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dāng)葉怡馨來接宋迦南一起上班時,被他蒼白的臉色、憔悴的神情嚇了一大跳,連忙追問:“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然臉色怎么這么糟?”末了還伸手在他額上按了按。
宋迦南無奈她笑笑!皼]事,我很好!弊蛲硪灰刮春涎郏灰婚]上眼睛,父親那如惡魔般的形貌就在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葉怡馨頗為擔(dān)心地問:“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yī)生?”
宋迦南搖頭笑笑。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只得隨口編個謊話:“我昨天熬夜撰稿,所以今早精神就顯得有點(diǎn)不濟(jì)了。”
葉怡馨心疼地點(diǎn)點(diǎn)頭,但依舊無法釋懷對他的擔(dān)心。
宋迦南不敢正眼看她,只得催促:“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們該走了!
“好!比~怡馨盡管不放心,但仍踩下油門慢慢地把車開出小巷道。反正兩人上班地點(diǎn)不過一個轉(zhuǎn)角的距離,只消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去探望他了。
當(dāng)晚,宋家兄妹圍在餐桌邊吃飯,宋啟政邊吃邊注視的身旁的宋迦南。晚餐都快結(jié)束了,他竟然還吃不到半碗飯、這是以往不曾發(fā)生過的事。
坐在宋迦南右手邊的宋美慧,這時開口問:“哥哥,你的便當(dāng)怎么原封不動地帶回來?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宋迦南被問得一愣!上班時只想用工作忘了昨晚的事,因而忘了吃午餐。為避免弟妹起疑心,只得隨口編個理由搪塞:“因為中午和怡馨到附近餐館用餐,所以就沒吃便當(dāng)!
宋美慧半信半疑地點(diǎn)頭。
宋啟政臉色微沉,完全不信宋迦南的說辭。以往如果兩人要一起用餐,一定會交代不用做便當(dāng)。
突然,宋迦南放下碗筷丟了一句:“對不起,我沒胃口!逼鹕黼x開飯廳,留下四個面面相覷的弟妹。
宋啟政看著宋迦南猶剩大半碗的米飯,思索片刻看著宋美黎。“小黎,去打電話給怡馨,問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彼蚊览桀I(lǐng)命而去。
“三哥,你懷疑哥哥說謊?”宋美慧邊問邊回頭。
宋啟政點(diǎn)頭輕嘆一口氣:“哥哥只要有心事,第一件事就是虐待自己的胃。”
宋啟明和宋美慧相視一眼,同聲嘆氣。
一會,宋美黎回來盡量壓低聲音說:“被三哥料中了!怡馨姊根本沒和哥哥到外面午餐,她說中午曾到雜志社探望哥哥,哥哥也告訴她已經(jīng)吃過午飯!
宋啟政將視線投向門外,沉默良久,不發(fā)一言。
宋美慧和宋美黎互視一眼!叭,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宋啟政深嘆一口氣:“吃飯,我等會去看哥哥。”
于是其它人也心情沉重地端起飯碗吃飯。
約莫半個小時,宋啟政站到宋迦南房門外舉手敲門,敲了幾下都不見響應(yīng),就自行開門進(jìn)去,只見宋迦南蒙頭而睡;床頭柜上擺著一罐小瓶子,過去拿起一看——竟是安眠藥!雖然猜不出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哥哥已必須借助安眠藥才能入睡,可見事情并不單純。
稍晚,當(dāng)他提垃圾到巷口返程時,經(jīng)過一條小巷時,不經(jīng)意卻看到暗巷里似乎站著一條人影。那人看到他,立刻轉(zhuǎn)身以最快的速度隱沒黑暗中。剛才在微弱的燈光下,宋啟政瞥見那人輪廓頗為熟悉,本能上前一步想將他看清楚,但那人蹤影已杳。
宋啟政佇足數(shù)分鐘才轉(zhuǎn)身往回走,尋思昨晚宋迦南是不是被這人嚇著了?當(dāng)他進(jìn)到客廳,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的宋啟明,整個人當(dāng)場愣住了!剛才那人的輪廓和小弟酷似,難怪他會覺得眼熟,而天底下和小弟酷似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深吸一口氣問:“昨天哥哥是看到你才昏倒的?”
