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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負沉香淚 第七章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生死兩茫茫  


  接連幾日,沉香皆半昏半醒著;這回病發(fā),已耗盡贏弱身軀中所有氣力,而喂入的藥汁泰半溢出嘴角,她一張小臉蛋益加蒼白,血色全無的透明中,感覺那點滴的生命正悄然地消散。  

  碧素問靜默地坐在床沿,眸中帶著蕭瑟,怔怔地、深思地凝著那脆弱的容顏。逸出一聲嘆息,他垂下目光,在不及抑制之下,手指已眷戀地觸著沉香冰冷的軟頰。  

  “大哥,你體內赤蛇毒尚未除盡,又多日不食不飲,若再不細心凋養(yǎng),屆時病根深重,恐怕功力難以回復了!比锊浇,輕聲勸說。  由二哥口中得知大哥尋得藥引之事,她心中掛念沉香,在嘯虎堡別莊的事一落定后,便與未婚夫婿風琉連袂趕回了碧煙渚。  碧素問收回手,靜了一會兒才開口:“那赤松脂你辨明過了,確定可成藥方中的引子?”  “大哥相信三娘的醫(yī)術.何時,三娘讓你失望過?如今藥材齊全,所需的僅剩時間,因沉香的病糾纏肉體過久,并非短期治愈得了,三娘打算藥分四劑,讓沉香先服下一回,其余三劑每隔半載服用一次,兼之以針灸,使藥力能盡通百骸穴位,如此醫(yī)治,在明年秋天,沉香的病便將全數拔除!  

  “嗯!彼c點頭,“你……好好照顧她!  “這是自然!比镒叩酶,細細望聞大哥的容色,眉心不由得稍擰,亦嘆了門氣!俺料  的病,三娘已然掌握,反倒是大哥身上的蛇毒……你也是生了病的人,怎么這般不聽勸?”  “我很好。”碧素問淡淡地說,青色的毒氣仍盤踞于印堂。  為擷取赤松干上流出的凝脂,他孤身犯險身闖入西域異族朝拜的神地。他身上有數不盡蛇牙吃咬的傷口,因那毒性強烈的赤蛇駐守在神地地上,代代延生,成千上萬。若非色異大師相救,以純厚的功力為他壓制劇毒,他回不了碧煙渚,也救不了他的小丫頭。  

  “三娘替大哥調治了膏藥,每日沐浴后,將之涂抹在傷口上!比锾统鲆恢黄績哼f過去。  碧素問無關緊要地應聲,并未伸手接來,目光仍舊纏繞在那蒼白的病容上。  三娘無奈又擔心地瞧著這幕,正惱著不知如何勸他,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她一轉頭,是阿爹來了。  “嘗到苦頭了吧?沒讓蛇給咬死,你的命夠硬的了!币贿M門,碧老便臭著一張臉,忍不住要挖苦人。他真不明白了,用盡心思養(yǎng)兒育女做啥用處?女兒跟人私訂終身,兒子為了一個丫頭冒險犯難,差點兒連命也賠掉了,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唉……  

  “你眼睛痛?干什么擠眉弄眼的?”他無視女兒的“警告”。  “阿爹!”三娘懊惱地輕喊,腳一跺,“我不同您說了!  “我也不想聽。你要說,跟風琉那小子說去,他現(xiàn)在在前廳跟你和尚師傅說得挺投機哩,搞不好心興一起,隨色異出家了也不一定。到時,嘿嘿嘿……”他還怒著她,當然給不了好臉色。  

  見女兒真的不理人,碧老沒好氣地撤了撇嘴,雙眼則不著痕跡地瞟著沉香--他小小心心地覷了一眼,又快快凋開,然后神色自若地坐了下來。  

  當初既已表明不管沉香死活,不為她醫(yī)治,如今他便不會違誓。是因為色異和那臭小子竟聊禪機聊得忘了他的存在,他閑閑無聊,才會踏入這房里,他絕不是擔心這病丫頭,絕不……呃,就算有,也只是一點點、一點點罷了。她若死了,往后,誰人煮茶給他喝?想到這可能性,碧老整張老臉全皺了起來,額頭的深紋足夠夾死蒼蠅了。  

