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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豆戀曲 第九章
作者:凌淑芬
  十點整。

  繞珍窘急匆亂地吊在他膀子上,橫行在巴黎「歐利國際機場」的離境大廳。

  袁克殊高碩矯健的大塊頭或許足以和其它八呎歐陸人媲美,她可就不一樣了。無論平時多么酷愛運動,教她被一「叢」大漢夾在臂彎里、踮腳擠過千百名洋鬼子,這種責罰當然名列中國十大嚴刑的榜首。

  「你可不可以放慢速度?」她的氣血脈絡幾乎逆行。

  不是她愛嘮叨,黑桃哥哥實在缺乏調香弄粉的浪漫。

  昨夜,他們的關系--雖然這個用語含著點兒曖昧,她也想不出更貼切的名詞--產生深入體膚的牽扯,今晨他理當以最最知情識趣的方式疼憐她才對。

  偏偏他不!

  兩人在飛煙蒙蒙的朝陽中晏起,袁克殊瞥了下腕表,九點三十,徒然暴彈成墨西哥跳豆。

  「我們快錯過班機了!」

  兩分鐘之內,她當機的認知系統依然茫然,微睜著惺松的睡眼就被扔進奧迪前座,直達機場。

  好個溫柔、纏綿、輕憐、蜜愛的初夜之晨!

  「我們只剩下三十分鐘處理劃位和通關的手續!辜词咕o迫的行程表逼得人跳腳,他的步伐依然踩踏著沉穩的節奏。

  「分秒綽綽有余,干嘛像趕尸似的?」她嘀咕抱怨。

  濕熱的唇息突然滑下她的耳畔。

  「妳心里明白我們起程延誤的原因。」曖昧的話氣輕薄到了極處!肝仪宄科唿c夢醒的時候,是誰又把我鬧回床上去的?」

  圓頭顱響開轟隆隆的爆裂聲,繞珍澄麥色的容頰染上一層亮紅。

  「才怪!顾鰸亟浫隆!该髅魇悄阒鲃右笫裁丛绨参恰!

  「對呀!我只要求一個早安吻,又沒索取其它的『售后服務』!故谷赖臐饷纪岢扇龅┬澳У拈L劍。

  「你……!」

  算了,她的臉皮薄、道德高,萬萬敵不過黑桃兄的搬弄是非。

  「Keith!」詫喜的男性呼嚷穿越大廳的對角線。

  袁克殊旋往嗓音的起源方向。

  酒肉了近十載寒暑的老朋友看準了他的坐標,沖過來與老友唏哩嘩啦地抱成一團。

  「嘿!嘿!嘿!真的是你!」來人興奮得不得了,笑話操著濃濃牛津腔!肝掖蚶线h瞄見你的背影,還在猜想會不會認錯人呢!沒想到你這老小子無孔不入!

  兩記痛快的重拳敲上他的胸腔。繞珍趕緊閃開戰火圈,以免拳風的余威波及無辜的池中魚。

  驚人!她咋舌。怎么外國鬼子的興奮神經比正常人活躍十倍?她很懷疑袁克殊捱了那家伙兩記紫砂掌,回臺之后需不需要進國術館推拿。

  興奮過度的外國男人約莫八呎高矮,棕色長發的最外層被日陽曬成金銅色,以橡皮筋綰成瀟灑的馬尾巴。與袁克殊不相上下,然而兩人的打扮品味可就差遠了。

  袁克殊外披著她昨天借穿的皮夾克,灰黑的PoLo長褲包裹住令紅粉佳人垂涎的長腿,整體造型透露出高雅、保守而沉穩的品味。

  而那外國佬,那外國佬……耶穌基督!他簡直就像一株活動圣誕樹!

  火鶴紅的牛仔襯衫,搭配鮮黃的條紋外套,深紫色腰帶系住純白如雪的牛仔褲,彷佛嫌自己身上的色彩不夠豐盛似的,足下甚且踩住兩只黑白對襯的亮光皮鞋。

  最最不可思議的是,如此紛亂鮮明的色調同時存在他身上,竟然搭配得萬分巧妙,絲毫不會使旁觀者覺得庸鄙俗麗,反而形成萬花筒一般的調和美感。

  無疑的,外國佬成功地顛覆了傳統的配色哲學。

  他肯定是個藝術家!繞珍當下做出判斷。

  「嘿!這位漂亮的東方小姐是誰?」圣誕樹終于意識到她的存在。

  「我的嫩豆苗!乖耸庾匀坏孛摽诙鏊年欠Q!杆募径,見過我誤交好幾年的死黨--Phillypatric!

