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個假,再重新回到某個生活的軌道,好像所有的景象都變得不一樣。
星期三的早晨,太平洋高壓籠罩整個南太平洋地區,又是一個艷陽高掛的大晴天。陳浪琴興起的擦上粉抹上胭脂,還穿上細細的高跟鞋,襯了一襲淺蔥色的薄紗七分袖衣裝,露了點嫵媚性感。
海琳娜說得沒錯,女人就是要妝扮。心情好要妝扮,心情不好更要妝扮;天氣好要妝扮,天氣不好也要妝扮;有人看要妝扮,沒人看還是要妝扮。
顯然有很多人想法和她一樣,走出宿舍,處處可以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一個個都像一只花色的蝴蝶。
一如往常,她對這個笑,對那個招手,再對另外一個遞眼波。
“嘿!”卡文迎面過來,一副終于又看到你的表情。她比別人晚了兩天才回學校上課!斑^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什么事?我要被嘉獎了嗎?還是被踢出學校?”她開個玩笑。念語言課程其實沒什么壓力,念多少是多少,起碼對她來說是這樣。
“看來是玩得很開心了,還能這樣開玩笑。”卡文先還撇嘴笑,跟著表情一斂,收起笑容說:“杰找你快找瘋了!
極不防的,陳浪琴愣了那么一下。
“他找我干什么?”她試著開出笑,但笑得不是那么自得燦爛?ㄎ目跉饫锏目鋸堃膊槐M可信。
“問你!他找你干什么?!”
陳浪琴瞅他一眼!拔矣植皇巧瘢趺磿!”一邊分神給經過的同學甜甜的招呼。
“早!”卡文也不得閑,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將陳浪琴稍稍拉到一旁避開人潮,說:“浪琴,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沒想!
“正經點,我在認真跟你說!
“我是很正經啊!标惱饲俚芍,壓低聲音!斑@樣不是很好嗎?說說聊聊大家都愉快——”
“有人可不愉快!”
“卡文,”她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嘻皮笑臉的!澳阋以趺礃樱课矣植皇怯肋h要待在這里,難道你要我跟他談戀愛嗎?”
“不行嗎?那又怎么樣?”卡文不按邏輯去想,連連丟了兩個問號。“不要找太多的理由。”
可是就是有太多的理由。陳浪琴抿抿嘴。叫她怎么說?!女人就是有一堆理由,所以狡猾。
那也是戀愛的條件。進退不得時,讓自己有個抵擋的空間。
“該上課了!”她提醒他,岔開話題。
怪不得她的愛情是一部部的斷代史,她總沒等、或者沒讓那溫度變得火熱,便抽身走人。沒辦法,會燙哪!搞不好還會灼傷,而且又耗損神經,想想,那多劃不來。
但卡文那些話,還是擾得她一上午心緒不定,思路到處出現亂碼,迸出一堆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符號。
她不由得瞪他一眼,他沒察覺,和韓國幫大金與田中浩介邊聊天邊離開教室。她懶懶站起來。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再想下去只是庸人自擾。
“浪琴——”意外的,琉璃子叫住她。
她回頭,才發現教室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我還以為你走了!彼f:“假期過得怎么樣?”
“還不錯,謝謝。你呢?”
“馬馬虎虎。”
仔細看琉璃子,陳浪琴發現她雖然冷艷如常,但氣色有些消沉。似乎有點憔悴。
琉璃子不在乎她的打量,看著她說:
“你知道喬有女朋友,而且他們還住在一起對吧?”
“嗯。”陳浪琴沉默了一會才點頭。
“他告訴你的?”
“嗯!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怎么還能跟他在一起,那么親密的樣子?”琉璃子微微蹙眉,好像十分不了解。
“我沒有跟他很親密啊。”陳浪琴微覺一絲莫名其妙!拔覀兣紶柵鲆娏奶,聊得很愉快,這有什么不對?你不也常常跟他碰面——”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琉璃子脫口出來,隨即咬住唇,說:“可是他有女朋友了,又住在一起——”
“沒錯啦,他是有女朋友了,那又怎么樣?我又不跟他談戀愛!
“你就是用這個當借口?”
“琉璃子,”陳浪琴吐口氣。說:“喬長得好看有魅力,氣質又吸引人,跟他說話聊天我覺得很愉快,我干嘛要跟他保持距離就因為他有女朋友了?再說,我喜歡那種感覺,享受那種感覺。我干嘛要因為他有女朋友了而委屈自己!”
