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后,西碧兒就投入電影的拍攝,工作的時間常常不定,和江曼光碰面的機會是匆匆。時間似乎越來越近,她幾次找江曼光,江曼光總是不在。
“曼光?”這個上午沒通告,她每隔一個小時就敲一次江曼光的房門,始終沒有人應答。她確定她還住在公寓,她向房東史畢柏詢問過了,江曼光還未向他退租。
出門的時候,恰巧在公寓樓下遇見楊耀。她打個招呼,問說:“你來找曼光的嗎?”
“嗯!
“真不巧.她不在!
“又不在?”楊耀低喃一聲,說:“你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嗎?我找了她幾次,都沒碰到她。”
西碧兒一副頗無奈地搖頭。
“我也在找她!彼纯磿r間,說:“對不起,我得走了!弊吡藘刹,突然回頭,“對了,楊,你知道曼光為什么突然要離開嗎?”
“曼光要離開?”楊耀錯愕住。
“你不知道嗎?她沒告訴你?”
“你什么時候聽她說的?”楊耀急躁追問。
“除夕那晚!笨礃幼咏獯蛩悴m著楊耀離開。西碧兒開始覺得事情也許有什么微妙。
“她有沒有說,離開紐約以后要去哪里?”
“沒有!
“是嗎?”楊耀喃喃,頹坐在樓階上。
西碧兒表情嚴肅地看他一會,走到他身旁坐著。說:“我可以間你一個問題嗎?楊,你是不是很喜歡曼光?”
“是啊,我是那樣地喜歡她!睏钜粥5谝淮握娉姓J。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像個男人,熱烈地展開行動,追求曼光。你如果不明白的表示,她怎么會知道!
事情如果真能那么單純就好了。楊耀露出一絲苦笑,無法解釋個中原因。
“打起精神。你這樣垂頭喪氣不是辦法。”西碧兒有著典型美國式單純、樂觀、努力往前沖的精神。
“你能告訴我更好的辦法嗎?”楊耀已無平袁冷靜、條理分明的精英姿態。他垂著頭,顯得落寞。
“很簡單,你就當面直接跟她說你愛她!蔽鞅虄嘿┵┒。
“別看這樣好像很陳腐很庸俗,‘我愛你’這三個字其實是很有震撼力的!
楊耀又露出個苦笑。
“事情又沒到絕望的時候,你別露出這種表情。我知道你們東方人比較含蓄,但愛情其實就像戰爭,想得到你心上人的愛,你就必須奮戰!
奮戰?他其實沒有大多的奢想;只要能在她身旁,只是這么一點小小的奢侈。
“如果你真的那么愛曼光,就盡你一切去追求,把她搶到手。這才是愛,摸得到,看得著!
她站起來,拍拍他肩膀,有種鼓勵的味道。
“謝謝,你還要趕通告不是嗎?請吧!
“那你呢?”
“我想再坐一會!
再坐一會,坐到天黑,坐到石爛?。
這時候,他只能等待了。
天長地久的等下去。
***
由帝國大廈遼望臺望出去,曼哈頓盞盞的燈火燃起。仿佛一種告別的儀式。江曼光依依再望一眼,該舍處難舍。
她深深覺得,就如西碧兒所說的,只有在這里.才能看盡這城市。這是一場華麗的告別與告白。
因為深冬吧,回到公寓,時間還并不是很晚,但天色已經很暗了。她緩緩爬上樓梯,疲憊地停在房間外摸索著鑰匙。
“你又要不告而別了嗎?”黑暗中,冷不防有人抓住她的手,聲音帶一點痛。
她知道是誰。那特有的,低沉中帶金屬冷富磁性的嗓音,除了楊耀,不會再有別人。
“你都知道了。”她不反抗,站著沒動。
“如果我不知道,你打算一直都不跟我說嗎?”
她沉默不語。是有那個打算。
“告訴我,你準備去哪里?”
她又沉默著。這沉默讓楊耀徽微不安,說:“如果你打算去找阿照,我——”
“我到東京。”她打斷他,“我去我父親那里。”
“那好,你等我,我明天立刻訂機票,我們一起——”
“別再說了!
“為什么?”他不禁要問。
“這樣比較好,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沒必要跟著我團團轉,浪費你的時間。”
“我說過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江曼光低喊起來!拔矣X得我在阻礙你的人生,我會愧疚!”
“你何必這么想……”
“我不能不想!
楊耀俯身捧起她的臉龐,心中有股情感澎湃。
“你還不明白嗎?我全是心甘情愿的。我——”他說不出那句話,最有震撼力的那句話。
江曼光垂著眼,低聲說:“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對你有虧欠,像負了你什么!
“那么你就還我吧,把該給我的還給我!彼穆曇粢驳鸵草p,卻劃破寧靜的海波。
江曼光心頭震了一下,怔忡望著他。
“你要我怎么還?”她喃喃地問。
“我希望你回頭看看我!彼,就那樣凝視著,始終沒有把目光移開。
她垂下眼,無法開口。
“看著我,曼光!彼p聲請求。
她慢慢抬起頭,感到心口一些波濤洶涌。
他輕輕將她拉到懷里,擁抱住她。她遲疑了一下,緩緩伸手摟抱住他。
他感受到她的擁抱,將她抱得更緊,怕愛無法說,感情也默默。
“我愛你,曼光!彼恢毕脒@么說的。
江曼光屏息了一會,嘴唇微微懦動。他感覺她擁抱他的手微微在顫抖。
這時候,除了他的心跳,她無法再聽到什么,曼哈頓夜的風,無聲刮過。
***
“那么,我走了!
時間差不多了。江曼光對楊耀一笑,擺了擺手。
最后,還是要兩分離。這樣的收尾是好的,否則她怕她會不知如何收拾。
“嗯。”楊耀點頭。“我會先回去一趟,然后馬上過去找你!
“嗯,我會等你!
這算是承諾吧?她又有了相信的勇氣。
“自己要保重。你不太愛惜自己,常常讓我很擔心!
這句體帖的關心,勾起陳舊的故事。江曼光想起不禁笑起來!澳阒绬?曼哈頓多風!闭f得毫無理由。
他知道,她在跟他說一種心情。
“那我走了。代我向西碧兒說一聲,祝她一順利!
“我知道。”
她再一笑,定眼看看他,轉身走了,沒兒步,她忽然停住,轉身過來。
“那條項煉,”她喊說:“你給我的那條項煉,我其實一直帶在身邊!”然后朝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耀浮起溫潤的笑,戀戀地望著她的背影。大西洋的晴空下,曼哈頓吹拂著寂靜的風。
他想起她剛剛說的,曼哈頓多風。
他們的故事才剛要開始,從紐約多風的街頭。
一一全書完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