  菲利……派屈克!她的記憶立時對這個名詞產生效應。

  之所以會對他產生印象,是因為上回她偷翻袁克殊的皮夾時,摸見一張設計相當新穎的名片,材質為薄鋁片,金銀色底調,表面鏤空刻著「PhillyPatric」,以及他所屬的公司和職稱。她貪愛新鮮,還特意將金屬卡片翻看了幾次。

  第二項吸引她留心的要素則是,眾多名片當中,只有菲利與袁克殊隸屬于同一間英國玩具制造公司。

  她翻尋自己的記憶資料,努力抓出關于派屈克先生的銜稱--商品設計師。

  玩具公司的商品,自然非「玩具」莫屬。

  菲利設計玩具!

  他與袁克殊結有死黨之說!

  以上兩項線索立時在她腦中串聯成天大地大的推論。

  「。∧憔褪恰簤艋孟勺印坏脑O計師!」繞珍指著洋人的鼻子大叫。

  「咦?妳怎么知道?」菲利發現自己居然半路被「影迷」認出來,馬上挺胸收腹,驕傲得不得了。

  「我尋找了你大半輩子!」卯死了,卯死了!這廂她非但賺到一趟免費的法國之旅,還又賺到一筆海鳥社基金。

  經過袁克殊的重重刁難,她幾乎放棄尋找到原創者的希冀。好幾次他閃爍含糊的推搪還引起她的好奇心,猜疑他可能正是「夢幻仙子」的設計師,卻故意吊她胃口。

  搞了半天,正主兒當真是他死黨,而且好死不好地讓她撞了個正著。

  簡直踏破鐵鞋無覓處!哈哈哈!

  「謝謝妳,美麗的東方姑娘,我請你喝杯咖啡如何?」她喜悅的回復充分滋養了菲利的虛榮心。

  「走走走!」纖纖素手馬上勾進菲利的臂彎。這回非得旁敲側擊出「夢幻仙子」的下落不可。

  袁克殊察覺兩人毫不顧及他的顏面,擅自結黨營私,趕緊介入扭轉即將失控的局面。

  「菲利,我們趕時間,有空再和你聯絡!顾挥煞终f地將繞珍拉回自己懷里。

  他保留了一些背景資料還沒向四季豆表露,此時此刻又不能當著她的面與好友串供,要是讓菲利的大嘴巴泄了他的底,回頭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等一下,我只間一句話就好!估@珍及時阻止他轉身就走的企圖!阜评,你可以把『夢幻仙子』買主的資料透露給我嗎?」

  「呃……」他第二次嘗試接過主持棒子。

  「妳為何需要這份檔案?」菲利恍然未覺老友拚命瞟過來的眼色。

  「我必須聯絡到一位愿意出讓『夢幻仙子』的買家!

  別!袁克殊用力瞪住死黨。別再討論下去!

  奈何菲利的收訊系統暫時中斷。

  「這種商業機密怎么可以交給外人呢?而且我也不會隨身攜帶呀!」他笑咪咪地響應崇拜者。

  「四季豆,我們真的該走了……」

  「拜托,幫幫忙嘛!給我一只手,GiVemeahand!」她完全撇開袁克殊的存在。

  「我把臺灣的聯絡電話留給你,求求你傳真一份過來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利用那些通訊資料作奸犯科!

  「其實妳沒必要向我借呀!」菲利開開心心地吐露!肝乙彩峭高^『特權』,才讓公司老板破例應允我保留數百名買家的資料。與其向我索取那份檔案,妳不如直接找上大老板。假如碰上他心情好,說不定愿意把手中的五尊『夢幻仙子』分一尊給妳。」

  什么?繞珍的熱誠登時垮了下來。還要再轉一手!

