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就在今天，一定得溜出去。可是……冰雅衣冠楚楚地坐在梳妝始前瞪著鏡面，一臉不悅。
她已經(jīng)很用心地乖乖待在房里靜養(yǎng)十多天，為何額上的傷和頭疼的狀況毫無進(jìn)展？
為什么不快點好起來？這種脆弱不堪的無力感令她厭煩。而且，自那次口角后，百禎師父就再也不見蹤影，這比他出現(xiàn)在她跟前更教人膽戰(zhàn)心驚——完全猜不出他哪天會突然顯靈。
“冰雅姑娘，該喝藥了。”一名待女冷漠地召她回魂。
什么姑娘，沒規(guī)沒矩的稱呼！冰雅一直對此稱謂有著莫名的反感。那別人家怎么叫她才對勁？
她也不知道。
“我?guī)煾附裉鞎䜩韱�？”冰雅坐在桌前一邊喝藥，一邊犀利盯視忙著收拾床褥的侍女�?nbsp;
果然還是老樣子。不管冰雅問這侍女什么，她一概相應(yīng)不理，只負(fù)責(zé)做然執(zhí)行工作，當(dāng)冰雅是只小蟲子般地不屑一顧。
“師父都在忙些什么？為什么這么多天都沒來看我？”冰雅努力保持天真而聒噪的語調(diào)，視線機警地掃過門外。
沒侍衛(wèi)看守！總算等到他們輪替的空隙。
“你伺候我這么多天了，為什么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依然疏離地背著冰雅忙她的事，對捧著大碗盅步步逼近的小身影毫無所察。
“你一定很不甘心自己被指派來服侍我，所以才天天擺著一副臭瞼。你為什么討厭我？是因為百禎師父偏疼我的緣故，還是因為我長得比你漂亮所以很嫉妒？”
侍女不甩她，折疊被褥的勁道卻十分火大。
“你不想伺候我就不要勉強嘛．成天一副晚娘臉，還沒嫁人就已像只欲求不滿的母夜叉。”
“你閉嘴！吃完你的藥就——”
“上床休息去吧�！北庞H切的冷語連同大碗盅一同砸在回頭痛罵的侍女前額上。
侍女在滿頭湯湯水水下瞠住大眼，而后，直挺挺地向后癱躺在床中央，被面無表情的冰雅迅速剝下了衣裳。
門外輪管的侍衛(wèi)們回到崗位，瞥望床榻上被筒隆起的景象，確定冰雅已經(jīng)休息了，才步至門廊矗立守衛(wèi)。
一身侍女裝扮的冰雅在偌大林院里奔竄，機警的雙瞳不斷掃視四方，探測周遭狀況。
但這府邸實在太大，格局也太豪華，每個地方各有一片濃蔭，巧妙地形成重疊屏障，阻礙她確定目前處境。
大殿在哪里？找到大殿才能找到正門方向。咦，這兒她剛才不是走過了？
不行，她的體力有限，不能全耗在這里。她要趕快、盡快找到……“這么急，要上哪兒去？”突來的傲慢笑語，令冰雅渾身一震。
猛然回首的剎那間，她竟有些莫名的雀躍。“師……”“是我�！币粡埢钏瓢俚潎�(yán)重發(fā)福的流氣臉孔盈盈出現(xiàn)�！斑�，我沒見過你，你是哪房的丫頭？”
“百禎貝勒的�！辈皇恰皇菐煾浮鞍杨^抬起來，抬起來呀�！彼е掳袜帕撕镁�。“不錯嘛，什么時候進(jìn)這府里的？”家中有此傾城嬌娃，他怎會不曉得？
“十幾天前才進(jìn)府的。”
“多大歲數(shù)？”
“十五、十六吧�！�
“怎么對自個兒的歲數(shù)這么沒把握�！彼瓢恋匮鲱^輕笑�！敖惺裁疵�？”
“冰雅�！睅煾冈谀睦铮繛槭裁床皇桥鲆娝�？
“別這么畏畏縮縮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彼ξ厣焓掷�，卻被冰雅嫌惡地閃開，臭著一張小臉斜瞪身旁樹干。對于那男子，看都不屑看。
這對自負(fù)的男子形同嚴(yán)重的冒犯�！澳氵@是什么態(tài)度？”
冰雅的極度失望轉(zhuǎn)為惱怒，陷入一個人的世界中。為什么不是碰見師父？為什么不是師父？為什么看不見他？為什么？突然間，一陣意念貫穿她腦門。她干嘛要找?guī)煾福?nbsp;
