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一大清早的,就有擾人清夢的叫聲,讓寶兒不由得在窩里嘟噥!鞍l(fā)生了什么大事,吵死人了!
“不好了,小姐!老爺他……”
“爹爹?爹爹怎么了?他回家了?”
“不是的,大事不好了,聽說老爺?shù)拇谀戏绞й櫫!?br />
“什么?”
。
宋家大廳里,聚集了一群面色凝重的男人們,他們都是聽聞了宋老爺子的船在南方失蹤之后,擔憂而趕來關(guān)心的人們。撇開那些宋家聘雇的伙計、工頭不說,在場的還有許多是和宋家有生意來往,甚至手上還有宋家所積欠的貨款的商家老板們。
這些人掛念的除了宋其基的安危之外,更擔心的是此事將會帶給他們的損失及影響。
“我這批布料全是看在宋老爺?shù)拿孀由喜胚M的,普通布行根本不會要這么昂貴的東西,要是因為宋老爺不在了,那我的損失要由誰來彌補?我這下可要血本無歸了。嗚嗚!
“你的布料起碼可以轉(zhuǎn)賣吧?至少不是會腐壞的東西?墒俏疫M的那堆香菇要怎么辦?現(xiàn)在船已經(jīng)快到碼頭了,就等你們宋家來取貨,要是因為宋老爺怎么了,而你們不要這批貨,那我的香菇就只好等著它腐爛丟進海里去了。”
“喂,你們倒是說說話吧?我們這些貨款能不能收到!”
寶兒沒想到平日這些“宋老爺”長、“宋老爺”短的人們,聽到爹爹失蹤時,第一個要問的竟不是爹爹的安危,而是這會不會給他們帶來損失,這就是人情冷暖的一面嗎?那也未免太勢利了吧!
她沒有比這一刻更恨自己身為女兒身,按規(guī)定不許拋頭露面,否則她一定會沖出去將這群面目可僧的禿尼趕出宋家大門。
“請大家靜一靜。”
圍在人群中心的襄茗樵以雄偉的音量、威嚴的口吻,發(fā)出喝令后,這嘈雜的局面總算是安撫下來。
“感謝諸位大爺關(guān)心我家老爺?shù)拇谀戏健й櫋皇隆R膊贿^是因為老爺沒有按照預定的時刻到達南方,而非確定老爺一行人已經(jīng)遇難,我們已經(jīng)派出許多的人手去海上搜尋,也相信老爺吉人天相,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出!
頓了頓,襄茗樵給他們一記有如定心丸似的微笑說:“至于諸位最擔憂的,與宋家所有的交易買賣,將照常如昔,不會有任何變動的!
“你是誰?你說的話能算數(shù)嗎?叫宋家的人出來,我們不要聽個伙計的保證,我們要宋家的人做保證!逼渲幸幻麡用差H為兇惡的家伙,拉著嗓門大喊著。
“說的沒錯,叫宋家的人出來!庇腥藟涯懀溆嗟娜艘哺脑、嚷嚷。
“快點出來?”
寶兒一咬牙,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女人家的名節(jié)了,爹爹不在的時候,她責無旁貸的必須承擔起整個家的大業(yè)。寶兒正想掀起珠簾一表身分時,襄茗樵卻開口說:“這位仁兄,您質(zhì)問我的身分,我倒好奇您的身分。若我記得沒錯,你是宋家酒坊對門的王氏酒家的人吧?宋家何時曾與您有過生意往來呢?”
“這……”帶頭起哄的男人看看左右,一臉狼狽地低吟一聲,倉皇地掉頭離開。
不過是這樣小小的舉動,就已經(jīng)將局面操控在手中的襄茗樵,接著一一點名在場和宋家有關(guān)的生意人,明快地說出此刻與他們有關(guān)的交易內(nèi)容,然后給予肯定的答復,強調(diào)他們的生意絕不會受到這件事影響后,大廳里的人也逐漸散去。
“老書真是拉到一個出色的人才啊。襄總管您方才實在做得太好了,我們這些底下的人看得由衷佩服。”總管油行的宋家老伙計,高興地朝著那群離開的人背后,吐了口口水說:“真是,以為宋家現(xiàn)在剩下一家子老弱婦孺就好欺負,哼!”