  「我光是搜尋你就花了好幾周,甭提那位老板大人!」

  「呃,菲利……」袁克殊拚命在她身后搖晃右手食指。

  「再吵我扁你哦!」她兇巴巴地回頭吼他。

  袁克殊立時拗回打PAss的指關節。

  「Keith,」菲利簡直對她威風八面的形象欣賞到極點。「東方姑娘實在太可愛了,難得人家如此欣賞我的杰作,你就掛個電話叫秘書寄贈一尊『夢幻仙子』給她嘛!」

  死了!袁克殊抹過無奈又無助的俊臉。他怎會結交一位默契如此之差的老朋友?

  「他?」繞珍的下巴掉下來。

  「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把資料文件拷貝一份給她也可以呀!」菲利尚未發覺大禍臨頭。

  「閉、嘴!」他一字一字地警告。

  「你?」繞珍的下唇合攏,拉平成嚴苛的直線。

  這下很難解釋了!顯然四季豆已經失去理智,他不以為她能平心靜氣地聽他分析,為何自己會隱瞞身為公司經營者的訊息。

  要命!即使她愿意受教,他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當初故意藏住這個消息,只是為了逗逗她,瞧她蹦蹦跳、吱吱叫的模樣,以增加度假的生活情趣。然而換成兩人關系有所變化的時機,就顯得他別有用心了。

  他幾乎可以肯定繞珍心田迥繞著以下的猜忌……

  袁克殊對她根本不是真心的,否則何必連基本的背景職業都隱瞞她?尤其在了解她有多么急切想找到「夢幻仙子」之后。

  「我只問妳一句話!顾銖娋S持音量的平穩鎮定!改羌矣镜凝堫^老大是不是『恰好』與你同一個人?」

  他撩開前額垂落的散發!改阋@么說也可以!

  「噢!」她只有一字結論。

  維持七十二小時的巴黎之旅,終結在熙攘的歐利國際機場。

  ※※※

  過五關、斬六將尚不足以形容她昂慨的激憤--雖然她只想斬「一」將。

  飛機一著定臺灣的土地,她搶首位跨出機艙,迅速辦妥出關手續。

  袁克殊吭也不吭地尾隨著她。

  跳上出租車,一路直趨東湖半山腰的別墅區。

  十月的臺北,陽光依然煎熾地燒烤著蕓蕓眾生,吝嗇讓秋風占走它威勢天下的地位。

  一片海洋的間隔,卻隔成火與冰截然分明的乾坤。

  砰!袁宅大門被怒拳捶開。

  她踩著風火輪飆上二樓,停頓在列管為「禁區」的房門前。

  「拿來!故职宕筘葚莸財偟剿亲酉。

  袁克殊非常服從她的旨意。

  入門之鑰交到她手中。

  繞珍推開阻隔內外兩界的門。

  清靜的小室內究竟采用哪種隔局的裝潢,并未列于她觀察的要點名單上,刺穿障礙物的銳利視線直勾勾停頓在對墻的焦點。

  五尊精絕如藝術品的洋娃娃,亭亭玉立在玻璃展示柜里--一如她的預料。

  「你!」她旋身面對一臉高深莫測的男人!该髦矣卸嗝醇鼻械貙ふ摇簤艋孟勺印!

  他聳了聳肩,暫時還沒決定自己應該辯解些什么。

  「你,也暗示過,不排除幫助我尋找她的下落!顾谷荒芫S持平靜正常的音量。

  他斜倚著門框,仍舊不答話。

  「為什么要這樣欺騙我?」她不可思議地爆發出來。「我四處搜尋『夢幻仙子』的急切你全看在眼里!即使是普通朋友,互相交換一些訊息也不為過吧!而你卻選擇瞞騙我。為什么?」

  「我……」他無法解釋。

  「你讓我誤以為妳關心我,愿意幫助我解決所面臨的難題,原來從頭到尾只是要著我好玩!」

  「我并沒有耍妳的意思!顾v地嘆了口氣。

  繞珍恍若未聞他的辯解!改阒牢易顭o法忍受哪一點嗎?就是你一直擁有我所需要的東西,卻吝惜透露給我一丁點訊息!」

  「我遲早會告訴妳的!

