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恍惚中,她仿佛聽到人聲,卻因為腰間的劇痛而讓她分散了注意。
“你還好吧?”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樣問。
好?簡直就不能再好了。腰上熱辣辣地疼,全身像被馬車輾過似的,一點兒力都使不上……
不過——那樣關(guān)心的問候,讓她覺得心里暖暖的,好像傷口也沒那么疼了。
是他嗎?
如果他平時也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該有多好。
“我沒事,只是……看見靈妹妹受了傷,我心里難過……”
嗯?他是在跟誰說話?是她認(rèn)識的人嗎?靈兒努力想睜開眼看看眼前的情景,卻只是一片模糊。
“云心,你別自責(zé),她的傷不礙事的。況且是她自己太過莽撞,在那樣的情況下,竟還不自量力想追趕敵人!”想起當(dāng)時的情況,他不禁怒火中燒。
“可要不是為了救我……”
“云心——”看見她泫然的雙眼,令人憐惜,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臂膀。“別難過,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小的驚嚇,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駱公子——”心底的傷口被觸動,她的淚不受控制地流下,整個人伏在他的胸前,哀哀哭泣著。
“快別哭了!瘪樉笓ё∷瑵M心憐惜。
靈兒忍不住也想哭了——原來,他安慰的不是她。
她還以為他對每個人都是那副兇巴巴的模樣,原來他只是針對她——韓靈兒。
云心姊姊人長得美心腸又好,要是她是男人,也一定會喜歡上云心姊姊。但——聽到他對云心姊姊所說的話,她只覺得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她真這么讓人討厭嗎?
“唔——”靈兒心痛難抑地低喃出聲。
“靈妹妹?醒了,靈妹妹醒了!”發(fā)現(xiàn)了靈兒的動靜,云心趕緊靠向床榻查看她的情況。
靈兒蹙起了眉心!霸奇㈡ⅰ
“你覺得怎么樣?傷口疼不疼?”云心關(guān)切地問。
她搖頭,不想回答。
駱靖走近!澳氵好吧?”
靈兒瞥了他一眼,便徑自把眼睛閉上。同樣的一句話,方才對云心姊姊說時是那樣溫柔,而這會兒對她說時,卻這么的敷衍。
她覺得傷口疼,心口也酸酸的。
打小,就只有師父疼她。她還以為自己是世上最讓人疼愛的人,沒想到事情跟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駱靖對靈兒的反應(yīng)皺起了眉頭——
是他得罪她了?還是說了什么對不起她的話?
“靈妹妹,真的這么疼嗎?你別哭,我這就去請陸公子進來幫你看看傷勢!
哭?誰哭了?她長這么大也從沒掉過一滴眼淚。
可她發(fā)現(xiàn)臉上癢癢的,舉起手一抹,手背上卻被淚痕給沾濕了。
韓靈兒!你這不爭氣的家伙!不過是點小傷,用得著哭嗎?她罵著自己,眼淚卻不由自主地?fù)潴飨隆?br />
“不,我去就行了!笨匆婍n靈兒的淚水,駱靖整個人一怔。
似乎覺得生性活潑的韓靈兒,不應(yīng)該會有這樣的舉止,或許她的傷口真的很疼。莫名地他感到有些不忍。
比起同齡的女子,靈兒的身世算是坎坷多了。如果她是由她師父在深山里一手帶大,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必然的,更別說要她學(xué)會女孩子家的溫柔婉約。駱靖暗忖著——
或許,他不該以那樣嚴(yán)苛的態(tài)度對待她,畢竟她還是個可憐的孤女。
“不要你管!”靈兒突然出聲。
駱靖愣住了。
“靈妹妹,你怎么了?”云心按著她的額頭,探看她額上的熱度!安皇娣䥺?”
她搖頭!敖兴唛_,我不要看到他!”
駱靖揚眉——這是干什么?!
他才想待她好些,卻讓她的態(tài)度惹得有些惱怒。
云心望著駱靖,不知所措!办`妹妹,駱靖他——做錯什么事得罪了你嗎?”
