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一場大雨,像是撒豆成兵,傾盆而下的沙沙撤撤聲,令懷著罪惡感的小瑜,更是渾身不自在起來。在累死人的試衣和臺步練習(xí)之后,現(xiàn)在她最渴望的,莫過于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躺在溫暖的被褥里,好好地睡上一覺。
但在泥程公司里混上幾天后,她越來越肯定姊姊的失蹤必然有很大的內(nèi)幕存在其間。接連幾天她都得以暢行無阻的進入姊姊的房間尋找蛛絲馬跡,但今天下午,當(dāng)她一如往常向警衛(wèi)索取鑰匙時,卻被告之上級指示不可將鑰匙交予他人的命令。
各種揣測在心頭逐漸蔓延,憑著心里那股不服氣的沖動,她弓屈著身子,在打著瞌睡的警衛(wèi)疏忽下,懾手懾腳地爬過那座不小的打卡鐘,而后偷偷摸摸地將鑰匙自警衛(wèi)背后的掛勾串中取下,飛奔上樓開門,再以最快速度把鑰匙送回去。
深深地吐出那股一直悠在胸口的氣息,緩緩?fù)崎_那扇姊姊住了數(shù)年之久房間的門,小瑜將背靠在掩上的門靡,試著以最冷靜的心情、最仔細的態(tài)度,再次搜索自己所想要的答案。
打開手電筒,小瑜先瞧瞧已經(jīng)找過幾遍的抽屜,還是些瑣碎的雜物,沒有什幺特別的。衣櫥里是一些簡單的衣物,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小瑜抱著腦袋苦苦地思索。
再也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但為什幺姊姊會這樣無緣無故的失去聯(lián)絡(luò)?
自遠而近的腳步聲,使小瑜慌亂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她的眼光在室內(nèi)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四處找著可以藏身之處。而門在此刻已然悄悄地被打開了:“你確定沒有人再進來過?”黑暗中傳過來頗為熟悉的嗓音,隨著咄咄咄的幾聲,所有的燈光都被點亮。清晰的光線照射在高大的段詠文和一旁緊張得唯唯諾諾的警衛(wèi)身上。
“沒有,沒有,自從段先生吩咐過后,我們就把門鎖起來,不給任何人進來。”
拈拈手里的鑰匙,警衛(wèi)不安地將重心由左腳換到右腳。
“嗯,那我自己看看就好,你回去忙你的吧!”打發(fā)走警衛(wèi),詠文站在房間正中央,不停地朝四面八方打量。
拉開抽屜、衣櫥,都是些女孩子應(yīng)有的對象,推回抽屜,詠文苦惱地坐在椅子上,眼光流轉(zhuǎn)到折壘整齊的床鋪,他順手一掀,意外地看到一個鼓脹的牛皮紙袋,自被他隨手一提的床單中跌落地面。
他不解地看著照片中所有自己和泥程近百來張的相片,有些他都得很努力地回想,才記得起來那是什幺時間、地點、場合:為什幺在泥程的助理這里,會有這幺多我跟泥程合照的照片,而看這里面的神態(tài)或表情,可以明顯的證明,這是在我們沒注意的情況下拍攝的!
靈機一動,他干脆將整個床全翻了過來,冀望能再找到些什幺可以解釋這些照片的東西。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除了那袋照片,什幺都沒有。
煩躁得起身在室內(nèi)鍍著步子,他大剌剌地坐在床上,視而不見的瞪著那曾照片。
這時在書桌下的某一個移動的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訝異地輕輕往那方向移挪。
小瑜捉著唇,悄悄地往書桌和衣櫥間的縫隙爬過去。
是段詠文!她才剛溜躲進書桌底下,就看到先后進來的段詠文和警衛(wèi),聽到他們的對話,使小瑜不得不慶幸自己的機警反應(yīng),當(dāng)下立即往桌下鉆。
但……抬起頭,她的眼光被卡在抽屜和墻壁問的東西所吸引,她伸手緩緩地將那看起來挺厚的一大疊東西,小心翼翼地抽動著,但實在卡得太緊了,使得地拍起來還挺費力氣的,用力過猛之下,使那疊紙全落了下來。
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接住那疊紙,就在小瑜正暗呼好險之際,冷不防卻被只厚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在驚呼聲中被拖出藏身之處。
他沒料到是個女孩子,更沒料到是個這幺輕盈的女孩子!這是當(dāng)詠文被撞個滿懷,護著懷里柔弱的嬌軀,被迫在撞到衣櫥和床頭柜之間做選擇時,唯一閃過腦海的念頭。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詠文巧妙地褸著那個女孩子的頭,讓著她免得被尖硬的衣柜角撞傷,連翻兩、三個根斗后,他們滾到床畔,他感受得到背脊撞擊床時的疼痛。
“你沒事吧?你……”揉著隱隱傳來痛楚的背部,詠文得先深呼吸幾次,這才挺得過而直起身子。
而面前的長發(fā)女子將披散到臉龐的發(fā)絲全攏到耳后,露出清秀的臉龐。此刻卻根本理都不理詠文的詢問,徑自將她手里的東西攤了開來,神情凝重地盯著發(fā)呆。
“你不就是那位叫……叫小瑜的模特兒?你在這里干什幺?”拐著還不時抽折著的腿,詠文訝異地朝她走去。
“奇怪……怎幺會是這樣?”像是沒有聽見詠文的話,小瑜將拇指投在唇瓣上,喃喃地自言自語。
“你是叫小瑜是吧?我記得……”
“小瑜!毙牟辉谘傻卣f著,小瑜又連翻了好幾頁。
“什幺?”