  「遲早?是遲還是早?」她激切地沖到房室的另一端!福瓕!你的確沒有義務施與援手,但我只是希望你做到『普通朋友』所能完成的『基本道義』而已!難道我要求太多了嗎?」

  他們的關系甚至已經超越「普通」與「基本」的范圍。

  「聽我說……」他試圖走向她。

  「不準靠近我!」她狂怒地飆向房室的另一端,再刮回玻璃柜前,短毛藍地氈幾乎被兇悍的腳丫燒出兩排踱步印子!肝乙恢毙湃文悖奈磻岩蛇^你!等到底牌翻開,才發現自己連你最基本的底細也不了解!如果你只想尋找一個排遣無聊生活的樂子,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因為我也認為自己扮演『取樂』的角色很逼真!

  「妳實在反應過度了!顾ο氚牙碇撬伎嫉哪芰η没厮X子里。

  「反應過度?」她更火大了!稿e了!我一點也沒有反應過度。在你眼中,整樁案子或許是一件小事。沒錯!我不否認,畢竟大學社團活動只是用來調劑生活而已。不過我現在和你據理力爭的,與『夢幻仙子』或社團無關,而是私人感情!你懂不懂?我覺得上當了!而且不受人信任,尤其在我對你掏心置腹的時候。妳的一切有這么神秘嗎?為何我沒有分享的余地?妳到底把我當成什么?臨時玩伴?」

  「請妳讓我完整地說完一段話。」

  她猛然大吼:「我聽妳說得已經夠多了!你為什么對我好?為什么誤導我?為什么帶我去法國?為什么對我……」

  話聲梗塞了一個小結。

  所有發生在巴黎的絕美體驗與記憶剎那間變得丑陋可笑。

  「我從來沒有玩弄妳的意思!」他低吼。

  「鬼才會相信你!箿I腺按捺了十多個小時,終于衍發酸澀的潤澤效應。

  「剛開始,這些隱瞞只是個無關緊要的玩笑……」

  「沒錯,玩笑!」冰涼的話氣降至零下十度!缚上М斒氯酥话朦c也不覺得好笑!」

  袁克殊宣告放棄。

  此時此刻一切的說明只是多余的,她壓根兒聽不進去,索性閉嘴任她發泄,省得越講越烏龍。

  繞珍倏地拉開玻璃小門,瞄也不瞄地搶出一尊「夢幻仙子」,以眼神挑釁他的反應。

  他攤了攤手,任憑她處置。

  風速的玲瓏倩影卷出第二波戰場。

  他步向透天陽臺,一路目送氣呼呼的女獅沖回自個兒家宅。

  砰!斷然甩上的門響昭示著即將屆臨的后冷戰時期。

  看樣子,今年的冬季就要提前降溫……

  ※※※

  睽隔了兩個多月的社團指導老師凌某人,終于拖著脫稿一身輕的玉體,本學期頭一遭姍姍踏入社團辦公室。

  任何人第一眼望見凌某人,直接的聯想絕對與她的聰明才智啦、老謀深算啦、學問豐碩啦……無關!

  這可能得歸咎于她的外型吧。

  一百五十五公分的身高,體態又瘦削嬌小,即使腳下踩著高跟鞋,要構得上一六0的關卡也還相當勉強。尤其某人老師天生長成一張圓圓的娃娃臉,什么「美艷」、「絕色」、「害天上的雁烏跌落地」等溢美形容詞當然沾不上邊,但普普通通安上幾個「可愛」、「還算能看」的夸獎倒不為過。

  她臉蛋、外形幼齒也就算了,偏偏又極度酷愛艷陽烈烈的夏天,硬要把全身皮膚烤成健康的深麥色,看起來活脫脫一副國中剛畢業的小女生、精力過度充沛的小猴樣--這是指她不打扮、不上妝的時候。

  平時遇著了上街外出,或者前去出版社交稿,凌某人那副「都會仕女」打扮還頗有唬人的功效,一不小心就會誤導人家以為她「好象」很精明能干。

  精明能干?嘿!海鳥社成員們有過幾次接到求救電話、趕往校園--學校里面哦。瓕⒚酝镜母嵫蚶蠋熣瘸鑫>车慕涷,此后就拒絕將涉及「精明」、「能干」的用語或相似詞安放在凌某人身上。

