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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們有約 楔子
作者:林如是
  綿綿密密的烏云吹滿天空,籠罩著山頂和下方的樹林。山谷風呼呼低吼,夜色暗得連樹影都幾乎看不清。因為暗,天際好象整個壓低,分不清界限。樹林旁,那幢飛檐參入林梢的琉璃樓臺,晦暗中也只勉強地辨得出輪廓。

  樓臺不遠處,靜靜躺著一池湖水,碧綠的湖水在闃暗的籠罩下變成墨黑色。風越吹越強,到最后變成怒吼,瘋狂地刮著湖面;陣陣波濤翻滾洶涌,從湖心一直打卷推涌起來,波浪拱起如峭壁,憤怒地拍打湖岸,朵朵開了花,碎浪四散,飛濺在湖畔兩個人影身上。

  那兩個人并肩站著,靠得很近,寧靜中似乎帶著微亂振動的氣息。雖然他們并沒有互相望著彼此,卻讓人感覺到他們之間一種緊緊相連的牽系。

  右邊那個人影,身穿著銀袍、束著銀色腰帶,頭上并沒有束冠,而僅用一條銀色發帶系著,帶子在亂風中飄揚。他只是那樣站著,沒有多余的手勢動作,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威勢,隱隱一種肅殺的英氣,充滿壓迫感。

  左邊那個人,身形窈窕許多,也顯得纖弱,看似才十八、九歲的少女,流露著淡淡的女兒氣。她穿著一襲大紅水袖縫金繡的嫁衫,梳得高聳的發髻插著一只金步搖,發鬢已經凌亂紛散,絲絲拂落臉龐,亂風吹揚,絲發跟著不安地動搖。她微微在喘息,像似剛經歷了一番倉卒匆忙。

  狂風呼呼吹著,吹翻他們衣服的下襬。樹林颯颯作響,夜氣森重幾分。少女身子輕輕一晃,險些被風吹倒。

  "當心!"男子連忙扶住她。

  "我沒事。"少女低應一聲,露出蒼白的笑,勉強穩住腳步。

  她回頭望向遠處漫無邊際的黑暗,喃喃說:"不知大家是否都平安無事。"

  "妳不必擔心,銀舞。我手下那些死士,全都身經百戰,宮中那些侍衛奈何不了他們的。"

  "但愿如此。但……唉!"被喚作銀舞的少女略微蹙眉,嘆了口氣。"宮中禁衛森嚴,處處兇險,一不小心就會──你實在不該為了我輕率冒險闖進宮去的,宗將。"

  那聲"宗將"喚得柔情牽腸。原雄霸四方,貴為天下共主的藩氏一族宗將,冷峻的臉龐柔情下來,說:

  "為了妳,再大的危險我也不惜。妳不知,妳一人獨自在深宮,我有多擔心。當我聽說妳差點教嚴太君給鴆殺了時,簡直心焦如焚。所幸妳安然無恙,否則我非叫嚴奇那廝償命不可!"說到這里,他的聲音變得凌厲,咬牙切齒地。"嚴奇那廝太可恨了,竟讓妳差點遭遇不測,我絕不會輕易饒了他!"

  "這又何必呢,宗將。那件事早已經過去了,我也好好沒事。再說,嚴奇也有他的不得已,那件事亦與他無關……"

  "妳對他就是這么心軟不舍!"宗將藩口氣驀地一沉,猛然將銀舞攫進懷里。劍眉緊蹙,似乎相當不滿。"當初若不是妳替他求情,我早就斬了他!我處處遷就,甚至把整個隨青源都給了他,誰料他居然膽大妄為,毫無自知之明,竟敢跟我爭奪妳!而妳到現在居然還處處回護他!嚴奇那可恨的家伙,我非殺了他不可!"說到最后,語氣變得極是霸道蠻橫。

  "你講點理好嗎?宗將。"銀舞聽得不禁又氣又好笑。她被宗將藩緊攫在懷中,動彈不得。然而,她卻沒有掙扎的意思,僅是抬頭瞅了他一眼,靠著他胸膛說:"你每次都這么霸道無理,動不動便發怒,那般沉不住氣。嚴奇他救過我,對我有恩情,他若有事,我怎能坐視不管?更河況,很多事,他也是不得已,并非有意為難。"

  "這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宗將藩放開手,表情繃得緊緊的,還是很不高興。"難不成他強迫妳在宮中,強納妳為妃,也是不得已?"