“唉,可是老爺失蹤這事兒還真是讓人擔心。∫抢蠣斢惺裁慈f—……以后宋家該怎么辦呢?說實在的,我在宋家已經(jīng)做了十年的工,真不想活到這把年紀再去別的地方工作啊!
在場的伙計們也多有同感地點點頭,氣氛陷入一片悲傷之中。
“你們在說些什么,爹爹怎么可能會有事?”
“小姐?”
在場有著許多見過或是沒見過寶兒的人,但他們光從衣著與言語來判斷,就曉得眼前正是宋家目前最有資格決定他們生死大權(quán)的主子。
“我宋寶兒向大家保證,爹爹一定不會有事的,在等待他回來的這段日子,我們也還有能干的總管在,襄總管是爹爹極度仰賴的人,我相信宋家和過去一樣不會有多大的改變,就請大家繼續(xù)留在宋家,為我們工作吧!”
寶兒落落大方的微笑著,舉止間的從容不迫,是多年來養(yǎng)尊處化生活之下所培養(yǎng)出的自信,這樣的自信在平時不見重要性,但在這樣氣氛低迷的場合,正足以一振眾人的信心。
“想不到小姐會親自出來跟我們說話……”有不少老伙計感動地頻頻拭淚。“果然是宋老爺?shù)那Ы,真有乃父之風,看到小姐這樣子,我老趙又有信心能為宋家賣命了!
“那就拜托大家了!睂殐阂还,低頭向眾人行利。
“小姐,千萬別這樣……”
“不,這是應該的。我宋寶兒雖是一介女流,有許多無法做的事,但我能做得到的也一定會努力去做。我不會讓爹爹一手建立的基業(yè)就這樣毀在我手上,請大家相信我,留在宋家吧!”
大廳內(nèi)寂靜了片刻,接著響起陣陣掌聲,大家都給予寶兒的勇氣與膽量無限的肯定與贊賞;蛟S就連寶兒自身也沒有發(fā)覺到,說著這生平最認真的一段話時,她整個人所散發(fā)出的光輝與想力,已經(jīng)足以讓人為她掏心掏肺的盡忠效力了。
“方才您表現(xiàn)得很理想!鄙酝恚斚遘耘c寶兒單獨在書房中商量往后的事時,他說道。
吐一吐舌頭,寶兒聳肩說:“要不我還能說什么呢?見大伙兒那么不安,還要火上加油地說些更讓人擔心的話?我只是臨機應變罷了!
“您也可以選擇裝作不知道,不露面的?梢姷媚z傳了老爺?shù)臍飧,在商場上打滾最重要的就是氣概!
“夠了,你贊美得再多,我現(xiàn)在也沒心思高興起來。尋找爹爹的事,到底進行得如何了?我剛才聽到你說已經(jīng)派人去找,如何,希望大不大?”
襄茗樵沉吟著,思索著該如何出招。
朱其基當然沒有失蹤,他只是按照原訂計劃去某座南洋的小島休息一段日子,這也是當初他們說好的計劃中的一環(huán)。不過原本襄茗樵并不想走到這一著棋的,要是宋寶兒能乖乖地跟著他去認識宋家產(chǎn)業(yè),并且對它產(chǎn)生責任心的話……可惜最后敗在她的缺乏耐性下。
幸好方才她的表現(xiàn)又扳回了一城——就試煉來說,她算是合格了,既沒有臨陣脫逃,甚至了解自己對這個家應有的責任。
問題是:她有多大的危機感?現(xiàn)階段她可真的意識到自己所需擔起的責任了嗎?又,這一回她能堅持多久,堅持到什么程度?襄茗樵希望這次宋寶兒不會令他失望。
“海上的事很難說,我想短期間內(nèi)是不可能會有什么好消息的。”這會兒還是先恐嚇恐嚇她好了。
“是嗎?”垂下雙肩,寶兒咬著指頭,難掩擔憂的神色。
“不過小姐您眼前應該有比擔憂老爺更該做的事!毕遘詫⒃缫褱蕚湓谛闹械呐_詞說出。
“嘎?”她皺起眉頭!澳阒甘裁?”
