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極了!
瞪著眼前這熟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他的男性自尊幾乎徹底被摧毀!
她竟然可以在與他纏綿的時(shí)刻睡著?!而且還開始打呼!
他一蹶不振地倒向床榻,順手拉起軟被替她蓋上。為的是怕她著涼,也怕自己禁不住誘惑。而她,卻渾然不覺地抱住軟被翻了個(gè)身,像只小貓似地窩進(jìn)他的懷里。
這讓他簡直哭笑不得。
高漲的情欲尚未消褪,他卻得扮起她的保母來了?事實(shí)上,若不是她“及時(shí)”睡去,此刻他早已鑄下大錯(cuò)。
望著懷中無瑕的睡顏,混亂,是此刻唯一能形容他心情的字眼。他將她放回床榻,起身穿好衣物,讓自己遠(yuǎn)離她的誘惑。
事情是怎么發(fā)展到這樣的境地?老天!他幾乎要了她,一個(gè)他根本不清楚來歷的奇怪女人!若換作是在平時(shí),此刻他早已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不,若換作是平時(shí),向來理智的他根本不可能讓這種事發(fā)生!但自從遇見她之后,一切全亂了。
他應(yīng)該離開,趁她還未清醒之前。
否則,當(dāng)她醒來,他不知會面對什么樣的情況?她會纏著他、要他娶她?天,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比他的任何一個(gè)兄弟更不想要女人的負(fù)累。不!應(yīng)該說,他完全不想面對任何關(guān)系的束縛!即使他一點(diǎn)兒也不討厭她,甚至,比他所愿承認(rèn)的還要喜歡她。
幸好,她及時(shí)睡著。幸好,一切都還采得及。
他倏地起身。
“唔——”她翻了個(gè)身。“唐逸揚(yáng)——”
他的心猛地一緊。
她——醒了?!
只見她仍然閉著雙眼,臉上的神情像是在作著什么美夢,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她……在睡夢中喚他的名字!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卻迅速阻止自己。
不行!他不能再踏錯(cuò)一步。
他要離開的決定是對的。不容否認(rèn),他喜歡她,而且?guī)缀鯚o法抗拒她所帶來的吸引和誘惑。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可能給她任何承諾。
那么他若繼續(xù)留在她身邊,只會害了她。
讓自己遠(yuǎn)離床榻,他找到了筆墨,坐在桌前留了張字條給她。他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離開,不是……丟下她不管。他這樣安慰自己。而且他們只不過是萍水逢,恰好都要到太原去了。
至于他們之間發(fā)生的……誤會,既然她看過他的裸身,他也看過她的,那……應(yīng)該就算是扯平了吧?!
再看了眼自己寫的宇條,確定沒有太大的問題后,他將字條留在桌上,用一袋銀子壓住。他已經(jīng)將事情交代清楚,還把身上幾乎所有的銀兩都留給她,這樣……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吧?
不再多想,他起身走向房門。臨出門前,忍不住又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將門輕輕地關(guān)上。
“客官,您一個(gè)人出門?那……”里頭那位小公子呢?”店小二拉著白馬,將韁繩交給這一身白衣的客人。
唐逸揚(yáng)沒回答他的話,只是接過馬韁,然后交給店小二一錠銀子!拔矣幸卤仨毾刃汹s路。在她——我的同伴還沒醒來之前,記住,不許讓任何人進(jìn)去打擾她,包括你在內(nèi)。明白了沒?”
“明白了、明白了!”望著手上白花花的銀子,店小二再明白不過。
“還有,替她雇輛安全的馬車,看她想上哪兒,就送她上哪兒!彼盅a(bǔ)上一錠銀子!耙撬腥魏伍W失,我唯你是問!”
“客官放心,小的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做!”只要有銀子,什么事都好辦。
唐逸揚(yáng)點(diǎn)點(diǎn)頭,縱身上馬!昂!”兩腳朝馬腹一夾,就要上路。
然而,“踏雪”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踏雪’?”唐逸揚(yáng)一驚。這是怎么回事?“上路了!咱們還得至太原和二哥會合啊!”
