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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情貝勒 第七章
作者:蘭京
   
  “初習(xí)弓馬的人也能稱做“精騎善射”?”皇上話語中的火氣隱約可見。
 
  做皇上的日理萬機(jī)、處理軍務(wù)、整肅政局,光這些軍國大事就耗掉他不少精力,哪有閑情理會哪家格格騎射功夫好不好。但是坐鎮(zhèn)天下的皇帝,豈能容忍在他面前馬虎打混、瞎扯胡鬧?
 
  “不能!彼槛氲幕卮鸷翢o懼色。
 
  “放肆!”皇上大聲怒喝,震懾所有人。“明知能力不迨,還敢夸大其辭,自吹自擂為個中高手,該當(dāng)何罪?”
 
  全場的人噤聲不語,雖然天氣晴朗,但每個人臉上一片恐慌。也有人幸災(zāi)樂禍,等待隨即而來的狂風(fēng)暴雨。
 
  “回皇上,”思麟躍下馬背,跪地稟告!胺讲呕噬显鴨枺⒊贾奘欠裾鏋閭餮灾芯T善射的佟氏!
 
  沒錯,那又如何?皇上凝著怒氣面對思麟的停頓。
 
  “臣正是要藉此以事實(shí)面對傳言。由皇上的英明,裁定傳言是否可取。”
 
  海雅第一次看見思麟如此正顏厲色的態(tài)度,仿佛生死存亡就在這孤注一擲中,令她心中大為震撼。
 
  皇上瞇起深沉的雙眼。“傳言?你僅指佟氏善騎射之事?”
 
  “不只!微臣之妻善騎與否,僅是小事。外邦亂賊是否真的俯首效忠大清,才是正事。”思麟暗忖,不愧是皇上,立刻覺擦他話中有話。
 
  “你是指準(zhǔn)噶爾族的叛變?”扯到皇上日夜關(guān)切的話題上了。
 
  皇上記得思麟是當(dāng)時平亂功臣之一,那次準(zhǔn)噶爾族的叛變早已在大清起兵之后,宣告平定。但是準(zhǔn)噶爾族看似恭順平定了些,卻難保她們不是刻意做假給大清看,事實(shí)上內(nèi)心尚存動亂的念頭。
 
  耳聽傳言,的確不可靠。凡事必須親自考查、思索,才能斷定真相為何。
 
  就這樣,海雅不善騎射的事,就被思麟以軍國大事挑開了皇上的注意力。君臣兩人一路跑馬,一路答辯商議,把女眷們比射的事情淡化之處,放她們“自由活動”去了。
 
  “好厲害的貝勒,你真是許了個好丈夫!被噬系膼坼{馬走近海雅,溫柔親切的和她攀談起來!叭詢烧Z就把政敵的詭計給擺平,還順便借機(jī)給皇上忠諫!
 
  “詭計?”海雅瞪著愛妃,張大小口。她也知道思麟是被人設(shè)計陷害,想讓他倆當(dāng)場在皇上面前下不了臺?
 
  愛妃溫婉一笑!盎噬弦裁靼姿槛胴惱漳菚r在朝堂上是被人算計了,可是皇上不好當(dāng)面為他開脫——于公于私都說不過去,所以今日的狩獵之賽,皇上也只想虛應(yīng)一應(yīng)那些臣子們看好戲的心態(tài),還是會給思麟貝勒留條退路的。沒想到——”愛妃咯咯發(fā)笑!八槛胴惱諏Ω哆@些小心眼的臣子還真有一套!”
 
  “這倒是真的!焙Q庞芍缘狞c(diǎn)頭贊佩,她自己也滿意外的。
 
  “想必思麟貝勒早就擬好應(yīng)對計謀,才能如此談笑自若、無懼無憂。”愛妃朝思麟與皇上駕馬的背影投以贊嘆的眼神。
 
  “嗯!焙Q藕茏R相的閉嘴點(diǎn)頭,心虛的絞扭著手上的韁繩。
 
  她實(shí)在不好意思告訴愛妃,這點(diǎn)子是思麟昨天吃早飯打了一個通天響嗝時,才突然想到的。之前她們可是沒日沒夜的拼死練習(xí),根本不曉得上了狩獵場后還能不能活著回家。
 
  望著思麟意氣風(fēng)發(fā)的神采,在黃沙奔騰中雄健的架式,一陣興奮狂喜的感動幾乎要沖出海雅的嘴巴。
 
  我愛你!
 