這么難得的機會，她不是應(yīng)該逃到外頭去才對嗎？為何白白放著大好良機，莫名其妙地胡亂搜尋一個棄她不顧的痞子？
“過來�！币姳挪焕聿牵鸬糜l(fā)火大。“我叫你過來！”
那人霍地抓住她的臂膀，便將她拖進(jìn)他肥軟的懷里。
“你做什么？手腳放干凈點！”她駭然回魂，瘋狂推拒整團(tuán)肥肉的糾纏。
“少假作清高，你會不知道你進(jìn)府來是做什么的？”他毛躁地箝著難以控制的小身子，漸漸被這陣?yán)p斗引發(fā)欲火�！拔也旁诒г拱俚澴罱M(jìn)來的貨色怎么愈來愈乏味．沒想到馬上就挑個亮眼的小辣椒來了�！�
“滾開！”竟想拿他油肥雙唇抹她的臉�！霸俨环攀�，我就要叫人過來！”
“怎么、你喜歡跟大伙一起玩嗎？”縱使冰雅聽不懂他的話，也看得出那副笑容有多淫穢�！澳悄憔捅M管叫人來吧，只要能讓我盡興，你愛怎么玩都沒關(guān)系�！�
她忍無可忍，抓向自己發(fā)釵便狠狠刺進(jìn)他手掌，痛得他駭燃尖叫，發(fā)狂似地緊握釘著發(fā)釵的右手又吼又跳，引來遠(yuǎn)處的家仆。
“抓住她把她給我抓起來！我要砍了這賤人的手！”
“大貝勒！”趕來的家仆無一不凜然�！斑@……這是怎么弄的？您又要奴才們替您抓準(zhǔn)？”
“還抓準(zhǔn)！當(dāng)然是抓百禎替我買來侍寢的臭丫頭！‘他罵后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哀號。
在林蔭掩護(hù)下逃竄的冰雅被這陣狂吠凍住了心。侍寢？她是個專門用來侍寢的女人？
那種廉價而下等的貨色？她猝然明白自己在剛蘇醒時何以會遭到百禎極盡羞辱的對待，也頓悟到百禎為何總不正面回應(yīng)她他這個師父究竟是負(fù)責(zé)教什么的。
怎么會這樣？她的人生怎么會是這樣？
連日來的焦慮與恐慌淬然一擁而上，混亂地擠進(jìn)她腦中。她在被帶來之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是否早被許多男人碰過，是否卑賤且墮落？否則為什么——冰雅一個失神，一頭撞上一株突兀的粗壯大樹，痛得她眼冒金星，舊傷復(fù)發(fā)。
“玩得這么開心呀�！贝髽涞χ�
百禎師父！她愕然抬望著高高在上的俊美笑容，癡癡傻傻地呆看了好一會，才被自己內(nèi)心奇怪的悸動驚醒�？吹剿惺裁春酶吲d的！他丟著負(fù)傷的她不管，十幾天來完全不聞不問，讓她急得到處亂跑，害她被可惡的大胖子毛手毛腳，如今還有臉站在她跟前笑！
百禎挑眉觀賞她不斷變換的鮮活表情，這小東西實在有意思。
“不過去跟我大哥這個歉嗎？”
“該道歉的人是他。”
“你礙…”百禎獨具魅力的嘆息慵懶逸出。“真拿你沒辦法，那咱們就回房去吧。
瞧你，才養(yǎng)好的傷又給撞裂了�！�
“托你的福�！币膊幌胂胧钦l突然蹦出來擋她的路。
百禎雙手環(huán)胸，閑散睥睨著寧可盯腳趾也不屑抬望他的冷悍娃兒。家仆搜尋的呼喊著逐漸朝這方向前進(jìn)，他倆卻不為所動地繼續(xù)對峙。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不用你管�！�
“謝謝你這么替為師的省功夫。不過，少了一條胳臂的娃兒對我來說有點累贅，可以的話，你就好人做到底，徹底了結(jié)了吧�！�
冰雅瞪視他遞來的一柄匕首，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和煦的笑容。
“你以為我大哥說要砍你手臂是說假的嗎？”
“只是這樣……就要砍我的手？”