  "這事說來話長,況且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銀舞靠近些,伸手摟住宗將藩,整個人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你別再氣了,宗將。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此,現在我只盼能遠離這一切,和你一起;兩個人一起到哪都好,過著平靜恬淡的生活。"說到最后,她滿足似地吐嘆出一口氣。

  宗將藩緊繃的表情柔和起來,伸手圍住她,說不出的一股柔情在胸中激蕩,聲音竟變得有些喑。

  "終于……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是啊,終于……"銀舞跟著喃喃。

  兩個人緩緩轉身面對陰黑翻騰的湖面,任湖水激濺打濕衣服。宗將藩注視湖面一會兒,回首望望四周,說:

  "記得當時也是這番的情景,湖水如黑潮般洶涌翻騰不已,妳就那樣乘著銀光,出現在這湖畔……"

  說著,他身體忽地顫動一下,慌忙轉頭尋望銀舞,張臂緊抱住她,深怕她消失不見似。


  "怎么了?"銀舞輕聲問。

  宗將藩沒回答,只是將她擁得更緊些。

  那湖水由湖心不斷打卷推涌起來,拍落在湖岸,碎浪四濺,一串串水珠飛天四射,像煞一道道激暴的銀光,兇猛地要將他們吞噬似。銀光籠罩下,無形的一股威脅環伺,宗將藩甚覺不安,他怕銀舞就那樣消失在水光中。

  銀舞沉默地注視那道道銀亮的水光,極忽然地問道:"你相信有來世嗎?宗將?"

  宗將藩怔一下,還來不及回答,銀舞便喃喃接著說:

  "如果有來世,如果我們還能夠再相遇,我們還會記得彼此嗎?我們能想起這一世的相愛恩情嗎?還是就那樣忘了呢?在來世,你又會在何方,和什么樣的人定下鴛盟呢?"

  她抬起頭,眼眸寫滿疑竇不安。

  "宗將,"她幽幽地。"如果有來世,你可千萬別喝了那孟婆湯,把我給忘了……"

  "不會的!"宗將藩不假思索,脫口說:"我怎么可能忘了妳!"這才是他要說、不安的;他才怕她會忘了他。"我絕不會把妳讓給任何人!不管來世、再來世,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要和妳相守在一起,絕不許任何人從中作梗阻礙!"他越說越激動,口氣急切專橫又霸道,情緒非常地強烈。

  "宗將……"

  "我等了好久,才總算等到這一天,除了妳,我誰也不會要,就算再輪回幾次也一樣。倒是妳,要是嚴奇又追來,可別又對他不舍心軟!"

  提起嚴奇這名字,宗將藩充滿柔情的臉龐繃緊一些。說來說去,他就是對這個不滿。

  銀舞卻被提醒,忙說:"我們趕緊離開吧!宮中一定派出大批的人馬追捕我們,再不走,怕來不及。嚴奇倒也罷了,但嚴太后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什么太后!宗將藩冷哼一聲,極不以為然。他原本貴為天下霸主,向來冷漠傲慢自負;嚴奇原為他巨子,即使江山易主,但他根本沒將嚴氏勢力放在眼里。

