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包廂里,沿著大圓桌坐了三個年近花甲的老人,和兩名中年男人,桌上的菜色很豐富,卻沒人有心情動筷。
「今天趁咱們道上得以當家作主的長老們都在,我們就一次把事情說清楚,李鵬,把你兒子交出來。」虎爺——黑虎幫幫主,一名中年禿發,挺著啤酒肚的男人,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囂張地道。
「把李勛交出來有什么意義?」李鵬冷著臉反問。
「他媽的,李勛把我兒子打得進醫院下不了床,你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够斏斐龃髦疸@戒指的手指,指著李鵬破口大罵。
「那你兒子在我們季盟底下的場子鬧事,這事怎么算?還有,他打算強奸一個未成年少女!估铢i指出李勛之所以動手的原因。
老實說,他并不覺得兒子這么做錯了。
虎爺的義子是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幾看中的女人一定要弄上床才肯罷休,而他偏偏有性虐待傾向,不少女孩子被他玩得丟掉一條小命。
這種人生在世上只會丟男人的臉,打得他三個月下不了床算是便宜他了。
「媽的,李勛那張嘴是生來干么的?不會好好說嗎?誰也不希望搞成這番局面啊!」虎爺說得像他也很為難似的。
「你那兒子的脾氣跟你一樣,你以為誰說得動?」李鵬冷哼一聲。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站得住腳,不怕對方聲音大。
「只不過是一個蹺家少女,干么那么計較?李勛就不會睜只眼閉只眼?」虎爺硬要把黑的說成白的就是了。
「你也不過一個乾兒子被打進醫院而已,有什么好計較的?你也睜只眼閉只眼吧。」李鵬涼涼的譏諷。
別人家的小孩就死不足惜嗎?太自私了。
「他媽的,我好好跟你說你不聽就是了!」虎爺憤怒的拍了下桌子。
「阿虎,別那么激動,有事好好說!归L老們見他的血氣方剛,不禁搖頭。
年紀都一把了,還像年輕人這么沖動,難怪會引發兩方的沖突。
「他不把李勛交出來,我今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够斣俅螁苈暋
「那你數次派人跟蹤李勛,對他揮刀動棍,連他的同學都不放過,這你又要怎么算呢?」李鵬細長的眸子瞇了起來。
聽小潘說,兒子和夏實都受了傷,兒子的傷勢較為嚴重,臉和手臂都被劃了一刀,去醫院縫過后便馬上回到警局做筆錄,稍早都被夏實的母親帶走了,他們則全被擋在門外進不去夏家。
他打算等這件事情談完,再親自登門向夏家道歉。
「我可是請他來,是李勛敬酒不吃吃罰酒,逼我的人動手的!够敯彦e全推到李勛身上。
突然,小潘神色匆匆的走近李鵬,靠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李鵬聽了不禁眉頭都蹙緊了。
「盟主,這……」小潘也是一臉的為難。
他剛才見到夏實的母親,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個,脾氣卻非常的固執,堅持要參與談判。
「這可不是辦家家酒!估铢i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但夏太太堅持。」小潘嘆了口氣。
「你去告訴她,我馬上出去。」李鵬不希望讓夏家人蹚這渾水。
「不用了,我自己進來!辜狙┬τ刈吡诉M來,身后跟著一臉緊張的夏實和李勛。
怎么讓她進來了?李鵬責備的眼神投向李勛。
他也沒辦法啊—,李勛無奈的攤了攤手。
「虎爺,就是那個女的。」在第一次打斗中吃了夏實悶虧的嘍羅,在虎爺耳邊咬耳朵。
季雪笑得如沐春風,逕自拉開椅子坐在李鵬身旁,并順手拿起桌上的凍頂烏龍茶替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掌心喝了一口。
「好茶!顾凉M意的勾唇微笑!咐顒、小實,都坐下,不要拘束!乖趫龅哪腥恕ㄈL老、虎爺和李鵬,全都一臉怔楞的看著她隨意又優雅的舉止。
她太狂了吧!