宋啟明抬眼看他,神情上有著難掩的自責(zé):“好象是這樣。”
宋啟政臉色一沉,轉(zhuǎn)身走回房間。
宋啟明見他無故繃著俊臉回房,心口一陣慌亂;好象哥哥會昏倒,真的是他引起的。轉(zhuǎn)首望了宋迦南的房門一眼,收起報紙,他心情沉重地走上二樓。
※ ※ ※
匆匆又過數(shù)日一天晚上,宋美慧和宋美黎到巷口小雜貨店買東西,回程時突然由小暗巷內(nèi)竄出一條人影擋在兩人身前。
兩姊妹嚇了一跳!膽大的宋美慧本能地?fù)踉谒蚊览杳媲,壯著膽子大聲地問?br />
“喂!老頭,你想做什么?”
“我……”宋富義看著一雙已出落得如花般嬌艷美麗的女兒。當(dāng)年離家時,她們還是小娃娃,看著她們驚懼的表情,只得柔聲解釋:“我是你們的爸爸!”
宋美慧和宋美黎大驚失色地瞪視眼前六旬老翁,片刻,宋美慧大聲怒罵:“你這個糟老頭不要胡亂半路認(rèn)親戚,我爸爸早就死了!”
宋美黎在她身后小聲地道:“姊,我們快走,不要理這個神經(jīng)!”
“對!我們走!彼蚊阑鄢胃涣x翻翻白眼。這個人該不會是個老色鬼吧?
宋富義見她們想走,更上前一步!拔艺娴氖悄銈兊陌职帧!
宋美慧見這個胡言亂語的糟老頭更欺前一步,情急生智掏出一顆剛剛才買的雞蛋,二話不說朝他臉上去去!盎斓袄项^!看我賞你一顆蛋!”見正中目標(biāo),拉著妹妹快步跑回家。
宋富義根本沒料到會被丟雞蛋,驚愕過后,早已失去兩姊妹的蹤影。轉(zhuǎn)首一看,她們已倉皇地逃回家了,只得抹掉臉上的蛋汁,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暗巷內(nèi)。
宋美慧和宋美黎快步地跑回家,關(guān)上鐵門才稍感安心,接著姊妹倆不約而同以最快的速度沖進(jìn)屋內(nèi)。
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宋啟政和宋啟明見狀,宋啟明皺眉問:“你們怎么了?”
“外……外面……”宋美慧拼命喘幾口大氣:“外面有個糟老頭攔住我們,而且……而且還很不要臉地自稱是我們的爸爸!
“對呀!那個人好恐怖哦!”宋美黎小手直拍心口,突然有個重大發(fā)現(xiàn)地睜大美目注視著宋啟明!翱墒,那個老翁長得好象小哥耶!”
“咦?”宋美慧聽她這么說,也發(fā)覺那個糟老頭和小哥真有幾分相像。“真的耶!”
宋啟明和宋啟政聞言面色遽變。宋啟明轉(zhuǎn)首看著臉色陰沉的宋啟政,在幾經(jīng)思考后,終于領(lǐng)悟那天宋迦南因何而昏倒。突然,一股無名怒火升起,站起來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怨聲問:“那個糟老頭在哪里?你們帶路,讓我去教訓(xùn)他!”
“好。”宋美慧放下東西,轉(zhuǎn)身領(lǐng)路。她向來堅信壞人就是該給個教訓(xùn),不能讓他食髓知味。
宋美黎心想,有小哥去就夠那個老頭好看了,但看到神情嚴(yán)肅的宋啟政,禁不住好奇就問:“三哥,爸爸真的死了嗎?”
宋啟政斬釘截鐵地回答:“當(dāng)然!”
“可是……那個人長得很像小哥?”