  回想兩個月來,思麟卯足全力的訓(xùn)練她。威嚇拐騙、哀求利誘,什么方法他都用上了。每天晚上兩人累得半死回到房里,海雅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卻看見思麟一臉疲累的指揮仆人們替她梳洗按摩,還得親自監(jiān)視她把每餐藥膳吃個一干二凈。他每夜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告訴她騎馬射箭該注意的細(xì)節(jié),以及他的獨(dú)門秘訣,直到她沉沉入睡……
 
  騎在圍場遠(yuǎn)處的思麟朝海雅高舉抓著中箭獵物的右手,開心而自負(fù)的朝她揮手示威。好一只肥美健壯的野兔!
 
  他是大漠與陽光的天之驕子,也是原野與弓馬的主宰。唯有在如風(fēng)如雷的策馬狂奔中,在汗水與塵土交融的晶瑩閃爍上,思麟才能爆發(fā)出體內(nèi)無窮盡的英雄豪情與壯志,仿佛他生來就是該生活在金戈鐵馬沙場上的戰(zhàn)神。
 
  淚水幾乎灼熱了海雅的眼眶。愛一個人竟可以愛到如此不由自主、如此癡狂。連這般狂熱的感動與淚水,都不知為何翻騰而來。
 
  她好想即刻高聲狂喊:我愛你,思麟。
 
  不知道是否真有心電感應(yīng),在這一瞬間,正拉弓瞄準(zhǔn)另一只獵物的思麟突然松了緊繃的弓弦,微微轉(zhuǎn)頭凝視她的倩影。
 
  他聽得見?
 
  不可能!海雅既驚訝又不可思議的捂著嘴。她根本沒有真的吶喊出來,思麟怎么可能聽得見?
 
  可是他深情款款的眼眸,好象真的聽見了海雅心中熾熱的呼喚與告白。雖然兩人之間隔著圍場遼闊的距離,她仍感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好象也傳到思麟那里,令他揚(yáng)起自信而得意的嘴角。他兩頰上深深的酒窩勾魂而自大的挑釁著海雅,好像他早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一定會牢牢鎖住她的視線,讓她的眼睛完全看不見其他人,只反射出一個人的身影——
 
  這個占有她一生的豪情貝勒!
 
  “又一只大鹿!”
 
  “好喔!”
 
  海雅的周圍不斷有人朝思麟發(fā)出贊嘆與喝彩。思麟不僅懂得及時行樂的道理,射獵之中還不忘顧及皇上的顏面,讓皇上的收獲總會略勝他一籌,讓他的風(fēng)采總會略遜皇上一分。皇上獵得龍心大悅,思麟也玩得不亦樂乎。
 
  這家伙,八面玲瓏!
 
  海雅滿心喜悅卻故作不屑的冷哼他一聲。
 
  “只要有思麟在的地方,總是會被他搶盡風(fēng)頭。”一陣低沉慵懶、夾雜冷笑的男聲在她背后揚(yáng)起。
 
  “你輸了!绷硪粋優(yōu)美悅耳的男聲淡淡說道。
 
  海雅的背脊霎時僵硬。她不敢回頭,但她認(rèn)得出這陣談話的聲音。她努力保持鎮(zhèn)定,但冷冽的寒顫不斷由心底涌出來,傳達(dá)到每一根頭發(fā)、每一個指尖。
 
  “我原本就不認(rèn)為思麟會被這種小伎倆搏倒!蹦侨寺曇糨p柔婉轉(zhuǎn),卻籠罩著濃濃的“來者不善”氣息。
 
  “那你出這種下流手段對付思麟,目的何在?”
 