“小瑜,我是說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小瑜!
“噢,小瑜。那幺,小瑜,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你怎幺會在這里?這個房間是……”
“是我姊姊的房閑。”面無表情地平視他,小瑜可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
“你姊姊……你是小韓的妹妹!”
“沒錯,我姊姊叫韓□苓,我叫韓小瑜。我一直向泥程的公司查我姊姊的事,但你們總是支支吾吾的,逼得我只好自己來查了!崩碇睔鈮训匦局约旱膭訖C,仰起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大戲的段詠文,小瑜這才開始有些心虛的感覺,但騎虎雞下的情況,她也只有硬撐下去啦。
“唔,聽起來似乎挺合理的解釋,但是你已經(jīng)犯下很嚴(yán)重的罪行了。”看她那攢緊拳頭,戒備滿滿地扯著她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詠文突然心中一動,興起了逗逗她的念頭。而這,竟也令他感到有幾分期待的雀躍。
“嘎,罪行?”陡然地睜大明媚杏眼,小瑜緊張得連聲音都高了八度。
雖然覺得自已這樣嚇個小女孩,有點殘忍,但詠文就是管不住自己心頭暖烘烘的激昂情緒。板起臉,他故意沉吟著來回玻著步子,制造出懸疑的氣氛。
在覷著這個叫小瑜的女孩子被自己的態(tài)度弄得六神無主且臉色發(fā)白之后,詠文這才決定收手。
“嗯……你沒有經(jīng)過我們的同意就偷闖進來,這叫非法侵入:而且你又拿了沒有經(jīng)過主人同意的東西,這是偷竊。”說著便自因他的話而愣在那里的小瑜手里,強行取走那些東西,他才一看之下,便也征住了。
“這……”他快步?jīng)_到書桌前,將那些印刷精美的圖片和厚厚的資料捷開,一一比對著。
資料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連床都鋪滿后,還有一大會被詠文隨手扔在椅子上。眼前的現(xiàn)象使他感到極度迷惑,雙手抱在胸前,不發(fā)一言地沉思著。
“這是我姊姊的簽名沒有錯,而且把名字簽得像只蝴蝶般地嵌在她畫的圖書里,也是她的習(xí)慣。但是……我不明白,泥程的發(fā)表會……”她來來回回地比較著簡單線條和色樣所標(biāo)示出來的服裝設(shè)計畫,和華麗舞臺的燦爛燈光下,斗大的“泥程發(fā)表會”的字樣閃閃發(fā)光,而照片中俊男美女模特兒身上的華棠,赫然跟□苓所書的圖案一模一樣。
“如果是臨摹的話……”詠文沉吟了幾秒鐘后,才一開口,他便知道不對,因為□苓的書上頭都有注明日期時間,而且跟泥程的發(fā)表會時間,有著先后長達半年以上的時間差。依常理推斷,即使身為泥程的首席助理,□苓也沒有可能在半年多前即得知泥程的最新一季,甚或明年準(zhǔn)備推出的時裝款式。
因為泥程是那種講究美學(xué)生活的人,非到十全十美,修到無處可改的地步,他絕不讓設(shè)計曝光,更何況是在大半年前!
這個方向行不通,那剩下的推論……他頭皮發(fā)脹的轉(zhuǎn)向也是迷憫地望著他的小瑜。艱困地吞吞口水,詠文視而不見頹然在床畔,因為這個想法如果被證實的話,那委實太驚人了!
眾所周知,泥程一百在國內(nèi)流行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在此時傳出他的作品都是由他人捉刀,甚至更糟糕的是,割奪了別人的創(chuàng)意。這不啻是敲響了泥程的喪鐘,更會在流行圈內(nèi)卷起很大的風(fēng)暴,至于泥程個人的事業(yè)就此結(jié)束,自然是不在話下,而他的中、下游廠商,那些依賴他維生的人們……
推斷出這個可能像,詠文雙手抱住頭,連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同樣也想到這一可能性的小瑜,則是比他積極多了,她像瘋了似的將那疊資料全攤放在地板上,一張張地比照著,不一會兒她已經(jīng)可以確定一件事將近五年以來,泥程所發(fā)表的時裝或是皮包、鞋子,那些掛著泥程燙金NC標(biāo)志的產(chǎn)品,全都是姊姊□苓所設(shè)計的!
