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那句話!"
賀蘭耳膜被震得回聲隆隆,身子往床里頭縮,眼睛戒備而執(zhí)拗地望住鐵無極。他氣得發(fā)青的陰森神態(tài),著實嚇住了賀蘭。
"收回那句話!"他恨恨咆叫,逼近她。
哪句話?!賀蘭不明就里,畢竟方才說了好多話,跟他還在冷戰(zhàn)時期,今天卻壞了所有原則,教她好惱恨自己。咬著唇無奈地搖頭,放不下他呵,這般地難以割舍……賀蘭接受這悲慘的事實,目光憂心忡忡地飄向他掛彩的手臂。
誤解賀蘭搖頭的意思,鐵無極心痛如絞,以為她心懸卓風(fēng),后悔此生嫁他為妻。不言不語,他迅雷不及掩耳扯開賀蘭的上衣,眼中的懊惱與悲意震住了賀蘭,她沒有反抗,衣服已被挑開,露出肩膀和大片胸前春光。
"!"輕呼一聲,抬手欲掩。
"乖乖躺著,再動一下,信不信我點了你的穴!"
聞言,賀蘭僵直身子,睜大水眸眨也不敢眨地望住眼前男子。
無止境的失意,是他咎由自取。鐵無極面容憂郁,長聲嘆息,起身從柜中取來藥瓶。
賀蘭真的不動了,視線卻隨著他的動作轉(zhuǎn)移,心中冒出許多的疑惑,她從未見他這般消沉,仿佛失去最珍貴的東西,那痛楚又強又烈,喚起她深深壓抑的溫柔情懷。
鐵無極躲開探究的眸光,薄而有形的唇緊抿著,揭掉賀蘭肩上滲血的白布,那手指的力道溫和輕柔,與峻容的寒霜相差天壤。
藥是李星魂留下的,鐵無極將大堆的止血散撒在那傷處,接著利落地為賀蘭重新包扎,當完成一切時,他君子地為她拉攏衣服,指尖卻有意無意拂過女性滑嫩的肌膚。突然,電流貫穿全身,鐵無極猛地痙攣,硬生生收回手,他霍地背對賀蘭坐著。
"我管不了你腦中的想法,此生既已跟了我,就擺脫不了糾纏,你是我的,這輩子是,下輩子亦然,我會纏著你生生世世,你想嫁卓風(fēng)為妻,永遠也不會有那么一日。"低低的嗓音帶著嘲弄,那是說不出的苦痛。他淡笑,繼續(xù)又道:"你恨我也罷,既不愛我,那就恨吧!"寧可承受她憎惡的目光,也無法放手。
終于弄懂為了哪句話了。賀蘭心湖再起波折,悄眼看著,他的痛、他的傷全清楚地落入眼底。那落寞的神情可是為她?他在吃味?覺得心慌意亂嗎?只因她在來世輕許諾言。
不敢妄圖猜測。她怕呵……若答案偏離自個兒想像,屆時,該如何自處?
