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但皇林園春色歸晚,在其它各處的花事早了。這一什林園卻仍是一片嫣紅姹紫,滿目花嬌。
殷莫愁憑欄默默,心中無限驚嘆。
那一片綺麗遼闊如海,每每看昏了她的眼。叫她看出神。太美太美的景象,不像在人間;離開得密密連絲的甜蜜,黏稠著人的心。
她似讀似嘆地低吟一聲,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龍?zhí)爝\(yùn)竟不知何時(shí)來到她身后,如同欣賞那片花海般,含笑望著她。
“你在看什么?”她不禁為他的目光心跳。
“看你!”他笑吟吟的,柔情直視著她,眼神晶亮光采。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她清雅風(fēng)采卻勝那花嬌。
他探手摘了一枝紅,輕輕插上她的云鬢。流露著不經(jīng)意的多情。殷莫愁心中泛起一股甜蜜,蕩漾成圈圈的璉漪,愈擴(kuò)愈大,盈滿了她整個(gè)心。
“你……”剛想開口,冷不防打個(gè)冷顫,龍?zhí)爝\(yùn)看在眼里,將她拉進(jìn)他懷里。
“著涼了?”他將額頭貼在她額頭,滿心的關(guān)懷,流露的那么自然。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殷莫愁心中又是一甜,沒有拒絕。瞥見他衣袖有處綻裂,大概是剛才攀摘花朵不慎被樹枝劃破。說道:“你袍袖綻裂了,我?guī)湍憧p補(bǔ)!彼嫠,這算是還情吧。
“莫愁……”龍?zhí)爝\(yùn)喜不能自己,久久難以成言。這是殷莫愁第一次主動對他這般柔情。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侍女送來了針織。殷莫愁專注的認(rèn)真的一針一針穿縫。龍?zhí)爝\(yùn)凝看著她那專注。直要看癡了過去。
“啊——”凝神中殷莫愁突叫了一蟹。她根本不諳針術(shù),被針刺破了指頭。一點(diǎn)心紅的血涌凝成顆圓滿的露珠。
龍?zhí)爝\(yùn)立刻握起她的手,輕輕吸如她的手指。她的心猛一羼。感到他那蜜蜜的情意。隨指尖一股麻熱,傳至她心頭。臉龐不禁一紅。但她沒動,靜靜地,任臉兒羞紅。
但她簡直不敢看著他,不敢而對他的眼。對他酌溫柔,怎么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來!”龍?zhí)爝\(yùn)再次為她披上袍子。將她拉到身旁。她遲疑一會。輕輕靠他肩膀,滿腔濃情蜜意化不開。
久久,兩個(gè)人都沒說話,一股情意混渥流著。
那一片花海,愈看卻便愈綺麗,看花了她的眼,看昏了她的心。她覺得有點(diǎn)疲懶,閉上了眼,就那樣靠著龍?zhí)爝\(yùn)的肩膀,不知不覺睡著。
龍?zhí)爝\(yùn)低頭俯視,望著她一派無心的睡容。那樣不設(shè)防,雖有些驚訝,但有更多的憐愛和狂喜。殷莫愁這般毫無防備的睡容,柔柔地靠在他懷里。這表示,她對他的信賴,一顆心里向他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好像長久的相思有了著落,心中充塞滿甜蜜。愛一個(gè)人,而被對方所愛兩情相悅的感覺竟是這么幸福。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那一片花海,落在渺渺的遠(yuǎn)方。江山無限,情懷無限。他低頭又看看殷莫愁,那般清澈無心的容顏。
他不該迷憫的。對他來說,她是最重要的。比他自己,比天比地,比這無限江山都重要。
只有她,是不可取代的。
他癡癡又望著她,久久。久久。甜蜜又憂傷地?fù)碜∷?nbsp;
茍藥花叢后,杜邑侯妃母女隱身在陰僻處,一個(gè)冷眼,一個(gè)帶點(diǎn)微傷,同看著這一幕。
“看到了吧?那殷莫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皇上整個(gè)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你竟然還那么傻,在太后面前替她說情!”杜邑候妃一副冰冷的口吻告誡杜鳳嬌。
杜鳳嬌咬咬唇,一臉無所爭的表情。
“皇上妃嬪眾多,中意殷莫愁,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如果連這點(diǎn)小事都也不能容忍。怎么進(jìn)宮伺——嗯——”她頓了頓,輕輕又咬唇。遲疑在嘴里的那句“伺候皇上”終而羞得說不出口。
杜邑侯妃掃她一眼,有意尋隙似的問道:“如果皇上受了她的迷惑,立她為后呢,那樣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杜鳳嬌花容略為失色,浮現(xiàn)一絲倉惶。她眺眼亭欄邊那幕濃情和融的景色,猶豫一會,強(qiáng)掩著失意,強(qiáng)顏笑說:“果真如此,那也無妨。我只要能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就行了!
“沒出息!”杜邑侯妃橫眉白了她一眼,頗為不悅地哼了一聲。她處心積慮要讓女兒登上后座,她卻這么軟弱沒用,被那殷莫愁騎到了頭上還不肯吭聲。杏眼一瞪,說:“你是這么想,但人家可不一定會讓你這么做!”
“娘?”杜鳳嬌不明白那話里的意思。
看她那一臉懵懂,就讓人覺得有氣。杜邑侯妃瞪眼一會,搖頭嘆道:“你這個(gè)傻孩子!說你傻,你還當(dāng)真不是普通的愚鈍。你想想,那殷莫愁若當(dāng)上了皇后,她會像你這么有肚量,與你和平共處,讓你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嗎?”
“啊?”杜鳳嬌臉色大變。
“知道厲害了吧?”聲音悻悻的。
遠(yuǎn)遠(yuǎn)看去,亭欄前殷莫愁午寐已醒。正與龍?zhí)爝\(yùn)隅隅低語,傳來笑語聲聲。杜鳳嬌身子輕輕一顫,掩了而回身淚坐在石椅上,神態(tài)有點(diǎn)凄苦。
“你現(xiàn)在難過也沒用!倍乓睾铄@得冷酷從容。
“娘。你說我該怎么做才好?皇上他才會——”如果能讓龍?zhí)爝\(yùn)把一顆心轉(zhuǎn)向她,不管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你別急。娘就你這么一個(gè)女兒,能不為你打算嗎?你放心,娘會替你想辦法的!倍乓睾铄叩蕉砒P嬌身旁,貴氣的臉幾分心思莫測,只要殷莫愁消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偏偏殷莫愁命大,既淹她不死,烈馬也踢她不死。她好不容易說動太后賜參湯,暗中命人在湯里下藥,卻仍然被她躲過。
“娘,你打算怎么做?”杜鳳嬌抬起頭。秀麗的臉龐梨花帶雨,滿是淚珠。極是可憐楚楚。
杜邑侯妃看她一眼,金步搖隨之搖晃,晃湯著燦亮刺眼的冰冷金光。
“娘自有主意。你只要聽娘的,在太后面前多用心,討太后的歡心,太后自然會為你作主!彼f道:“總之,你一定要當(dāng)上皇后。娘會想盡辦法幫你的,那是娘最大的心愿,只要你當(dāng)上了皇后,和皇上朝夕相伴,一定能挽回皇上的心!
遠(yuǎn)處云池睛光瀾盛,彷似在替昭示杜邑侯妃的話語。她遠(yuǎn)眺的目光像一支冷箭,悄悄無聲地射向?qū)σ磺袩o知的殷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