  「山青水明幽靜靜,湖心飄來風一陣……」凌某人悠悠地晃進來,顯然心情相當暢快。

  「老師,妳也不過二十來歲的青春年華,干嘛唱那種五0年代的老掉牙?」陽德放下學妹嘔心瀝血呈上來的情書。

  今天的第四封!他已經翻讀得神花腦亂了。

  「我正在傳達自己內心神清氣朗的境界,你聽不出來嗎?」凌某人對助教的慧根甚是歧視!竼!新社員哪?」

  眼珠子一溜,瞄向角落的清弱佳人。

  太快樂了!海鳥社終于出現新血輪,也省得她空頂「社團指導老師」的名頭,卻只能面對葉社長和陽助教兩員大將。

  靈均娉婷著纖雅的柳腰,盈首施了一禮。

  「老師,好。」未話面先羞。

  「屈靈均小學妹甫獲得中文系新鮮人的資格,和咱們大社長恰好生為表姊妹!龟柕律煺怪鴤蚓氲膽醒,淡雅的米白棉衫塞進同色系的絨布長褲里,一身清俊倜儻。

  「這個不錯!這個不錯!」凌某人使勁點頭!笂吙梢詸喑浜xB社的模特兒,咱們明天就情商大傳系的學生協助拍攝招生廣告!

  「招生?」陽德保持食指左右晃動二十度角的弧度,表示不可為之。「當心葉社長和妳拚命!

  「奇怪了,怎么我堂堂老師,辦事還得征求學生與助教同意?」凌某人瞪了瞪眼。

  「您不曉得,這年頭的師道已蕩然無存了!褂錾先~繞珍那種頑劣分子,他也儲存了滿肚子感慨的苦水。

  「對了,葉社長呢?」她好不容易現身,手下愛將反而開小差。

  「她的身體,不不不,不太好……」靈均垂傾著怯怯的烏絲。

  不行!每回她心虛說謊,結巴的老毛病就會透露出征兆,這種善良的優點務必要將之泯滅。

  「生病了?」凌某人大驚小叫。繞珍身為健康萬歲的過動兒都躲不過病魔的糾纏,其它人還活著干嘛?

  「心病!龟柕吕@有深意地補充。

  「哦--」她懂了。

  棒!她最喜歡聆聽「心病」、「相思意」、「君心我心」之類的劇情。沒法子!職業病,大家多多包涵。

  「嗨!」

  罹患重度心病的女主角,勾吊著散漫的ELLE背包踱進社辦,棒球帽覆罩著青絲,前方的帽檐在秀容上形成莫測高深的陰影。

  說曹操,曹操到。

  「某人姊姊,您出關了?」繞珍連招呼也打得中氣不足、元氣難平。

  「暫時,下一波趕稿期預定在十日后展開。」凌某人為自己的苦命悲嘆!噶钭、令堂的歐洲之行如何呢?」

  「大概還可以吧!他們已經返國兩天,還是成日嘀嘀咕咕炫耀個不停!顾柫寺柤纾挥柚迷u!戈栔,麻煩借一步說話!

  她朝標的物勾勾手指頭,又澀澀地晃向走廊。

  「嗯……」凌某人搔弄著圓俏的下巴。「有樣子,葉妞的病情不輕。別告訴我她太崇拜宮澤理惠,決定加入『宮澤厭食俱樂部』。」

  「不不,不曉得發生什么事!轨`均有些兒煩惱!杆E了幾天課,回來就不對勁了!