宋啟政壓抑滿腔怒火,柔聲地回答:“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小哥長得一張大眾臉,像他的人路上一抓都一大把。不是說過嗎?我們兄妹就屬哥哥最像爸爸,因此,那個人絕不可能是我們的父親。”
宋美黎點(diǎn)頭,把買回來的東西提進(jìn)去放好。
宋啟政望著小妹背影。父親拋妻棄子時,宋美慧和宋美黎還是兩個小奶娃,她們根本不記得父親的模樣。若以外貌論,以宋啟明和宋美慧最像父母,宋迦南和宋美黎則最不像。
此刻,宋啟政明白宋迦南那天反常的情況定然和父親有關(guān),他一定對哥哥說了什么,他絕對不能再讓那混蛋做出什么傷害家人的事。
※ ※ ※
這天下班,宋迦南收拾好辦公桌后,然后呆坐在椅上,雙目平視前方,凝神靜思;貞洈(shù)十年前,父親因賭而將為數(shù)不少的祖產(chǎn)變賣精光,父親最后將房子賣了后行蹤成謎,母親被迫帶著六兄妹棲身于一石棉瓦搭建的違建屋,然后靠著雙手到處打零工養(yǎng)活六兄妹。當(dāng)時年方十七歲的大哥也休學(xué)工作幫助維持家計,而得天獨(dú)厚的他,則在一流學(xué)校接受跳級式的天才教育。
記憶中父親從未負(fù)起養(yǎng)家的責(zé)任。每當(dāng)賭輸時回家便打老婆孩子出氣,而他也許是寄宿在校的關(guān)系,所以沒挨過父親的拳腳。思及母親為養(yǎng)育兒女而積勞成疾病逝,宿命論的她毫無怨言,只說是前輩子欠父親的。
正當(dāng)他想得出神,總編從旁邊經(jīng)過,笑著招呼他:“喂!迦南,該下班了!
宋迦南轉(zhuǎn)首望去,果然大部分的人都已走了,他拿起外套和手提袋也離開辦公室。搭乘電梯到樓下,站在外面等他的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宋富義。
宋富義因在宋家附近很難再單獨(dú)碰上宋迦南,所以才尋到這里。
“迦南,我……”
宋迦南知道他為何而來,伸手朝地下停車場一比!袄锩嬲劇!
宋富義聽了滿心欣喜,兒子已經(jīng)想通要給錢了嗎?
父子倆走到較偏僻的角落對站著,宋富義雙手不停地互搓著!澳闶遣皇且彦X給我?”
宋迦南漠然地回答:“我沒錢。”
“你怎么會沒錢呢?”宋富義沒想到兒子會如此回答!白优皇菓(yīng)該要孝順父母嗎?我現(xiàn)在——”
宋迦南冷冷地截住他的話:“你值得讓子女孝順嗎?”
宋富義被問得啞口無言,愣了好一會才強(qiáng)辭奪理:“我生了你們,你們當(dāng)然要孝順我!
“你真的想生下我們嗎?”
宋富義又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哪想生下這堆“討債鬼”!最后他惱起握緊拳頭。
若不是已年老力衰,定然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雖然當(dāng)年宋迦南一條小命幾乎葬送他手中!敖o我住口!什么廢話都不必說,只要給我錢就行了!
“我一個上班族哪來那么多錢給你?”
“沒有你可以去賺呀!酒店的工作不是很好賺嗎?”宋富義看著他。想起外貌個個都出色的兒女,滿心懊悔:“當(dāng)初如果知道有這么賺錢的工作,只要把你們養(yǎng)大送去酒店,我今天等于坐擁金山銀庫了!
宋迦南呆視著他。也許該慶幸當(dāng)初父親拋棄了他們,否則兩個妹妹的處境實在不堪設(shè)想。思及此,再也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他,默然轉(zhuǎn)身往外走。
宋富義沒想到他會轉(zhuǎn)身就走,愕然過后,快步追上去攔住他:“你什么時候給我錢?”
宋迦南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邁步向前走。
宋富義只覺得他的眼神好冰、好冷,絲毫不帶一絲情感。
宋迦南走出地下停車場,神情木然地直往外走。
這時,吳淑娟正由公司出來,身上背著相機(jī),準(zhǔn)備到附近展開獵美行動。當(dāng)她看見原該等葉怡馨的宋迦南,竟直愣愣地朝馬路上走去,無視路上疾駛而過的車子,吃驚之余,連忙過去拉住他。“迦南,你做什么?”