“大哥他從小脾氣不好，一不高興就會胡亂行事。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老忙著替他找女人？”
難道那些女人都……
“大哥喜歡破壞東西，卻不喜歡有一丁點瑕疵的東西，更何況是被他斬手砍腳、挖眼剁耳后的殘缺美女？”
冰雅幾乎嘔吐。
“所以為師的建議你，如果不想跟我走，就趕快自我了斷吧。否則被活生生砍下手臂的滋味，可比撞破腦袋痛快多了。”
漸趨圍近的嘈雜聲加重了她的恐懼。她抓緊自己雙臂，瞠目直盯著百禎手中匕首發(fā)出的寒光。怎么辦？沒有其他路可走了，怎么辦？她不想死，也不想白白失掉一條手臂。
但要她在這時候向師父低頭，她寧愿一頭撞死。
“怎么樣？”他持著刀尖朝她上下甩著刀柄，悠哉挑釁。
不必向他這種人求救！這副態(tài)度，分明是在嘲弄她。
“找到人沒有？”家仆們的吼聲交錯逼近。
“我們改往這兒走，你們朝那兒搜，來個兩面包抄！”
“諒她也跑不掉！”
冰雅的倔強神情被一道冷汗劃破。
“師父，我……，我真是被你買來替你大哥暖床的嗎？”
“我想你現(xiàn)在恐怕沒那個榮幸。”他流露遺憾的笑容�！按蟾绮粫岩粋�惹毛他的女人帶上床去，也許在你被剁掉手臂前會草草糟蹋一陣吧。不過我覺得他會把你丟給他的手下們當(dāng)眾糟蹋，因為對他來說，這樣子報復(fù)的樂趣比較大�！�
這是所有女人的最大夢魘，冰雅的臉上也幾乎沒了血色。
“你別以為我那么好騙……被你三言兩語地就給嚇倒�！�
他輕嘆，彎著愛憐的笑眼�！澳憷习褳閹煹目吹媚敲床豢�，我真是白疼你了。”
“你把我一個人丟在房里十多天還談什么疼！”她嬌聲痛斥。
“寂寞難耐了，嗯？”
她氣憤的紅臉差點爆掉．百禎則嘖嘖有聲地?fù)u著腦袋低笑。
“好個小浪貨。”
一個巴拿不由分說地霍然擊去，狠狠打中他俊美無暇的面容。他只是淡淡地偏頭閉目，似在享受，又仿佛是故意讓自己被她打中。
冰雅毫不猶豫地由他左側(cè)擦身而過，直接奔往另一處院落，探尋出口。途中正巧碰上大貝勒的搜索人馬時，趕緊裝出一副受驚嚇的小婢女模樣，遙指另一個方向，謊稱見到那兒溜過鬼鬼祟祟的女人身影。
反正根本沒人知道大貝勒要抓的女人究竟長什么德行。
溜出府不難。大凡王府府鄰，其內(nèi)擁有的大小仆役多達(dá)百人之譜，扮做婢女蒙混出去，十分容易。京中貴族的府邸又有嚴(yán)謹(jǐn)定制，格局多半大同小異，只要抓出南北方位，逃出這里簡直輕而易舉。
但是，她為什么會本能性地知道這些？
冰雅茫然佇立蕭條大街上。逃出來了，可是，情況卻仍和之前一樣。她不知道她是誰，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不知該往何處去。逃出來又有何用？街上稀疏的人影各有各的歸處，她好想抓個人來問：她該到哪里去，往哪里走。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方向，只有她，孤立在廣闊的街口，不知所措。
好冷……原來又開始飄雪了，她真該偷件棉襖再逃出來。
師父沒有阻止她逃走，也不追來，為什么？
路邊一個熱呼呼的包子攤，冒著滾滾白煙與香氣，冰雅這才意識到她好餓。可是，她沒錢……為什么會淪落到這種處境？
雪花片片飛落她身畔，沾在她身上的，隨著她的體溫融為一股寒意。她一步一陣哆嗦地前行，縮著雙肩快凍成小球。師父根本不來找她，可見得對他來說，她算不了什么。
那當(dāng)初何必救她？死了都比當(dāng)個廢人來得痛快。
“姑娘，我看你臉都發(fā)青了，坐下喝碗熱茶吧�！�
冰雅顫抖轉(zhuǎn)望一旁的小茶鋪，粗樸的胖婦一臉誠懇地擦拭著臟圍裙。雖然胖婦毫無敵意，冰雅依然防備森嚴(yán)。
“姑娘？”
“我沒錢�！�
“礙…你一定是錢掉了或被人扒走了，對不對？”看她這孤零零的模樣，實在教人心疼�！安蝗贿@樣，這茶我不算你錢，你就進(jìn)來暖暖身子吧。”
“大嫂，那咱們的也可以不用算錢了吧？”小茶鋪里的人們暖烘烘地開起玩笑。
“啥，湊什么熱鬧！”她轉(zhuǎn)向冰雅關(guān)切道：“姑娘？”
冰雅掃視茶鋪里的人，一抿雙唇，冷然轉(zhuǎn)身。
“哎，姑娘？你別急著走啊，你好歹也可以先烤烤火再……姑娘？”
冰雅快步拋開溫暖的呼喚，擺脫人情糾纏。她不想要任何人接待她，特別是在她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的時刻。她討厭自己，討厭被人同情憐憫，討厭路人頻頻朝她注目的狼狽感。
骯臟的女人，骯臟的人生……死掉算了。就這樣凍死、餓死在路旁，跟著冰雪一同消融腐爛，或被丟到哪個亂莽崗去也是不錯的下常反正她沒人要，連她也不想要自己。
好，那就去死！
突來的明確目標(biāo)讓她找到了方向，即使是死路也起碼不再令她迷惘，她要的就是這種確定的感覺！
“你怎么會在這里晃蕩？”一個狀似跑堂倌的少年赫然拉住她。
“干什么？”她怒斥地憤然抽手。
“我老遠(yuǎn)就看見你，還以為看走眼了。”他焦急地壓著嗓門左顧右盼。“你瘋了是不，怎么大白天地就跑出來拋頭露面？我已經(jīng)派人去知會大爺，他馬上趕到，你快回茶樓里躲著！”
“你認(rèn)識我？”她瞇眼審視。
“你這模樣我還能不認(rèn)識嗎？”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低哮，好像她沒穿衣服就跑出來似的�！艾F(xiàn)在情勢這么緊張，你還散散閑閑的，想害死我不成？”
什么情勢緊張？他剛才又說了什么大爺？
“快走快走，用……用這把臉遮一下！”他連忙自肩上扯下油膩膩的毛巾差在她頭上�！拔业墓媚棠�，你行行好吧。你這么不小心，自個兒遭殃倒也罷了，怎么不想想我們這些會受牽連的小角色？”
受什么牽連？
冰雅一路被他拖著跑，在小巷這里東奔西竄，經(jīng)過一個個彎、一扇扇后門。她試圖拼湊起破碎的訊息，可狀況仍是一片混亂。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她刺探。
“這一帶全是咱們的眼線，我會發(fā)現(xiàn)不到你？”少狗眼看人低了！
眼線？冰雅邊跑邊疑惑，猛然間，她注意到這些小巷里的后門都不大對勁。有的充斥著下注的叫鬧、吃喝、酒氣、酸臭味兒，有的則是低俗的唱唱笑笑，女子尖嚷與撒嬌，惡心的廉價香粉氣息與后門的腐菜味交雜在一塊。
他要帶她去哪里？冰雅頓時有股想抽手逃走的沖動，她不想再深入這些污穢的巷弄。
但是不行，就算再怎么逃避，這終究是事實，她必須正視自己的命運。
“喲，小二，怎么跑到這兒來廝混了？”三兩個妖嬈女子攀在樓上臺邊嬌笑。
“廝混個頭，滾回大廳做你們的生意去！”
“小二好大的脾氣呀，想必在床上也很夠勁兒吧。”女子們樂得花枝亂顫。
接下來的兩頭對嚷簡直不堪入耳，冰雅拒絕再當(dāng)他們雙方叫罵揶揄的對象，甩開跑堂倌的牽制，轉(zhuǎn)身就走。
“喂，你想到哪去？”
“別碰我！”她厭惡地?fù)]開扣在她肩上的污手。
“就是啊，小二。這種上等貨色，哪是你碰得起的�！币痪叽职珘汛T的身軀堵住他倆去路。
跑堂倌連忙拉過冰雅，護(hù)在身后。“把毛巾圍上，快！”
冰雅錯愕地拉起滑至肩頭的油膩毛巾擋住面孔。這是怎么回事？
“讓開，我老早就看見她長什么樣了�！贝鬂h毫不遮掩滿臉的邪念。
“她是……我妹子，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人。”