  “你真是不識好人心哪!”那人懶洋洋的笑開來!拔疫@么做當(dāng)然是為了‘挑撥’思麟和海雅的感情!
 
  “你!”聽不下去了。海雅火大的回頭怒視,隨即撐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靶雀绺?”
 
  方才說要挑撥她和思麟的,竟然是自己青梅竹馬的豫王府三哥哥,而和他對談的男子——
 
  果然是元卿!
 
  “你總算回頭了。”元卿在雪白的駿馬上幽幽一笑。
 
  “你們……”海雅的后頭一時梗住,舌頭有點(diǎn)不聽使喚。“你們是故意在我背后說給我聽的?”
 
  “瞧你一雙翦水秋瞳,果然適合用來與思麟眉目傳情。”
 
  元卿看見剛才的事?一時之間,憤怒、羞愧、質(zhì)疑、不安等重重情緒,全沖上海雅腦門。她咬緊下唇,根本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海雅,元卿看似在稱羨你們夫妻倆鶼鰈情深,你怎么反而一副追魂索命的死人樣?”宣慈騎在另一匹駿馬上打哈哈。
 
  “你為什么要陷害思麟?”她忍不住沖口怒問宣慈。
 
  幸而四周的人早已部份退散休息,另一部份的人追逐加入思麟和皇上的隊(duì)伍。此時只有他們?nèi)笋{著駿馬相互對立,身旁僅有一、兩個無足輕重、留著應(yīng)侍的仆役。
 
  “我陷害他?”宣慈一臉不解的笑著!拔夷臅r陷害他了?”
 
  還敢裝瘋賣傻?“宣慈哥哥,你明知我不會騎馬,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夸大其詞,說我有多么厲害?你知道思麟這陣子有多辛苦、多委屈嗎?”
 
  “陷害?你認(rèn)為我這么做叫陷害?”宣慈一旦收起慵懶的姿態(tài),立即散發(fā)出逼人的駭人氣勢。
 
  “你可是因?yàn)樾瘸龅挠嬛\,才得以和思麟由仇家變成甜蜜小冤家的!痹鋬(yōu)雅地?fù)嶂R頸鬃毛,根本不看她一眼。
 
  “說得可真好聽!”海雅的淚意涌上鼻間,發(fā)出來的抗議滿含委屈!靶雀绺,你知不知道碩王府的人怎么看我?他們認(rèn)為我和你是串通好,一個里應(yīng)、一個外合,打算聯(lián)手整倒思麟的!
 
  “我和你里應(yīng)外合?”宣慈俊美的臉上咧出一道陰森的笑容!叭绻艺嬉顾,還用得著你來‘里應(yīng)’我嗎?”
 
  “可……可是……”海雅一時啞口無言。
 
  “海雅,你到底把我看做什么人了?”宣慈懾人的寒氣愈來愈濃冽!澳憬形摇绺纭辛耸迥,才嫁進(jìn)碩王府兩個月,你就和他們?nèi)艺驹谕粭l陣線上,拿我當(dāng)仇人看待?”
 
  “可是你為什么要說我是騎射高手?害得……”
 
  “你認(rèn)為我這個被你喚做“哥哥”的人,會刻意破壞你的幸福、陷你于痛苦的境地?”宣慈的氣勢完全壓倒海雅怯懦的咕噥!澳阏J(rèn)為我是這種人,是嗎?”
 
  海雅心虛了,她的確是這么認(rèn)為。因?yàn)閺娜魏谓嵌葋砜,都像是宣慈居心不良在搞鬼?墒切冗@番低沉、憤怒的言語,卻使她陷入一團(tuán)迷霧中。
 
  她不知道宣慈到底是居心不良還是用心良苦,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傷到宣慈的心!一個疼她十五年,雖非血親卻情同手足的哥哥的心!
 