為什幺?姊姊為什幺會甘愿將她的心血結(jié)晶任由泥程抄襲,再掛著他泥程的名字發(fā)表?我永遠忘不了當(dāng)姊姊到泥程的公司應(yīng)征錄取時,那幺欣喜若狂的樣子,她從小就常說,當(dāng)個服裝設(shè)計師是她此生最大的夢想。
而將自己絞盡腦汁所設(shè)計的作品拱手讓人,姊姊她會甘心嗎?這其中又有什幺原因?會不會……會不會跟姊姊的失蹤有關(guān)連?
手忙腳亂地將剩下的幾個牛皮紙袋拿了起來,其中有一封特別引起她的注意。那是個很普通的牛皮紙袋,怪異之處是它信封上的韓□苓三個字是用剪貼的,歪歪斜斜且深淺不一,大小有異看得出是自報紙或雜志剪下的字所拼湊出來的。小瑜立刻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急急忙忙地閱讀那張用同樣方法剪貼的信。
韓小姐:泥程和你之間的小秘密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為了主持正義,我們會站在你這一邊,向社會大眾揭穿泥程的真面目。站在你這邊的人
秘密?這究竟是封什幺含意的信件,小瑜咬著下唇,任由詠文自手里抽過那張信。
“這是要勒索嗎?”前前后后反反復(fù)覆地看著貼待至歪斜斜的信,詠文禁不住自古自語!澳喑痰拿孛堋
“勒索什幺呢?信里根本沒有提到錢……”
“既然如此,這封信的用意何在?”
兩個人背對背地往房間的兩端鍍步子,而后各自轉(zhuǎn)身,再鍍回原地。突然之間,兩人都像想到了什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小瑜陡然瞪大雙眼。
“我……”一彈手指,詠文的表情甚是興奮。做了個要對方先說的手勢,在僵持了幾秒鐘之后,詠文舔舔唇,搓搓手走近小瑜。
“或許,會不會是泥程跟你姊姊之間還有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如果曝光的。,會使你姊姊也受到影響”“不,我不這幺認為,我姊姊一不接觸財務(wù),二沒跟別人有過節(jié)”“你還是認定是泥程那邊有問題?”雙手抱在胸前,詠文的表情透露著他的不以為然。
“否則,信為什幺不是寫給泥程呢?”不自覺地雙手?jǐn)堊∽约,小瑜直截了?dāng)?shù)仨敾厝,但同時有個想法卻逐漸地在她腦海中成形……她望著似乎也頓悟了的詠文兩人幾乎晏同時間脫口而出。
“泥程!”
“不錯,泥程的家。”
興奮地抓起了小瑜的手腕,詠文一時之間也沒想到男女大防這回事,拖著臉色有異的小瑜,他仗著人高馬大的優(yōu)勢,幾個大跨步就要到電梯門口了。
像只被拾著頸子毛皮的小貓,小瑜掙扎著半跑步,這才可以勉強追趕上他的腳步。雖然被這個還只能說是個陌生人的大個兒這樣拖著四處跑,但心里卻沒有她認為自己應(yīng)有的生氣、憤怒,或是覺得被冒犯了的情緒。
相反的,她心里卻如同被過度搖晃了的香檳,等不及找出開瓶器,已經(jīng)泊泊地往上直冒泡,令她整顆心如浮在云端,綿綿密密地找不到著力點。
神經(jīng)病,我到底在想些什幺啊?低著頭鉆進詠文為她拉開的車門,在被關(guān)上的玻璃窗內(nèi),她喃喃地問著自己。
繞過車頭,詠文突然盯著自己的手猛瞧。天,我怎幺會這幺魯莽?她只是個……
只是個……她到底是什幺樣的身分又有什幺差別呢?現(xiàn)在我們就像在同一條船上,她要找姊姊,而我要找泥程,目的是一樣的,這樣就夠啦!
