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但離黎明還很遠;紅的燭,橙的人,在這遙遠的古代,燃燒著我一個難眠的夜色。
我輕輕推開窗,夜清天高,遠處的黑暗,傳來對我的呼喚——誰?是誰?是誰在叫我?
四下無語。
我爬上窗,寬大的衣裙絆手絆腳,我將外衣脫了綁在腰間,底下一襲和這古代突兀不協禂的牛仔褲和白襯衫。
應該有著一處湖泊和一幢樓閣……我在黑暗里奔跑,追逐著記憶底的幻像。
亙古不移的明星在暗空里閃爍,照耀著曠原中的我成為一則迷離的傳奇。
超越時空,我錯身在古代,徘徊在同一方燦爛的星辰下……不知徘徊了多久,星星一顆顆地隱淡,大地也褪了如墨的黑暗,朦朧的天光中,我終于看到了那處湖泊——以及臨湖的那幢樓閣。
一剎間,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站在原處。而后我狂奔過去,激動地拍打湖水,水花四濺,映在陽光下,粒粒像染了金的珍珠。
這地方我來過!我心中狂喊著。
感覺很強烈,我確切曾在此流連過……是的!是的!在那年那日,在那個我還忘掉的時候,我曾在此流連過……我踏近湖邊,踩在水中,雙手張開,仰著頭,迎向湖光和晨曦,激動的想大叫——一旋身,隔著樓閣的那湖畔,逆光站著一名男子在晨曦中。晨光在他身周溢滿一圈的光,仿佛戴了金冠;身側的湖水蕩漾著瀲滟的波光。
四目遙遙相接,我的心情莫名的狂燒起來。對這個人,我竟有種強烈的、無以名之的眷戀與懷念。
他緩緩向我走來,劍眉星眸,閃耀著狂喜的神釆與深情的執著。我癡癡走前兩步,嘴里喃喃:“哦,是你……”
是他!在我幻影中的那個人!
“銀舞!”他發出一聲狂喜,等了千年萬年般激動地將我摟入懷里;猶疑自己在夢中地發抖的聲音低啞著說道:“是你!真的是你!你終于回到這里,回到我懷里!我等了七年,你終于回來了——”
我沒有掙扎,反而有種釋然,仿佛自己也等著這一刻,等了那么久——“你究竟是誰?是你在呼喚我嗎?為什么我對你的感覺這么熟悉?”我真的不明白,面對這個人,我的情感會這樣強烈的澎湃!
“銀舞?”他詫異地放開我,無法思議地鎖著眉,鎖著眼眸底的一抹痛!澳阍趺戳?我是宗將啊,難道你忘了我……”
“楊舞……”他的話尚未說完,遠遠就傳來快馬的奔騰雜沓,以及一聲震蕩心弦、椎心的呼喚。
我心頭猛然一悸——這感覺那般似曾經歷過……我腦中浮上許多破碎的印象,夜色、湖畔、黑云、殘日、……“楊舞——”又一聲呼喚,更近了。
“是他!”身前的那名男子,劍眉乍放,星眸散發出陣陣懾人的寒氣。
“你——”我不及開口,他即牽住我,握得很緊說:“我們快走吧!銀舞——”
他一直叫我“銀舞”,用一種等待了千年萬年的思慕將我圍繞;而我對他的感覺那么強,觸動著沉淀在我生命記憶里的底色,是前世吧?那樣銘心深刻過……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也不明白往昔過去他曾否在我生命中留駐過什么深刻;我也沒有遺忘我想追尋的答案,我想擺脫這古代經緯的希望——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情愿隨他到天涯海角……“楊舞——”又一聲呼喚。馬蹄聲很急,直追我們過來。
到了樓閣附近,綁在我腰間的衣衫突然松落,我錯步踩著,絆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銀舞——”他回頭想牽扶,這騎上的人射箭而出,箭矢劃破晨空,射中他的手臂。
“啊——”我不禁慌叫出來,搶到他的身前。
他拔出箭甩在地上,用力按住傷口阻止血流出來,卻仍然勉強的想用傷臂牽引我走。然而血流不止,從他的指縫中沿著手臂淹到我掌中。
這時樓閣側方矮叢里突然有兩個平民裝束的人竄出來,奔到我們身前,臉色擔憂地望著那人說:“王爺!放開她,快隨屬下們走吧!”
“不!我絕不讓銀舞離開我!”
“王爺!”