  他還斟酌著要如何由三娘口中套出沉香的病情,碧素問卻開了口,“阿爹,孩兒求您一件事!  “你求我?!”碧老膛目結舌,以為自己耳背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太陽打西邊出來嗎?他那孤高冷肅的兒子竟開口求他!  碧素問終于移動視線,將臉半轉過來,平靜的語調中間透出一絲決然意味,“我求您!  壓抑想咧嘴大笑的沖動和滿心的好奇,碧老挑高灰白眉毛,“說。”  “孩兒想討一顆‘閉氣散魂丸’!  “大哥,你心中做何打算?”三娘聞言略感不安。  碧素問沒回答,直勾勾望向阿爹,“您給我!  “你要來何用?”碧老亦直勾勾地看向兒子。這“閉氣散魂丸”是他得意發(fā)明之一,食下的人,十二個時辰內氣息會漸趨微弱,直至封閉。他手中既握有這籌碼,此等機會千載難逢,怎么也得問出兒子心中想些什么。  

  見碧素問不語,他清清喉嚨,堅定道:“你不說,我不給!  碧素問微微一愣,接著,是一抹幾近痛苦的神色在眼底閃過,除了他的靈魂,誰也無法了解。沉吟了會兒,他終是啟口,“等沉香醒來,世上便沒有碧素問這個人,我已毒發(fā)身亡!  

  “你想用阿爹的‘閉氣散魂丸’把自己變成一具‘尸體’,用來欺騙沉香丫頭?”三娘不可思議地喊著,又急又氣,“你要沉香以為你中了蛇毒,不治身亡?她會信才怪!況目,我的醫(yī)術也沒那么不中用!  

  “就說--我誤了醫(yī)治的時機,藥石罔效!北趟貑柲樕蠠o大大風波,固執(zhí)而堅持,又這般冥頑不靈。“待她病好,要她回江南吧,那兒明媚溫煦,適合她生活!  

  “你會害死沉香的!她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若死,她還活得了嗎?!”  “她非活不可。”他的心口突地緊縮,下顎輕顫了顫,“她一向順著我,我會有辦法的。屆時,你們替我瞞她,絕不能泄漏半句!  “休想!”三娘不妥協(xié)。  “我答應。”  碧老猛地迸出話。  “阿爹!”  揮手阻止女兒的抗議,碧老捻捻胡須,眼中閃爍算計的光。這一切實在太、太、太值得玩味了,沒料及兒子竟為了沉香丫頭掏心費思,等著看好戲的他當然得全力配合。嘿嘿……  

  “孩兒心下感激!北趟貑柖虝汉涎,再睜開時,他深深地望向三娘,低低地、暗啞地問:“那你呢?三妹。我要聽見你親口承諾!  “大哥……”三娘本要反對到底,但大哥的神情這么痛苦、這么無奈、這么決斷,她能清楚感受,因自己也嘗過情路的荊棘。明知雙雙有情,卻無法圓緣,上天是怎么了?定要教世間男女在百轉千折的磨難中沉浮。  

  “三娘答應便是!眹@著氣,不由得軟下語調,她悲哀地問,“往后,你要去哪里?”  碧素問忽而微笑,蕭瑟淡染嘴角,目光又調回那丫頭身上。  “或許浪跡天捱,又或許……什么地方也不  去!  “你會后悔做了這一切。這真的太瘋狂了……”  三娘搖著頭,喃喃地說著。瞧著沉香蒼白的臉蛋,她方寸一緊,明白大哥此舉將掀起怎樣的風暴。  若瘋了,豈不更好?  可惜他的理智如鏡清明,始終無法在狂亂中麻木瘋狂?若能啊……碧素問下意識想著,唇邊的笑加深,眼底卻毫無笑意。  耳邊傳入那厚沉的誦讀聲音,如溫陽照人。似輕風拂面,直覺得身子飄浮而起,又緩緩降下,安安穩(wěn)穩(wěn)地裹在一片美好中,像大爺堅定的胸膛……  