靈兒聞言,含淚咬住了下唇。
他當(dāng)然錯了,而且還大錯特錯!她為了幫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努力追趕著盜匪,還因此受了傷,可從頭到尾他不但沒有感激她,反而怪她莽撞,擺明了認(rèn)為她是活該! 他的態(tài)度讓她重重地受到了傷害。
“云心,別理她,她只是在鬧脾氣罷了!彼p手環(huán)胸。打從認(rèn)識她起,她就是這么蠻橫不講理。他簡直不知該用哪種方式待她。更讓他生氣的是——他竟無法不理她。
其實以他一貫的脾氣,他根本可以無視于她的存在,但她的一言一行,卻完全地左右著他,程度甚至超乎他的想像。而究竟為什么?連他自己也理不清。
鬧脾氣?!她轉(zhuǎn)過頭用力地瞪他。
“如果你還有力氣瞪人,表示身上的傷沒有想像中來得嚴(yán)重!彼室饧に!拔睦蕰米詈玫乃幉奶婺惘焸,用不著幾天你就可以下床自由行動了!
“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順眼;告訴你,你在我眼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強烈地反擊。
他皺眉。他不喜歡她對他的態(tài)度、非常不喜歡!但——她臉上恢復(fù)的紅潤,倒是教他放心不少。
“怎么,靈兒醒了?”就在氣氛僵持不下的同時,文朗的加入打破了僵局。
“陸公子,靈妹妹醒了,可她的傷口似乎疼得緊……”云心急忙轉(zhuǎn)達(dá)靈兒的傷勢。
“死不了人的。依她的個性,吃點苦對她會有好處!瘪樉秆a了句。
“呀!”聽見這樣的話,文朗不禁咋舌!笆裁磿r候你說話變得這樣刻薄?”
“他對我都是這樣的,你們都聽見了——”靈兒氣紅了臉。
瞧她的模樣,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放心,這筆帳我替你記下了。只要你的傷好了,什么時候想報仇,我恭候大駕!”
“你——”
“文朗,依你看,現(xiàn)在該怎么處理適當(dāng)?”駱靖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而向文朗徑自討論起事情。
“嗯……”文朗沉吟了半晌!办`兒的傷不宜再搬動,在我這兒療傷是最好的選擇,也省下不少解釋的麻煩。”
駱靖點點頭!拔艺沁@個意思,F(xiàn)在急需解決的,是查出那幫人的來歷。看情況,他們是沖著我來的,現(xiàn)在他們認(rèn)得了靈兒和云心,我擔(dān)心……”
“這倒是個問題!蔽睦食了。
此外,他更擔(dān)心這個事件,正是駱靖命中的大劫。
雖然可以助他避開劫難的女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他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對,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你們不必?fù)?dān)心我,只要傷好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膘`兒搶著道。
駱靖無語問天!安皇悄愕膶κ?那現(xiàn)在受傷的又是誰?”
“我……”她一時啞口無言。“那……那是因為他們太小人了,要不是我一時不察,根本不會中了暗器。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親自拿下他們!
“如果是君子,他們又何需為匪成寇?!”駱靖感到自己的額際隱隱作痛!斑有——從現(xiàn)在起,我不要你再干涉我任何事,我不管你那該死的師父說了什么,你只要乖乖地給我待在這兒養(yǎng)傷,等傷一好,我立刻送你回山里去!
“你……這怎么成!大不了我下回小心點就是!
師父要她來保護他,她要是就這樣回去,非被剝了層皮不可。
“下回?”老天!還有下回?!
“師父要我來保護你,我韓靈兒說到做到!彼龍詻Q地道。
駱靖抿緊薄唇!拔椰F(xiàn)在不想與你作無謂的爭論!彼幌蛞彩钦f到做到。
“保護?”文朗聽見這樣的話,忍不住想笑。
“怎么樣,不行嗎?”文朗的態(tài)度讓她覺得受到了侮辱,靈兒惡狠狠地回頭瞪視他。
“行!當(dāng)然行!”文朗兩手作投降狀!澳苁艿揭粋絕色俠女的保護,我相信這是駱靖最大的榮幸!
文朗的這番話,讓靈兒轉(zhuǎn)怒為喜!澳阏娴倪@么覺得?”
文朗聳聳肩,不置可否。
靈兒轉(zhuǎn)頭對駱靖使了個“怎么樣”的得意神情。
她的天真,讓駱靖忍不住轉(zhuǎn)怒為笑。
算了,她怎么想就由她吧?傊灰人膫缓茫褪俏寤ù蠼,也要把她綁回山里去,現(xiàn)下姑且就讓她高興一陣子吧。
他臉上松動的神色,讓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站在一旁始終未曾發(fā)言的向云心,看著眼前的一切,沉默著并不作聲。
文朗偏過頭。“云心姑娘,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你能留在這里照顧靈兒,一方面可以避嫌,一方面我們也好就近保護你的安全!