將車風(fēng)馳電掣地往泥程家開去的一路上,詠文一再地如此告訴自己。
遠遠地看到那棟盞立在海濱的屋子,小瑜忍不住傾身向前,整個人都要趴在擋風(fēng)玻璃上,著迷地盯著那像用五彩光束蓋起來的巨宅。
房子的設(shè)計很難將其歸類,它不像一般常見的那種沒營養(yǎng)的暴發(fā)戶臺灣人的最愛──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式房屋。
可能是因地制宜的結(jié)果,或者是屋主的特殊喜愛,屋子是方型的外觀,但大量運用澄透的玻璃,和采取許多露天陽臺參差配置的組合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混合南歐熱愛光亮,和美國式廣闊的巨宅景象。
屋子的外墻是漂亮潔凈的白色大理石貼片,被埋在地面的投射燈,一盞盞地往上頭投射出數(shù)股暈黃光線,在漆黑如天鵝絨的夜幕里,閃爍著如盈盈水鉆的星斗,襯著光和繁星,及那陣陣卷向岸邊的浪花,構(gòu)成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風(fēng)景。
車漸行漸近,小瑜這才發(fā)現(xiàn)離屋子越近,這棟白色的屋子更是大得離了譜。不但有著廣大的花園和停車場,沿著海濱起伏的沙丘選迄到海灘畔。甚至在和波動的海接壤之處,有個簡單用不銹鋼架子所搭成的小碼頭,正泊著一艘小小的游艇隨著波濤湯漾。
雖然自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屋子,但車子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曲折蜿挺的新路上飛馳了很久,才能逐漸看清屋子的細部裝飾。它優(yōu)雅得如同是風(fēng)景月歷上的圖片,整棟屋舍,像是艘巨大的游舫般停泊在起伏不定的岸漫。
“好漂亮……”喃喃自語地尾隨詠文下車,小瑜抬起頭不由自主地發(fā)出贊嘆聲。
“很感謝你的贊美。當(dāng)初草圖剛畫好的時候,有些人說它是個怪物!”伸過手來攙扶著小瑜踏上浮動著的小小露臺,詠文莞爾地道。
“你是說……這房子是你設(shè)計的?”黑暗像層厚實的網(wǎng),小瑜很慶幸由于夜色的掩護,使她得以低著頭,利用被風(fēng)拂亂了的發(fā),遮去她條然緋紅的雙頰。
“嗯,在我初回臺灣時,泥程突然來找我,他把他夢想中理想的生活方式告訴我,也帶我來看過這塊他祖上留給他的地,有一天我在聽拉赫曼尼諾夫的船歌:是用雙鈉琴演奏的。靜證的午后,聽著飄忽蒙攏的銷琴聲,靈感自然而然地涌現(xiàn),不一會兒我就畫好草圖了!睜恐晕⒈涞男∈,詠文突然感到心中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使得心情也都自這陣子緊繃的繁重壓力中解脫。
靜得聽聞不到一聲雜音的天地間,只有海潮一波波地拍擊著沙灘和寥寥無幾的巖塊。稍微使些力道,佯裝要仔細看清楚遠處晶瑩的萬家燈火,小瑜掙開了詠文的手。
“你想泥程會在哪里呢?”雙手背在身后,小瑜盯著遙遠的那顆星問道!拔蚁氩煌ǎ㈡⑹莻很疼愛我的好姊姊,這些年來她像是我的媽媽、我的朋友,雖然我們并不常見面,但她從來不會出門而沒有先告知我。”
“嗯,我相信你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很好。泥程是個很隨性的人,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用太久就會出現(xiàn),或許這只是短暫的情緒低潮而已。”
浮游的露臺隨著海水前后晃動,小瑜跟在他背后,慢慢地往那扇如海貝般緊閉的大門走去。在按了不顯眼的某個鈕之后,貝扇向兩旁迅速地滑開,露出充滿熱帶氣息的裝潢。
加快腳步跟進去,小瑜訝異于自天花板到地面,綠色植物覆蓋了每個空隙,卻又如此恰如其分地將氣氛凝聚得優(yōu)閑且清爽。
識途老馬般地在眾多的家具間穿梭,詠文不時會停下腳步,等著被一盆盆奇形怪狀,或是巨大得遮蔽視野的熱帶植物搞得頭昏腦脹的小瑜。
“這些都是泥程收集的植物,基本上他在心態(tài)上還是個鄉(xiāng)下孩子。”像是要為必瑜介紹似的,詠文一面撥開那些寬闊的葉片,一面娓娓道來。
抿著唇地在葉片和蚊蟲騷擾中前進,小瑜心里唯一的念頭卻是這跟我姊姊的失蹤又有什幺關(guān)系?
望著前頭越走越快的詠文,小瑜忍不住要替他惋惜,多可惜!有著如此優(yōu)越的外表、專業(yè)的技術(shù),更別提他那接踵而來的名聲、地位,誰又料想得到,他竟然會是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同性戀!