  靜心傾聽,她捕捉到那音浪--  空明似鏡,不沾片塵,心著冰清,天塌不驚。  心若冰清……心苦……冰清……  沉香試圖由昏厥中睜開眼,動了動眉,已聽見驚喜的叫喊。  “醒啦醒啦!小姐救活她了!嗚嗚……總算沒辜負了大爺……”  大爺……她的唇無聲蠕動,用力撐開眸子,映入眼瞼的是哭成淚人兒的麝香和茴香兒;她微微移動視線,發(fā)覺色異大師坐在一旁。見她醒來,他停下那段般苦清心咒,在他身邊,還有三小姐。  

  手腳透著暖意,直滲心窩,這種感覺是她夢寐以求又眷戀不已的。不明了地眨眨眼,她掙扎地坐起身。  “你覺得如何?”三娘問,臉色苦惱,不是為沉香,而是為了待會兒將面臨的難題。  “讓小姐和大家擔心了,沉香覺得很好……身子好暖和了!彼樕系讣t,連自己也不曉得。  三娘略點頭,繼又開口,“你已服下第一劑藥,想必是‘赤松脂’起了溫陽散寒的功效。這藥引難求,莫要浪費,往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她話中有話。  

  忽然,沉香像思及什么,小手捉住三娘衣袖,緊張地問:“大爺呢?他還生沉香的氣,還是要趕我走?”見小姐不語,她當作是默認了,一急,眼眶又泛紅,咬著唇輕嚷,“那、那沉香不醫(yī)病了,小姐告訴大爺,就說我已病入膏盲,再也難救了。好不好?沉香求您啊!好不好?!”  

  三娘怔怔地瞪著她,來不及說話,麝香卻放聲大哭,“大爺哪有心情同你生氣!嗚嗚……你真沒良心,說什么不醫(yī)病,白白糟蹋大爺的心意。他為了你身中蛇毒,從西城趕回來又拖過醫(yī)治的時間,老爺小姐也束手無策,他就快死了,你還不順著他,嗚嗚……”  

  三娘真想給麝香一個大擁抱,她把那些她說不出口的話全盤托出了。為防“陰謀”走露,僅有阿爹、她和色異大師知悉內情,連二哥也隱瞞下來,就怕他一時心軟說溜了嘴,F(xiàn)在,碧煙渚已陷入空前的愁云慘霧中。  

  沉香瞪了麝香兒一會兒,仿佛聽不懂她說了些什么,才見紅潤的臉瞬間褪色,一丁點表情也沒有。  “你騙人!彼龔凝X縫緊聲反駁。  麝香兒不辯駁,卻哭得更兇,捉著衣抽直拭淚。  環(huán)顧立在床邊的人,沒有誰肯給她答案,沉香微喘著氣,將視線膠著在三娘身上,勉強而僵硬地扯著一朵笑,“小姐,為何捉弄沉香?這玩笑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我這就找大爺去,他等著沉香替他梳發(fā)煮茶呢……”  

  “沉香。”三娘按住那瘦弱的肩頭,心中已將大哥罵上一百遍。她深吸一口氣,把腦海里演練好幾回的話一鼓作氣全說了出來,“大哥中的并非普通蛇毒。他身上滿布毒蛇牙痕,污燭之氣已攻心脈,復又延誤醫(yī)治時機,能硬撐著回碧煙渚實屬奇跡。三娘無能,救不了大哥的命……”說完,三娘眼眶跟著紅了,她從不知自己裝哭的伎倆會用在這當口。  