「夏太太!」李鵬轉過頭正視季雪,正想說幾句客套話,但在看清楚她的容貌后楞了住!改恪苟趫龅娜,不只李鵬,連長老們都楞住了。
喝完一杯熱茶,季雪對大夥微微一笑!竾篱L老、祈長老、蔣長老,別來無恙!贡稽c名的三位長老頓時一陣激動的喊出,「小……小雪。」
「大鵬哥,好久不見了。」季雪對李鵬嫣然一笑。
「小雪!」李鵬不敢相信地驚呼著。
現在是什么情形?!
夏實和李勛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么這些道上赫赫有名的長老們,看到季雪后都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
「媽的,你這臭女人攪什么局?」虎爺不屑的啐了聲。
長老他聽見他這難聽的話,正要開口訓斥一番,不料一個裝著熱茶的茶杯就這樣朝虎爺射去。
茶杯打中了他的嘴,翻倒了熱燙的茶,虎爺站起身痛呼出聲。
「你搞什么鬼!」
「閉上你的狗嘴,老娘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這里沒你說話的馀地!」季雪臉色一變,從溫柔的家庭主婦變成兇狠的母夜叉。
「哇!」夏實連忙伸手把出口的驚呼搗住,不敢叫出聲來。
原來媽媽那么厲害,真是看不出來,剛剛那一丟勁道十足,一看就知道有練過。
天吶!她媽媽有什么背景。繛槭裁催@么氣勢十足?
「你這臭……」
「阿虎,閉嘴,給我坐下!」嚴長老威嚴地喝斥。
虎爺雖然不爽,但因為對方是長老,而不得不忍氣吞聲,聽話坐回原位。
「小雪,你近二十年沒回來了,怎么今天突然跑來了呢?」嚴長老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慈祥可親。
「我為了我女兒和我女兒的男朋友來的!辜狙┪⑽⒁恍!肝医裉烊ゾ炀直K麄,這才發現,呵,有人想砍我女兒呢!顾Φ萌崦模Z氣中有濃厚的警告意味。「當然還有我女兒的男朋友了,那么帥的臉被劃了一刀,我看了心情很、不、爽!
「夏實是你女兒!」李鵬驚呼,卻又搖頭失笑。「這世界真是小,難怪我總覺得夏實讓我感到熟悉!
「爸!」李勛不解地喚道。「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勛,你不記得雪姨了?」李鵬好笑的問。
沒想到兒子每天到夏家報到,竟然沒有認出季雪。
李勛頓時一楞!秆┮!」那個雪姨?!
「是啊,李勛,你小時我還抱過你喔!辜狙┬τ氐溃改汩L大后果然像你爸,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什么。俊瓜膶嵃欀碱^,完全不懂現在是什么情形。
「我跟你說!估顒桌^夏實,在她耳邊說。
季盟之所以叫季盟,是因為創辦人姓季,而季雪則是季家第三代老幫主的掌上明珠。
就因為只有她一個女兒,因此收養了李鵬,原本老幫主的意思是要季雪嫁對給李鵬,可惜郎無情、妹無意,成年后各自婚配,季雪甚至嫁給一個劍道老師,甘心當個家庭主婦,將季盟全交給義兄李鵬,從此下落不明。
「我媽是黑道大姊頭!」聽完,夏實不敢相信地驚呼。
季盟是老幫派,老一輩的長老們全是看著季雪長大的,對她視如己出,她的離開,惹得很多人傷心不舍。
季雪有著無人能敵的交際手腕,她時而嬌媚、時而兇狠,從小在極道世家長大的她,說話頗具份量。
雖然她不過四十出頭,但她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的。
「你……叫什么虎的是吧?」季雪瞇起眼!改闶遣皇钦胰丝澄遗畠喊。俊顾跉獠坏稽c也不溫柔,還粗魯得很,非常有大姊頭的架式。
看他們的反應,虎爺頓時一楞,當年那個「季雪」原來真的還活著。
「這……」
「你要為你乾兒子出頭嘛,好,我也要為我女兒和李勛出頭,來,說說看,你要給我什么交代。」季雪涼涼等他開口。
「這……」虎爺頓時啞口無言。
季雪在道上呼風喚雨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嘍羅,而他好不容當上小角頭,她卻已經離開,再也找不到人。
他聽過她的事跡,卻沒見過她本人,沒想到,他會惹來這么大的麻煩。
他只是對李鵬這家伙很感冒,知道在他在動手把幫派漂白,試圖改成企業體,讓他很不爽。
什么跟什么,有錢就了不起嗎?以為季盟是臺灣第一大幫就可以囂張?