宋迦南神情木然地側(cè)過身看她。
吳淑娟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得后退一大步!空洞的眼神、木然的神情,彷佛是個沒有靈魂的人形傀儡,使得她驚駭不已地問:“你怎么了?”
“沒有。我很好,真的很好!彼五饶限D(zhuǎn)身,猶如游魂般越過馬路。
吳淑娟從來沒聽過他如此空洞的答話,于一陣愕然后,轉(zhuǎn)身回公司停車場找葉怡馨。他的樣子太奇怪了,非得要葉怡馨快開車追上去看看不可。
當(dāng)天色完全暗下來時,葉怡馨開著車子來到宋家外面,下車后連忙伸手去按鈴。
出來應(yīng)門的宋啟明,看到神情焦急的葉怡馨,立刻快步過來。
葉怡馨不等他走到鐵門邊就問:“迦南回來了沒?”
她的話問得宋啟明愣了愣!哥哥不是應(yīng)該和她在一起嗎?難道兩人起了齟齬,哥哥負(fù)氣先回來?但略加思索,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鞍l(fā)生了什么事?”
葉怡馨將吳淑娟所說的事轉(zhuǎn)述一次:“我在公司附近繞了好幾圈都沒見到他,循著回家的路線也沒看到他。”
宋啟明聽到兄長無故失蹤,也慌了手腳!澳愕纫幌,我去找三哥!闭Z畢,他轉(zhuǎn)身朝屋內(nèi)奔去。
一會,宋家四兄妹全由屋內(nèi)出來。宋啟政把事情問清楚,沉吟片刻吩咐著:
“大家分頭我找看。小慧,你們騎機(jī)車在附近小巷內(nèi)找,我們開車去找!
葉怡馨點(diǎn)頭同意,轉(zhuǎn)身正想去開車,卻看見宋迦南由小巷內(nèi)走了出來!板饶!”
其它人聽見她的叫喊,也紛紛跑到鐵門外。
葉怡馨跑到他面前!敖裉煸趺礇]有等我?”
“對不起!彼五饶喜幌胱屗闯鲱j喪到極點(diǎn)的心情,所以就步行回來。看著她焦急不安的神情淡然淺笑,輕手撥撥她略顯凌亂的瀏海!拔抑皇怯X得偶爾走路回家也是不錯的事,所以就沒有等你了。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
葉怡馨看到他眼里凈是疲倦,又聽著他言不由衷的話。明明有煩惱,還故作無事的樣子,看得她好心疼、好不舍,上前張臂擁著他柔聲安慰:“有什么心事可以說給我聽,別悶在心里,會把身體給悶壞的!
宋迦南被她無限柔情卸去外表構(gòu)筑的堅強(qiáng),雙眼一閉,滿心無力感輕語:“我覺得好累、好累!
葉怡馨眸中滿蘊(yùn)溫柔,淺淺地一笑!袄哿司托菹!來,我扶你進(jìn)去休息!
宋家兄妹目送兩人往內(nèi)走,宋美慧滿心羨慕!扳版⒑脺厝崤!”
宋美黎同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宋啟明也滿心羨慕,亦覺得這是宋迦南應(yīng)該擁有的。
宋啟政神色不定地看了三人一眼。不能再讓哥哥獨(dú)自承受如此大的精神壓力,現(xiàn)在該是他們聯(lián)手保護(hù)哥哥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暗纫幌鲁赃^飯后到客廳,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三人回頭看他,這兩句話等于宣布要開家庭會議。
※ ※ ※
晚飯后,在宋迦南的房內(nèi),葉怡馨坐在床沿低頭凝視已沉沉入睡的他。雖然她不贊成靠藥物入睡,但在特殊情況下還是有必要的,畢竟睡著了可以忘卻很多煩惱。看著他略顯憔悴的面容,令她心疼不已。
“叩!叩!”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宋美慧一張俏臉從門后探出!扳版ⅲ缯f要開家庭會議,你要不要來參加?”