  是嗎?凌某人的瞳仁倏地閃閃發亮。


  「嘿,打個商量!顾阎槹さ叫律鐔T身旁!笂吿嫖彝诔霰澈蟮墓适隆溃嫦,我就升妳當副社長。」

  門外,繞珍完全沒料到自己已經成為教授交易的目標。她從背包里掏出一包用報紙扎裹的物品,直接塞進陽德懷里。

  「喏!幫我交給校長。我先走了!」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陽德愣了下,發足跟上去。

  「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顾^也不回,語調依然陰郁沉靜。

  其實不消他親自拆開來檢查,以書桌底下的四大箱情書猜想也知道,包裹內八成是「夢幻仙子」。

  「不會吧?妳打算把這個天大的功勞讓給我漁翁得利?!」他夸張地捧著平廣的胸口。

  「拿去就是了啦!妳吵什么吵!」她低吼,依然埋頭徑自往校門口鉆。

  「等一下……」

  「我暫時不回社團,靈均入社的事情你看著辦吧!BYE--BYE!顾÷愤~向機車停放處。

  忠心耿耿的風動九十恒久守候著女主人的到臨。

  「我說,等一下!」堅定如鐵的手掌把住她肘彎。

  陽德的溫文儒雅只適用于外形上的特征,至于皮囊底下的蠻牛勁兒,平時連她都自認為沒必要直櫻其鋒。

  但,那是在平常時候,而非今天。

  繞珍被拉停了伐履,卻依然拒絕回過頭來。

  「社長,求求妳幫個忙吧!失去唯一的競爭對手,感覺是很孤獨的。」陽德湊近她耳邊勸哄!负美玻嬖V陽哥哥,是誰欺負妳了?陽哥哥保證讓他了解身為沙包的感覺是如何的刻骨銘心!

  她依然垂低了面容,不答話。

  「是不是送妳『夢幻仙子』的家伙皮在癢了?」他繼續追問。

  舉凡社員一踏入海鳥社的門檻,只有自家人擁有欺負和占便宜的特權,美其名可稱為「社員專屬福利」。至于其它人枉動同伴一根寒毛的,海鳥社的笑面白無常--區區陽德助教是也--往往會賞賜他們趴在路面、研究柏油路紋理的機會。

  在青彤大學校園內,這是眾人皆知的自然法則。即使大伙沒將他柔道三段、跆拳道黑帶的標悍身手,以及超級護短的天性放進綠豆眼里,只要稍微思考一下,與全校三分之二女學生和教職員作對的后果,也會教人半夜作夢都硬生生嚇醒。

  「或是肯德基又打電話恐嚇妳了?」敢情他連校長也不放在眼里。

  就是這種感覺!她想。

  袁克殊也老愛以相同的低沉音量安撫她,然而兩者所產生的感覺卻截然殊異。

  陽德讓她感覺到小哥哥般的親切寵溺,無論平時他有多么喜愛與她針鋒相向。

  而袁克殊呢?他善于制造保護性的、深疼入心坎里的意象,彷佛全世界他只在乎她一個人,只關心她的嗔喜,害她……害她……給它不小心好象有一點點那么幾乎就要愛上他的感受。

  騙子!

  袁克殊對她根本不是真心的,否則何必連基本的職業都隱瞞她?

  「夢幻仙子」或「海鳥社CASE」,與整樁冤吵事件無關。她只是無法忍受自己被他蒙騙。

  同樣的烏龍氣由陽德或其它人制造出來,她頂多扁他們一頓,并不打緊。

  然而,袁克殊……袁克殊不是別人呀!

  「那個騙子!」她恨恨地握緊雙拳,活像打算生吞了某人似的!改莻大騙子……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誰?」他聽得一頭霧水。要扁人也該找準對象,如果殃及無辜,可就違反了「不違俠義之道」的原則。

  「還不是耶只姓袁的豬!」她低吼。

  這下子益發扯不清了。

  「妳能不能交代清楚?」陽德擰起萬般嚴肅的瀟灑眉!钙圬搳叺膭游锞烤故恰涸场贿是『豬』?」

  ※※※

  袁克殊食指勾著馬克杯前去應門。

  當然,他不奢望短時間內鄰家的四季豆會上門找他喝茶、聊天、磕瓜子、看電視。但,同樣的,他也萬萬預料不到四季豆的旁系血親--這倒有必要好好查閱一下豆科類的族譜--會移植到他家門檻前。