大漢吐掉齒縫間咬著的細(xì)簽，好笑�！澳忝米樱空f她是你主子還差不多�！惫鈿赓|(zhì)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來擋他，你快乘機回茶樓去�！迸芴觅某哦Z后，立刻抽出腰間兩把菜刀，拉開陣式�！斑@位大哥，大伙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未免太不懂規(guī)矩�！�
大漢彎身抓起門邊斧頭，笑容猙獰�！拔揖褪沁@條街的規(guī)矩�！�
斧光猛然重重砍下，樓上女人驚叫不已，但見跑堂倌交疊成十字的兩把菜刀準(zhǔn)準(zhǔn)地架住斧頭，卡在雙刀間，令大漢砍也砍不下去，抽也抽不回來。
“臭小子！”大漢抬腳掃向跑堂倌肚腹，跑堂倌原地一蹬，飛踢大漢的膽門，順勢向后騰空一翻，靈巧著地。
“你站這里干什么！還不快——”跑堂倌剛向冰雅吼完，立刻被樓上躍下的妓院打手狠踹一記，跌了個狗吃屎。
“打死這小子，把那娘兒們抓過來！”
三、四名打手應(yīng)大漢的怒喝，霍地殺向冰雅他們。
“快走！別在這兒礙我手腳好不好？”跑堂倌一面力戰(zhàn)群雄，一面咆哮。
“你要我走到哪去？”冰雅又急又惱。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情跟我開玩——喔！‘跑堂倌赫然被人擊中后腦，跪倒在地。
“喂！你——”一只快手倏地抽走她臉上蒙的毛巾，嘖嘖浪笑。
“哪兒來的上等貨？難怪大哥會獸性大發(fā)�！贝蚴謧冝D(zhuǎn)而圍住冰雅。
她蹲扶在半昏眩的跑堂倌身旁，慍怒地冷睇周圍人渣。
“你們憑什么這么做？”
“憑你們沒經(jīng)許可，就打老子后門經(jīng)過�！贝鬂h暗暗挑眉。呵，這小妮子居然沒被嚇得鬼哭神號。
“有話大可好好說，為什么要動手傷人？”
“老子沒空跟你羅唆，有話到床上再說�！贝鬂h一勾手指，示意打手們押人上樓。
“把她帶進(jìn)去�！�
“你就沒膽自己過來帶我進(jìn)去嗎？”這句淡漠的嘲諷挑起了大漢的興致。
“你這娘兒們。”他將之視同勾引般地上前伸手，冰雅正想狠狠吐他一臉口水，卻被一陣寒光掃斷。
大漢驚天動地的狂叫嚇到整條后街房舍里的人，冰雅更是震愕，瞠眼呆瞪大漢突然被菜刀削飛到雪地上的四根手指，無法反應(yīng)。
“還不快走！”跑堂倌抓起冰雅就溜，連菜刀上的血跡都懶得清理，任其飛濺至她身上。混亂的叫鬧聲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她身后，過度的驚嚇卻殘存她腦中。
“你……為什么……”直到她被帶人某間茶樓的二樓廂房半晌，仍神魂未定。
“我不從后門把你帶進(jìn)來，難不成要由大門帶你送來艷光四射地招蜂引蝶？”跑堂倌設(shè)好氣地扯過毛巾擦拭刀身。
冰雅不自覺地蹙眉輕撫受傷的額角�！拔也皇钦f這個……我是問，你為什么要那么殘忍地動刀砍人？對方雖然很惡劣，但有必要狠到這種地步嗎？”
“你是吃錯什么藥了？”他毫不隱藏自己的厭煩。
“因為我忘記……”
連忙將她拉回廂房內(nèi)。她實在太顯眼，這樣下去會暴露他們的行蹤�！澳憧爝M(jìn)來！”
冰雅卻趁他忙亂之際掙脫箝制，憤然沖下樓去。
“你去哪里？！”他慌張大叫。“快回來！”
她不要回去任人辱罵、任人踐踏尊嚴(yán)。她也不準(zhǔn)自己難過、不準(zhǔn)有受傷的感黨。這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陌生人，每一個人都不可信任，每一個地方都危險，每一個處境都不友善。沒有人是可靠的，連她自己都不可靠！
“哩？哪兒來的小姑娘呀？”
“坐下來陪爺們喝杯茶吧。”
