對他的反駁仿若不聞,只是柔柔望進他的眼底!高@些年來你已經表現得太過出色了,全臺灣都見證了你的成功。郎云,你不需要再那么辛苦地向任何人證明什么了!

  心臟被狠狠撞到一下。

  她竟敢對他說這樣的話!她竟然……竟然了解!一股怒氣從郎云的心底翻騰上來。

  這些感覺太過私人,連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們以為他的努力付出,只是為了挽回逝去的三年時光,卻不知道,有更多的因素是,他必須證明自己!向所有曾以為他就此一敗涂地的人,也向他自己!他必須知道自己能夠站起來,重新獲得成功,過去那種對意識失去控制的情況不再發生!

  她只是一個陌生人,有什么權利察覺他心底的話?!

  郎云想沖過去狠狠地搖她、吼她,狠狠地抱住她再親吻她。

  「客房在走廊左邊第一間,你直接進去就能睡了。柜子里有更多的毛毯,如果睡到半夜不夠暖,一切自便!棺詈螅x擇大步離開廚房。

  砰!主臥室的門摔上。

  葉以心的眼落在隔開他們的門板上,希望看穿它,卻又希望,那道門永遠別再開啟。

  ☆ ☆ ☆

  郎云不知道自己為何醒過來。

  空氣中充滿了濕氣,豪雨激烈地敲打在玻璃窗上,一種穩定的嗡鳴聲卻消失了──啊,停電,中央空調不再運轉,把他給熱醒了。

  這棟大樓并不是沒有停電過,他照樣一覺到天亮,現在的室溫也不算太熱。那么,他為什么醒來?

  他翻個身,強迫自己回去睡覺。

  葉以心。腦中突然浮上那張嬌雅秀麗的臉。

  那個害他失眠到半夜三點的女人,正躺在他的客房里。

  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到客房去探一探。一個女孩子身處陌生的環境里,半夜又停電,或許她會害怕也說不定。

  活該讓她怕到睡不著!他懊惱地想。這是給不懂裝懂的人最好的懲罰。誰準她隨便猜測別人心思?居然還猜對了,該死!

  想歸想,他的光腳仍然踏上石英地板,往她眠宿的房間前進。

  「她說不定睡得跟木頭一樣……」他站在客房門口對自己嘀咕。

  房門倏然拉開,他迎上一雙驚惶失措的大眼。

  「干嘛?」他很沖地問,沒想到先來找人的其實是他。

  她的氣息在顫抖,眼中的慌亂越來越濃!浮k娏恕!

  「又不是一輩子沒遇過停電!顾膽B度惡劣無比。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负煤凇

  郎云透過她房間的窗戶看出去。以往停電的時候,社區公共空間的備用電源會啟動,走廊和樓梯間都會有燈光,今天晚上社區大樓卻反常的黑暗。

  「閉上眼睛睡覺,一下子就天亮了。」他自覺盡到了做主人的義務,轉身就走。

  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襬。

  「還有什么事?」郎云不耐煩地回頭。

  「我……」「我」了半天,她其他話都說不出來。

  「晚安!顾D頭再走。

  衣角仍然被扯住。

  郎云嘆了口氣,盤起手臂,等她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

  「……我……我……我怕黑……」話在她的喉嚨哽咽住。

  一種長到幾百歲都改不了的男人死性子讓他精神一振。

  「你是不是要我留下來陪你?」他好整以暇地問。

  葉以心的視線游移在地上,以及他盤起的手臂,那個「是」字怎么也吐不出口。

  「沒應聲就是我多事了,你自己好好睡,晚安!顾覟臉返湹財[擺手,轉過身。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你……你餓不餓?我弄點消夜給你吃……」

  來這套?郎云啼笑皆非。要她俏生生的應一句「人家好怕,留下來陪我」會少她一根汗毛嗎?