“今天雖然順利的度過,但往后這種情況將會越來越多,也請您心里要有所準備,特別是日子越久,消息傳得越廣之后……可以說,此刻宋家的情況就像是風雨中飄搖的船一樣,很危險!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擔心會有人上門來鬧事,就像今天那些店的老板一樣嗎?那還不簡單,就像今天一樣打發(fā)他們不就行了!
“不,今天還算是人少的,但萬一所有的債主都找上門來,即使是財大氣粗如宋家,怕也擋不住。”襄茗樵概要地說了一下,做生意時除欠是常有的事,尤其像宋家專包大筆買賣,再批給那些小店去賣的這種商人,也難免會背負一些賒債在身上!安⒎撬渭覠o清償能力,只是要一口氣清償所有債的話,怕存銀也不夠用了!
“你這么說我還真有點不懂,生意就是一買一賣,咱們?nèi)绻麤]有錢,那些人怎么會賣東西給爹爹?”
“這就是生意上的信用,因為他們信得過老爺?shù)臑槿耍嘈胚@筆帳一定能收得到,所以才賣老爺?shù)拿孀。?br />
“那不就得了,我們宋家又不是還不起這些債!睂殐簱P起雙眉。
襄茗樵搖搖頭!八麄冑u的是老爺?shù)那槊,一旦老爺不在了,尤其當老爺下落不明時,他們眼中絕對能收得到的帳,也有可能變成了收不到的帳,而某些較為謹慎的人就會站在先搶為贏的立場上,紛紛上門討債。而我所說的,就是當這樣的人一多的時候,該怎么辦。”
“這……你不是總管嗎?由你想辦法解決!闭勥@么復雜的事,只會讓定兒的頭更痛,她先擔憂爹爹都來不及了,難不成現(xiàn)在還要她想辦法籌錢?她根本不懂這些事。
“奴才當然會想法子,只是奴才也有奴才能力不及之處。請不要忘了,奴才終究只是代為管理的奴才,并非主干,過度依賴奴才的話……你將會后悔莫及的!彼匾恍φf。
寶兒一顫,默默地看著襄茗樵收拾起桌上那些帳冊,起身離開書房。
。
他那句話,似乎還藏著什么秘密。
祭茗樵這個男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多少揭開了他的神秘面紗,也不再覺得此人有那么可怕的同時,他所露出的另一面,又令她墜入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了。
他是警告她不要太信任他嗎?
說她會后悔莫及?她要后悔什么?
這個人真奇怪,普通人要是真懷有什么惡心,哪會特地警告別人要小心?誰能來告訴她,襄茗樵到底是敵、是友?
爹爹,您還真是留了個燙手山芋給女兒。
想想以前真不該和爹爹頂嘴,老嫌爹爹羅唆,應該多聽爹爹的話,多學一點人情世故,懂得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才不會像此刻這樣無助,深深地感受到自己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
她想要的不多,只想要懂得襄茗樵那雙黑眸的深處在計算著什么就行了。但,可能嗎?寶兒默默地在心中搖頭,想要徹底了解那男人腦子里在想什么,她得先修煉成仙才辦得到。
從他到這家中的頭一天起,她的心思似乎總被此人所操縱,牽著鼻子團團轉(zhuǎn),她已經(jīng)很清楚他的段數(shù)之高不是自己能比的,更別提身為奴才還總是一副比主子還要聰明、厲害的態(tài)度,可是寶兒不爽之余,還是有點羨慕他。
洗練的腦袋,高明的手腕,足以凌駕眾人的統(tǒng)御能力,這都是寶兒學不會的,她知道自己的缺點,性急又沒什么耐性,爹爹讓她學琴棋書畫,但她都很快就膩了,所以什么事都學不久也學不精。而襄茗樵給人的感覺,就是無所不能。假如他才是宋家的接班人,那么爹爹一定可以高枕無憂地把家交給他了吧?真可惜這樣的人才卻因為家世不如人,而得屈居人下為人做奴。
天底下不公平的事還真多。
“寶兒,你不要緊吧!”