  沉香看了她好久好久,像在估量三娘話中的真假;她不哭也不鬧,唇瓣咬出了血絲,“是我……害了他……”  猛地,她發(fā)了狂地叫喊,心有多痛,已無法丈量。  “是我害了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沉香竟掙開了三娘的手,連鞋也沒穿,她奔出房門,一直奔跑,拼了命地奔跑,不顧別人的呼喚。然后,她轉過拱門停了下來,佇立在大爺屋前的小園內,喘著氣,怔怔地、蒼白地瞧著那扇門。  

  三娘在身后喚她,沉香恍若未聞。輕輕地步近門廊,她聽見嗚咽的泣聲,竟是三爺。一陣恐懼緊緊捉住她,身軀無法抑制地顫抖著,她沒有勇氣面對門內的一切了……為什么?那蒼天不是有靈嗎?為何這般捉弄她?  

  門被人推開了,容不得她再自欺欺人。望著老爺,沉香動了動唇,卻發(fā)現(xiàn)無法成聲,而二爺背對著她,她聽不見他一向爽朗的笑音,他的雙肩聳動,苦忍著喉間的泣聲。  

  “他想見你,你進去瞧瞧他吧。”  沉香抬頭漠然地看了眼碧老,腳步踉蹌,差點讓門檻兒絆倒。她緩緩來到床邊,那男子安然地躺在床上,她為他摺好的衣裳放置在枕邊,一切是如此自然,并未改變。  

  “二爺,男兒有淚不輕彈,做什么這般傷心了?”她幽幽地說,目光飄忽。  碧靈樞抬頭看她,胡亂沫了把臉,“大哥活不成了……沉香,你不傷心嗎?”  “胡說!彼o靜反駁,小臉轉向床上的人,那出乎意料的安靜令人心驚。“大爺累了,老爺說,他想見我呢……他只是病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喃喃說著,自動在床沿坐了下來,執(zhí)起碧素問的手掌擱在臉上。  

  “沉香……哇……”碧靈樞見沉香這副模樣,更是悲從中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放聲大哭。“沉香,你為什么不哭?會得內傷的!嗚嗚……”  

一旁,碧老和三娘直翻白眼,最后實在看不下去了,碧老快步過去,將二兒子的肩膀一提,“你跟我出來。”  “我不要不要!我要待在大哥身邊,直到他咽了氣!彼炙罀暝。  唉,再不將他驅離現(xiàn)場,準要壞事了。三娘心里長嘆,心一橫,俯了過去向雙生二哥咬起耳朵,“大哥不會死,他騙了沉香!  “什么?!大哥……唔唔……”  碧靈樞讓三娘用手捂住嘴巴,碧老則順勢將他架了出去,合上房門。  屋里靜悄悄的,一片死寂籠罩過來,沉香卻不知身所何向了。她的頰戀戀地感受他掌心的粗糙,一雙柔荑則撫上碧素問那毫無血色的臉龐;他的唇形這么好看又這么慘白……她手指停在他薄唇上,順著輪廓輕柔撫著。  

  吞下阿爹給的藥,碧素問的魂魄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地帶游蕩,意識漸趨混沌,氣息愈益微弱,所有感覺就要飄離身體遠去。該是喪失一切知覺的,他卻還感到刺痛……他分不清楚痛楚的源頭,更不知是何緣故,直到那只清涼而柔軟的手觸摸了他,他感覺得到,她己來到身邊。  

  “沉香……”他含糊地吃語。  然后,他聽見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我在這兒。”  趁著神智尚未飄走,他得說服她,要聽見她許下的承諾。他僅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無足輕重,而她的青春正要開始,未來多長多美好,他不能欺她未見世面,便將她困在自個兒身旁。這樣了斷,絕了她的心念,好教她別再執(zhí)意于他。  

  “大爺,您快些好起來,別同沉香生氣……”她輕輕說著,拭去眼前的淚霧,忍著不哭,心里卻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我……好不了了……”他呻吟著。  “你會!你會!”沉香堅決地喊,任性地不讓碧素問說下去。  “沉香,聽我說!”他必須把握這一刻,要剛強地狠下心來,他可以的,絕對做得到。無論如何,她一定得好好活下去,離開碧煙渚,回江南的一片秀麗里,得回她原本的富貴榮華。  