  "快走吧!"銀舞催促著。

  強風忽地拔地刮起,吹得她差點跌到湖中。她狼狽地抓住宗將藩的手臂,還來不及站穩,狂浪便拍碎在她臉上,彷佛要將她傾沒。

  就在這時,自湖心突如卷涌出一股漩渦,如螺旋般飛快襲卷過去,回旋出詭異的深邃,湖水激濺跳射得像是裂開……

  "銀舞──"狂風中,忽然傳蕩開一聲呼喚。

  !銀舞心中一緊,愕然望向宗將藩。

  這聲音……

  "過來!"宗將藩面無表情,將銀舞拉到他身后。

  "銀舞!"又一聲呼喚。嚴奇單騎追來了。

  他在逆風中大喊,呼聲焦熱急切。

  他不斷催打著馬匹,一路狂奔到湖畔。然而,沖勢太猛,幾乎收勢不及,直到離湖岸兩三呎處,才勉強驚險地打住。饒是如此,馬騎昂首嘶叫人立,不斷在原處縱跳打轉,嚴奇幾乎控制不住,好幾次險些被摔出到湖里。他不等坐騎平靜安定下來,立即跳下馬,朝銀舞宗將藩兩人快步奔了過去。

  "銀舞──"嚴奇緊盯著銀舞,原本清亮的眼眸布滿血絲,聲音又熱又焦啞,充滿焦急。

  他頭戴金冠,穿著金袍,束著金帶,抱上還繡有金色的飛龍,一身共主的裝束。但此刻,亂風中,他衣冠凌亂,峻漠的臉布滿焦切及痛苦不安。

  "你想做什么?"宗將藩神色倏地一沉,上前一步,擋住嚴奇。

  "王爺……我……"嚴奇語塞。在宗將藩威嚇的逼視下,他滿腔的焦急全哽在喉中,殷殷地望著銀舞。

  銀舞略略上前一步,站在宗將藩身側,輕聲說:"嚴奇,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與照護,我真的十分感激。我不希望再帶給你任何麻煩。宗將跟我已經決定離開這里──"

  "不!妳不能走!不能離開我──"嚴奇大叫。

  "嚴奇!"宗將藩大喝說:"你還不死心!還想糾纏到什么時候!銀舞是屬于我的,你別再癡心妄想!"

  "不!"嚴奇連連搖頭,撲上前,焦切急迫說:"王爺,求求您!我把江山還給您,求您將銀舞──"

  "住口!"宗將藩一腳踢開他,刷地拔出劍,抵住嚴奇的咽喉,表情陰狠冷酷,充滿殺氣,冷得像蛇。"你好大的膽子,嚴奇!當初我饒你不死,還賜你一門富貴,你居然不知感恩,竟敢得寸進尺,打銀舞的主意。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憑你也配!你若敢再多說一個字,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住手!宗將──"銀舞出聲阻止。

  宗將藩霍然轉頭,劍眉怒挑,瞪視著銀舞。

  "妳又要袒護他?"他垮下臉,極是不滿,口不擇言說:"妳就對他那么放不下?那我更不能饒了他──"提劍往嚴奇斬下。

  "宗將!"銀舞再次阻止,甚至以身擋在劍前。

  "妳──"宗將藩瞪著她,表情難看極了,提著劍僵持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氣沖沖地收回長劍。對嚴奇哼一聲說:"哼!算你走運!"

  "嚴奇,"銀舞說:"我留下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只是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轉向宗將藩。"宗將,我們快走吧。"

  "不!銀舞──"嚴奇又撲上去,拉住銀舞,哀求說:"求求妳別離開!我會把江山還給王爺、說服太后的!求求妳不要──"

  銀舞只是一勁搖頭,輕輕扳開他的手。

  "保重了。"她緊跟著宗將藩。

  這時,隨風傳蕩來隱隱的人馬聲響,很快就變得沸騰起來,如同悶雷一般,大地彷佛也震動起來。

  追兵來了。

  "不好!"銀舞口氣急了。"宮中的侍衛來了。宗將,我們快走──"

  "銀舞,別走──"嚴奇跳上前,張開雙臂,擋住他們的去路,目光流露出乞憐的神色。

  "你還不讓開!嚴奇!"宗將藩怒瞪嚴奇。

  嚴奇不肯,苦苦哀求:"王爺,我求求您──"

  "住口!"宗將藩大喝道:"你再不讓開,休怪我無情!"