“銀鳳?你怎么來了?”望著好友的臉,寶兒才從白日夢中驚醒。
“什么我怎么來了?你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竟也不通知一聲,太見外了吧?我從我爹爹口中聽到這件事,馬上就趕過來了!便y鳳放下一籃探友的水果,坐到她身旁說!斑是沒有宋伯伯的下落嗎?”
“啊,嗯!睂殐狐c點頭,拿起一顆李子用衣袖擦了擦,送入口中。
銀風看到她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也不由得嘆息說:“我真服了你,還以為你會鎮(zhèn)日以淚洗面,要不就是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但看來你好像還滿能想得開的。我真是白擔心了!
“想不開又能怎么樣?我也想開船到海上去找爹爹啊,總比坐困愁城要好吧!”咬著李子,寶兒一吐舌頭說!艾F(xiàn)在全府里頭每個人都一張苦瓜臉,要是連我這做主子的也跟著哭天搶地,那才真叫絕望了!
“說得也是啦!便y民拍拍她的手說!坝惺裁蠢щy,你可一定要告訴我。我會讓我爹爹想辦法幫忙的。我知道現(xiàn)在宋家正在暴風雨中,你可千萬不能被打倒,要撐過去,我相信宋伯伯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回來的!
“暴風雨中?這你聽誰說的?”
“爹爹啊。他說好多宋府的奴才都在外頭打聽有沒有好工作,外頭風聲鶴喚地說宋家就要不行了,才會讓那些奴才找下一份工!
“這是誰在亂放謠言?”
“誰?難道你一點都沒聽到嗎?滿城都在說宋家的銀票不能收,說不定你們的票號會倒呢!”
“騙人的,這種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寶兒,這真不是我要說你,我知道你對你爹爹的生意一點興趣也沒有?墒撬尾й櫟臅r候,你多少得看著自家的情況,怎么會我這個外人比你還清楚呢?什么事都交給底下的奴才,那是有你爹爹在的時候,當你爹爹不在的時候,奴才們也不可全然相信,哪天奴才帶著大把銀子跑了,你打算去喝西北風不成?還說不會把自己家送人呢!我看你再這樣睜只眼閉只眼,離‘無家可歸’的日子也不遠了!”
這該不會就是襄茗樵故意說那段話的意思?他——
“抱歉,銀鳳,請你先回去,我有事要辦。”顧不得客套的主兒,迅速地套上鞋子,沖出房門。
“襄茗樵?襄——”屋子里外找不到他的人,寶兒捉住了一名男仆便問:“總管人呢?看到他沒有?”
“總管這些日子都在外頭跑,不到晚膳不會回府的!
連這點她也沒察覺,只道他早、中、晚都會出現(xiàn),就以為他和過去一樣在家中處理著大小事……銀鳳說得沒錯,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就像襄茗樵說的,那些人賣爹爹的帳,所以讓宋家賒債,而襄茗樵之所以會“安分”地做總管,不也是因為爹爹這個主子還在后頭監(jiān)視?
她幾乎可以聽到襄茗樵腦袋中正嘲笑她的聲音:太容易了,主子已經(jīng)失蹤,剩下的是個傻愣愣又不愛管事的大小姐,還有成天只知唉聲嘆氣的三位夫人,有什么比奪走這宋家更容易的?