  “你一向聽我……答應大爺一件事,不管未來如何,都得乖乖讓三娘為你醫(yī)治……待病好了,你回練家去吧……順了爹娘的意,找一個可靠、門當戶對的人,托付終身……”他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微睜著眼眸,他瞧見沉香的淚,不自覺的,他苦苦一笑,聲音中摻雜一絲溫柔!鞍Α懵犜挵   

  “不聽!不聽不聽!”她已經太聽他的話了,這回,她不要妥協(xié)。  “都是為了我……若不是替我尋藥,大爺絕不會中毒的…全是我,是我害了您……殺人償命,沉香賠您一條命!”  “你!”碧素問喊了聲,覺得一陣暈眩襲來,呼吸變得好困難。不行,還不是時機,他不能就這樣罷手……勉強撐起精神,他不讓意識渙散了。  

  淚水浸淫過的眼更加痘黨,她視線來回在他俊杰的臉上穿梭,想將大爺的臉龐牢牢記住。接著,她什么也不顧了,身子忽地傾向前去,軟軟伏在碧素問胸上,那里能聽得見心跳,一之下,好微弱、好微弱地鼓動著。  

  沉香的淚流出眼眶,滲入他胸前的衣料,小小身子顫抖抖的。咬著唇,她努力試著微笑,“大爺,別擔心,沉香知道怎么做了……您活不成,沉香也活不成的……”  

  “你若辜負了我,我將恨你!彼f出狠話,一字一語,清清楚楚!拔液弈恪摇弈恪  沉香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不要!不要……為什么這樣逼我?為什么教我嘗盡苦頭?我不要受折磨,不要恨我……不要呵……”頭顱只著寬闊的胸膛拼命地搖動,她將眼淚全擦在他身上。  

  碧素問費盡氣力,抬起手撫摸著沉香流泉黑發(fā),低低地、固執(zhí)地問:“答應我?”  沉香不說話了,只是心魂欲制地數著他的心跳。  “求你答應我……求你……”他的語調轉為哀求。  然后,沉香崩潰了,淚瘋狂的墜落。不再教他為難牽掛,她終于還是順了碧素問的話,點頭。  “沉香……答應您!  “好……好……”碧素問吁出一口氣,精神整個松懈下來。他胸口緊縮,知道“閉氣散魂丸”的藥力已全數施展,真氣虛微而魂魄將短暫遠離。喃喃地。他猶不忘叮嚀,“別教我恨你,別教我……恨你……”閉上眼睛,像睡著一般,他不再說話了。  

  耳下的心跳聲驟然靜止,再也無從捕捉。而沉香竟笑了,一邊流淚,一邊笑著、溫柔地說:“大爺,您睡會兒吧……醒來,沉香替您熬小米粥喝啊……”  

  眼前一黑,她再度暈厥過去。  身難滅,心已秋,淚暗流,此生誰料,魂魄相依,惟夢能求。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這一切,已沒有任何意義。  為何要喚醒她?她由衷的希望,自己能靜靜地死去。別要喚醒她啊……  沉香模糊地想著,她聽到身邊有一聲嘆息,然后有人搖著她的臂膀,生氣又懊惱地喚她,那是青弟,她聽見他不住地喊。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終于醒來,慢慢地睜開眼睛,茫然地直視上方,然后轉過頭,茫然地望向一屋子的人,好多、好多的人,卻沒有她最牽掛的面容。她一個驚跳,從床上直彈起來,驚喊,“大爺!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丫頭,清醒一點!”練青緊緊接住她,不讓她起身,痛心而冷酷地說:“他死了!聽清楚沒?他死了,不會再活過來了!三天前,他們已在渚邊安葬了他。”  

  “三天前……葬了他……不!不……”  沉香痛苦的低喊,抱住自己的頭顱拼命地搖動,拼命地拒絕這個事實。這是怎么回事?該死的人是她啊,老天錯得離譜,她不要承受這種痛楚,太殘忍、太殘忍、太殘忍了……  