  “宣慈哥哥,你不要生氣。我……”
 
  “得了!”宣慈冷靜而無情的截斷她令人愛憐的哀求!皬慕褚院螅悴槐卦俳形腋绺缌。碩王府的少福晉如此親切厚愛,我承受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海雅急得淚花亂轉(zhuǎn)!拔抑厘e了,你別這樣……”
 
  再怎么樣,宣慈也都是處處關(guān)心愛護(hù)她十多年的哥哥。不管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她都不希望因?yàn)檫@短促引爆的誤會,毀了他們這么多年的手足情誼。
 
  “我算什么‘哥哥’?在碩王府一家人詆毀我時,你在做什么?”宣慈的表情與口氣一直平穩(wěn)冷靜,但身下的馬兒卻不安的踏動著,仿佛感應(yīng)到背上主人狂熾的怒氣。
 
  “我不奢望你會站在我這邊,替我辯解,但你至少可以在別人不諒解我、誤會我、扭曲我的時候保持沉默,心中仍然認(rèn)可我的人格就夠了?墒恰
 
  “宣慈哥哥,我……”
 
  “我非但聽不到你一字一句的支持與信賴,反而落到你和碩王府一家人站在一塊,一起編派我不是的下場!”
 
  宣慈字字說得咬牙切齒,海雅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想法:她真的對不起宣慈。
 
  “宣慈哥哥,不要走!”她急忙叫住策馬離去的宣慈,哀哀可憐的哭著求他!拔业狼福医o你賠不是,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她駕著白兒驄追上宣慈,扯著他的衣袖邊哭邊乞求,就像昔日拼命追著哥哥道歉的小妹妹。
 
  宣慈斯文卻冷漠的推開她的手,拒絕她的接近。
 
  “我陷害思麟?我和你里應(yīng)外合,打算聯(lián)手整倒他?”他哼笑兩聲,神情冷峻而陰狠!昂!我會讓你見到什么叫真正的‘陷害’,讓你看看我如何單槍匹馬就可以輕松整倒一個人!”
 
  “宣慈哥哥!”海雅望著宣慈快馬離去的背影大聲叫嚷著,卻完全喚不回他強(qiáng)烈怨妒的心意。這下子真的完了!
 
  “怪只怪你辜負(fù)了他一片苦心!
 
  海雅差點(diǎn)忘了身旁還有元卿的存在,一時錯愕的望著他,連臉上掛著的晶瑩淚珠都忘了擦。
 
  “你怎么會把他當(dāng)罪魁禍?zhǔn)讈砜茨兀俊彼蛔缘玫鸟{著馬而悠然踏步,像仙人下凡般的氣質(zhì)超俗而靜謐!皬哪愦蠡槟侨掌,他就一直思索著該如何幫你和思麟打好關(guān)系!
 
  “幫我們打好關(guān)系?”
 
  “宣慈和我都知道你和思麟成親的內(nèi)幕。宣慈怕你被思麟冷落,或被他遷怒,想盡辦法要讓你當(dāng)個快樂幸福的少奶奶!痹淇嘈χf。
 
  海雅呆呆的掏出絹巾,卻沒有把臉上的淚拭去。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兩手根本不知該如何運(yùn)作。
 
  “你以為思麟因?yàn)槭Ъs而得罪宣慈的那天,他們相約見面要談的是什么?”
 
  海雅兩眼淚汪汪,無辜的搖著頭。
 
  “談你!”元卿笑著拿過海雅一直握在手中沒動的絹巾,干脆替她把兩行清淚擦干凈!靶饶翘旒s思麟到升龍客棧,就是想把話挑明,希望他能撇開逼婚的仇恨,好好待你。誰曉得思麟那小子還沒等到宣慈,就自己先落跑!
 
  海雅張大嘴巴“啊”了一聲,但沒敢接話下去。
 
  她就是讓思麟那天不得不提前落跑的罪魁禍?zhǔn)祝?br />  
  元卿意味深長的斜眼瞟她,輕揚(yáng)嘴角。海雅覺得他好象也知道思麟那日為了她匆忙離去,忘記要與宣慈碰面的事。
 
  但元卿只是笑而不語,誰敢肯定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所以海雅明智的閉上嘴巴,但……心里還是有點(diǎn)毛毛的。
 
  “就因?yàn)樗槛肽谴蔚氖Ъs,宣慈認(rèn)為再找他談也無濟(jì)于事,所以決定一個人單打獨(dú)斗,自己想辦法來幫你!
 