  「!」葉以心盯著自己的光腳丫,突然間,天地旋轉起來。

  郎云抱起她,毫不憐惜地扔到床上去,趁她坐起來之前跟著跳上床,壓住被單的一側將她鎖在床上。

  她的心幾乎跳出胸腔外,每一絲知覺都能感應到側邊傳來的熱流。

  「你為什么怕黑?」暗夜里,他的嗓音顯得分外低沉。

  「……我在黑夜的山上迷路過!顾⒅旎ò寤卮。

  「迷路過一次就怕黑了?」

  調侃的語調讓她覺得有必要替自己辯解一番。「那片林子在當地一直有許多傳聞,連附近的老山民都不敢闖進去。而且它的林木特別濃密,連白天走進去都陰森森的,更何況晚上?」

  「你為什么會在林子里迷路?」

  「我想到附近的樹林里采野花,不小心迷路了,一直到天黑都找不到出路!顾读艘幌拢能感受到當時在樹林里亂走亂闖的慌措!改阒篮诎档纳钟卸嗫植绬幔克闹艹錆M奇怪的動物叫聲,讓人搞不清楚那是蟲蛇猛獸,或是……或是……」

  「鬼?」

  「對。」她打了個冷顫。

  她旁邊傳來一聲用力的咳嗽!改菚r候你多大了?」

  「……二十二!

  更用力的咳嗽!改悻F在幾歲?」

  「……二十八。」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豪暢的大笑回蕩在整個房間里!「這已經是你成年之后的事?天!我以為只有小女生才會在森林里迷了路,擔心大野狼撲出來把她吃掉,從此形成終生的心理陰影,噢──」

  「那座樹林本來就是有名的『鬼林』,住在那附近的人沒有一個不怕的!我小時候還聽說,有人在里面迷了路,困了十幾年才被人找到……」她坐起來拿一只枕頭捶他。

  「我們現在聊的是臺灣小山林,還是亞馬遜的原始叢林?」他努力撫平呼吸,以免又被她捶。如果她想找他玩摔角,他會比較期待在不同的氣氛下。

  「臺灣也有登山隊遇難的事!」她怒目而視。

  「但你說的不是荒山野嶺吧?應該只是一座小小的樹林!」起碼他是如此想象的!负冒!那座樹林在哪里?火焰山?花果山?」

  「你……你……改天你自己迷路一次就知道了!」她郁悶不平地躺回去背對他。

  「好吧,算我不對,我不應該在未明白情況之前就大放厥詞。后來是誰把你救出來的?」他非常有風度地撤退,只是充滿笑意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誠意。

  她拒絕再搭理他。

  「我已經道歉了,來聊聊嘛!后來是誰把你救出來的?」郎云輕哄。

  「……我的家人!顾犉饋硗Σ蛔栽诘。

  「哪個家人?令尊?」

  「不是!乖掝}到此為止。

  大半夜把他挖過來「侍寢」的人是她,聊到一半不理人的也是她,葉家姑娘未免太將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侍寢……對了,他們兩人正躺在同一張床上。

  許多念頭一旦浮現之后,便再也不肯退去。他的鼻中敏銳地聞到一股純女性的氣息,各種感官開始蘇醒。

  他上次和女人上床是什么時候?五月或六月的事?而現在已經九月了,他竟然不知不覺間禁欲了四個月。

  他知道自己「曾經」是欲望很強的男人。他有過一段非?褚暗那嗌倌陼r期與大學生活,熟知十五種以上讓圣女瘋狂的技巧;這幾年下來,他的生命卻被一天十八個小時的工作占據,許多個夜晚,伴他上床的往往只有一堆公文和數字。

  你不需要再那么辛苦,向任何人證明什么了。她溫柔的語音重新響起。

  可惡的女人!她憑什么說中他的心事?郎云瞪著她的背影。

  漸漸的,一抹邪氣的笑躍上他的嘴角。

  若他記得沒錯,是她邀請他進門的,雖然沒有直接宣之于口,意思也差不多。她是個成熟的女人,氣味芬芳、嬌軀柔軟,她應該知道三更半夜邀男人上床要付出何種代價。

  「我猜,那個人是你當時的小男朋友?」

  呢喃的語聲貼近她的耳垂,近到讓她全身一震,猶如觸電一般。

  「不……不是,你別胡說!」

  「找到你之后,他有沒有好好的安慰你?」他鼻端觸著她頸后的細致肌膚。

  葉以心驚喘一聲,飛快翻過身來。這是個錯誤的舉動,她發現他寬而薄的唇就在她的面前,距離她自己的唇只有一公分。

  「你你你……你退后一點,我這里沒位子了!