總之,他就是嫉妒心作崇,加上義子剛好和李勛起了爭執,他就順勢找他們麻煩。
可想不到,當初幫李勛把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女孩,竟然是季雪的寶貝女兒。
「這……這一切都是誤會!够斶B忙賠笑,和剛才氣焰高漲的模樣相距甚遠。
他或許惹得起李鵬,卻惹不起季雪!
長老們一直是在站在中立的立場,不偏袒李鵬也不偏袒他,只要有理就對,但季雪可不一樣,她一句話,長老們沒人會說不,要是惹得她不快,他以后會很難混下去。
「誤會?」季雪挑起眉!改憬袑⒔鄠人去我女兒學校附近堵她,還帶刀、帶棍的,這都是誤會?」她冷笑。
「呃……」虎爺冷汗直流。
「好,說說你乾兒子那件事,怎么,你還有什么好不滿的?」季雪媚眼一瞪。
「沒被閹了算他運氣好!
「是是是,雪姊說的是!够數臍鈩蓠R上低了下來。
該死,他派出的人上回砍傷夏實,不會也讓她知道了吧?
「那么李勛的事情就這么算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管教,養子不教父之過,別讓人以為你沒念過書。」季雪繼續數落。
「是是是……」
「嗯,那你是不是欠李勛和我女兒一句道歉?」季雪網開一面,決定放過他。
女兒沒受傷,也幫李勛把事情擺平,既然這么順利,她就不需再計較了,免得人家說她仗勢欺人。
聞言,虎爺楞了下,他回頭發現身后的小弟都在看,頓時覺得臉上無光,卻又莫可奈何!笇Σ黄。」他整個臉沉了下來。
今天這件事過后,還會有誰服他?
「算了、算了,都沒事了!瓜膶嵅幌氚咽虑轸[大,息事寧人地說。
媽媽的眼神好犀利,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人覺得壓迫感好大,夏實覺得很不習慣,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溫柔的媽媽。
「小雪,晚上嚴伯伯作東,請你和你女兒……」
「小實。」夏實開口糾正。
「小實,一起吃宵夜!惯@個小丫頭有小雪以前的味道。
「小實,叫爺爺!辜狙┤崛岬男Φ。
「噢,三位爺爺好。」夏實這一叫,讓三位長老甜進心坎里了。
「好好好!估先思倚Φ藐H不攏嘴。
「鵬哥,你該把雙雙接回來了吧?」季雪看向身邊的李鵬!阜蚱蘧凵匐x多也不是辦法。」
「小雪……」李鵬情緒激動地看著她,原來她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注意著他們。
「我很贊成你們把季盟的經營轉向合法化,這樣弟兄們也能有一份真正的工作可做!