  “宣慈哥哥就這樣想了一個‘騎射高手’的鬼主意?”她心里還是覺得很冤,說話的口氣依舊充滿埋怨。
 
  她對這個計劃仍舊有點(diǎn)無法茍同。
 
  “這或許不是個高明的計謀!痹錈o奈的聳聳肩!暗辽偎艹晒,拉近了你和思麟的距離!
 
  “我都不知道……”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她的心突然揪成一團(tuán),覺得宣慈為她所受的傷害與打擊真的太大了。
 
  “千方百計撮合你們小倆口,落到這種被人污蔑排擠的下場,宣慈的苦,你是無法體會的!
 
  “你怎么連我在想什么都知道?”她的確是在努力體會宣慈的感受,元卿這桶冷水可說是潑得又狠又準(zhǔn)。
 
  “省省吧!你再怎么體會,也分擔(dān)不了他多少苦楚的。”元卿隨手一揚(yáng),便把擦過海雅眼淚的絹巾像丟抹布似的扔蓋到仆役頭上。
 
  真過份!海雅心頭隱隱不爽,可是他說的話卻也字字真確,她就算有心分擔(dān)宣慈的委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元……元卿,”雖然有點(diǎn)不甘愿,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爸x謝你告訴我這些,也謝謝你對我和思麟的幫助……”
 
  “幫你和思麟?”元卿的反應(yīng)好象聽到什么破天荒的大笑話。
 
  “有什么不對嗎?”
 
  “你以為我和宣慈是同一陣線的戰(zhàn)友嗎?”哎,人笨到這種地步,也只能以笑相對了。還有溝通的必要嗎?
 
  天哪!這男人笑起來怎么這么好看?海雅開始對自己的外貌與吸引力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意識。
 
  “我只是宣慈的好友,并不表示我會和他同心協(xié)力完成‘他的’目標(biāo)!
 
  “喔?”你也太冷酷了吧!海雅不悅的暗忖。
 
  “說白一點(diǎn)是,宣慈一心一意要撮合你和思麟的感情,而我則是打定主意要拆散你們!”
 
  轟然一聲,海雅的腦子被這句話炸空。他剛才在說什么?他剛才到底說了什么?
 
  “你不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呵呵”兩聲,開心得不得了!拔疫和思麟約定過,要攜手合作,絕對會在新婚三個月內(nèi)把你遣回佟家去,F(xiàn)在算算……你留在碩王府的日子剩不到一個月了!
 
  什么?海雅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巴無法出聲說話。
 
  反正你待在這兒的日子也不多了,就甭練什么馬術(shù),多在府里好好玩玩、逛逛吧!
 
  她記得她曾聽過元卿當(dāng)著她和思麟的面說過這句話,而她還天真的以為,這表示思麟打算帶她出府游玩,共賞南方秀麗,或共游北方的白山黑水,無拘無束的自在徜徉,兩情相依,過一段無人干擾的神仙眷屬生活。
 
  遣回佟家?原來這句話的意思是在等她被遣回佟家?
 
  難怪思麟不只一次曾在爭吵時“無心”提到他有多排斥她,甚至威脅她,會將她趕回娘家。
 
  “為……為什么?”她以為她問得出口,事實(shí)上,這三個字完全沒有聲音,只有顫抖無聲的雙唇在蠕動。
 
  “因?yàn)檫@是思麟在娶你進(jìn)門時,就已經(jīng)打好的主意。而我,則是被他拉進(jìn)來共商計謀的軍師!
 
  不過這項(xiàng)計謀在思麟愛上她的那一刻,就宣告瓦解了。
 
  但元卿并不打算說出實(shí)情。
 
  “為什么?為什么思麟要如此對我?”她的聲音一片啞然,只有喉頭在嘶嘶作響。她顫抖得連呼吸都變得短淺急促,額上滲出一片晶瑩冷汗。
 
  “問你阿瑪吧。問他為什么千方百計的硬要把你嫁進(jìn)碩王府來,害得渴慕戎馬生涯的思麟不得不被迫困在京師狹隘的官場與生活圈,不得不被迫困在像你這樣的一個女人身邊!
 