邪惡的狂笑,伴隨著噩夢的記憶回到寶兒的腦海,那個自己變成了襄茗樵的奴才,而襄茗樵和兩個牛頭馬面的怪物奴役著她的噩夢,莫非就要成真了?
不,她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的!
握緊拳頭,寶兒走向爹爹的書房,她記得家中所有的帳冊都在那兒,只要查一下就可以知道有沒有不正常的地方。她雖然不喜歡看帳冊,可是爹爹以前曾經(jīng)教她該怎么看,她有把握多少能懂一點……
書房和爹爹在家時一樣保持得井然有序,想到這些都是襄茗樵在整理的,她再一次省悟自己對這個家有多么漠不關(guān)心了。
“我記得帳冊是放在……”
翻箱倒柜了一會兒,寶兒終于在一個夾層里找到宋家的帳冊。她迫不及待地翻開,從爹爹還在的最后一天開始著起,專心投入在數(shù)字當中的她,也沒有察覺到天色漸漸地暗了。
“小姐,您在這么暗的地方看什么?”
哇地嚇了一跳,襄茗樵的突然現(xiàn)身,令寶兒不由捂著自己胸口,好壓抑過快的心跳,她迅速地將桌上的帳冊以紙卷掩蓋住。
“沒什么,我覺得有些問,來這兒看爹爹的書。你回來了啦?”
襄茗樵捧著座燭臺,走到她面前說:“真稀奇,小姐竟會知道我出門去了!
“噎,呢,下午我本想找你問一件事的,結(jié)果找不到你,隨便抓了個奴才來問,他告訴我說你最近都出門去了。襄總管,你出去怎么沒跟我說一聲呢?你在外頭忙些什么?”
聲音有些發(fā)抖,寶兒自己也知道。但是現(xiàn)在讓襄茗樵發(fā)現(xiàn)她的動搖,豈不等于在賊的面前嚷著:“你被發(fā)現(xiàn)了”?而現(xiàn)在打草驚蛇,不利的當然是寶兒這一方。畢竟論力氣、論腦力,自己都輸給他。
“真稀奇,小姐怎么了?平常都不過問這么多的,今天卻特別好發(fā)問?”
那當然?催^帳冊后,她才知道宋家的景況……怎么會在短短的十數(shù)天內(nèi)惡化到這種程度,除了是眼前的男人做的手腳外,根本別無其他解釋。
“我好發(fā)問對你有什么不便之處嗎?還是你去外頭做的事,是不方便告訴主子的事,所以不希望我問?”忍下住挑釁,寶兒吊高眼尾,兇悍地望著他。
“好嚇人的氣勢。奴才我怎么敢頂撞主子?今天下午是去了幾處地方,糧行那邊有幾個伙計說不干了,碼頭那邊也有同樣的問題,還有票號出現(xiàn)不少人說要兌銀,人手不足,我只好前去處理。”
“發(fā)生這么多問題,為什么連告知我一聲都沒有?”
“小姐似乎對這些事都沒有興趣……”
“有沒有興趣,不是問題所在吧?即使我平常對宋家的生意再沒有興趣,這樣的非常時期,遇上這么多問題,請問我一聲才是個好總管該做的事,你卻完全無視我這個主子的存在,到底是何居心!”
襄茗樵沉默以對,銳利的眼神溜到寶兒的手邊,寶兒立刻大手一攤地遮住說:“回答啊,襄總管!”
只見他面無愧色,唇邊一抹似笑非笑地說:“看來小姐總算是明白奴才所說過的,太過信賴奴才,可會使您后悔莫及這句話。不過您覺悟的速度真是‘快’啊,整整花了五天才想通!
一陣冷寒由心底竄起,寶兒咬咬唇。“果然是你在帳冊上動的手腳。”
“奴才什么也沒做喔!”