“這……”葉怡馨猶豫不決。雖然很想知道他們的會議談些什么,但目前再怎么說她還是個外人,怎好意思去探知人家的家務(wù)事,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宋啟政出現(xiàn)在門邊,用具低沉的嗓音道:“關(guān)于我家和哥哥的一些事,我希望你也一起來,好幫哥哥度過這次的低潮!
“好!比~怡馨立刻答應(yīng)。
來到客廳,只見宋啟明神色凝重、雙眉微蹙,俊臉上輕泛著一絲怒意。
宋啟政輕咳一聲,以低沉的聲音說出他們隱藏近二十年的秘密:“其實我們的父親可能還活著,但他在十六年前即拋妻棄子!痹捯活D,看了兩個妹妹一眼。“你們那天在外面遇到的那個老者可能就是爸爸。”
不僅宋美慧、宋美黎驚愕不已,連葉怡馨也感到驚訝。
“那為什么要告訴我們爸爸死了呢?”宋美慧大感不解。
宋啟明突然低聲怒吼:“那是因為他根本不配讓我們叫他爸爸,甚至他連當(dāng)個人都不配!他不把媽媽當(dāng)個人,只是他泄欲的對象;而我們就是他留下的證據(jù)!為什么我和你會差了七歲?那是因為這段期間他在外面養(yǎng)女人,老婆和小孩在他眼中都是出氣筒,稍不如意不是打就是踢……你們該慶幸在還不懂事他就離開了,否則現(xiàn)在……”
“啟明!”宋啟政阻止他再繼續(xù)說下去。
宋美慧和美黎相視一眼,因這個出自兄長口中的驚人事實而感到震撼。
宋啟政雙手交握頂在額頭,緩聲道出:“我們從小生活在他的暴力陰影下,過著他在家就挨打,不在家就平靜的日子!
宋啟政深深吸一口氣!澳銈冎栏绺鐬槭裁醋杂左w弱多病嗎?那是因為他對有孕在身的媽媽動粗,才致使哥哥提早來到人世。若不是媽媽費(fèi)盡心血,也許今日就沒有哥哥的存在了。也許正因為哥哥生來就頂著天才的光環(huán),才免于遭受他的暴力相向,否則纖弱的他早已魂歸地府了!
“為什么哥哥只是身為我們的兄長就該那么倒霉?為我們犧牲璀璨的前程不說,還為撐起這個家而出賣自尊。若他出生在別的家庭,今天可能已是名揚(yáng)天下的科學(xué)家了!彼螁⒚鞑挥X為宋迦南坎坷的命運(yùn)抱屈。
宋啟政仰頭呼出一口大氣,想將滿胸怨氣藉此吐出。
宋美慧和宋美黎相擁而泣……原來是兄長為她們努力撐起“家”的大傘,所以她們才能無慮幸福地成長。
葉怡馨低頭摀著嘴,無聲的淚水泊泊而下。原來這個家是宋家兄弟駢手胝足共同筑起的,更心疼愛人為這個家、弟妹付出的一切。
“而今天我想說的是——不能再讓哥哥為我們做任何犧牲了,應(yīng)該是我們?yōu)楦绺缱鲂┦裁吹臅r候了!彼螁⒄Z氣中透著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
宋美慧和宋美黎邊擦淚邊點(diǎn)頭。
葉怡馨抹掉淚水,站起來低著頭悄然離開客廳走進(jìn)宋迦南房間,坐到床沿經(jīng)手撫過他糾結(jié)的眉頭,纖指劃過他光潔的下巴,聽著似有若無的呼吸聲,情不自禁俯身在他唇上輕輕一啄。抬頭凝視著他略帶憂郁的睡容,憂心不知該如何幫他……
※ ※ ※
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宋啟政發(fā)現(xiàn)宋富義一直都躲在一條小暗巷內(nèi)偷窺他們兄妹的一舉一動。但只要他和宋啟明一出去,他立刻就隱入暗巷中,所以也無法揪出他好好地教訓(xùn)一頓,再將之驅(qū)離。
于是,宋啟政、宋啟明兩兄弟幾經(jīng)商量,決定放誘餌將他釣出。
這天晚上九點(diǎn)多,宋美慧依三哥和小哥指示,把垃圾打包后請宋迦南拿出去放。
宋迦南盡管心里害怕出去會碰上那個人,但想到若由大妹出去的話,也許會更危險。
當(dāng)他把垃圾放置巷口的定點(diǎn)后回程時,宋富義果然就在暗巷口等他。
“迦南!彼胃涣x近日被要價的人逼得緊,也顧不得其它,就放大聲量喊他。
宋迦南停步冷冷地回答:“做什么?我不是告訴你,我沒錢嗎?”