追騎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來,我甩掉那人的手,急切說道:“你快隨他們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銀舞——”他伸手想抓著我。
我狠心推開他,那兩人連忙扶著他,由草叢里退走。他不斷回頭看我,含憤帶悲的雙瞳燃燒著和我心底一樣的痛,刺目的血紅。
“楊舞——”身后的快騎終于逼來了。
我匆匆轉身,這來的四個人勒馬停住,馬匹嘶叫人立起來。那四人當中,除了嚴龍太與宗武,另兩人也作武士裝扮,氣宇軒昂。
為首的那個人翻身下馬,疾步朝我奔來。
“楊舞——是你!真的是你!”他叫聲里全是興奮,抑不住狂喜的神態。
這人神態冷峻,較之嚴龍太英氣更甚,而且有股王者的威儀;但比起先前那人,卻少了股比諸天地的氣魄。
“你是……”我不禁顰眉。這人鎖在眉宇間的熾熱,我恍曾燙受過;雖然不若對先前那人那樣的強烈深刻,但我隱約有種感覺,應該曾和此人相遇過。
“你果真都忘了嗎?楊舞?我是嚴奇啊……”他神情一慟,抽筋似地抽動,語聲里有無限的感傷。
“我——”
說什么好呢?我果真出現在這個古代過?我轉頭看看其余三人,除了宗武,皆露出不勝唏噓的表情。
嚴奇端凝著我,簡直看癡了過去。我正覺自己這身突兀的裝束又不知要引起什么騷動,卻聽得他癡癡道:“當年,你也是這一身世外的裝束……”他扯掉我的發束,亂發瀑布一樣披散下來。“還有,這如云鬢亂的發絲……”
他低頭埋入我的發里,像聞像吻我亂發的凌散,深深的感情毫不避諱,露骨又赤裸。
一旁三人無事般觀看著,而我先臉紅。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我避開他躲到一旁。
“不會錯!”他又靠來!斑@件事龍太向我稟告過了。我不明白你因何忘記一切,但的確是你沒錯!你的容貌絲毫沒有改變,仍然純清如七年前——這太不可思議了!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不是的!我的外貌沒有改變,是因為這古代七年的遞變,于我在二十世紀現世只過了七個星期,是以我才沒有變。我其實會老,會濁,更會死,我并不是那長生不老的天仙!
“銀舞……你真的是銀舞公主沒錯……”嚴奇語態恍惚,宛如中了蠱惑。
“不是!我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總算又回到我身邊……”他越靠越近,手一伸就將我摟入懷里。
太陽已升得很高,波光鄰鄰,耀射我雙眼,亮得睜不開。陸續有到湖畔汲水洗衣的村女,三三兩兩,看見我們,掩著嘴噗哧一笑,嘻鬧著走過去,幾步后回頭偷看我們一眼,掩嘴又是一笑,帶著嬌羞害臊。
“你……放開我!”我下意識地掙扎。
他不放,雙臂一緊,擁得更貼心,讓我清楚聽到他狂騷的心跳。
“上王,該回宮了!蹦敲S嚴奇來的將領提醒他道。
他仿佛這時才注意到左右鄰近來往的人群,挾著我飛躍上馬,扯動韁繩往城里奔去。
我閉上眼,只聽得耳畔風聲呼呼在響,睜開眼時,已置身在一幢美輪美奐的宮殿前。
“這……”我微瞇著眼。太耀眼了!黃金色的建筑,黃金般的絢璨,不僅富麗堂皇,而且光耀輝煌。
“這里是‘長安宮’,銀舞,你已經身在王宮了!眹榔嬖谖疑砗笳f道,有種志得意滿。
長安宮?我聽得好疑惑,有些不安地抬頭四望。
宗武和那名將領——此時我知道了,他就是與嚴龍太并列統領大軍的衛兵將,賀堂——向嚴奇告退。嚴龍太極快地看我一眼,說道:“上王,楊舞姊姊沿途勞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王太后與王后,以及長公主那邊……”
“我明白。”嚴奇揮揮手,嚴龍太話沒說完!褒執,辛苦你了!”
嚴龍太退下后,嚴奇默默不語,端凝我好久,而后柔聲問:“累了吧?”
沒等我回答,便牽著我的手出去,走到一處殿房,上頭雕鏤著三個如飛似舞的大字:云舞殿。
“你還記得這里吧?”嚴奇問得好輕好柔。“我即位后,定都本城,入掌王府,予以擴建為宮,所有的宮殿不是改建便是重設,獨獨將這‘云舞殿’保留原狀,為的就是等你回來。這是我特別為你保留的!銀舞!”