“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啊。”
“那你還說你不跟他談戀愛!你這不是自欺欺人?”
“戀愛又不是想談就能談;真要去談,復雜又麻煩,何必搞得那么累。我享受現有的感覺,這樣不行嗎?”
“可是,知道他有女朋友,還同居在一起,你不難過嗎?”
陳浪琴把背袋甩到肩膀后,說:“如果我想跟他結婚,想當他的女朋友,那我會很難過。”她頓一下,往門口走!拔乙コ燥埩,肚子餓慘了。”
她實在搞不懂琉璃子問她這些做什么,跟喬同居的人又不是她,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其實,有女朋友了又怎么樣?這世上哪個戀情不是分分合合!
哎哎哎!真是的!難怪杰瑞米說她壞。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胡思亂想。
她三步并兩步跳下樓梯,一邊哼著輕快的歌。下了樓,驀然卻見杰瑞米倚著電話欄站在樓梯旁,出現得那樣教人猛不防。
“吉米!”她絲毫沒想到,說不出的驚訝。
“回來了?南島好玩嗎?”杰瑞米眼神冰得像石頭。
“你怎么會在這里?”因為沒想到,她笑得有些不自然。
“嚇到你了是不是?要不要倒帶重來?你回到樓上,我出去大門外,重頭再來一遍?”那語氣態度十分平靜,雖然帶著諷刺。
“吉米……”她可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杰瑞米走近一步,逼向她!叭绻阋詾檫@種捉迷藏游戲很好玩,自己去玩,我不會再奉陪了!钡纛^往外走。
“吉米——”
“還有什么貴干嗎?”他站住,斜轉半身過來。他的態度一直顯得理性冷靜,但每句話感覺卻又那般陰陽怪氣。
“沒什么。對不起……”她后退一步。
真是的!她肚子餓的要命,再不去吃飯就沒東西可吃了,卻還遇上這種費力氣的事。
她轉身往回走,突被一只手抓住,側臉一看,是杰瑞米。
“我們談談。”
他只說這句話,便拖著她往外走。
☆ ☆ ☆
天說黑就黑,不拖泥帶水,陳浪琴跟著杰瑞米坐在“瑪格麗特”里,吃著用面粉皮包了米飯、肉、蔬菜、果核,加了辣醬的“搭哥”。從早上開始,除了喝杯牛奶,她就沒吃東西,肚子餓得呱呱叫。她可不是神仙,沒有辦法只是餐風和飲露,她需要脂肪和淀粉。
杰瑞米卻光喝啤酒,什么也不吃?此谶@種時候,還能好整以暇的吃東西,而且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不免有氣。
“要不要吃一點?”陳浪琴卷包了一個遞到他面前。
他壓低了眉,盯著她看一會,也不伸手去拿,俯低了身子直接就她手上咬了一口,連帶咬著她指尖。
“!”她叫痛,看他盯著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慢慢嚼著,眼光犀利得還是沒移開。她沒作聲,把他咬了一口的“搭哥”送到自己嘴里,一口一口吃起來。
門口忽然一陣騷動,進來一群人。她看杰瑞米皺了皺眉,回頭望一眼,不看還好,看了就遁形不了。
“嘿,浪琴!好巧!你也在這里!”開口的是大金,話說著,人就跟著鉆過來。
不只是大金,另外還有個小金、田中浩介、琉璃子,還有四五個她不認識的日本及當地學生,連卡文和喬也赫然在當中。
這未免太巧了!真教她要苦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是因為壓根兒就是這城市實在大小了?!
“就坐這里好了!笨ㄎ男ξ膾咚徒苋鹈滓谎,請服務生把桌子并在一塊。
陳浪琴擠個鬼臉,說:“什么風把你們一堆人吹來?”
“今天琉璃子生日,我們來替她慶祝。”田中浩介解釋。今天他把頭發染成比較正常的大便色,乖順的披在腦袋上。
“這樣啊。生日快樂,琉璃子!彼D向琉璃子,目光連帶掃過喬。喬坐在田中浩介和琉璃子中間,就在她的斜對面。
她對面坐的是田中浩介,大金則挨在她一旁,和小金黏在一塊?ㄎ膭t坐在最邊疆,和其他幾個湊在一塊。
“謝謝!绷鹆ё佣Y貌性的道謝,疑惑地望了杰瑞米一眼。他被擠到田中浩介的側旁。
服務生給每人一本點菜單。大金隨便瀏覽一眼,指指她的盤子說:“這個好吃嗎?”