宋富義由暗巷內(nèi)走出來,注視著宋家鐵門,怕引出另外兩個兒子!澳悴皇羌s上一個富家女嗎?看她開那么好的車子,應(yīng)該很有錢吧?要她拿一點(diǎn)錢出來給你用用,應(yīng)該不成問題吧?”
血色一瞬間從宋迦南臉上褪去,只是呆呆地注視著眼前這張老臉。
宋富義見他不回答,又想起討債流氓放話……如果三天內(nèi)還不出錢就要他的老命,為了保住老命,他只好拿出最后手段。“如果你三天內(nèi)不給我錢,我就把當(dāng)年你是千萬男妓的事到處宣揚(yáng)。那個富家女如果想要不讓別人知道你的事,她最好拿錢出來替你遮丑。”
宋迦南雙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能說些什么。
這時,在暗巷中的小巷道有兩條高大的人影,其中一條緊握拳頭作勢要沖過去,另一條人影卻做個少安毋躁的手勢。
“記住,兩天后的晚上我在這里等你。”宋富義見目的已達(dá)到,立刻轉(zhuǎn)身隱入暗巷中。他不信這樣還逼不了兒子給錢,就算兒子不給,那個富家女的家長應(yīng)該會給一點(diǎn)吧!任誰知道女兒和一個男妓交往,都會覺得顏面掛不住的,只是兒子最后會怎么樣,那不關(guān)他的事。
等宋富義走過小巷,宋啟政低語:“好好給這個禽獸教訓(xùn),讓他以后不敢再回來!”
“那還用得著吩咐嗎?”宋啟明轉(zhuǎn)出小巷,尾隨宋富義身后。
宋啟政步出小巷道,望著前行的宋富義,眼中凈是仇恨的神芒。只不過使點(diǎn)小計就把他給釣出來了,相信宋啟明不會輕易饒過這個老混蛋的;只是不明白他為何只找宋迦南,難道是因為他是個好欺負(fù)的文弱書生?
他在暗巷佇足片刻,估量宋迦南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屋去。哪知,當(dāng)他走出巷道時,卻看到宋迦南倚靠在路燈旁,閉著眼兩行清源沿腮而下,看得宋啟政心口一陣擰痛。記憶中堅強(qiáng)的哥哥,從未掉過一滴淚!案绺纾阍趺戳?”
宋迦南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低頭疾行。不一會,開了鐵門走進(jìn)屋里。
宋啟政因為他的那一眼,心底竟涌起莫名的恐懼,那是種絕望已極的眼神。為什么哥哥要用那種眼神看他,難道剛才宋富義對他說了什么嗎?
※ ※ ※
宋富義邊走邊想著兩天后就有一大筆錢。心里不禁開始計畫該怎么用這筆錢,是先去好好賭幾把?還是去找個年輕的姐兒樂上一樂?反正有了威脅宋迦南的籌碼,缺錢去找他準(zhǔn)沒錯。
正當(dāng)他想到得意之處,突然覺得好象被人跟蹤了。他停步霍然轉(zhuǎn)過身,卻看到所懼怕的人之一——小兒子宋啟明。
此時,宋啟明冷冷地看著他,唇邊還噙著一絲冷酷的笑意。
“你……你……”宋富義駭?shù)煤笸艘淮蟛健?br />
宋啟明雙手抱胸看著他,唇邊的冷酷笑意逐漸擴(kuò)大!皬那拔揖拖朐摰侥睦锶フ夷,沒想到你竟會自動送上門來,我心里真有說不出的高興呢!”