  元卿的話語淡如清風(fēng),卻如利斧一般劈碎了海雅所有的意志力。
 
  她想呼喊思麟,她要親口問他,是否真是如此?墒锹曇簟瓰槭裁绰曇舫霾粊?為什么沒有聲音了?
 
  她的喉頭好象被什么東西塞住,她使勁捏住脖子,一定得把那塊梗住的東西吐出來,她才能呼救?墒恰
 
  思麟!你在哪里?快來幫我!
 
  再不快把梗住的東西吐出來,她連氣都無法吸進(jìn)肺里。誰來救她?她痛苦得連眼睛都張不開。
 
  思麟,救我!思麟!當(dāng)全然的黑暗籠罩她的一瞬間,仿佛在黑暗處有道微弱的光線,光線里面有聲非常遙遠(yuǎn)的呼喚。但那光線實(shí)在太微弱,整團(tuán)凝重的黑暗倏地侵吞那道光明,也狂猛的覆蓋那聲細(xì)小而幽遠(yuǎn)的呼喚——
 
  海雅!
 
繡芙蓉2003年7月30日更新
 
  碩王府月華苑。
 
  不知道身處何處,海雅只覺得自己像在漂浮之中。很想把腳踏在地上,可是身體一直輕飄飄的,周圍一片迷霧茫茫。這種無所歸依的感覺令她恐慌。
 
  這是哪里?為什么自己的身體那么輕?她極力的想使自己往下沉,讓雙腳穩(wěn)穩(wěn)的、扎實(shí)的立在地上,讓這種無名的不安與恐懼一掃而空。可是——
 
  她像是狂風(fēng)中的一株小草,被風(fēng)沙卷得愈來愈高,翻滾到十里云外、完全見不著路的地方。
 
  誰快來救她?是誰都好,快伸手拉住她,不然她回不來了。
 
  這是孤魂野鬼的感覺嗎?她死了嗎?
 
  一只粗糙溫?zé)岬拇笫州p輕壓在她冰冷的額頭上。那一瞬間,她發(fā)覺一切的恐慌靜了下來,緩緩的,腳下也有了立在大地上的踏實(shí)感。
 
  額上的手輕輕拂開她的劉海,這是一只很溫柔的手。
 
  她發(fā)覺自己渾身濕冷難受的虛汗,都被這只手的主人以絲絹輕柔的拭去,動作細(xì)微而體貼。不像福姑和其它婢女,服侍得是很周到,但動作太粗手粗腳。她們替她擦汗時的粗魯勁,活像在替舊窗戶撢灰塵。
 
  好舒服的感覺。她盡情享受著這只手的細(xì)心照顧,在彼此接觸之際,她感覺到這只手大拇指上戴著一只冰涼細(xì)致的玉板指指環(huán),冰得她微微睜眼,想一探究竟。
 
  “覺得怎么樣?還會不舒服嗎?”
 
  才剛努力睜開眼,她耳邊就傳來一陣溫?zé)岬牡驼Z氣息。
 
  “思……”她正想出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頭一陣干凅苦澀,發(fā)出來的聲音沙啞,標(biāo)準(zhǔn)的破鑼嗓子。
 
  “噓!彼允种篙p輕點(diǎn)住她泛白的嘴唇!跋群人帲性挻龝僬f!
 
  思麟把爐上熱著的湯藥捧來,親自一匙一匙的喂她服下去。在她不小心被藥汁弄臟嘴邊的時候,他輕輕的以絲絹抹去。
 
  窗外新月如鉤,月華苑內(nèi)燭火幽幽。她睡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舒服嗎?”思麟為她解答。海雅晶燦的眼睛會說話,要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實(shí)在太容易了。
 
  “昨天的狩獵可被你搶盡鋒頭了,連御醫(yī)都被請出來伺候你!睂(shí)在有夠大牌!他忍不住一笑,手邊仍持續(xù)喂著她。
 
  “我怎么了?我們什么時候返回王府的?”喝過藥后,她的喉嚨立刻潤滑舒坦!艾F(xiàn)在什么時辰,怎么會是你來照顧我?福姑她們呢?”
 