莫可奈何地將那些迷陣般的巨大植物葉片自眼前撥開,詠文輕聲地咒罵幾聲。自從泥程到亞馬遜河去旅遞過后,他即發(fā)神經(jīng)的幾乎要把這棟房子,給結(jié)實實地變成亞馬遜叢林般的雨林景觀。
而這說起來,還真是得感謝泥程旅途中邂逅的那位日籍華裔混血的情人─伊能秀──頂著個熱帶生物學(xué)家的頭銜,伊能秀經(jīng)常由企業(yè)或政府贊助,領(lǐng)隊到罕見人跡的蠻荒探險。
他是個約莫四十余五十初出頭的典型中年紳士,就像為人所熟知的日木歐里桑,他溫和多禮,有時矯情得令人要起雞皮疫蓓。略微灰白的短胡胡,總是修剪合宜的鬢腳,身著整潔的卡其狩獵裝。開口“斯米麻謝”、“阿里阿多”、閉口“阿諾……”,“可勒哇……”在國際間小有名氣。
尤其是他在亞馬遜河叢林里的原始人種部落中,發(fā)掘出某種稀有的植物種子后,更是聲名大噪。那是一種史前巨形的植物,那幾顆種子在個石盒中被深埋在地底下數(shù)千年,由于地殼變動,使得如石棺般的盒狀石柵皆被源自地底的動力往上推,碰巧在伊能秀的研究小組附近出土。
被送至實驗室中培育的種子,在科學(xué)家們殷切的期盼下萌芽抽出粗壯的莖干。而后在媒體的注意下,這幾棵史前某種蓮花的始租,婢婷地出現(xiàn)世人眼前。
正由于伊能秀的聲名遠播,所以當(dāng)他再吹宣布要再次強進更蠻荒的雨林深處時,立即一呼百諾,即刻成團,而泥程也是那批聞風(fēng)而來的文化虛榮者之一。對于泥程那異于常人的愛欲,詠文從一開始的排斥,到慢慢的接受他,而后是根本視而不見。對詠文而言,他交的是泥程這個朋友,別人傳了半天泥程是同性戀云云的流言,從來都進不了詠文耳里半句。
嘆口氣推開那扇用上好白柚木所做成的門,詠文定定神,滿腹心思的盯著凌亂的擺設(shè)。
“這里就是泥程的房間,我們:“隨手翻翻那些他早已翻過不下數(shù)百次的東西,詠文的話末說完,被那道突然自床畔厚厚帷幕中竄出的影子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詠文沒好氣地瞪著那個落腮胡爬滿腮幫子、吶吶地雙手垂落身畔的男子!蹦喑!你在這里?這些天你該不會都躲在這里,任我們翻天覆地的找你吧?“捉住了泥程的肩頭,詠文越想越生氣地吼道!痹仭佄,你不要這幺激動嘛!我……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也沒有一直待在這里,我……我是昨天晚上才偷偷溜回來……“抱著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泥程聲音里撬雜了苦澀和痛苦!弊蛱焱砩希俊霸佄囊宦犞,嗓音立刻高了數(shù)度!蹦阕蛱焱砩暇突貋砹耍揖谷粵]有跟我們聯(lián)絡(luò)?你叫我不要激動……我的天,我的肺都要氣炸了!“乍見泥程的驚訝褪去之后,小瑜馬上推開像堵墻般擋左面前的詠文,飛奔到泥程的面前!蹦慊貋砹,那我姊姊呢?我姊姊呢?“焦急地拉著泥程,小瑜連聲追問。”你姊姊?你……你是誰。俊氨恍¤さ姆磻(yīng)搞得一頭霧水且不知所措,泥程慌了手腳地看著詠文。”我叫韓小瑜,我姊姊叫韓□苓!“聽到小瑜的話后,泥程像是被幾萬噸的炸彈炸到似的,突兀地自椅子上彈跳了起來,神情如活見鬼般的驚駭!表n□苓……小韓……“殺雞般的尖叫,泥程陡然連連地退了幾步,仲出食指顫抖著指點著小瑜!辈诲e,我就是小韓的妹妹,請你告訴我,我姊姊究竟到哪兒去了?“往前蹲了一大步,小瑜緊緊地蹴著他!蔽摇也恢馈N沂茬鄱疾恢,你們什幺都不要問我!“雙手悟住自己的耳朵,泥程尖叫著要躲開小瑜,覷著空隙就想跑掉。雖然沒有及時拉住泥程,但在看到詠文急急忙忙拖住泥程時,小瑜還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的追了過去!蹦喑,如果你知道小韓在哪里,告訴我們!”“是啊,求求你,只要告訴找她在哪里就好,拜托你!“抿抿唇,□瑜哀求道。為難地來來回回看著詠文和小瑜,泥程支支吾吾的低著頭,沉吟了半天就是不發(fā)言!蹦喑獭霸佄娜滩蛔〕雎暣叽偎!鼻笄竽恪凹比鐭徨伾系奈浵仯¤ざ伎炜蘖。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們,泥程站起來又坐回去,只是連連地搖頭嘆著氣。”她:她現(xiàn)在很好,很平靜,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些了,其它的,我什幺都不能說。”“她在哪里,為什幺都不跟我聯(lián)絡(luò)?“根本不能理解地猛搖著頭,小瑜皺緊了眉頭!蔽艺f過了,她很好、很平靜。她不要我透露她人在哪里,否則……”“否則什幺?”“否則……反正她很好,請你放心。等過一陣子她把心情整理好,就會你聯(lián)絡(luò)了!薄靶那檎砗?她……有什幺事發(fā)生在她身上,使她感到不安的嗎?“訝異地挑高眉,小瑜詫異地追問。摸摸鼻子,泥程將鞋子往地上一周,徑自地躺在他寬大的席夢絲床墊上,閉上雙眼!蹦恪銊e睡!你還沒告訴我,我姊姊她在哪里,你別睡啊!“想要撲上前去搖醒他,但小瑜卻感到背后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她轉(zhuǎn)身見到詠文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被詠文拉出泥程的房間,小瑜不滿地瞪著他,滿臉都是山雨欲來的陰霾。”你為什幺不讓我再問清楚一點?說不定他接下來就是要說出我姊姊的下落了!薄安豢赡。泥程一旦下定決心不說的話,打死他都不會說的!薄翱墒恰薄跋嘈盼,我認識他已經(jīng)快十年了!澳ブ佬泵撝,小瑜說什幺也不肯相信!爆F(xiàn)在他回來了,你們的秀可以繼續(xù)下去。可是我姊姊呢?她現(xiàn)在人究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我……“雙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動著,小瑜說到后頭,都已經(jīng)紅丁眼眶!眹u,噓,不要哭。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姊姊的,我保證。“情不自禁地將她攬進懷里,詠文拍著她的背,輕聲細語地一再呢喃!闭娴模俊俺橹亲,小瑜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問道。”當(dāng)然是其的,看到那枚月亮了沒有?我對著月亮發(fā)誓,你應(yīng)該可以相信了吧?“瞇起眼睛看看那輪銀幣般的球體,又懷疑地瞄瞄他,小瑜疑惑的問他:“為什幺?”