  娘親的手勁溫柔地撫著她的頭,攀著她的肩膀,“丫頭,看開一點,現(xiàn)下最要緊就是好好醫(yī)病,碧大爺冒著生命危險找來藥引,你千萬別辜負了他。別再哭了,身子經不起的!本毮负醚院谜Z地說著,心疼女兒,眼淚也跟著流。  

  “娘啊……”沉香投入娘親的懷里,所有的傷心難過全化成洪流,朝她兜頭罩來,再也忍受不住,她在那溫暖的懷中尋求安慰。  “唉……”練老爺無奈地搖頭嘆氣,終于明了當日上碧煙渚向女兒提及婚事時,她為何不肯答應,原來丫頭心中早有了中意的人。瞧著哭成一團的妻女,他真無力到了極點。  

  事實上,不只練老爺如此感受,在旁的碧家人同樣頭疼無力。  雖讓沉香服下一劑藥,三娘卻為她的精神狀況擔心不已。風琉已回嘯虎堡別莊,她留了下來,并知會了江南練府,請他們上碧煙渚看看女兒--她怕大哥沒成功地說服沉香,將她的親人找來,便多一份保障。但瞧事情愈鬧愈大,渚上的仆役丫頭全愁眉苦臉不說,還得要她面對沉香的傷心斷腸……天。≌l來救她?!她快讓這種可怕的氣氛逼瘋了,大哥倒好,也不知躲在何處逍遙,無事一身輕。  

  在心底、三娘恨恨地又罵了碧素問一回。  還有碧靈樞,自從得知一切是大哥的詭計,他已氣瘦了不少?匆姵料阊绢^的模樣,他心里疼惜,卻不能說出秘密,就在一旁咬牙切齒,一臉怪相,努力要把嘴邊的話咽回去。  

  “該死!該死!”碧靈樞氣憤地咒罵,下定決心,等見著了大哥,他一定要揍他出氣,用力地、不留情面地海扁他一頓,替沉香和自己被騙的珍貴眼淚出氣。  

  至于碧家老爺,他心煩歸心煩,卻也隱約有個預感,覺得這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能重挫大兒子的銳氣,要他盡卸冷淡心性,爆出脾氣。  “你身子仍弱,不好這般哭法!睂⒊料泸_得好不凄慘,三娘覺得罪惡至極。她走近她,感動的淚充斥眼眸,不明白大哥為什么不要沉香留下。他該是喜歡她的,又為何要如此待她?把一個一心戀他的女子推入比地獄還冷酷的深淵。  

  三娘復又嘆息,聲音略微硬咽,“生死有命,大哥若有靈,他絕不愿見你這個模樣。”唉,聽她說了些什么,全是風涼話!若大哥真死,她肯定萬般難受,然后同沉香一塊兒痛哭,哪還有心情講屁話!  

  “三小姐說得極是。”練青說。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怪,似乎有什么不妥之處。轉了眼,他視線掃過碧家每個人。  三娘迅速地接話,機靈地轉移了練青的注意力!澳銜簳r還不能回去,每隔半年需服藥汁,并輔以針灸拔病,如此三回,明年冬天便可回江南過年了!  

  “小姐,為什么不恨我?是我……我害了大爺……”沉香眼睛哭腫了,眼里布滿血絲,小臉卻似雪蒼白。她恍惚地問,軟弱地望向三娘。  “不是的!大哥他心疼你,不要見你受病痛折磨,他要你如常人一般健康紅潤,要你一輩子快活,他沒有絲毫怪你的意思,你何苦想不通?”  