"我……從未--"從未恨你。賀蘭結(jié)巴了,喉嚨梗著硬塊,緩緩坐起身,戀戀凝著那片寬背,深深呼吸,想將話說清楚。"我不恨--""別說。我不要聽!"他霸道截斷她的話。事實再清晰不過了,何必親耳證明她的恨意,讓自己痛不欲生,他會陷入極度的瘋狂。
眼前這鋼鐵意志的男人真的在害怕。賀蘭芳心悸動,清淚紛紛墜下,這是為了她嗎?天可憐見,倘若得不到他的愛,也教自己在他心中占有小小一角,那就足夠……別無所求了……
"你的傷還沒好好處理。"她找了一個最平靜的話題,話中的溫柔讓鐵無極側(cè)目。
瞅著她浸在水中的眼眸,心生不舍,伸手欲為她拭去,又怕她反抗,鐵無極就這么讓手停在半途,那道雖淺卻長的傷口映入眼簾,血干涸黏在皮膚上,不覺得痛,只剩麻麻的微刺感。
"你要我放過賀萬里,他如此待你,你卻護著他。在你心中,我連他也比不上了。"淡淡地扯動唇角,調(diào)開眼神,頓了頓,他的聲音低沉壓抑,"你惱我恨我皆無所謂,無論如何我不會任你離開。"
"你捉弄得我還不夠嗎?對你而言,我什么都不是,一個卑微的替代品罷了……我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為何不放了我?"賀蘭小手捉緊床被,盼望他能說些心底的話,表面雖力持平靜,心卻似風(fēng)中柳絮,這么地飄揚不安。
?quot;別再說走!"鐵無極口氣陡硬,后頸與雙肩的肌肉僵直。
"你總是兇人……"無辜可憐的指責著,賀蘭唇瓣輕輕顫動,新一波的淚珠補充上來,晶瑩地溢滿眼眶。
"蘭兒……"嚴厲的面孔維持不到半晌,那低微的哽咽如針刺進心胸,鐵無極苦苦嘆息,和緩卻堅定無比地啟口,"你要我走,不愿見我……我會盡量離得遠遠的,但要我對你放手,我做不到,你別再妄想著離開,嫁進閻王寨,就永遠是我的人了。"只要留她在身邊,盡管她不再戀他如昔,也已然無謂了。鐵無極心中輕蔑地嘲笑自己,原來,內(nèi)在丑陋而自私,他放不開她,明知她將憂邑終生,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為什么執(zhí)著?你這……只是折磨了兩人。"他的絕對占有令賀蘭驚愕。想知道他的心呵,別永遠只有單方的付出。
思索著賀蘭的問題,鐵無極手勁在臂上微微一掐,感覺那份疼痛,呼吸有些急促,虎背上的肌理一條條分明清楚。抱著莫大的勇氣,他沙啞地說:"因為我愛上了你。倘若你離我而去,我必瘋狂。"
空氣凝住,呼吸凝住,窗外的風(fēng)凝住,連梅樹上的枝枝葉葉也凝住了。
他愛上了她!他……愛她?!
賀蘭足足愣了一刻鐘。
而那個驚爆內(nèi)幕的男子匆匆丟下話,拔腿便跑,好似后頭有惡鬼追逐,放任她待在這兒胡思亂想。
?quot;天啊……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我不要醒來呵……"賀蘭菱唇輕咬,小腦袋不自主地搖晃,她弓身坐著,將臉抵在雙膝上頭輕聲哭泣。
心中滿是歡喜,滿是彷徨和質(zhì)疑,他表白真心,下一刻卻丟下她頭也不回地跑了。賀蘭想求證,想聽他親口再說愛她,不要這般懸著,若這又是他玩弄的手段,她會崩潰,魂魄會碎成千千萬萬片的。
嗚……他怎能如此惡劣……眼淚止不住,賀蘭哭得肝腸寸斷。
一只手搭在顫抖的巧肩上,男孩的聲音清朗而苦惱,"蘭姨,別哭了。"
"丹心……嗚嗚……人家控制不住,就是想哭嘛……嗚……你去玩,別管我……"抬起迷的眼瞧見來人,賀蘭又低下頭。
"喔,對啦!"她突然再度抬頭,用衣袖胡亂擦淚,急聲地問:"你阿爹在哪里?"濃濃的哽咽嗆得音調(diào)沙啞。
丹心怔怔瞧著她的轉(zhuǎn)變,遲疑開口:"我見他從房里沖了出來,八成……騎馬出寨了,他今天為了你十萬火急趕回,寨內(nèi)寨外的庶務(wù)沒暇處理,這會兒,可能追十一叔的馬隊去了,最快要十天八天才會回來,嗯……也可能上武四叔的客棧,咱們閻王寨探子隊的大本營就在那兒,若是如此,爹今晚準在客棧落腳,不回來了。"
聽完,賀蘭"哇"地放聲大哭,嚇得丹心手足無措。
"蘭姨,這會兒又怎么了?!"他考慮要不要一掌擊昏她。
"人家要見你爹啦!"
"有沒有搞錯,你們剛剛才分開耶!"
"嗚嗚……你們父子都愛欺負人……"
天地良心。丹心暗自叫苦,無可奈何地搖頭。
"唉,我怕了你。別哭行不?"他用力地揮手,爬了爬頭發(fā)。"那你說,你找我爹為了哪端?"