我漫跨幾步,四望探看。
“云舞殿”裝飾雖然也相當瑰麗燦耀,卻別有種出塵的味道。它不像其它宮殿那般金碧輝煌,全是雕花奇寶,閃著黃金色的炫耀;而是全由布幔和天青云白揉色而成,只在殿頂鑲嵌著無數夜明珠,比擬夜空繁星。有些陰涼,但像云府仙鄉。
由于是白日,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光,并不明亮。我走到殿門旁摸觸一會,一網網青紗柔柔地覆掩住夜明珠,整個“云舞殿”籠罩在清美里。
我仰頭望著,突然一呆,楞楞地盯著殿門。
我怎么會知道殿門旁有那樣的裝置?我怎么能那樣毫不思索地摸觸裝置?
然而嚴奇一點也不覺訝異,似覺理所當然,只是仍不自禁地帶些激動地擁住我說:“銀舞,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我——我——”我根本已不知所措,呆呆地看著他的衣胸。
“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他延我到掛紗的柔床上歇著。床欞以鉆為飾,真絲為被,泛著淡淡的青光。他召來宮女,吩咐說:“小心侍候公主歇息,F在起,公主就是‘云舞殿’的主人,凡事都要聽她的吩咐,不得有違!”
“是!上王!”小宮女曲膝遵命。
嚴苛離開后,小宮女認真地執行“圣旨”,侍候我寬衣歇息,但面對我的襯衫和牛仔褲,她簡直傻了眼。
“我還不累,你先下去好嗎?”我帶著商量的語氣說道。
她猛一顫,大眼里盛滿恐懼和不安,囁嚅說道:“可是上王交代,要小筑好好侍候公主……”
我的客氣使她不安,不要她服侍要使她感到惶恐,她完全不知所措,可憐兮兮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叫小筑?幾歲了?”我不知該如何去除她的不安。她生而被教導的濃厚階級觀,使她對我的平視感到無所適從。她怯怯回道:“回公主,小筑今年十三歲了。”
十三歲?那么——“你進宮多久了?”我又問。
“回公主的話,還不到兩個月!
“哦……”我沉吟一會,也沒認真在想什么,回過神時,卻發現她滿臉恐慌不安。我楞了一下,對她微微一笑說:“你別怕,就當我是——”我頓了一下,不知該說些什么。我一向不愿與人有大深太多的牽扯,用理智去度測人,不屑感情用事,無法對人隨便許些言不由衷的感情和承諾。
“聽著,小筑。”我轉個話題說:“我不累,也不想休息;不過,我想我需要好好清洗一番,請你幫我準備一些沐浴的用品。還有,我不是什么公主!”
“是,公主!”她大聲答應,快步走出去。
過一會,她又匆匆進來,后頭跟著幾個較為年長的宮女。
“公主,”她說:“都準備好了,請公主隨小筑來!”
“我說我不是——”
算了!有理也說不通,隨她喊去。我看看那幾個約莫十幾來歲的宮女,略為遲疑的問道:“她們……”
小筑嫣然一笑,答道:“她們都是來侍候公主入浴的。”
“侍候我入?”我以為我聽錯了。開什么玩笑!洗個澡也要人侍候,那不什么都被看光了?
光是想就讓我覺得難堪不自在,我連忙搖手,搶到前頭出去說:“不必了!我自己洗就可以,不需要別人侍候。你告訴我浴室——嗯,浴池在什么地方?”