  他深吸一口氣,吸入她迷人的女性馨香!溉绻俏,我一定會溫柔地安慰嚇壞的小姑娘,像這樣──」

  他的唇拂過她的唇瓣。

  男性味道融化在空氣里,從里到外將她緊緊纏縛住,葉以心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我快掉到床底下去了……」她抿著唇嚅語。

  「那就睡進來一點,我們倆都不希望有人摔傷,不是嗎?」閃閃白牙在暗幕里邪惡地一閃,然后有雙大手撫到她的腰際,將她往身前的熱源一拉。

  她倒抽一口氣,也吸入他好聞的男性體息。

  「你……你走開……」她的聲音發顫。

  郎云輕觸她的唇低喃:「你傷了我的自尊心,當女人躺在我的床上時,喊的通常不是『走開』。」

  「我才不像你那些女朋友!

  「我聽到的是抱怨嗎?一個紳士不能讓他的女人在床上感到不滿。」他玩弄一綹落在她頰上的短發。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冒險地推他一把。

  螳臂擋車,結果是換來他的文風不動。

  「這一點是可以改變的!

  這一點是可以改變的。話一出口,郎云暗地一怔,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認真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為什么不呢?雖然她即將調回高雄,可是他們倆都不再是那種天天膩在一起的青少年。他負擔得起定期到高雄與她碰面,維持一段遠距離、有美妙肉體關系的戀情!

  「和我交往吧!」他霸道地提出。

  「不要!我寧可要你的鈔票,也不要你的人!灌!瞧她讓自己聽起來像什么?「我的意思是說,我只想和你做生意,就這樣!跟花有關的生意!

  「我不介意每次去探望你時,帶上一束鮮花!顾难垌兩,讓人感覺心慌意亂。

  她努力拉高棉被,隔在兩個人中間。

  「你說什么?大聲一點!顾讯錅惤

  「我說,你并不想要我!谷~以心連忙推開他。

  而她也不想要他!她只想離得他越遠越好,為什么會演變成半夜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想來你對我的了解深刻到知道我要什么!顾致冻瞿歉辈灰詾槿坏纳駳。

  「你現在是故意來欺負人的,因為我之前在廚房里說的話惹惱了你!箰瀽灥穆曇魪谋蛔拥紫聜鞒鰜。

  「既然你也知道我想欺負人,那就來欺負個徹底好了。」他翻過身,將她整個人扣在健軀之下。

  方才保護她免于被他觸碰的被單,現下卻成為最方便的囚籠。她無論如何都掙不開雙手,一雙灼熱的唇已然封上來。

  郎云沒有入侵,只是貼住她的唇而已。

  他突然嘗到一絲咸澀的滋味,連忙退開來。葉以心的雙手終于掙脫了,緊捂著臉龐,一絲無色的液體從指縫間沁出。

  「我什么事都還沒做,有什么好哭?」郎云粗聲問。

  他本來就是故意嚇她的,為什么一看到她的淚反而覺得心慌?

  「你出去!」

  「妳不怕黑了?」他不自在地換個姿勢。

  「出去!」她翻過身不理他。

  細細的抽鼻子聲音斷續響起,郎云枕在她旁邊,良久沒有動作。

  半晌,他替她拉高被單,遮住露出來的背,她反手搶過來自己拉好。

  只不過是個連吻都談不上的「貼唇」而已,她也能氣成這樣?郎云苦笑。

  嘆了口氣,他躺回她身后,大手松弛地搭上她的腰際。

  「走開!」她拍開他的手,聽起來仍然充滿濃濃的鼻音。

  「快睡覺!」他同樣不爽地斥回去。

  葉以心哽咽一聲,倒是沒有再抗拒。

  不知過了多久,手臂下的嬌軀終于逐漸放松,平穩的呼吸聲隨之響起。她睡著了,可是,他呢?

  郎云的嘴角仍然掛著那個散不掉的苦笑。

  在她身邊,他老是會做一些幼稚園大班級的蠢事──而且做完還挺洋洋得意的,真是該死!

  薄曦降臨,整個房間越染越白,而床上的「幼稚園大班男人」,眼窩下的青影卻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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