「嗯,謝謝你,小雪!估铢i感動地道。
「三八,兄妹說什么客套話!辜狙┏庳。
「想不到我們還真有緣!估铢i大嘆老天爺巧妙的安排。
「是啊,我爸沒達成的心愿,就讓你兒子和我女兒去完成!垢赣H生前一直希望她嫁給李鵬,但他們就是不來電,對對方只有單純的兄妹情誼。
「小實,你要給我認真考上大學,聽到了沒?」季雪對著夏實耳提面命。
「可是我的成績……」夏實快哭出來了,她的成績這樣,要考上大學很難吧。
「沒關系,我會幫你。」李勛拍胸脯保證。
「嗯,我相信李勛,你們念同一所大學,等夏實畢業后李勛也退伍了,那時候就讓你們先訂婚,等念完碩士再來談結婚的事!辜狙┮呀洿蛩愫昧,也都安排妥當了。
「什么?媽,你要我嫁李勛?」夏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對啊,李勛不錯,我滿喜歡他的。」
「媽!你喜歡李勛?你不會想跟我搶男朋友吧?我是沒差啦,可是老爸會吃醋的耶!」夏實夸張地說。
「你這孩子!辜狙┦懿涣说膿u頭失笑。
「咦?說到老爸,怪了,他怎么還沒來?」夏實疑惑的看看腕表,都那么久了,老爸怎么還沒有趕到?
說人人到,此時夏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沖進餐廳。
「雪!你在哪里?」
「凡。」一見到心愛的老公,季雪整個人變得又柔又媚的,投進老公的懷抱,完全沒有剛才那氣勢十足的大姊頭模樣。
「沒事吧?你有沒有怎樣?」夏凡著急的問。
「沒有啊,我沒事!辜狙厝岬幕卮。
「嗯……看不下去了。」夏實覺得父母有時候真的很嗯心,都老夫老妻了,還那么甜蜜,真是的。
她承認,她是有一點點嫉妒啦,希望她和李勛以后也能像爸媽一樣,結婚都二十年了,還一樣恩愛如昔。
「咦?是誰帶夏叔叔進來的?」李勛不解的問,沒有人帶應該是進不來才對,而且也沒人通報。
而唯一不用通報就能進來的人只有——
「唉!小勛勛,你的臉怎么回事?破相了可怎么辦?會變丑的!記得來找白叔叔幫你美容!拱揍t師一走進來,馬上就看到李勛臉上掛彩。
「嗨!小姑娘,你還好吧?」白醫師露出白牙,笑嘻嘻的和夏實打招呼。
夏實臉色發白,拚命的向他打暗號,可惜他看不出來。
「什么?你的眼睛怎么了?有空記得去檢查一下喔,你的手還好吧?給你的藥膏有沒有效?對消除疤痕很有用對不對?」
「疤痕?」把頭埋進丈夫懷里的季雪突然抬起頭來,瞇起眼問,「什么疤痕?」
「咦?這不是小雪嗎?好久不見啦!」白醫師熱情的打招呼。
「我問什么疤痕?」季雪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不就這個嘍!拱揍t師翻起夏實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條乳白色長達十公分的傷疤,淺淺的顏色,看得出來醫生縫合技術的精湛,加上后天美容得宜,相信假以時日,疤痕都會消失不見。
「沒事、沒事!瓜膶嵹s緊把袖子拉好,粉飾太平地低下頭,不敢看媽媽一眼。
季雪美目迸出寒光!冈趺磁模俊
「是夏實放學回家的路上被黑虎幫的人跟蹤,閃避不及被劃了一刀,夏實不敢回家告訴父母,任憑血一直流,是李勛看不過才把她架到我那里去包扎的!拱揍t師突然發現不對,好奇的問:「咦?小雪,你今天怎么會出現?已經有二十年沒見了吧!」
「因為夏實,是我女兒!
「噢……什么?!」白醫師瞪大眼睛。
夏實則閉上眼睛不敢看媽媽生氣的表情,她不要看。
「夏實的傷口流很多血?」季雪氣語輕柔地詢問。
「呃……是不少!拱揍t師不敢亂講話了。
突然,季雪掙脫丈夫的懷抱沖向虎爺,瘋了似的追打。
「你竟然敢動我女兒,你好大的狗膽!老娘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叫季雪,你給我站!」沒有人拉得住季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把虎爺打成豬頭,連夏凡也都束手無策。
夏實和李勛瞪大眼,看著一向溫柔的季雪瘋了似的動手扁人,那勁道……果然是有練過的!
夏實吞了吞口水,在心底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惹媽媽生氣,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