  "不!我不會讓你們走的!"

  "放肆!你別以為我不敢下手──"

  追喝聲逼近了。聽那聲音,不下有數百的人馬,情勢越來越急迫。


  "讓開!"宗將藩一把推開嚴奇,緊牽住銀舞,往前奔開。

  嚴奇跌摔到一旁,立刻爬起,顧不得身上的瘀痕,跌撞地追上去,再次張大雙臂擋住他們的去路。

  "王爺,求求您!銀舞……"他死命想阻止。

  銀舞急聲說:"嚴奇,請你讓開吧!"

  "不必再跟他啰嗦!"宗將藩怒不可抑。怒極了,神情反倒冷漠到極點,二話不說,揮劍斬向嚴奇。"給我滾開!"

  "宗將──"銀舞見狀,驚慌地阻止宗將藩。

  這一阻攔,使得宗將藩一劍斬偏,銳利的劍鋒只劃破嚴奇的衣袖。即便如此,嚴奇仍然被劍的力道逼跌到地上,宗將藩趁隙牽緊銀舞從旁竄過。

  然而,為時都已太晚。此刻,追殺的人馬轟隆聲已然迫近,正面朝他們逼來,一下子就逼近到眼前。

  嚴奇大喜,顧不得從地上爬起,匍匐在地上,扭頭呼叫說:"快!快阻止他們,別讓他們走了!"不擇一切手段想攔阻。

  那些衛士聽巖奇這么呼令,在衛兵將的帶領下,立即包圍向宗將藩兩人,團團將他們圍住。

  "上王!"嚴太后和公主嚴玉堂在衛士將嚴龍太的護衛下隨后趕到,看見嚴奇匍匐在地的狼狽模樣,以為他發生什么事,擔心地發出驚叫。

  "我沒事。"嚴奇很快爬起身,快步走到宗將藩和銀舞身前。

  他還來不及開口,嚴玉堂眼尖,瞥見他衣袖被劃破一長條子,尖聲叫說:"上王,您受傷了?"

  這一叫引起大騷動,嚴太后連忙趨近欲查看他的傷勢。嚴奇根本忙不及解釋,嚴玉堂便自作主張,發號施令說:

  "大膽賊子,竟敢殺傷上王!來。】鞂①\子和妖女拿下!"

  宗將藩將銀舞拉到身旁,緊緊護衛在他身后;手持著長劍,充滿肅殺不可輕犯的氣息。

  "誰敢!"他冷冷掃了那些衛士一眼。冷眸如寒星,讓人自然地顫栗。數百名衛士屏息僵立在那里,竟無人敢輕舉妄動。

  "你們都聾了嗎?還不快點將叛賊和妖女拿下!"嚴玉堂氣急敗壞,連連下令,把原為天下共主的宗將藩指摘成叛賊。

  "住手!"嚴奇連忙阻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他轉向宗將藩,說:"王爺,天下本就是你的,當著眾家衛士面前,我把天下還給您,只求您將銀舞──"

  "住口!"宗將藩毫不猶疑,一口斥絕說:"我不殺你已是絕大的恩賜,你竟膽敢無恥地跟我談條件,給我滾開!"

  嚴玉堂更是氣急敗壞,著急說:"上王,你在胡說什么!怎可將天下拱手讓給賊子!"

  "這天下本來就是王爺的。"嚴奇喃喃的。

  "太后!"嚴玉堂轉向嚴太后求奧援。

  "上王,你貴為一國之君,言談要有分寸,不可輕率。"嚴太后略微皺眉。她轉向宗將藩,說:"王爺,姑念在過去的情分上,你只消留下妖女銀舞,我可保你全身而退。"

  宗將落哼一聲,冷冷說:"如果我不肯呢?"