“公主,你別害臊,請隨小筑來吧!”小筑掩嘴一笑,走到我前頭帶路。
浴池是橢圓形,清澈的池水平滑得像一面古鏡。小茿在池旁圍起簾幕,半透明的黃紗,若隱若現的;其余的宮女則往池中灑著花朵。
我趕不走她們,只得讓她們在簾幕外待著,與她們斷續地談話,大概知道了宮中一些情況。
王宮原是宗將王府擴建而成,比原來的王府大了兩倍有余。宗將王府本就氣勢恢宏,擴建為王宮后,更加壯闊。
在長公主授意下,原所有的殿名都改稱為“宮”。上王居“長安宮”,王太后居“長生宮”,王后掌“長青宮”,貴妃謝娘娘管理“長春宮”,上王嫡姊長公主則與王太后同居“長生宮”,至于上王義妹銀香公主則居“長樂宮”。
王宮內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加色潤飾過,唯獨這“云舞殿”,上王不許它有任何改變,也不準任何人宿居,即使是王后與長公主也不例外。
此外,除了王后與謝貴妃外,上王不納嬪妃,亦不顧女色;雖然后宮多的是王太后與長公主作主召選進宮的佳麗,他卻從不曾臨幸,總是獨守“云舞殿”,漫夜思念著銀舞公主,以致至今仍無子嗣。
王太后和長公主——尤其是長公主——把一切怪罪在銀舞公主身上,指斥她是妖女轉世,即使回天了還遺下妖術蠱惑上王;對銀舞公主深惡痛絕。
王后溫婉賢淑,謝娘娘亦賢慧柔順,王太后年事已高亦不怎么問事,是以實際上是由長公主在掌管后宮,握有絕大的權勢。宮中所有的人,沒有人敢得罪她。她與麗春公主,一表一里,統理了整個后宮。麗春公主原是上王的表親,極獲長公主的信賴,經其向太后游說,太后侍賜封她為麗春公主,亦居于“長生宮”內。
“不過,公主,”一位宮女好心安慰我!澳悴槐負,上王如此寵愛你,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是啊,公主!”另一名宮女說道:“上王不準任何人接近‘云舞殿’,連王后和長公主都不例外。長公主多次向太后央求要這座‘云舞殿’,都被上王一口回絕呢!”
“還有,據說銀香公主本是侍候銀舞公主的一名小宮女,銀舞公主回天失蹤后,上王日夜思念,愛屋及烏,待其如親,更封她為公主。想想看,本只是一名小小的宮女,只因為曾侍候銀舞公主,就一躍上枝頭,成為公主——可見上王有多愛銀舞公主!”言下極其羨慕,但不知是羨慕成為公主的宮女,還是那個什么銀舞公主。
“公主,您果真是銀舞公主吧?適才奴婢們聽侍候‘長春宮’的宮女們議論紛紛說上王帶銀舞公主回宮了。‘云舞殿’是上王特地為公主備留的宮殿,連王后和長公主都不許進呃!上王對你如此深情厚愛,您一定就是銀舞公主!”
幾名宮女七嘴八舌,說得我昏昏欲睡。我快快梳洗干凈,穿好衣服離開。
沿途走過,感覺氣氛大不相同,宮中上下似乎都處在興奮歡樂中,四處彌漫著一股喜悅的氣氛。
“發生什么事了?”我好奇地問。
小筑過步去探問,小跑步回來,喘著氣語帶興奮的說:“公主,適才‘太卜’來報,昨夜候星氣觀得天上發生‘五星聯珠’的吉象,宮里上下現在全為這個消息感到興奮!”
“哦……”我點點頭。
“五星聯珠”意指金、木、水、火、土五行星排成一線,古來被視為明君在位的吉兆。她們為此感到興奮,可想而知。
但我并沒有她們那么興奮。
永恒的星空照耀過古希臘、羅馬,照耀過古埃及、巴比倫,照耀過春秋戰國、秦漢隋唐——昭耀到二十世紀,一切的神話都破滅了,碎裂成龜甲上的一則卜辭,只是失傳了的傳奇。
嚴奇不久就趕來,臉帶喜氣,洋溢著一身愉悅與豐采;但他并不多話,來了只是靜靜伴我坐著,看著我,眉梢間掩不住陣陣喜悅的春風。
這樣靜靜相對一會,殿外傳來宏亮的宣告:“太后駕到……”
那聲音拖得很長,尾聲剛歇,就有一大簇人進來。
所有的人早先跪在兩旁候著,嚴奇也拉著我站在殿宇中等侍。等那一大簇人進殿在上位或坐或立都定后,立即上前。向當中坐正大位、四平八穩、寶相威嚴、十足貴氣的老夫人跪拜請安。
我正立殿心,定眼看著前坐那簇人。那神態威儀的老夫人,自必是太后了。太后下首一左一右生了兩位氣質溫婉、韻致成熟的貴婦;更下首則是兩名神態驕慢,氣焰十足的貴婦;另外還有一名較為活潑年輕的秀麗女子。四下則圍開一列的侍女、宦官。
我打量她們的同時,她們也以疑惑的眼光審視我。
“銀舞,來——”嚴奇回頭牽著我的手上前說:“母后,她就是銀舞,您還記得吧?”而后轉頭對我說:“銀舞,快向太后請安!”