宋富義又后退一大步!澳恪恪胱鍪裁?我是你爸爸耶!”
“爸爸?”宋啟明冷森森地一笑,逼近他一步!澳闩溆羞@個稱呼嗎?你讓媽媽、大哥、二哥輪流替你扛下這個重?fù)?dān)。你、我都明白,其實你根本把老婆、兒女看得比豬、狗都不如!”
宋富義看他每說一句話就逼近一步,嚇得轉(zhuǎn)身想逃。哪知,不知何時在不知不覺中竟走進(jìn)死巷,前面根本無路可逃。
宋啟明站到他身后,故意將手指關(guān)結(jié)弄出聲響!袄咸鞝斒枪降模瑫r間的流逝讓你衰老、讓我們成長茁壯,F(xiàn)在我就將以前所受的全還給你,讓你也知道被揍是什么滋味!
宋富義轉(zhuǎn)過身,眼中盛滿恐懼,老臉上凈是害怕的表情,顫著聲音:“你……
你知道這么做是大逆不孝的事嗎?”待看見宋啟明眼中怒火大盛,立刻又改口哀求:“我知道當(dāng)年是我錯了……我不該毆打你們,原諒我的胡涂吧!”
宋啟明冷哼一聲,冷冷地了笑。“你若知道錯早該回頭了,不必等到現(xiàn)在才來惺惺作態(tài),我不吃你這一套!”話落,欺上前狠狠地給這個不想負(fù)責(zé),又讓他們來到人世,還對他們施予暴力的殘虐者。
宋富義挨了宋啟明的拳頭,痛得慘叫大呼救命,卻不見有人出面救他。
宋啟明揍了他幾拳,覺得這樣的教訓(xùn)應(yīng)該夠了。看著倒臥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宋富義,冷冷地撂下狠話:“從此刻起,如果你膽敢再出現(xiàn)在附近,尤其是找哥哥的麻煩,小心我就讓你變成一具尸體!反正你早已除名于宋家戶籍簿上,死了也會以無名尸處理掉吧!”話落,他輕啐一口,轉(zhuǎn)身迅速離開。
宋富義倒在地上呻吟良久,才慢慢地?fù)纹鹕碜优懒似饋。不懂為什么小兒子會下這么重的手揍他?若是年輕氣盛時,一定將這幾個不孝子揍個半死!
思及宋啟明撂下的狠話,考慮片刻決定離開這里躲債去,否則只怕沒被要價的打死,反而讓兒子給揍死了,他再也不敢著想從宋迦南那里弄到錢。拖著佝僂的身子慢慢走進(jìn)暗巷,離開他以為可以拿到很多錢的地方……
※ ※ ※
這天下班,宋迦南一坐上葉怡馨的車子就建議著:“我們到海邊走走吧!”
“好。 比~怡馨笑著答應(yīng)。難得這幾天他的心情很好,一掃前些日子的陰霾、落寞。
不多久,他們來到以前常散步的海邊,海灘上有不少下班后來此散步舒解工作壓力的人們。
葉怡馨對這處海灘有著特別的感受,因為這里是她大膽向宋迦南做感情告白的地方,也是宋迦南愿意接受她情意的地方。
宋迦南凝視著她美麗的背影,為兩人的今世無緣黯然神傷。
這時,葉怡馨突然回過頭來,看到他眼中那抹幽幽的哀愁,不禁心頭一怔,連忙轉(zhuǎn)身走到面前,微仰頭柔聲地問:“有什么煩惱嗎?可以告訴我。∥也皇钦f過愿意和你分享心事嗎?”