她厭惡地躲開樓下大廳里喧囂的無聊客人，可是人聲鼎沸的擁擠茶樓里，她閃了這桌的糾纏；就同時傾近了另一桌的調(diào)戲。
“長得細(xì)皮做肉的，挺標(biāo)致的嘛�！�
“哪家的人哪？怎么會跑來這里做生意呢？”
放手！不要碰她，不要隨便摸她的臉！
“瞧瞧，野貓似的性子。就算悶不吭聲，也照樣辣得嗆人�！�
“我嘗嘗看�！币恢幻宙倚ι靵恚⒖瘫凰邞嵈蜷_。
“哎喲，還真是辣勁兒十足，合老子胃口哩！”
店里低俗的客人們揚著曖昧的笑鬧聲，伴隨廉價的茶水味、熱爐的氤氳，烘得她頭暈?zāi)垦�，整座茶樓開始在她腳下旋轉(zhuǎn)。
讓開，她要出去透透氣，不然她快窒息了……“就是她！就是那丫頭！”茶樓大門霎時沖來一大票人影。
她還搞不情狀況，就被人粗暴地架住雙臂往外拖。他們是誰？他們要干什么？
“你們確定是這女孩嗎？”一名架住她的捕快問道。
“沒錯，就是她！另一個人成是這里的店小二。他們聯(lián)手砍了我們大哥四指，搶走了五百多兩銀子，我們都可以作證！”
“真是�！绷硪幻犊燧p嗤。“長得一副嬌貴樣，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搶！”
沒有，她沒有砍人，也沒有行搶。
“拖回衙門去！”
她跨腳的力氣來不及凝聚，被拖出門時雙足重重打上門檻，痛不堪言，非但沒人道歉，反而冷嘲她活該。為什么她要遭受這一切？為什么？
眼前的景象卷為一回巨大漩渦，人聲、馬聲、車聲，狂亂地充塞到她耳里，企圖爆破她的腦門。救命……她的頭好痛，好痛好痛！額角的傷口似乎猛然伸展開來，將她整個頭顱破為兩半。
“走開走開，別凈擠在這兒看熱鬧！”
“大捕頭，人家臉色都發(fā)青了，等你拖到衙門，她都成死人啦�！迸匀碎e閑笑道。
“少在這時候裝病裝死，老子不吃你這套。走！”
誰……誰來救她？打從她有記憶起，她已不知問了幾百次“誰”。可是，為什么沒有人回應(yīng)？為什么……“給我站起來！”
她像破布一樣地被人猛力往上扯，纖細(xì)的手臂幾乎脫臼，再大的痛楚卻也引不起她絲毫力氣，只能狼狽地任眾人擺布、踐踏。
她撐不下去了，真的不行了……誰？拜托，救救她……“冰雅�！�
啊，這聲音……她在作夢，還是陷入瀕死的幻想？
“冰雅，沒事了，我在這里。”
她感覺到熾熱的大手覆在她額上，感覺到強烈的體溫環(huán)繞著她，感覺到低沉的吐息，感覺到所有的疼痛與恐懼由眼角緩緩滑落，被溫柔的手指滴滴拂去。
“冰雅�！�
揪住他的衣襟。她看不見馬車外被打得橫七豎八的捕快們，聽不見遠(yuǎn)處茶樓里圍剿的哀嚷呼號。此時此刻，對她而言，這輛馬車就是宇宙，這個胸懷就是全世界。
師父，她的師父。
一切的偽裝突然瓦解，所有的警戒都粉碎，她放任自己痛快傾泄，完全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真實面。她知道，這不是她應(yīng)有的態(tài)度，她也討厭如此無能的可恥模樣，可她控制不了……“傻丫頭，在師父面前還撐什么，早點這樣老實地倚靠師父不就得了？”
他垂著笑眼凝瞇胸膛上緊揪著他衣衫的蒼白小手，怯懦地顫抖，仿佛擔(dān)心自己下一刻會突然抓個滿手空。
她撐不下去，她真的沒辦法獨自面對目前的處境。無依無靠的感覺太恐懼、太孤獨。
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她脫離這片泥沼就好；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冰雅，冰雅�！�
百禎愛憐地?fù)碇嵛恐�，緊貼著蜷在他懷中不住抽搐的小人兒呢喃，宛如疼惜著一個嬌弱的嬰孩。他一聲聲地呼喚，喚著她飄離失所的靈魂，讓旁徨的心有了可休憩的蔭蔽。