馬兒昂頭嘶鳴,腳下卻一動也不肯動。
“該死的!‘踏雪’你不認(rèn)得自己的主人了嗎?”唐逸揚(yáng)拉了拉馬韁,馬兒是動了,卻是往客棧里走去。
“店小二!你們該死地喂它吃了些什么?”
“客官,我們沒喂什么不該喂的啊!”店小二忍不住開口。“您的馬看起來……好像是在找那位小公子……”
唐逸揚(yáng)一愣!
“你在找她?!”他問自己的馬,雙眼陡地大睜!皼]有她你不肯走?”
馬兒再度嘶鳴。
他幾乎不敢相信,他的坐騎竟然不認(rèn)他這個(gè)主人,還非得等蘇玉兒出現(xiàn)才肯離開?!她是什么時(shí)候跟它培養(yǎng)了感情的?甚至勝過他這個(gè)主人?
老天!她究竟在他們身上下了什么魔咒?竟連人帶馬全被她迷惑了?!
他勒住馬韁!白詈笠淮,你走不走?”他不明白,“踏雪”向來極有靈性,更與他心意相通,從不曾違背過他的命令,但現(xiàn)在卻為何因她而不肯離開?
馬兒固執(zhí)地?fù)u頭!
該死!唐逸揚(yáng)翻身下馬!靶《!你們的馬廄在哪兒?”
“前……前面就是了!钡晷《钢仪胺讲贿h(yuǎn)處。
唐逸揚(yáng)將身上最后一錠銀子給他!敖o我一匹跑得夠快的馬!薄
“是!小的正好有匹上好的黑馬,毛色黑得發(fā)亮,跑得又快又好,我這就去替您牽來,您一定會——”
“算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唐逸揚(yáng)擺擺手,等他牽;來,再聽他噦唆幾句,還不如他自己去牽來得快!
“客官,那……您這匹馬怎么辦?”拿著第三錠銀子,店小二開心得兩眼發(fā)亮。說來還真要感激這匹馬,讓他平白又多賺了銀子。
“要怎樣都隨便你!”他氣結(jié),頭也不回地往馬廄走去。這算什么?連主人都不認(rèn),這馬要來又有何用?”
說是這么說,但他知道,就算不理它,它自個(gè)兒也認(rèn)得回家的路。
“客官,您好走啊!”店小二在后頭揮手,目送金主離去。
不多時(shí),一匹黑馬載著一個(gè)人自馬廄沖出,疾馳而去!
“踏雪”嘶鳴。
“你叫——‘踏雪’是嗎?”店小二拍拍白馬!胺判陌桑也粫娴脑琢四!彼麚u搖頭!斑@年頭,連馬都比人有情有義得多了。我知道,你家主人想對那小公子始亂終棄對吧?嘖嘖嘖!就算我也不是很贊成男人和男人……可再怎么說,也不能這樣無情無義,你說對吧?可憐那小公子生得俊秀、年紀(jì)又輕,八成是被騙了!幸好你肯留下,否則等他醒來,真不知要有多傷心喔——”說著,他又拍了拍馬頭,逕自進(jìn)店里去了。
只留下困惑的“踏雪”站在門外,等著蘇玉兒醒來。
“唔——”她不知道,原來一覺醒來,有自己喜歡的人睡在身旁,是這么幸福的感覺。想起發(fā)生在他們之間的一切……蘇玉兒忍不住紅了臉,將自己埋進(jìn)被里。
好羞人……他和她……可她喜歡他吻她時(shí),那樣輕柔卻狂野的感覺。他也喜歡她吧?這點(diǎn),她可以感覺得到。那么,他會娶她嗎?到時(shí),她就可以帶著他回到南仁村見爹娘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開心地?fù)湎蛩⒕o緊地?fù)碜∷?br />
嗯?怎么會……軟軟的?跟之前抱起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睜大眼,望向躺在身旁的他——
“人呢?!”她驚呼坐起!疤埔輷P(yáng)!你在哪兒?”環(huán)顧四周,卻連半個(gè)人影也沒見著。
現(xiàn)在是什么時(shí)候了?她睡了多久?該不會……他到外頭吃東西去了?這樣想著,她三步并作兩步,穿好衣物就想往外沖,卻突然看見桌上有一袋東西。
她走近拿起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底下,則壓著張宇條?匆娺@些東西,她心上驀地涌起一股不安。沒見著他的人,卻看見銀子和字條……她顫抖著手,拿起字條玉兒——
因有要事在身,必須盡速前往太原,不能親自送你了。我已命人雇了馬車,會將你平安送至你想去的地方,至于桌上的銀子,則留給你作為旅費(fèi)。希望你一路平安安。咱們,有緣再見!