“胡說八道?’寶兒硬著頭皮,雖然知道直接沖突不利于己,可是藏也藏不住的憤怒終于爆發(fā)!拔乙呀(jīng)都看過了,帳冊很明顯的記載爹爹不在之后,宋府突然間轉(zhuǎn)盈為虧的現(xiàn)況!
“真是了不起的進步,小姐。奴才好欣慰,您總算愿意主動承擔起宋家的責任,還懂得調(diào)查帳冊!
拍著手,明顯諷刺的襄茗樵一點也沒有被抓到狐貍尾巴的急迫,反而悠哉地說:“老爺若知道這一點,一定也會同我一樣高興。畢竟從前的小姐可是動不動就把宋家的財產(chǎn)往外丟呢!”
“你不要想聲東擊西地引開話題!”拍著桌子跳起來,寶兒指著他的鼻子說。“說,你在這段期間,到底從我宋家偷走了多少錢財,全部都給我招來!”
“偷?”襄茗樵鬧黑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幽暗!昂每膳碌闹缚,您打算將小的我送交官府嗎?但您有什么證據(jù)說我偷走宋家的一分一毫呢?沒有吧!帳冊上的虧損,您若看仔細點就會知道,全都是老爺失蹤的風波所造成的,與我無關(guān)!
“我不信,爹爹失蹤到現(xiàn)在才多久的時間,怎么可能……”
“老爺失蹤之后,光是票號一日就得兌銀萬兩出去,這不是我能造假的,不信的話,票號的帳冊也在,您大可以連那兒的帳也去查查。不只票號,油行、糧行,老爺所有的店鋪您都可以一一核對,這樣您就會知道我到底是清白還是在撒謊了!
他說的是真的嗎?假如是說謊,為何他的眸子還能如此無畏無懼,且毫不慌亂地看著她呢?假如是真的,自己真是錯怪了他,那么……
“后來我在宋府的工作,也到今日為止了!
“咦?”
“身為總管,被質(zhì)疑手腳不夠干凈,我也沒有顏面再繼續(xù)做下去了。不過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然我會等小姐查完所有的帳冊后再離開,免得讓您誤以為我是因為東窗事發(fā)才逃走!
一點頭,襄茗樵說:“很遺憾不能再為小姐效勞,我會盡快把東西交接給您找到的下一任總管。奴才告退!
“等……”去找下一個總管?現(xiàn)在這時候要她去找誰來接替他,有誰能接替這個男人?
“還有事吩咐嗎?小姐。”他在門前停下腳步。
她又要說些什么挽留他呢?再說,她真要挽留這個男人嗎?
她還沒有確認他的清白——不,現(xiàn)在的宋家不能沒有他,除了襄茗樵之外,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接下宋家總管的工作了。
“你不要走。“她低頭說。
可是襄茗樵一句話也沒有回她。
“請你不要走!”寶兒下定決心地跨出一步說。“爹爹已經(jīng)把宋家交給你代管了,我懷疑你是我不好,可是我請你不要走,要是你現(xiàn)在走了,宋家一定會垮的,為了這個家,請你守著和爹爹的約定,繼續(xù)做總管!
小臉上已經(jīng)滿是汗珠,眼眶中也浮現(xiàn)些許的淚光,這時寶兒早顧不得所謂主子的身分,低聲下氣地說:“拜托你了,襄總管!
他會答應自己留下來嗎?寶兒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讓主子的臉上出現(xiàn)這種表情,對一個奴才來說,真是天大的罪惡。”他突然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說道。
寶兒欣喜地抬起頭,他這句話給了她希望。
“可是奴才不能答應您留下來!
仿佛從高處直接摔落地面般,徹底粉碎的感受令人傍惶無助,寶兒立刻追問;“為什么!”
“因為奴才已經(jīng)沒辦法把您當主子看了!闭f著,他突然扣住了她的雙臂,將她整個人摟入懷里說:“一個好奴才是不該對主子這么做的,但我卻無法不這么做!
被掠奪的雙唇,宛如被卷入狂風中的葉,失去掌控能力,只能隨風舞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