“你可以試試看!
大金便老實不客氣卷了一塊咬一口,又分小金一口。
“好不好吃?”田中浩介問。“我也試試——”自動自發探手拿了一塊肉沾上辣醬吃起來。
“怎么樣?好吃吧!”陳浪琴笑嘻嘻的問,沒注意到杰瑞米的臉色已經有點不好看。
平時她和他們相處得算不錯,就比較少顧忌,也不會在意一些小節,偶爾拍來打去,說些損人的笑話,只覺得好玩又愉快。但看在杰瑞米眼里,這無疑是打情罵俏。
“還好啦!”田中浩介聳個肩。他選來選去還是點了最厚實的牛排。
大小金愛吃米,要了跟她一樣的東西。各人就近和一旁的人說話,她偶爾看看杰瑞米,從他們進來,他就不大開口。事實上,他說要和她談談,但他們根本沒談到什么。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第一次覺得猜心好難。
“杰,你這次又接了一個工作是不是?什么時候開始?”卡文問。
“下個禮拜。”杰瑞米回得很簡潔。
“那你又有得忙了。”卡文又說。看大家一臉疑問,解釋說:“杰是商業攝影師,他接一些商品企劃或服飾造型、美容沙龍的攝影工作,工作的時間不固定,一忙起來經常三天兩頭找不到人!
陳浪琴這才知道杰瑞米在做什么。她從來沒問過,而他也沒有說。
各人點的飲料都送來了。田中浩介點的不知是什么種類的啤酒,顏色淺金得有些怪異,像是鵝黃色。她好奇問:
“你的是什么?”
他再聳個肩,一副“你自己不會喝喝看”。
她也不客氣,好奇心趨使,當真端過來喝了一口。
“怎么樣?”大金好奇問。
她皺皺鼻子,好奇怪的味道。大金接過去,也嘗了一口,表情比她還古怪。
“試試我的!贝蠼鸢阉钠【七f給她。
她嘗一口!凹t獅?”
他們這樣口水沾來沾去,自己不覺得,別人卻難免難適應。琉璃子說:“你們還真能分享!
“。∧阋灰苍囋?”大金連忙把啤酒遞給她。
琉璃子瞪瞪眼。喬說:“我能嘗嘗看嗎?”
陳浪琴覺得有些意外,卻又不是那么意外。再看其他那幾個同學,盤子里的東西也是分來分去的。就連卡文也摻了一份,他甚至和另一位同學共同點一份全餐。
杰瑞米卻愈來愈沒表情,毫無笑容的看著陳浪琴。他起身走到吧臺,要了另外一瓶啤酒。
陳浪琴收斂住有點放肆的笑容。她沒回頭看,卻可以感覺他銳利鋒冷的目光穿過她的背,射入她心臟。
她又坐一會,起身到洗手間。鏡中的她像花一樣嬌艷,她對自己笑一笑,細細補好妝。她想再待一下就該離開,否則杰瑞米大概又要說她“壞”。
回到座位,才剛要坐下,她的頭發不知怎地被衣袖的裝飾扣子卷纏住,牽扯得有點痛。
“別動,我幫你解開——”大金站起來,好意要幫忙。
“我來就可以——”杰瑞米不知什么時候大步過來,抓住大金的手,然后一把扯掉她衣袖上的扣子,解開她被糾纏的頭發,環過她的肩,順手撩齊她亂了的頭發。
那個動作,有種凌厲,好像要吃人似,不只是種公開表示,更像是一種示威,對其他男人宣示他對她的所有權似。
一時沒有人說話,大金甚至有些錯愕。
“謝謝!标惱饲俎D身面對杰瑞米,淺笑一下。頭一次,感覺好像要臉紅。
“走吧!苯苋鹈走是沒笑容。
“我們先走了,拜。”她對眾人擺個手,刻意不去看卡文。
“慢走。”卡文臉上有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出了“瑪格麗特”,她微微松口氣。杰瑞米走得很快,人高腿長,在夜鏡中晃動成鏡頭。她快步趕上去,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晚風吹來涼,她靠近他一些,他只是看她一眼,步伐更大了,負氣似。
從“瑪格麗特”走到停車的地方大概五分鐘那么久,他一句話也不吭。陳浪琴聰明的不自找麻煩。雖然看不出他在生氣的表情,但依她很動物的本能,奧克蘭上空這當口,氣壓很低。
恐怕是會下雨。
上了車,杰瑞米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要回去了嗎?”可她實在沒辦法一直裝啞巴。
他像是沒聽到,車子駛出停車場,拐上馬路,加快了速度?梢月犚婏L在吹響。他放上一片CD,音樂聲砰砰,一個很干脆的男聲控訴什么似的叫吼起來,旋律有些激蕩。
“這什么歌?滿好聽的!彼龁枴
他轉頭看她一眼,繃著臉說:I used to love her,but I have to kill her.