賀蘭的臉蛋登時紅得透徹好看,瞄了眼男孩的俊容,囁嚅好久,"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話同他說。"
"啥兒話?這么重要?"
"不能告訴你。"她的眼兒媚,頰如霞燒。丹心是聰明人,古靈精怪,心中自然明了。這陣子,家里兩個"大人"的冷戰(zhàn)就要逼瘋一群無辜的孩子,再不結(jié)束,大伙兒全沒好日子過。他呵呵笑著,曖昧地擠眉弄眼?quot;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出,不就是要同爹休戰(zhàn),說些甜言蜜語、肉麻死人不償命的話嘛。"
"鐵丹心!"眼淚自動停止,賀蘭紅俏了臉,難得拿出為人后母的架式,抓來枕頭砸向笑得可惡的男孩。
"唉唉……"丹心輕松接住飛來的"利器",扮著無辜的臉,這種歡樂與親密讓心溫暖,他挨近賀蘭,討好而誠摯地說:"蘭姨,別氣別氣。唉唉,我也有話同你說呢。"
"啥兒話?神神秘秘的。"賀蘭輕敲了一記他的額。
"我喜歡你,像喜歡爹一般喜歡你。"
聞言,賀蘭又"哇"地一聲狂哭起來,丹心想逃也來不及了,因為她猛地抱住他,把眼淚和鼻涕黏了他一身。
???
結(jié)果,鐵無極十多天沒回寨子。
存心躲她嗎?賀蘭沒了主意,天天這么盼著。
從卓風(fēng)那邊,她探到賀萬里的消息,鐵無極沒為難他,命幾位兄弟將他送回威遠侯府。據(jù)回來的人說,因賀萬里私下調(diào)動兵隊埋伏閻王寨,不但沒能打勝,還損失慘重,皇上徹底被震怒了,或者憂懼閻王寨會挾怨再興風(fēng)云,朝廷主動革去威遠侯的名號,現(xiàn)在的賀萬里已無權(quán)無勢。
賀蘭感慨萬千,畢竟血緣難斷,今生或許再難見面,她則夜夜對月虔誠祈禱,求阿爹身體復(fù)原,能化解與閻王寨的仇怨。
今夜,注定無眠。賀蘭盈盈步進小園,秋天的氣味兒蕩在空氣里,淡淡的涼,翹首望去,天際的月如玉如盤,皎潔的月光穿透薄云,鑲了她整身銀白。
再幾日便是中秋,到那時,無極會不會回來?
"你好惡劣、好惡劣!為什么不見我……"雙手捂住臉,賀蘭委屈地軟下身子,花叢將她的身軀半隱,沒有哭泣的聲音,只見她的雙肩不住顫動。
烏云飄來,緩緩遮掩月色,不知名的蟲兒此起彼落鳴奏著,草地上沙沙的腳步聲,然后是一聲綿邈多情的長嘆。
"丹心,別來理我……"她只想獨處。
"別哭了。"
"無極!"賀蘭霍地抬頭,眸光融入一對陰沉的眼里,黑云散去,溶溶月華中,男性的俊容消瘦清肅,卻是她牽掛不已的人。"你回來了,你好可惡……"
鐵無極雙眉緊鎖,其實在三天前他早已回寨,沒讓人知會賀蘭。
想見她,又怕惹她傷心,只能躲在一旁瞧著,想抱她入懷的欲望燒得他渾身皆痛,太渴望她了,她的笑靨,她的溫暖小手,她柔軟的身子,還有香馥的味道。愛她,已無法自拔。
"你不樂意見我,我知道。"勉強啟口,他躲開賀蘭似水的眼光,"若還信任我,今夜,我?guī)闳ヒ粋地方……當然,你有權(quán)拒絕。"
"你去哪兒,我都跟隨。"賀蘭抹掉淚痕,依賴地捉住他的衣角,那美麗溫柔的嬌容教鐵無極留戀,險些失了神。
困難地咽了口口水,鐵無極僵著臉不再說話,光明正大攬住她的腰,腳下一蹬,他懷抱佳人躍出墻。
幾里外,那匹訓(xùn)練有素的馬在原野上等候,鐵無極長嘯聲劃破一夜靜寂,馬兒朝他們奔來,人與馬動作配合流利,瞬間,兩人已在馬背上,流星破空的速度和風(fēng)追跑,賀蘭一點兒也不害怕,風(fēng)中漲滿青草和鐵無極的味道。
在他腰間收緊藕臂,賀蘭的臉埋進一片寬闊里。
???