“安心吧，冰雅，把一切交給我就行�！�
那一刻起，他便擒到了她的心，也獵得她純美無暇的胴體。熾熱的狂潮席卷兩人的意識，奔騰在百禎緊閉的奢華院落里。他悠意飽覽冰雅雪艷柔媚的嬌軀，貪婪品嘗她的每一寸細(xì)膩�？v使她未經(jīng)人事，他也不曾試著收斂自己的欲焰。他放浪地挑逗；玩弄她脆弱的感官，盡情折磨美麗的小獵物。享受盛宴。
“師父……”她惶恐地抗拒著，陌生的沖擊比先前的失憶更教她害怕。
“不對，剛才不是已經(jīng)告誡過你了？”他懲罰性地大口吮咬著她整團(tuán)玉乳，同時加重在她身下的撩撥。她悶聲抽息，不自覺地弓起背背企圖逃避�！霸谖掖采暇偷媒形业拿�。”
“不……我不要這樣�！崩w細(xì)的小手極力推著精壯魁梧的身軀．仍阻攔不了他沉重的壓迫。
她喜歡師父的呵護(hù)及低語，喜歡他溫柔的輕吻與擁抱，喜歡他細(xì)細(xì)的摩掌與依偎，此刻卻完全走樣。除了裸裎相對，他究竟還要做什么？
“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嗎？‘他笑著吮起她的下唇。
“師……師父．我想我……”
“又犯戒了。”他的手指彈打在她嫩弱瓣蕊上，令她赫然驚恐戰(zhàn)栗，卻怎么也并不回被他身軀阻隔的雙膝，被迫完全開放自己。“曾告過你別老師父師父地叫，難不成你希望我這時候還以師父的身分待你？”
情況不對，她突然意識到師父似乎不像想像中的安全。
他高深莫測地淡淡笑著�！澳阆嘈盼覇�，冰雅？”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你已經(jīng)別無選擇，還是早點認(rèn)了吧。”
可她沒想到局勢倉走到如此詭異的地步�！拔覀儭瓰槭裁匆@樣？”
“為什么不？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是嗎？”他和煦地與她對眼凝望，探入她體內(nèi)的長指卻狂放而蠻橫；全然不顧她的叫嚷與痛苦�！翱磥怼覀冇械煤牧恕！�
她的嬌小令他備感灼烈的欲望煎熬，再加入一只長指擴張進(jìn)犯的領(lǐng)域。這是他垂涎已久的獵物，他最具挑戰(zhàn)性的一項征服。
她激烈的哭泣與反抗，只引來身下長指更加急速的進(jìn)攻。他的拇指同時控操著前喘的花蕾延長無止無休的折磨。
“師父！師父！‘她痛泣地推打著他的俊魅笑容，承受不了逐漸強烈的感官沖擊。
她好難受，完全無法確定這感黨是什么。她已經(jīng)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很陌生，現(xiàn)在對自己的胴體感到更陌生，甚至無法肯定自己的雙手究竟是迎還是拒。
他悍然揉起她豐乳的輪廓，讓高聳的嫩弱蓓蕾任他吮弄。他舔洗著，幾番吮啜，幾番輕嘗，才將他徹底冶盡的乳頭交在指間波動，方便他襲向另一側(cè)酥胸。
當(dāng)他巨大的亢奮貫穿她的意識時，她痛得幾乎昏厥過去。體內(nèi)沉重的壓力令她無法呼吸，她以為自己會支離破碎．就此喪命，他卻開始玩起可怕的拿手好戲。雖然他的身軀重重壓在她之上，他逐漸急遽的進(jìn)擊即使她無法躺平，拱挺的背脊不斷背叛她的意志，與他激狂的動作合而為一。
他的胸腔深貼著她的乳房，狂野的熱氣緊籠她雙瞳蒙上的無助水光激起他更深層的欲望．倏地伸手探往他們最親密的結(jié)合處，玩弄起她無法承受的危險把戲，她在劇烈戰(zhàn)栗中不斷抽泣，不明白這一切該稱為疼愛或凌虐。她認(rèn)不得自己的聲音、自己的反應(yīng)，可他對她的了解透徹得令人恐懼。他知道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份感觸、當(dāng)百禎將她抱起，正面盤坐在他身前時，她嚇得快魂飛魄散。她從沒這樣開敞自己、這樣徹底地面對男人．極度的羞愧讓她想咬舌自盡，但他的唇舌早一步進(jìn)犯她嘴里，隨著他悍然的挺進(jìn)一同襲擊。