宋迦南被她問得心頭一驚,一瞬間斂去眼中哀凄,唇邊綻開璀璨迷人的笑容,情深款款地凝視著她動人澄亮的美眸。
看著他迷人的眼眸,和掛在唇邊令人心動神搖的微笑,以及頰邊浮起兩個小小的酒窩是那么讓人心醉,看得她都茫然了,相信她是第一個有幸見到他展露如此迷人笑臉的女孩。
宋迦南上前一步輕擁著她,緩緩低下頭輕啟雙唇,又覆上她柔軟的櫻唇。
葉怡馨驚喜之余輕勾他頸項,合上雙眼輕輕地響應(yīng)著。
四片膠合的唇分開后,葉怡馨側(cè)臉輕貼在他胸前,聽著他不急不徐的心跳聲,彷佛整顆心都浸在蜜里般甜蜜。
宋迦南只是擁著她,經(jīng)手順著柔亮長發(fā),望著海的盡頭逐漸沒入海中的夕陽,有感而發(fā)道:“我所過的三十年,抵得上別人過一輩子了!
葉怡馨明了他的意思。在別人猶是嬉樂的年紀(jì),他已達(dá)到學(xué)業(yè)顛峰,因命運(yùn)的安排更肩負(fù)起養(yǎng)育年幼弟妹的重任!翱嗳兆佣家堰^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
“若不是干媽,我們今天也無法過這么好的日子,F(xiàn)在啟政和啟明也有能力撐起這個家,所以我想放下一切的責(zé)任。”
他的話讓葉怡馨離開胸前仰頭看他。這幾句話聽起來好怪,讓她覺得心頭悶悶的,感覺好象有什么事即將發(fā)生。
葉迦南唇邊經(jīng)泛淺淺笑意,從口袋里拿出一條線子,輕輕替她掛上頸項。“這是以前到國外做學(xué)術(shù)交流時,一位外籍教授送我的,我收藏了好多年,現(xiàn)在送給你!
葉怡馨一眼便認(rèn)出這顆光澤明亮、色呈淡黃通體無瑕的石頭就是琥珀,想到這也許是給她的定情物,心中的甜蜜猶如湖中的漣漪,一波波的蕩漾開來;可是,待她看到百上所鏤刻的兩行小字:
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
一陣驚恐伴隨著寒顫襲上心頭,這兩行字詞讓她愈看愈心驚,忍不住就問:
“為什么要刻上這兩句詞?”
宋迦南淡淡地一笑!耙驗槲蚁胧刈o(hù)你一生一世。”
葉怡馨眼中閃著不解。他為什么不說廝守一生一世,而要說成守護(hù)呢?
宋迦南望著已完全沒入海面的夕陽,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輕擁著她走向停車的地方。“天晚了,我們回去吧!”
葉怡馨輕偎著他,想起明天是他生日就問:“明天是你生日,想要我送你什么?”
宋迦南神情一黯,不管她送什么,反正都已無法親口向她道謝了。“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歡!
葉怡馨含羞微笑,暗忖:不如也買條項練送他,以表達(dá)自己的情意。
當(dāng)晚,宋家兄妹一起晚餐時,宋美慧興致勃勃地問:“哥哥,明天是你生日,明晚的慶生會你想邀誰一起慶祝?”
宋美黎不等宋迦南開口,立即興味濃厚地問:“除了怡馨姊,也邀淑娟姊來好不好?”她對敢說敢做、又豪爽的吳淑娟簡直崇拜到了極點(diǎn)。
宋迦南笑著點(diǎn)頭。
宋美慧突然想起一件事,隨即轉(zhuǎn)而問宋啟政:“三哥,你也邀梅君姊一起來,好讓怡馨姊認(rèn)識一下!
宋啟政看了宋迦南一眼,明白大妹的意思。反正他們都已認(rèn)定葉怡馨將來的身分,帶他相交多年的女友來讓葉怡馨認(rèn)識也是應(yīng)該的,當(dāng)下就點(diǎn)頭同意。
他們的對話讓宋啟明覺得挺嘔的!和女友分手至今,還沒有心情去尋找另一個對象;而那個吳淑娟說要幫他介紹女朋友,卻連個下文也沒有。
晚飯后,宋迦南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張母親與六兄妹的合影。
母親慈愛的笑容讓他心生孺慕,大哥溫厚的笑臉令他懷念;對著照片緬懷片刻,拿過一張紙振筆疾書,留下數(shù)句遺言。他拿起葉怡馨的照片,看著她迷人的嫣然淺笑心如刀割,今夜他就要讓這段鏤骨銘心的戀情劃下永恒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