“咦,身為會下蠱的用毒高手,你們這種巫術(shù)或蠱教不是都祭拜月亮的嗎?”像是理所當(dāng)然似的,詠文擁著她,往燈火通明的另一端走去。
“噢,那個!”經(jīng)他提起才猛然記起,小瑜莞爾地笑了起來。但想到行蹤成謎的姊姊,她的淚光又滿漲了。
“是啊,那個。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而在這里向你發(fā)誓呢,你總該笑一笑了吧!”拍拍她單薄的背,詠文卻越來越感到沉重,因為要自泥程的嘴里挖出他不想說的事,那不啻是虎口拔牙,困難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我也想知道這其中的內(nèi)幕!看看被自己逗得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的□瑜,他的心情真是苦不堪言。
望著那面耀眼的銀圓,小瑜選擇閉上眼,聆聽著呼嘯而過的海風(fēng)低吟。姊姊,你到底在哪里,唯今之計,我也只能靜靜地等著他的幫忙了。姊姊。這樣好嗎?
像是宮廷里的御膳房,小瑜雙手撐著臉龐,滾著活靈活現(xiàn)、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身系白圍裙的詠文,手腳俐落地在泥程豪華別墅里、媲美雜志上漂亮的開放式廚房的爐具前:不出幾分鐘,已然料理好不少的美食,全放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抬面?zhèn)洳外项^。
“你確定你不想先吃點東西?泥程的胃口向來都很旺盛,而要使他的心情好到足以今我們問出想要的答案,美食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將磨菇和蛋炒成如金黃色的蛋餅,鏟進已鋪好翠綠生菜葉的英國骨董磁盤里,詠文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倒是挺特別的!”搖著頭自言自語,此刻小瑜的頭如被三萬噸的巨百撞打著般的刺痛。昨晚在詠文的勸說之下,她干脆借宿于泥程這怪怪的巨宅,眾多客房中的一間。
不是房子的錯。因為住慣了簡陋租賃屋子的小瑜,乍見用輕柔的淡綠色系布置的這間名為“綠晶”的房間時,便立即愛上了它。試想有誰會不喜歡那柔軟如初春新生鵝絨般綿細的被窩,還有輕盈得幾乎要感覺不到重量的絲質(zhì)睡衣?
也不會是窗外那輪明月的錯。在多少孤寂的歲月,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夜晚,亮汪汪無私的月,曾是她最好的朋友!
更不會是整夜不停誨歌壯闊歌謠的潮浪的錯。事實上,時而狂吼嘯天,間或沙沙細語的浪花,像是她記憶中依稀有過的搖籃曲,不時撫慰著她孤單無依的心情。
教她失眠的是有著壞壞眼神,總是吊而郎當(dāng)?shù)鼐局频亩卧佄。無論她翻來覆去,或是在床鋪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充斥的總是他。起初是為著行蹤不明的姊姊而憂心忡忡,但在那歷歷在目般的夢境里,段詠文親切而又認真的勸著她,并且允諾盡快為她找到姊姊的承諾,卻便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寬心。
但接下來的情況卻逐漸脫序,而顯得有些離了譜!
她是在被那陣急促的心跳所驚醒時,才發(fā)覺自己的夢是多幺的荒誕怪異!
因為在她那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幻夢里,自己竟然如此地貼近段詠文,和他攜手悠游在山嶺水湄。這使得她在驚醒之后,遲遲無法再入睡,只有睜著銅鈴般的大眼,百般無奈的撐到天明。
當(dāng)她掛著兩圈黑輪,像只大熊貓般地鍍出房門時,只見段詠文也張著烏青的眼眶,雙手抱在胸前,正若有所思地倚在她房門前的白墻,似乎正在等著自己的出現(xiàn)。
“嘿,早啊,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叫醒你!逼戒佒睌⒌模佄倪是滿臉明朗的笑容,但小瑜卻清楚地看進了他眼底的疲憊。
“早,泥程起來了嗎?”跟著他一起往彎曲如S型的階梯往樓下走,小瑜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不去注意他那輕搭在自己背上的手。
“呃,可以說起來了,但也未必盡然啦!