絕對想不到,他竟帶著她夜探賀府。
漆紅的門扇緊閉,那塊"威遠侯府"的御賜匾額已然卸下,空蕩蕩的,只剩兩旁的燭火燈籠隨風(fēng)輕擺。
鐵無極抱著她幾個起伏,足尖點墻,安穩(wěn)落在門內(nèi),接著又一鼓作氣旋身而上,他們伏在屋頂。他負著賀蘭,動作卻依舊行云流水,不驚動一草一木。
"無極……"賀蘭訥訥喚著,頭顱貼在他的下顎,他身上的披風(fēng)裹住兩人。
"噓……"溫柔的氣息拂來,安撫著賀蘭的心緒。然后,鐵無極低低耳語,"你不是掛念著賀萬里?"
賀蘭瞧不清那張俊顏,只覺得他的語氣聽起來悶悶酸酸的。
"你可以見到他了。"說完,他輕手揭開一小塊瓦片,指引賀蘭望去。
從那處洞中看下,床上一名老人斜臥著,賀蘭小手猛地覆住嘴。
那人是她阿爹?!才相隔幾日,他似乎更加瘦削,兩頰凹陷顴骨突出,往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已不復(fù)見了,現(xiàn)在的賀萬里,僅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
這時,有腳步聲進門,一名丫環(huán)來到床邊,瞧了瞧老人的睡容,將棉被細心地攏緊一些,然后輕手輕腳放下兩旁的帷帳,這才離開。
至少,他得到周全的照顧。賀蘭看著一切,心中稍感安慰,螓首靠著男人的頸窩,溫熱的淚沾濕他的肌膚。
微微皺眉,知道她又哭了,鐵無極重新抱緊嬌小身軀,身如大雁,像來時那般靜悄悄離去。夜更深更沉,月娘半隱在云后。鐵無極沒刻意趕路,離開賀府一段路后,他便任著馬匹溫吞踱步。這是他的私心,懷中的軟玉溫香能抱多久便多久,嗅著女性香氣,他的心又酸又痛。
為什么不正眼看她?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不吻她?賀蘭瞄了眼那剛毅的輪廓,臉蛋倏地赭紅,小手平貼在他胸膛上,那一下下有力的鼓動如此悅耳,賀蘭將耳朵也靠了上去。
該怎么啟口讓他明了她的心意?她早已原諒了他,要一輩子和他白首到老,來世,她仍要嫁他為妻。該怎么說呵?為何他不主動一點?!賀蘭想著,哀怨地抿了抿嘴。
鐵無極全身僵硬,感覺賀蘭的腰臀摩擦著腹部,緊緊抽氣,欲望如火燎原。或者是怕冷,她緊緊攀在他身上,柔軟的軀體不住往他懷中鉆。他痛苦咬牙,知道自己作繭自縛了。
"肩上的傷好些了嗎?"他問了無意義的話,李星魂早將賀蘭復(fù)原的狀況一五一十告知。這么做,只為了分散注意力,別一直想著她帶給他的甜蜜折磨。
他肯說話了!賀蘭內(nèi)心歡呼,輕輕言語,"你不在的時候,星魂隔兩天便入寨替我把脈,還送來他特制的生肌膏,那傷口好得差不多了。""嗯。"淡淡頷首,又不出聲。
"無極……"賀蘭又拿那種軟綿綿的語調(diào)喚人。沒耐性再等了,山不就她,只好她去就山。"今夜,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你……放過我阿爹。"
微微怔住,鐵無極迷失在她溫柔呢喃里。她不恨他、不氣他了嗎?!在自已做出那般惡劣的欺騙后,她的真心還系在他身上嗎?!