“嗯。”她點點頭!拔視疹欖`妹妹的,只是那些匪徒……”
“這點你不必?fù)?dān)心,在靈兒的傷完全好之前,我一定要將他們繩之以法!瘪樉缚粗种械陌灯髁⑹。
他不會讓靈兒的血白流。
“好吧!”文朗一擊掌。“事情就先這么辦。”
“公子!奔移蛻(yīng)聲出現(xiàn)。
“你去替云心姑娘準(zhǔn)備間上房,順便備好酒菜,今晚可要好好喝一場,算是為大伙兒壓壓驚!
“是,公子!
事有蹊蹺,文朗可以感覺得到。但以目前的情勢看來,駱靖還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照理說,駱靖命定之人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會替他帶來祥瑞之氣,但現(xiàn)在……似乎是危機四伏。問題究竟是出在哪兒,他一時間還不明白,但把這幾個當(dāng)事人都聚在一塊兒,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可以找到他要的答案。
當(dāng)然,他不會讓駱靖知道他真正的用意,否則他必然又會斥之為無稽。唉,這年頭要做好人還真難!
韓靈兒的脾氣著實讓駱靖擔(dān)心。
他知道她的武功不弱,但性子太過急躁,而且不懂得人情世故、江湖險惡,他真怕將來她一個人要如何生存下去。
“駱公子……”
“云心,這么晚還沒睡?”
“嗯,我睡不著,所以起來走走。你呢?在為白天的事煩心嗎?”她走近他。
“我……是……”他突然驚覺——此刻,他應(yīng)該煩的是那幫盜匪;但他卻在擔(dān)心韓靈兒的將來。
一時間他無法回答。
“你長年在外奔走,面對的都是妍險匪徒,這一路走來,一定相當(dāng)辛苦……”她望著他,眼底有些不舍。
他被她臉上的神情震懾住了。
從來,他沒有想過這樣的事。但從她嘴里說出這樣的話來,竟讓他第一次感到有人真正關(guān)心著他。
“不,習(xí)慣了!
“駱公子”
“叫我駱靖吧!痹鹿馊缢廊巳绠,他幾乎要著迷了。
“我……駱靖。”云心喚著他的名,臉上露出小女兒的嬌態(tài)。
他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她的。
她稍稍縮回了手,卻沒有真的使力,只是任他這樣握著。
他的唇角向上揚起了一個弧度。
佳人有情,他不會不清楚。今生若能有云心這樣女子為伴,應(yīng)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想望。
只是事情真的發(fā)生了,他的喜悅卻不如他所預(yù)期的。似乎——還缺少了點什么?
“駱靖,我這次出門,本來是想把傘還給你……”她輕輕地偎近他。
他一愣,有些受寵若驚。印象中,她應(yīng)該是會更矜持些的。
但他并沒有拒絕,當(dāng)然也不想拒絕。
“那天一切都太過匆忙,我根本來不及問你的住處!彼h(huán)住她的肩!靶液梦覀冞能見面。只是……你只知道我姓駱單名一個靖,又要怎么找到我呢?”他突然想起。
“我……”這話問得她羞紅了臉。
“嗯?”
“我知道城里有幾戶姓駱的人家,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所以想出來碰碰運氣……”她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這不是告訴了他,她有多想再見到他。
“云心——”他為她的心意而感動!拔乙粫缘渺`兒知道你的住處,也是急著要找到你。幸好如此,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想起那幫歹徒將她團團圍住的情景,不禁令他捏了把冷汗。
“這一切都該謝謝靈妹妹,只是——她卻因此而受傷,我覺得很過意不去……當(dāng)初會借那把傘,也是因為靈妹妹的緣故。”
這倒讓他想起,是韓靈兒一把搶去他手中的傘,牽起了這條姻緣!笆前。鲜敲ё沧驳,可這樣一想,倒真還要感謝她!彼,想起她那副模樣,說是兇悍,倒也有幾分動人。
“那么……那把傘——”
“那把傘你就留著吧!彼雌鹚傻南掳汀!澳憧础彤(dāng)作我們的訂情之物,如何?”
“嗯!彼瓜卵劢蓿呒t了臉。
他卻為她的嬌羞而心動!霸菩摹
“靖——”
聽見她這樣喚他,他整顆心仿佛要融化了般。情不自禁地他湊近了她,吻上了她鮮嫩欲滴的櫻唇。
月色里,一對有情人相互表白了心跡。
然而,卻沒有人注意到,在林蔭深處,一滴晶亮的淚珠跟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