“唐——逸——揚(yáng)——”看著手中的宇條,玉兒臉色發(fā)白,整個(gè)人跌坐在椅上!
這算什么?他——竟敢就這樣丟下她離開!在他們……那樣親密之后!拿著手上的字條,她一看再看,深怕自己看錯(cuò)或看漏了什么,但事實(shí)卻令她不得不信。
“有緣再見”?這話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再見到她了?
她不明白;他以為這樣不告而別,就可以將他們之 間的一切一筆勾銷嗎?是因?yàn)樗茸砹,還是……她
就在他吻上她的一剎那,她還以為她找到了喜歡的人,而他……也喜歡她……
是她誤會了嗎!
不!不可能!他喜歡她!就像她喜歡他一樣,這點(diǎn),她絕不可能誤會的。那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為她一定要找他問個(gè)清楚。
“。】凸!您醒啦?”站在店內(nèi),店小二一看見蘇玉兒就忙著上前招呼!澳伤苏惶煲灰鼓!”
玉兒一愣。她睡了這么久嗎?那——“他人呢!我是說,跟我一塊兒住店的那個(gè)穿白衣的男人,你有沒有看到他?”
店小二頓時(shí)面露難色,眼底還帶著些許同情。“我說這位小客官,您也別太執(zhí)著了,這年頭,人面獸心的人不少啊……”
“啊!”玉兒望著店小二!澳阏f這話是什么意思?唐逸揚(yáng)……就是穿白衣的那位客人,他跟你說了什么嗎?他人在哪兒?”
“那位客官早走了,昨天傍晚就走啦!”店小二搖搖頭!八矝]說什么,只交代了在您睡醒前,別讓人進(jìn)去吵您,還要小的替您雇輛馬車,送您去想去的地方就是了。”
“昨天傍晚?”所以,他是趁她熟睡的時(shí)候偷偷跑走了?“店小二,你還知道些什么?他有沒有說去了哪里?什么時(shí)候回來?”
“客官——他是不會回來的,您就別等他了吧!依我說,這天涯何處無芳草,生得好看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而且有時(shí)候人還往往比不上一只畜牲呢!”店小二望向門口。
順著店小二的目光望去,玉兒倏地瞪大了眼。
“‘踏雪’?!”她飛奔過去,抱住馬脖子。“你還在這兒!那就表示,唐逸揚(yáng)沒有丟下我不管了?!”自認(rèn)得它以來,她是頭一次這么高興見到它。
“踏雪”只是踩了踩地面。
“客官,”店小二跟了出來!斑@匹馬是自個(gè)兒要留下來等您的。那個(gè)唐什么的客官怎么拉它都不肯走,只好把它留下了!
“等我?這怎么可能?”玉兒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匹馬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對她這么好的?它不是唐逸揚(yáng)的愛馬嗎?竟然會不跟自己的主人而要跟她?!“那他呢?沒有馬,他怎么走的?”
“那位客官買了咱們店里的一匹黑馬,就騎著它走啦!說真的,客官,打小到大,我還真沒見過這么通人性、有感情的馬。您平日一定對它很好,是不?幸好還有這匹馬……對了,客官,馬車已經(jīng)替您備好了,您是要先吃點(diǎn)東西還是……”
玉兒像是沒聽進(jìn)店小二的話,只是拉住“踏雪”的韁繩,睜著晶亮的雙眼道:“‘踏雪’,你知道到哪兒可以找到你的主人,對不對?你是不是也不贊成你那主人丟下我一個(gè)人跑掉,所以才留下來陪我?”
馬兒嘶鳴。
“好!”玉兒努力爬上馬背!肮择R兒!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留下來等我,不過幸好有你。接下來,我還得靠你帶我去找你的主人呢!”