他嘆出氣,平和心臟的紊動。
"我與賀萬里原就沒什么深仇大恨,他不犯我,我不犯他,可他卻傷了你,甚至要取你性命……你和丹心被挾持,在營帳的那一晚,我無法及時救你,那種恐懼將一輩子深印腦海。然后,是躺在草叢渾身浴血的你,我以為就要瘋了,因為心這么痛。"
上天聽到她的祈望了。賀蘭心情霍然開朗,一片激動,她的夢已成真。
"那日,你對我阿爹說的殘忍話語,全是故意的了。其實,你真的在乎我?"
"我以為……我表白得夠清楚了。"鐵無極忽然有些羞惱,感情毫無遮掩攤在眼前,令他十分不慣,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雙腿一夾,胯下駿馬得到指示,瞬間揚蹄飛奔,風(fēng)呼呼乍響。
輕呼一聲,賀蘭撞在鐵無極寬胸上,兩只臂膀更加鎖緊他的腰,"無極,我還有話同你說,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你聽我說呵……"她的聲音吹散在風(fēng)里。
鐵無極不知聽見與否,竟"駕"地一聲放馬狂奔,兩邊的景物快速往后消失,相隨左右的,是天際遙空的一輪月光。
???
披星戴月策馬飛奔,回到閻王寨時,那皎潔的月華隱去,天已魚肚白。
賀蘭等機會欲將心事說明,但鐵無極的胸結(jié)實溫暖,披風(fēng)內(nèi)充斥著他獨有的味道,等著等著,竟在他懷中睡得昏沉。
直到接觸柔軟床鋪,失去那堅定的包圍,賀蘭蛾眉淡攏,迷地睜開眼睛。
無極要吻她了。清癯俊容離自己好近,賀蘭瞧見他眸中漫漫的情潮,教她臉紅心跳,想也未想,她柔順地合上眼,桃紅的雙唇微微開啟。
光這樣看著她,一股欲望在體內(nèi)爆炸四竄,鐵無極雙手握拳,用力將氣力宣泄其上,指節(jié)迸出啵啵聲響,若不如此,他怕會不顧一切撲去,享用那醉死人的纏綿,而屆時,兩人之間的裂縫將愈加擴大。
低低喘息,高熱的體溫竟逼出一額汗,一定要離得遠遠的,再待下去,他肯定控制不住,哪怕用強,也要得到她。
期盼的唇?jīng)]有落下,賀蘭不明就里悄悄掀起眼簾,對上男子的視線,那黑黝黝的眼瞳發(fā)著光,帶著抹狼狽的熱情,正焦渴的盯住她。
"無極……"軟軟、誘情的語調(diào)。
全身如受雷擊,鐵無極猛地跳離床邊,偏過頭不瞧她,話說得又快又急,"一夜的奔波你也累了,快睡吧。"
"無極,我有話--"賀蘭還沒說完,那男子已步出房外,連門也合上了。
怔怔瞪著前方,賀蘭不敢相信他竟又故伎重施,聽也不聽她說,撇下了她,獨自一個跑得無影無蹤。
這算什么嘛?!賀蘭挫敗地咬著唇,心已跟隨他去。
他愛著她,不是嗎?賀蘭勇氣百倍了,無論如何,她不讓他再逃再避。
一骨碌兒沖至窗前,推開窗,鐵無極的身影不在園里,那梅樹的枝丫輕輕晃動,賀蘭若有所思地瞧著,心底有著滿滿的憐惜,然后是心有靈犀,她要去他的身邊,告訴他心里的話。
???
雪梅崗的晨曉,空氣清靈爽冽,許多樹木為秋枯黃,梅樹卻依然傲止,枝丫上一朵朵生嫩花苞隨風(fēng)輕顫,隱約的一抹暗香。
或者心急,賀蘭腳步匆匆,當她走出梅樹林,看見佇立墳前的身影時,精神終于松懈下來,喘著氣,她瞬也不瞬地凝住他。
仿佛感覺到賀蘭的注視,鐵無極震動了一下,掉過頭來,雙眼膠著在那抹娉婷上,身后的梅林成了她的妝點,黑發(fā)在風(fēng)中輕揚……一時間,鐵無極心中漲滿痛楚的柔情。
對雪梅,他愧疚而憐惜,對眼前這女子,他的感情竟無法用言語表示,他將她的一切融成骨血,若要分離,他便失掉自已。
鐵無極動也不動地望著她走近,直到賀蘭停駐眼前,察覺到她單薄的衣衫和微微蒼白的膚色,鐵無極才陡地由夢中清醒。不說話便罷,一開口又要咆哮,"你該死的不會多加件衣服嗎?!"