“拋掉你的羞恥心吧，就像你之前丟掉自尊心那樣�！彼е亩�。一次又次次地深入，一句又一句地摧毀她的意志。
漸漸地，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開始在她靈魂深處運作，驅(qū)使她攀向他結(jié)實的背肌，緊密地和他貼近。
百禎在她細(xì)致的包圍下痛苦呻吟，借著狂野的沖刺發(fā)泄洶涌的欲望波濤。她好小，稚弱得令他既想疼惜，更想縱情蹂躪。
究竟是他會征服冰雅，還是冰雅征服他？他不知道。只是連續(xù)數(shù)天，他們都不會離開院落一步。白天黑夜，時而平靜，時而狂烈。乎靜時，他們不需交談，只依偎著彼此。
狂烈時，更不需要言語。他帶領(lǐng)她進(jìn)入情欲世界，不知不覺中竟被她引入更深遠(yuǎn)的神秘領(lǐng)域。
若非密使傳來了緊要消息，恐怕他還會繼續(xù)沉淪下去。
“百禎？”
他應(yīng)聲回望衣衫單薄的小人兒。老天，他到底創(chuàng)造出什么樣的魔物？冰雅的美已經(jīng)淬煉至令人恍惚的境界。嬌柔的容顏更加燦艷、純稚的神情散發(fā)著某種勾魂的魔力。那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依賴，足以擰碎男人的雄心壯志，只求換取她更多的依戀。
“貝勒爺。”院外密使的催促抓回他飄蕩的思緒。
這幾天來，他每次想踏出大門的前一刻，都被冰雅不舍的雙瞳勾走神志，重新折回她的纖纖玉手中。怎么會這樣呢？他苦笑。
“你要去哪里？”
“別這樣看我�！彼麘袘械匾灾副硴嶂哪樀�。“我若不出馬收抬‘四府’的問題，就只能等著被人收拾了�！�
“什么‘四府’？”
“一群壞人�！�
“你會有危險嗎？”
他垂眼凝望抓緊他衣抽的小手，不禁自嘲：“跟你在一起，比對付他們還危險。”
他扳開身畔小手，冷然脫離她的掌握，打理衣裝，準(zhǔn)備出門。
百禎為什么這樣？是不是她做錯了什么？
她乖乖地、靜靜地、怯怯地杵在角落，緊張地胡思亂想著，卻不敢羅唆，怕打攪到他淡漠的情緒。
臨出門前，他斜睨冰雅一眼，小小的無助身影凝住了他的視線，許久許久，無法回神。
“該死！”他低咒地沖回屋內(nèi)，抓起她的后發(fā)激烈吻吮，唇舌纏繞著，氣息交融著，由吮啄變?yōu)榫o密的擁抱，由擁抱變?yōu)闊崆械奶剿鳌?nbsp;
他猛然將冰雅推至一臂之遙，胸膛隱隱起伏，抓著她的肩頭疏離瞪視�！罢嬗心愕�，冰雅�！�
她征忡，百禎笑得好奇怪。
“你搬到東跨院去，別再待在我這院落里�！�
“為什么？”
“我們已經(jīng)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連正事都辦不成�！彼舻鼐砩暇薮蟊伙L(fēng)，系好領(lǐng)結(jié)。
“百禎？”
他不耐煩地擺擺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叭グ�，我有空會過去看你。等我解決完‘四府’的問題，再來解決你�！�
解決？她還來不及自錯愕中找回聲音，就被他的再度轉(zhuǎn)變懾祝他直瞅著她，似在盤算，忽而咧開駭人笑容。“不，你還是留在我這見吧�；蛟S……你會是咱們攻陷‘四府’的重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