我曾經愛過她,但我必須殺了她。
這真的是歌名嗎?還是他在借題發揮?!
她笑起來,也不理他還在生氣或者一肚子烏煙瘴氣,睨著他說:“那你是不是想殺了我?”
這女人!他就氣她這種不當一回事的大膽。惡聲說:“是!沒錯,我是想殺了你!”
他驀然踩住煞車,將車子停在路邊,陳浪琴身子猛一沖撞,幾乎要彈了起來。
“吉米!”幸好系了安全帶,但她的手臂還是撞的發疼。“想殺我也不該是這種謀殺方式吧!”
杰瑞米不理會,也沒道歉,逼向她問:“我問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傻!你跟那一堆男人眉來眼去,賣弄風情,打情罵俏的,四處勾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沒有!大家只是說笑聊天而已。我才沒想要勾引誰!
“沒有?!你敢說你一點都沒那個意思?!”杰瑞米逼得緊緊地,狠狠瞪著她。
“我——”陳浪琴咬咬唇,在他的逼視下,有些理虧似!耙苍S,呃,我是有些不拘小節,但我又不是有意的,我可沒有那樣想過去勾引誰!”
“你如果沒那樣想,會那么做?!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吉米,你這樣指責我是不公平的,也沒道理。就算我對男人賣弄風情,又怎么會是‘水性楊花’?難道我不能展現我的性感魅力?”
“你——”杰瑞米簡直氣結。他平住氣,冷靜了說:“我沒那么說。不過,你到底是跟我一起去的,和我在一起,總得尊重我的存在吧!”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不是跟你在一起,那就可以了?”陳浪琴嘴角勾著笑,反問,眼神閃得有些惡作劇。
“你——”杰瑞米瞪瞪她。說:“我的風度沒有那么好!”意思是說“不可以”,即使他不在也不可以。
他這種姿態很明顯了。陳浪琴偏頭看著窗外,說:“讓我想想再說吧!
“你還要想什么?”杰瑞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扳向他。
她瞅著他,答非所問,說:“我沒告訴你,自己跑去南島,你是不是很生氣?”
“當然。都快氣炸了!彼桓崩硭斎。
“為什么?”
那還用問!“因為你這家伙就是令人很生氣!”
這個回答讓她笑起來,很風情地。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雙眸凝睇了片刻,終究還是放開手,給他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
她還要想一想。她覺得眼前仿佛有一個深坑在等著她跳,坑里頭密密麻麻全是麻煩,讓人神經耗弱又緊張。
她還要想一想,看是應該拐個彎,還是閉著眼往下跳。
☆ ☆ ☆
“所以你就把你先生丟在日本,一個人跑到這里來?”陳浪琴問美奈子。
凱茜請她再過去晚餐,她照例又帶一瓶酒。兩杯酒喝下去,美奈子情緒興奮起來,話也多了起來。
“沒辦法啊,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總不能一直以他為中心在轉。”美奈子聳個肩,很瀟灑,也像沒奈何。
“難道就無法協調折衷?”
“如果能,那我就不會一個人在這里了。他離不開他的工作,我老是在遷就。這樣的日子我過得也煩了,所以心一狠,就過來了!
美奈子說得輕描淡寫的,但對于習于家庭秩序的日本人來說,尤其是家庭主婦,這相當不容易。
“你不擔心嗎?”陳浪琴又問。
“擔心什么?”美奈子反問。
陳浪琴聳個肩。“擔心一般結了婚的女人會擔心的。你這樣把先生一個人丟下,自己跑到他鄉異國來,要是一般人,多少會東想西想的吧。”
“啊,那個!”美奈子會意,說:“擔心當然是會,只是,就算擔心死了也沒有用。我倒是看得很開,這個婚姻如果靠不住,那也沒辦法。反正一切順其自然,想太多,擔心這擔心那的,只是自找麻煩。其實,愛情隨時會有,常常會來,不必要那么恐慌!