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去,小瑜的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他身上。
“你是什幺意思?他該不會又跑掉了吧?”盯著詠文,小瑜一字一字地自齒縫間擠出聲音!拔易蛲砭拖胍獑杺水落石出,都是你阻止我的!如果他又不見了,我………我……為了這件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嘿嘿,放輕松好嗎?一輩子可是很長的時間呢!我既然答應(yīng)你把他看好,就不會讓他有機會自我眼前溜掉。我守了他一整晚,現(xiàn)在人還在床上起不來呢!”朝廚房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小瑜半信半疑地跨進去后,詠文這才尾隨她進去。
看著小瑜低垂著的長辮子,詠文費了很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心頭那股想要將之打散的念頭。那會是多幺誘人的畫面呵當(dāng)我想象著自己的手在她滑潤的發(fā)絲間穿梭的情景,那源源不絕的欲望,馬上傳遍全身。
甩甩頭想要甩脫那不該有的綺思,詠文將鍋子里已經(jīng)卷曲赤焦的培根鏟起來,攤在金黃色的蛋上頭,和白色的磨菇相映成趣。
昨夜的無眠今他今天一早如被火車輾過般的疲憊,其實他壓根兒不必費勁兒去守著泥程,眾所周知的,泥大師平生最在乎的兩件事,一件是吃,另一樁即是睡。
講究養(yǎng)生美學(xué)的泥程,即使是天塌下來,也得先吃飽睡飽再說。但昨兒個夜里,當(dāng)詠文踏進泥程房間里時,枯坐在床前地板上發(fā)呆的呢程,卻使他嚇了一大跳。
神容萎靡,喃喃自語著天曉得是哪國話的泥程,凹陷的眼窩和唇畔雜生的胡須,身上是套優(yōu)閑的朱白套裝,此刻骯臟凌亂如咸菜干般地掛在他略微枸樓的矮胖身軀上。
“泥程,你是怎幺回事?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們聯(lián)絡(luò),你知不知道全臺北的人都忙著找你?”坐在泥程面前,詠文開門見山地直指問題核心。
但泥程卻宛若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仍然直勾勾地盯著前面,那視線,像是已經(jīng)飄到九霄云外了。
“泥程!你清醒一點好嗎?泥程……”
“完了,全都完蛋了。我從來沒有料想到,她竟然是這幺的絕情,我……我……”被詠文猛烈搖晃后,泥程緊緊抓住他的手,相當(dāng)激動地說得口沫橫飛。
“誰?那個他是誰?”
“一切都破滅了。詠文,我這輩子的心血全都完了……其實當(dāng)初我就該預(yù)料到的,只是……只是我太需要她了!那時候的我就像漂在海上等人援救的落海者,只要有一根麥桿,我死命也要抓!”握住了詠文的手,泥程臉上仍是耶副老頑童般的神態(tài),只是此刻已全被濃郁的焦慮所遮蔽。
深吸了口氣,詠文兩手搭在泥程雙肩上。“泥程,我實在沒法子理解你所說的意思;你最好慢慢的從頭告訴我,有什幺問題,我會盡力設(shè)法幫你解決的。好嗎?”
但泥程卻發(fā)出一陣短促的尖銳笑聲!霸蹒蹘停磕隳墚嫵瞿切┏錆M設(shè)計感,又穩(wěn)穩(wěn)引導(dǎo)流行的服裝畫嗎?你有辦法先預(yù)測出下一季的時尚走向嗎?”
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詠文往后跌坐在自己的足踝上,他連連搖著頭。“我不明白。泥程,你到底在說些什幺?設(shè)計服裝、引導(dǎo)流行,這……這些不都是你的工作嗎?”
黯然地抬起頭,泥程欲言又止的疇路了一會兒,然后咬著才地迸出一串話:“沒錯,那些都是我存在的意義。但是,我已經(jīng)厭倦總是當(dāng)在最前頭行前鋒的人了,我也受不了必須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的日子。所以找打算慢慢的淡出這個圈子,但那些虎視沉沉的記者,跟等著頂我位子的人卻不肯放過我。他們非得把我給扯下來才甘心!所以,當(dāng)她愿意把她的作品提供給我”參考“時,我想他沒想的就答應(yīng)了。我一直告訴自己: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但就像飲鳩止渴一樣,我卻越陷越深!”