  “身體一舒服就咭咭呱呱起來!彼芽胀胪郎戏较蛞蝗,準(zhǔn)確的落在杯碗籠里,隨即掀起被子坐到床上,把她抱在懷里!拔曳棠悴缓冒?”
 
  “不會,很好啊!”只是堂堂一個大男人做這種小侍女的工作,實(shí)在大材小用,有損男人的尊嚴(yán)。
 
  “服侍得好你還啰唆,連句感謝和賞賜也沒有!笔仲氣的口吻。
 
  “好嘛,謝謝你。你要什么賞賜?”說真的,又是思麟根本不像大男人,而像小男孩,調(diào)皮、任性,又擅長撒嬌、耍脾氣。
 
  “哼!”他把臉很刻意的轉(zhuǎn)一邊。這個暗示實(shí)在太明顯了。
 
  “好好好,思麟,你真是太體貼了,把我照顧得好舒服喔!彼鎸λ挠⒖∧橆a貼上一記甜甜的吻。
 
  “還有這邊!彼真會得寸進(jìn)尺,轉(zhuǎn)了另一邊臉頰面對她,就大大方方的討吻。
 
  遵旨!海雅乖乖的貼上小嘴,誰知他一個轉(zhuǎn)頭,就把該貼在臉頰上的紅唇用嘴巴接走,偷香成功!
 
  “色鬼!你耍詐!”海雅原本蒼白的臉立刻紅潤。
 
  思麟嘿嘿一笑!澳阏嘉冶阋诉敢惡人先告狀?你盡是會欺負(fù)我這種忠厚老實(shí)的男人,太過份了!”
 
  到底是誰占誰便宜啊?
 
  “你要是忠厚老實(shí),天底下就找不到壞人了!
 
  “你就是壞人,干嘛還要到天底下去找?”思麟故作不可思議的模樣,教海雅看了氣煞。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是來照顧我,還是來氣死我?”海雅掄起拳頭就往他胸膛上猛捶。
 
  “噢,拜托,別再挑逗我了。我伺候你整整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今晚實(shí)在沒力氣陪你徹夜纏綿。”他裝出一副好象很虛弱的德行。
 
  “什么挑逗?!”她原本是要懲罰他的,卻看他一副把拳頭當(dāng)愛撫的陶醉模樣,好象她的手根本是棉花做的。
 
  “不玩了,我已經(jīng)累斃了!彼槛肜Q磐蟮瓜,一個大翻身,就把她壓在自己身下,咯咯發(fā)笑。
 
  “什么不玩了!”他說的跟做的完全是兩回事!拔乙恍褋砭涂茨阋恢蓖娴浆F(xiàn)在!彼藕蛩苍S就是因?yàn)楹猛妫Q判南搿?br />  
  “小魔女,你傷到本少爺脆弱的心靈了!彼槛敕谒齼H著中衣的胸前假哭。
 
  “是喔,我一點(diǎn)也聽不出來!彼踩滩蛔≥p輕笑著。
 
  這樣甜蜜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心頭籠罩一片烏云,她的笑容還來不及收拾,眉間就已稍稍蹙起。伏在她身上的思麟馬上感覺到她的異狀。
 
  “在狩獵圍場發(fā)生了什么事?”思麟知道該是挑明問題的時候。
 
  “我也不曉得……”她微微合眼,逃避思麟凝視著她的琥珀色眼瞳!拔耶(dāng)時突然呼吸困難,氣都喘不上來,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你又犯哮喘!
 
  “這是我的老毛病!
 
  “是心病!焙Q疟凰突赝醺畷r,碩福晉一聽是犯哮喘,就告訴他海雅向來犯病的原因!昂Q牛粗!
 
  她既怯懦又有點(diǎn)退縮的看著撐在她身上的思麟。
 
  “是因?yàn)樵洌俊?br />  
  她驚駭?shù)难凵褡C實(shí)了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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