“我倒是贊成美奈子這種想法!眲P茜端了一盤自己烘焙的餅干出來,還泡了一壺水果茶!安还芙Y不結婚,戀不戀愛,要先有自己的生活,才談得上婚姻或愛情生活。你要是沒有了自己,就什么都不必談了!
“你們兩個好一對‘大女人主義者’!”陳浪琴開個玩笑。
“這是‘經驗談’!”凱茜哈哈大笑,還刻意強調“經驗”這個字眼。“戀愛和婚姻一樣,是有條件的,‘大膽’是最重要的,你不能忘了自己,要有膽子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能只是事事遷就!
“但如果能讓氣氛和諧一點,妥協有什么不好?”
“當然沒什么不好。那就要看你怎么運用你的手腕!眲P茜說得一本正經,儼然在傳授什么。
陳浪琴吃了一塊餅干,太甜了,連喝了好幾口茶。
“這餅干好甜!凱茜,你是不是放太多糖了?”
“會嗎?”凱茜拿了一塊嘗嘗!拔矣X得剛好。美奈子,你吃吃看,會不會太甜了?”
美奈子吃了一口,喝口茶說:“是有一點。”
“奇怪。”凱茜又吃了一塊,還是不覺得。
美奈子把剩下的酒全倒進杯子,喝了一大口,問陳浪琴說:“你不喜歡甜食嗎?浪琴。”
“也不是,”陳浪琴道:“只是不常吃!
“那你該好好談戀愛。戀愛就像甜食,讓人食髓知味。”說著又拿了一塊餅干,輕脆的咬一口。
“是嗎?”陳浪琴跟著拿起一塊餅干反復看了看,放進嘴里含一下,再“喀嚓”地一口咬去了一半。
戀愛如果像甜食,那未免太蝕牙。她不喜歡侵蝕力太強的東西,偏偏又少了抗力。沒有人的細胞里有這種免疫力,個個都缺乏抗體,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愛情”這東西會所向無敵吧。感冒病毒無可醫,想想,“愛情”這玩意才是最可怕的細菌,包著蝕牙的糖衣。
離開了凱茜家,她如前次走路散酒意。她喝得其實不太多,只是不知怎地,有種陶醉。
經過一個公共電話筒時,她停了下來,偏頭想了想,走了過去。
很快就有人接應。
“吉米?是我——”她突然好陶醉。
“浪琴?!”杰瑞米的聲音透露意想不到的驚喜。
“對,對,是我。浪——琴——”她咯咯笑起來,神經兮兮。
“你怎么了?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對啊,我現在很快樂,抬頭就可以看到星星!彼呎f邊往后仰,夜空中一大群閃爍偷窺的眼睛。
“你現在人在外頭嗎?”杰瑞米問。
陳浪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忽然說:
“你喜歡甜的東西還是咸的?”問得沒頭沒腦。
杰瑞米好耐性說:“都不喜歡。你現在人在哪里?”
“都不喜歡?”陳浪琴沒管他的探問,又說:“那么,你到底喜歡什么?”
“我喜歡咸中帶甜,甜中帶點咸的滋味。好了,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里!”說到最后,那口氣已變成命令。
對他的回答,陳浪琴哈哈笑起來!凹祝愫糜幸馑!我喜歡你這個回答!
“浪琴,你現在到底在哪里?”
那一句“浪琴”叫喚得那么意味、有情感,讓她覺得心頭仿佛有著海浪在蕩漾。
“我在——”她看看周遭,把地點告訴他。
“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不用了!”她搖頭,根本沒想到他看不到!澳憔瓦@樣陪我說說話就好!
“說什么?”
“說什么都好。”她甜甜一笑。不害臊的說:“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呵!這真是最美的情話,不管她有沒有那個心!
杰瑞米沉默半晌,然后說:“那我就跟你談南十字星……”
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海浪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關系,她覺得醉了,就要醉了。
“吉米,”她說:“哪一天,你帶我去看星星。”
“好啊。但你不是抬頭就可以看到!
“我想跟你一起看——”又是那個不害臊。
啊。她真的醉了。她應該拐彎的,但她卻朝著那個深坑跳。
可是,吃東西還是咸中帶甜的好,和純度無關,那是一種滋味。
就像此刻她體覺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