她是知道他要上太原去,但不知道他要到太原的哪里,不過既然“踏雪”在這兒,那她肯定可以找到他了!
“踏雪”揚(yáng)起頭,算是回答。
“客官……那馬車……”店小二苦著臉。
“馬車不要了!”玉兒自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暗晷《,麻煩你去替我準(zhǔn)備些在路上吃的喝的,越快越好!”
又是一錠銀子!店小二喜出望外!靶〉倪@就去!”
“‘踏雪’,”伏在馬背上,玉兒對著唐逸揚(yáng)的愛馬道!澳阋欢ㄒ獛艺业教埔輷P(yáng),知道嗎?”
臨出村子前,娘說過,找到喜歡的人就要緊緊捉住他。這回她不小心讓他跑掉了,但等她找到他,她一定會緊緊、緊緊地捉住他!
該死的!
他究竟做了什么?策馬疾馳在往太原的路上,一天一夜,他一刻也沒有歇息。事實(shí)上是他根本不敢歇息。因?yàn)橹灰砸煌O,他便會忍不住開始想起她、忍不住要回頭。
對于她,他充滿了矛盾。
蘇玉兒,這個(gè)奇怪的女人毫無預(yù)警地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而且緊緊纏著他不肯離去。就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離她有一大段距離了,她卻仍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這樣的感覺令他心驚,甚至是有些恐懼的。
向來,他性喜平淡,許多事在他眼中是可有可無的,就連女人也一樣;向來,他熱愛自由,一個(gè)人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痛恨被人綁住的感覺——無論是行動上或是心理上的;向來,他冷靜理智,沒有太多無謂的情緒起伏。
然而,蘇玉兒的出現(xiàn),卻擾亂了一切。
他喜歡她。
這點(diǎn),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但,他卻無法否認(rèn)。正因?yàn)槿绱,事情才會發(fā)展到他無法控制的境地。所幸,他尚未鑄下大錯(cuò),也才能及時(shí)脫身。但此刻,他卻充滿了內(nèi)疚和……不忍。
他竟然就這樣丟下她一個(gè)人不管,將她留在那個(gè)小店里!萬一她醒來發(fā)現(xiàn)他不在,然后看到他所留的字條,她會怎么想?
雖然,他并沒有真的要了她,然而,她與他確實(shí)已有肌膚之親,或許,她會認(rèn)為是他始亂終棄,或許……
天!他不知道她會怎么想?但光想到她可能哭泣的模樣,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緊。無論如何,他都不該這么殘忍地對待她!至少,他應(yīng)該給她一個(gè)解釋——雖然他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
“呀!”他勒住馬韁,掉轉(zhuǎn)馬頭。
他必須回去!萬一她一時(shí)想不開……不!他不能就這樣丟下她!
突然,馬兒整個(gè)向前跪倒,他跟著失去了平衡,向前翻滾出去。他心上一驚,順勢翻了兩翻,減緩前沖的力道,滾人路旁的草叢中。
才—滾下地,他就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該死!都怪他心思太過紛亂,竟然疾馳了一天一夜都沒讓馬匹休息,現(xiàn)在只怕馬兒是筋疲力竭了!他倏地自草叢中站起,奔向跪在地上的黑馬。
“讓我看看!彼屑(xì)檢察馬兒的情況,所幸除出太累之外,連方才突然跪下的沖力也沒令它受傷。他放下了心,取出馬腹側(cè)袋中的水袋喂它喝水。
“抱歉,都是我不對,連累了你。”對著疲累的黑馬說話,他卻像是看到了她哭泣的模樣。他不禁皺起了眉心!跋M愫攘怂、歇息過后會好些!彼闹R背。
他想回去,急切地渴望見到她,但……卻害怕面對她。或許,馬兒的撲跌是個(gè)警訊,要他別再回頭?
唉,如果“踏雪”在這兒就好了,就算跑上三天三夜,它都可以陪他撐下去。
想到他的馬兒,他到現(xiàn)在都還不明白,為什么“踏雪”會執(zhí)意要留下?難道,馬比他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嗎?
他回頭,望向來時(shí)路。沙塵漫漫,一望無際。他忍不住要想,倘若現(xiàn)在走回去,還來得及嗎?……卻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