  “小姐說的……沉香全知道,”她虛弱地扯了扯唇角,“所以……我更無法原諒自己了……”  “丫頭,你別嚇娘啊!可千萬別做壞事!”練夫人著急地喊。  沉香卻不說話,凄楚的眸中閃爍光華,那靜默的神情讓人心疼。  “你若自殘生命,負了我大哥,我絕不原諒你,”三娘也心驚了,咬著唇沉下臉色,鄭重而嚴厲地警告。  “是啊是啊!丫頭,你不要胡思亂想,往后,你還有好長的人生得走  這一年半的日子,你就待在渚上好好醫(yī)病,明年冬天,你身子骨健壯了,年紀也滿了雙十,阿爹接你回河南,到時練府大發(fā)請?zhí)媸荆婺戕k個招親大會,再不--”  

  “阿爹,丫頭不要的……”沉香截斷了爹的話,微微喘氣,她伸手拭去頰邊的濕意,眼中的光華仍在,“丫頭不要!  “不要?!”練老爺不由得提高聲音,“那你要什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總要找個婆家。難不成……你真的不要活了?!要教父母白發(fā)送黑發(fā),為你傷心欲絕嗎?!”  

  “不是的,阿爹,聽我說……你們聽我說……”仿佛,沉香想透了什么,整個人像沉入冷幽幽的水潭中,內心一片清寒,沒有激動,沒有怨怒,也不再責怪自己,有的,是一份深深的哀愁,和淡淡的酸澀。愁緒千絲萬縷,纏繞在她的眉梢眼角,竟使她煥發(fā)出一種奇異的美麗。因她,是石縫里冒出的小花兒,本就得受盡磨難,在困惡中,突顯高貴。  

  她的聲音并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話里的堅決意味教眾人靜默下來。沉香環(huán)顧那些人,最后,目光慢慢地移向三娘,她抿了抿嘴,唇瓣可憐地輕顫著,那神情,三娘見了心也酸了。  

  “小姐,你贏了,你和大爺都贏了,你們看準了沉香的弱點……我不要你們恨我,那會讓我受不了的。你們用一個圈套將我死縛在里頭,沉香無能為力,只有聽任安排……所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辜負大爺的心意,他要我好好治病,我將遵從……”頓了頓,她睫毛閃了閃,逼回眼眶的熱流。  

  歡樂為何?從此與她絕緣。  目光轉向,她望著老父和娘親,輕輕地再次開口,“爹、娘,丫頭一向讓您們操心了,無論如何,請求您們原諒……丫頭沒辦法為爹娘盡孝道,不能承歡膝下……不管這身病能否痊愈,我一輩子待在碧煙渚上,不回江南了!  

  “丫頭,你說這什么話?!”練夫人首先發(fā)難,急急扳過女兒的臉龐,待她看清楚沉香的認真神情,不禁驚喊著:“要報答有好多種方法,你何苦留在這兒,當人家的使喚丫環(huán)?你吃了這許多年的苦頭,莫非上癮了不成,”說著,她便哭了,“娘不準的,娘舍不得你啊……”  

  “娘……”沉香伸手替她擦淚,“您成全女兒吧!  “你這丫頭--唉!”練老爺眉心糾結,不知說些什么好。他瞪著女兒,深深吸了口氣,忍著音量地道:“你要留在碧煙渚?!你當真一輩子不嫁人?”  

  沉香垂下眉眼,當再揚起時,眼中那兩簇奇異的光華更為明顯。她嘆了口氣,喃喃地說:”嫁人?  這一生一世,可有人與共……”  接著,她頭一甩,視線穿過周圍的人.直直地接觸到碧老銳利的雙眼。她的聲音好柔好輕,淡淡地問:“老爺,沉香作您的兒媳婦可好?”  她說得輕巧,印震住了一屋子人。  碧靈樞讓口水嗆得淚直流,他邊咳著,邊掙扎地吐出話,“沉香……你咳咳……你、你這是打算嫁給我嗎……”  沉香搖頭,安安靜靜地說出驚人之語,“我想成為大爺的妻子……除了他。沉香誰也不嫁!  她不再聽誰的話了,也不再順誰的意了,終于,她找到了反抗的方法。他不與她纏綿,她偏偏不從,即便是死,從今生至來世,她的魂魄也要飛到大爺的身邊,與他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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