將他的話思而想后,又跟在他助理小韓家里所發(fā)現(xiàn)的圖稿和照片都聯(lián)想在一起,詠文駭然地盯著他。
“你是說,這些年來你的設(shè)計……”
“不錯,全都是她的創(chuàng)意。我原只是想?yún)⒖紖⒖迹,或許我真的是已經(jīng)到了江郎才盡的地步,每次見到她畫的稿,我的視線就沒辦法離開那幺優(yōu)秀的作品。漸漸的,我再也想不出什幺東西,只有一張張的采用她的設(shè)計!笨嘈Φ乜粗约旱氖种福喑烫痤^,臉上的神情滿是落寞凄涼!翱墒,我曾經(jīng)一再的告訴她,等我做完了二十五周年秀,我會宣布退休,把她拱上設(shè)計師的位子,但她卻拒絕了我!”
“哦,為什幺?”訝異地睜大眼,詠文連連追問。
“因為,因為她想要的不是這個。她……她……”
“那她想要什幺?錢?”想起了那封由報紙剪貼成的勒索,或者說是恐嚇信,詠文皺起了眉頭。
索然地搖著頭,泥程眼底盡是悲哀!八话闩⒆硬灰粯樱X和名氣、地位,在她眼里就像狗屎般的不值得去爭取;蛟S,是因為地出身孤苦的關(guān)系,她一直很渴望有個健全溫暖的家……而這,卻是我所不能給她的……”
“慢著,你是說她……難道她不知道你是……”
“她知道,她比誰都清楚。但是她覺得無所謂,她甚至愿意跟我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笨鄲赖匾噪p手撐住額頭,泥程語氣中有著深沉的無力感。
震驚地坐在那里,過了許久詠文才用力地合上嘴唇,萬分艱辛地提出心中的疑惑!澳恰愦饝(yīng)了?”
迅速地抬起頭,泥程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你以為我是什幺樣的人?我………就算不顧慮到自己的感受,我總得替人家女孩子盤算,她就這樣跟著我耗一輩子,即使她愿意,我都還會良心不安哪!”
“那,她怎幺反應(yīng),還是,找人恐嚇勒索你?”
“恐嚇勒索?不,她不曾是那種人,□苓縱使有千萬的委屈,她都是默默的忍下來!
聞言抿了抿唇,詠文自口袋里掏出那張折疊得很整齊的信,遞給滿頭霧水的泥程。
看著上頭密密麻麻,分明是自報章雜志五顏六色的字體所拼湊出來的紙條,泥程百思不解地陷人沉吟中。
“這,這看起來不像是要勒索,但,信上所說的秘密是怎幺回事?”自問自答似的,泥程沒有理會詠文。
“依我推想,會不會是指韓□苓跟你”合作“的事?”將信收回口袋,詠文雙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說。
更加茫然的注視詠文俊俏的外貌,泥程似乎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詠文所說的話一點一滴地滲進思維里!暗腋g的事,跟寄這封信的人又有什幺關(guān)系?”
“既然這信上說什幺主持正義……這會不會是哪個你所說虎視耽耽的記者或同行干的?”
“我不知道,站在這個位子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jì),我太明白自己身邊的敵人永遠多過朋友。人們會來到我這里,大多數(shù)都是有求于我,或是分沾我的名氣,或是希望藉由我的包裝,使他們的形象更趨于真、善、美。你問我會不會是記者或是同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嘖,這樣就麻煩了,我們摸不清這封信的來意……對了,泥程,小瑜的姊姊呢?你那位助理韓□苓呢?”
一聽到□苓的名字,泥程立即變得十分不安,他的眼神在房間內(nèi)濃濃北非沙漠風(fēng)味的裝潢中亂瞟,就是拒絕看詠文。
“她……:她……”連聲說了十來個她,就是沒下文。
“她現(xiàn)今人在哪里,她妹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你再不說出她的下落,那不就太不厚道了!
聞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冤屈,泥程猛然抬起頭,張開嘴喏孺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任何字眼兒。
“泥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的,對不對?”
“我累了!蹦喑汤_他米白的純手工羊毛毯,說著就要鉆進被窩里,但被詠文緊緊拉住。
“泥程!”
“詠文,我真的好累,有什幺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保證,明天天一亮……你就會得到所有的答案!
看樣子再逼他逼不出個所以然來,詠文只得放手!澳喑,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好,明天,就明天吧!”喃喃說著,泥程閉上眼。
快然地往他所要住的那間取名為藍泉的藍色系裝潢客房走去,詠文心里沉重得如被滿車的混凝土所灌堵住,尤其是在經(jīng)過名為綠晶的客房,想起住在里頭的小瑜時。
舉起手在敲到門板前,他猶豫再三,而后終究還是垂下手,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那里。有著高聳透明天窗的長廊,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將屋外誼寂的天空和不停席卷而來,又迅速退去的浪花映入眼廉,整個世界恍憾間,如畫片上般的充滿張力且吸引人。
默默地盯著那扇雕飾著海貝的門半晌,而后詠文輕輕地吐出一句話,轉(zhuǎn)身朝著“藍泉”而去。
空氣中,只有那句話淡淡地融人夜色中“晚安,小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