我微微鞠躬表示問候,隨即挺直站著。
“放肆!還不跪下!”太后次右下首那名神氣驕慢的貴婦朝我喝斥。
我把眼光轉向她,不動,也不說話。
天地之間,我只跪拜父母雙親;不跪天也不跪地,連鬼神也不拜。
“太放肆了!太后,長公主,王宮內院之中,豈容如此刁蠻之人撒野!”另外那名盛氣凌人的貴婦加油喝斥。
“你們兩人都住口!”太后揮手喝止她們,對我說:“銀舞公主,你還記得本宮吧?”
我仔細打量她,微微蹙額,然后緩緩搖頭,目光觸及下首各女子,仍然想不起什么。當我視線接觸到太后左下首那名氣質溫婉的貴婦時,腦中一抹模糊的印象快速閃過,不覺把視線停在她身上。
“你想起我了嗎?楊——銀舞公主?本宮——我是嫣紅啊!你忘了嗎?”那貴婦面露喜色,聲音中帶著期待。
“公主——”那名年輕秀麗的少女撲向我!拔沂窍銉喊!怎么你連我也忘了!”
嫣紅?香兒?我交替看著她們,許多破碎的印象一古腦兒涌上來,攪亂成一團。
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哼!我看她根本是冒充的!”長公主悻悻道。
“王姊,不許你胡說!”嚴奇愁眉斜削如劍,聲音中含有認真的嚴肅。“設若銀舞是假,何以會在她出現之時,天上發生‘五星聯珠’吉兆?”
“本宮那里胡說了?倘若她真是那什么銀舞公主,怎么可能容貌仍如七年前,絲毫都沒有改變?而且對這里、對這所有的一切絲毫沒有印象?”
“銀舞是天人下凡,自然不同于一般俗世脂粉。至于她失憶之事,本王相信,她慢慢就會想起一切,不勞王姊費心!”
“上王,你——”長公主氣得發抖,口不擇言說:“什么‘五星聯珠’!別以為本宮不知!她一個月前于綠石村伴紫紅妖星出現,明明是個妖女!為何你如此維護她——”
“王姊!”嚴奇大叫一聲,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真的動怒了!澳闳舾以賽阂庵袀y舞一句,休怪本主對你不客氣!”
“上——”長公主被喝聲猛然驚呆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猛然清醒,哇一聲向太后哭訴道:“太后,您要為玉堂作主!上王竟然為一名妖……斥罵我……”
不知是不是因為哽咽的關系,那句“妖女”被含在喉嚨里,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晰。
太后臉色凝重,揮手摒退左右,殿中只剩下王室一家。
“皇兒,”她說道:“你王姊縱有不是,你也不該為了一名女子,在宮女和宦臣面前如此大聲責罵她!”
“兒臣知錯!眹榔娴皖^認錯,但神情倔強,態度固執,絲毫沒有可乘的軟弱或通融。
“你這種態度,像是認錯嗎?”太后怒極,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兒臣不敢。兒臣但望王姊自重,莫再口出惡言,對銀舞不敬。如此,兒臣愿意向王姊道歉——”
“住口!”太后怒焰更甚,氣得發抖說:“堂堂一國之君,竟為了區區一名女子說出如此輕率的話!玉堂!傳哀家的旨意,將銀舞這妖女驅逐出宮,不許她再讒惑上王!”
“是!母后!”長公主得意地領旨!皝砣税
“且慢!”嚴奇大聲制止。
“你敢違抗本宮的旨意?”太后怒極,神色顯得陰沉。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
“住口!”
“太后,”下首坐著,一直保持沉默的貴妃鼓起勇氣開口說:“依臣妾所知,銀舞公主并不是——”
“住口!誰敢為她說話,一樣驅逐出宮!”
這聲令下,沒人敢再說話,全都噤若寒蟬。嚴奇走到我身前,護著我,沉聲道:“誰敢動她一絲一毫,本王絕不輕饒!”
“你——你好!上王——”太后氣得站起來。“看你是要她還是依我——如果你硬要將這妖女留在宮內,只要她在的一天,你就別來見我!來!擺駕回宮!”
太后拂袖而去,一團怒焰燒向我。貴妃和銀香公主臨走而回頭依依看我一眼,神情頗是擔憂。
“銀舞,你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他們將你趕出宮。有我在,沒人敢對你輕舉妄動!”嚴奇輕輕圍住我,不斷柔聲安慰作承諾。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待我到這種程度,不惜與他母后翻臉?
“我發誓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只要是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可是……為什么?”
究竟是為什么?他要做到這種程度?我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