原本陰郁的神色加深幾分,他眉心攏緊,身上的披風(fēng)已蓋在賀蘭肩上。
眷戀他的味道呵。賀蘭醉心地合了合眼,溫柔的神態(tài)克制他的霸氣,幽幽看著那張俊容,幽幽的輕啟紅唇?quot;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我不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到那時,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你。"
她執(zhí)意要同他說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便是這些嗎?鐵無極驀地蒼白臉色,恐懼的感覺在心里愈來愈重,扭痛所有知覺,震撼了他的心靈,覺得身體將被痛苦撕得肢離破碎。
"不記得了。"他不要記得。沒辦法分辨地話中之意,反正只要提到"離開"兩字,他就自動神智錯亂。
賀蘭抿了抿唇,語氣仍幽然若夢。"忘了也無所謂,我只有一句話想問明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鐵無極死命瞪住她,臉色蒼白如鬼,眼睛卻黑幽幽閃爍著,呼吸沉重的鼓動若他的胸腔,他的心里像一鍋沸油,滾熱而燒灼,不能明了賀蘭為什么有這樣的疑竇。他怎可能不要她,是她想離開他才是。
聲音卡在喉嚨,好半晌,他難以出聲。
"你說愛我,又不聽人家心里頭的話,扭頭便走,你躲著我,你真的不要我了……"賀蘭仰望他,可憐兮兮顫著唇,透過那層盈盈水霧,鐵無極郁結(jié)而深沉的臉教她心中悸動。"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你。"
賀蘭大膽豪賭,委屈地咬著嘴,她轉(zhuǎn)身欲走。
"不要!"鐵無極大叫,大掌握住她一邊的小手。
"不必喊得這般響亮,我知道你不要我!"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要你!不要你走!"扳過她的身子,他的神情慌張而不知所措。眼光焦灼探入賀蘭欲語還休的美眸深處,苦苦嘆息,他略微粗糙的手指輕觸著賀蘭粉嫩的頰,再開口時,聲音低啞粗嘎,"我要你,你明明知道,卻來折磨我。"
"我不知道。"委屈紛紛涌上,淚水在兩片玉頰上蜿蜒成河,賀蘭哀怨眨了眨眼眸,深深吸氣。"我捉摸不定你的心,一下子對我好,一下子又欺騙人家,你說愛我,其實根本不是,你霸道的不準我離開,才拿這話圈住我……是你在折磨我,全是你……"心底的苦愈說愈痛,她突然"哇"的放聲大哭,頓時間,淚像潮水般涌至,一發(fā)不可收拾。
鐵無極被哭亂了陣腳,慌忙把她攬進懷里,手掌笨拙卻溫柔似水地安撫她的背,自責無比地低哄?quot;對、對,全是我,是我的錯,蘭兒……別哭了,蘭兒……"
"你脾氣好差,又兇又惡……欺騙我,一點也不相信我,根本不在乎我,說過的話不守承諾,不準我葬在雪梅崗上,為什么只愛雪梅?我不要……我不要……"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又哀哀戚戚由他胸膛里發(fā)出,兩只藕臂自動環(huán)住鐵無極的腰,女子的嬌軟契合至極地貼上他。
鐵無極不想說了,強迫她抬起頭,兩片唇精準且灼熱地獲住賀蘭呶呶不休的小口,舌毫無預(yù)警地探入,嘗著她口中的馨香柔軟。
有多久沒好好吻她了?鐵無極不由自主地呻吟,雙掌滑進披風(fēng)內(nèi)制住她的腰部和后背,緊緊抱住她,攻勢由激烈如火轉(zhuǎn)為細水長流。
他愛她,用情之深,連自己也難以相信。雪梅是他的過去,教他領(lǐng)略了人世間的無情和無奈,他由高處跌下,自尊和心摔得粉碎,所剩的,僅有一身的傲骨和冷漠。直至那可笑的賜婚,將她陰錯陽差的帶到他身邊,如一輪朝陽,她的溫暖取之不盡,化開他深藏的憂郁。