  屈靈均竭力挺高自己似柳枝般贏弱的嬌軀,然而要脾睨這男人談何容易?比她略高幾公分的表姊在「敵人」面前也只能采取瞻仰的站姿,遑論她的輕薄短小。

  天!他比她想象中高大,好象會打人的樣子……靈均偷偷吞了口口水。

  「我、我,我……」她一開場就口吃了。

  小訪客分明一臉很怕的表情,卻又勉強自己莊敬自強、處變不驚,他看在眼底,不禁覺得好玩。

  「屈小姐,我們似乎有過一面之緣。」他的態度堪稱和善。

  「你你你,欺負我表姊!」她強迫自己罔顧敵人友好的派勢,發出嚴正抗議。

  噢--他明白了。

  「她這么告訴妳的?」袁克殊返身步回清凈的大本營。

  為了讓兩岸協商持續下去,靈均不得不跟隨在他后頭,雙足涉入匪讎的領域。

  「不、不是,我偷聽到的!箞詮姷恼Z音放低了一絲聲量。道德良知教導她,偷聽屬于卑下劣等的行為!杆俏冶礞ⅲ瑥男≌疹櫸,我有權利關心她!

  光明正大的理由讓她重建自信心。

  袁克殊領著訪客進入廚房,灑脫地指了指咖啡壺向她示意。

  「請便!顾仓米约鹤习膳_的高腳椅,依然優閑自在!笂吅螘r偷聽到我欺負她的新聞?」

  或許他鎮靜的態度具有感染力,總之,靈均選中他對面的餐椅坐定時,煩躁而緊繃的心情已漸漸平穩下來。

  好現象!她只有在毫無壓迫力的情況下,才能促使自己清晰地陳述事理。

  「前天下午,她回社團消案,私下向陽助教轉述了所有經過。」

  他的唇線明顯的繃緊了一些些。

  該死的四季豆!區區一轉眼就投入另一位男子的懷抱,還向人家訴苦呢!

  「噢。」他含啜一大口熱咖啡。

  「什么意思?」她可不是前來告密的。

  「就是其它人無權干涉我們的意思。」銳利的鷹芒透過馬克杯緣刺向她。「妳捍衛親人的俠行讓在下異常感動,不過這出鬧劇該如何收尾,我心里有數,毋需煩勞旁人摻進來攪和!

  「我、我,我,」她的激忿再度被刺中!肝医^對不能坐視!

  袁克殊啼笑皆非!改敲磰呌绾?」

  敢情葉家預擬祭出家法伺候他?別扯了!

  「我我--」靈均果然被他問住。

  是呀!人家若不準她插手,她空自在旁邊窮緊張又有什么用?

  難堪的沉默降臨廚房里。事實上,「難堪」兩字僅只對她而言,袁克殊彷佛絲毫不受影響。

  他繼續吸啜著曼特寧,一口接著一口,嚴密審訊的眼光滑過她,有如評斷著她關心的程度有多少。

  半晌,他找到自己滿意的答案,緩緩將空馬克杯擱置在核桃木大吧臺。

  「屈小姐,」他輕聲詢問:「妳何不提供我一點發自女性觀點的建議?」

  「嗯……」短暫的瞬間,她看起來也相當猶疑!改悖阆矚g我表姊嗎?」

  「嗯……」他揉搓著下顎!阜浅O矚g!

  「那--」她的語氣益發小心!改,你愛她嗎?」

  愛?過去幾天,他當然思索過情感依歸的問題。然而,提出來與繞珍的表妹討論卻不在他的預定計畫里。

  「我想,無論我愛她與否,妳表姊都應該是第一位聽到答案的人,妳同意嗎?」

  靈均點頭!负芎侠怼!

  袁克殊忽地離開高腳椅,定定地立在她身前,為了防止她再度感受到壓迫,他單膝蹲下來,姿態與她一般高矮。

  靈均屏住吐納,不太確定他打算透露什么。

  「放心地把妳表姊交給我吧!」入屋至現在,他的神情語態第一次展現出溫柔!肝也粫僮屓魏稳藗λㄎ易约!

  她產生片刻的怔愕,望進他墨黑色的眼眸。

  瞳仁深處,由真心與誠摯交融而成的光芒,蕩漾著極輕淡、極內斂的星芒,幾乎無法讓外人查察。

  可是,它們確實存在。

  半晌,她輕輕頷首。「謝謝!

  她愿意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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