"一切是我咎由自取,你恨我、怨我本就應(yīng)該,可我說愛你,那是千真萬確的,你用無私的柔情對我,不知不覺占領(lǐng)我的心……原來,我還有心,它完完全全感覺著你,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唇抵著唇,他溫熱的氣息如一首曲兒,那么的低沉,那么動人心弦。
賀蘭全身輕輕戰(zhàn)栗,心跳著,頭暈著,神智迷糊了。那眼睫上的淚珠可憐而美麗,緩緩睜開,映入鐵無極燃燒著火焰的眸底,朱唇輕啟,"人家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一定要聽。"
她還是執(zhí)意要離開嗎?鐵無極臉龐慘白無色,痛苦而失落地皺緊眉頭。
賀蘭舉手撫著他消瘦的臉頰,目光穿梭著他的俊朗眉眼,輕輕又說:"我從未恨你呵……對你的情意,這一生一世永不收回,我很固執(zhí)的,我愛你呵,只能一直一直的愛下去。"
鐵無極呆滯地瞪大了眼,片刻才消化了她的話,石雕般的表情終于軟化,他的嘴慢慢咧開,一時間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光會傻笑。
而賀蘭的臉蛋愈來愈溫柔,眼眸也愈來愈溫柔,眼波流轉(zhuǎn)間就要滴出水來。"你這般壞,我偏偏舍不下心。"
猛地,賀蘭腰間緊縛,來不及反應(yīng),那男人竟跪在身前,健臂環(huán)抱她的素腰,他將頭顱埋進她腰間的衣裙,力道這么大,仿佛攀住急湍中的浮木。
"原諒我,蘭兒……蘭兒……原諒我吧……"
賀蘭心痛的抱住他的頭,母性的柔情溢滿心懷。"我不怪你,你快起來嘛!再這樣,人家要哭了,我真的要放聲大哭,都是你惹出來的。"鐵無極手勁稍稍一使,賀蘭讓他拉了下來,跌在他身上,他干脆坐在草地,而賀蘭則坐著他的大腿,身于困在他的掌握里。
"答應(yīng)我一件事,這樣,我便不再痛苦。"他面容清肅,俊眼柔情。
賀蘭小臉如朝霞般嫣紅,不解的望住他。
微微傾身,鐵無極在她的唇上輕啄,霸氣地命令,"來世,來世的來世,無數(shù)的來世,你只愛我一個。我要聽你親口說出。"她對卓風(fēng)說的話,至今仍教他膽戰(zhàn)心驚。
"唉……"賀蘭聞言幽幽嘆氣,唇彎彎,眼也彎彎的,吐氣如蘭,"不管時空如何變遷,我心里始終有了你,不能抹去。"
"永遠的,只會嫁給我?!"糟糕,他變傻了。
"永遠的,只當你的媳婦兒,替你燒飯洗衣。"
傻傻的話,濃濃的情意,鐵無極咧嘴一笑,頭俯了過來,虔誠蓋在賀蘭的唇上。
兩情正濃烈,賀蘭卻推開他的胸膛,閃躲著他熾熱的吻,軟軟啞啞地喊:"無極……唉,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反射性胃部緊縮,鐵無極不能克制又緊張了起來,戒備而狐疑地瞪住她。
"你幫人家找小兔兒可好?那兔兒不見蹤影,沒糖球吃,不知過得好不?我很擔心呵……你幫我找到它好不好?"
鐵無極翻了翻眼不想理會,傾身過去想繼續(xù)方才的纏綿,可賀蘭卻推拒著他,態(tài)度恁地堅持,定要問出結(jié)果。
"你應(yīng)了我可好?"
"唉唉,好,怎么樣都成。"再不答應(yīng),他要欲求不滿了,大大地嘆氣,他故裝兇惡,"現(xiàn)在專心一點,合上眼,別說話,我要好好吻你。"
賀蘭紅著臉笑了,蕩漾幸福的顏色,她乖順地依照指示,靜靜合上眼眸。
心中滿滿的溫柔情懷,這輩子,許下無數(shù)來世的姻緣。秋歌如詩,竟引著春風(fēng)前來嬉戲。
春暖雪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