  "那就休怪我不留情。"嚴太后杏眼一睜,蛾眉斜挑,朝四下說:"你們給我聽好,誰要能拿下賊人妖女,不論死活,功加三等,本宮將賜他黃金百兩,良田百畝,并加封為大將軍,統領禁軍!"

  "太后!"嚴奇大驚失色。太后這令,無疑要宗將藩和銀舞的命。

  宗將藩冷笑說:"想殺我是嗎?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能耐!"

  "誰都不許輕舉妄動!"嚴奇大叫。

  太后沉聲說:"龍太,你還不快點拿下賊人,"

  衛士將嚴龍太面有難色,來回看著太后和嚴奇,遲遲無法行動。沒有大將軍的命令,一干兵士也不敢妄動。

  嚴玉堂見狀大叫:"衛兵將,快將賊人拿下。太后有令,倘若拿下賊人,不論死活,加封你為衛士將大將軍,掌理大軍!"

  "遵命!"衛兵將大聲領旨。轉向宗將藩,露出一個獰笑。"宗將王爺,你也聽到了,王命難違,恕在下斗膽,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莫再作困獸之斗,尚可保住一命。"

  "尉炎,不許你胡來!"嚴奇對衛兵將尉炎大聲斥責。

  尉炎置若罔聞,揮手說:"來啊,將賊人拿下!"

  尉炎手下的衛士紛紛刺殺向宗將藩。嚴奇身手很快,飛身搶進亂況中,一劍抵開刺向銀舞的土兵,一邊大叫說:

  "龍太!保護銀舞──"

  "上王!"太后和嚴玉堂看嚴奇闖入混亂的刀陣中,失聲大叫:"小心!別傷了上王!"

  宗將落緊緊將銀舞護衛在身后,連連抵開了尉炎和四、五個兵衛的夾攻,原已散亂的發束,顯得更加凌亂;他見人就砍,下手一耄不留情,冰冷的劍身即使噬了血,發出的青冷劍氣仍像他的眼眸一樣地森寒。

  但寡不敵眾,且為了兼顧銀舞,他顯得處處掣肘。尉炎看準他的弱點,劍劍朝銀舞斬去,宗將藩連忙將銀舞拉到左側,以身體為盾保護她。后背失防,尉炎見機不可失,一劍往他后心刺去。

  "小心,宗將!"銀舞驚呼。

  宗將藩匆忙閃身,雖然避開了要害,右上臂還是被尉炎的利劍劃出了一長條的傷口,鮮血噴濺到銀舞臉上。

  "宗將!"銀舞失聲叫出來。

  "銀舞!"嚴奇見血,以為她受了傷,架開士兵朝她奔去。

  宗將藩但見一個人影急奔向銀舞,以為是要對銀舞不利,抽開正對仗的劍,冒著被殺傷的危險,一劍往來人斬落。待他看清楚是嚴奇,連忙將劍身偏空,饒是如此,那一劍還是斬傷了嚴奇的右臂。

  嚴奇悶哼一聲,當下血流如注。

  情勢極為混亂,刀光血影中,原即混淆的局勢更為混淆。

  陰風呼呼吹吼,暗夜更深,除了圍堵在四周的宮中人馬所持的火光,就見刀光和血光不停在黑暗中竄跳。

  "嚴奇,你沒事吧?"顧念嚴奇的傷勢,混亂中,銀舞趨前了一兩步,匆忙詢問他的情況。

  "銀舞,快回來──"宗將藩著急大喊,怕銀舞遭遇不測。

  果然,尉炎見銀舞脫離宗將落劍鋒的保護籠罩,趁隙斬殺向銀舞。

  "銀舞──"宗將藩被六、七個兵士絆住,急得不得了。

  嚴奇見銀舞危險,顧不得傷勢,急忙持劍架開尉炎的偷襲。但因右臂被宗將落所傷,尉炎那一劍來勢又極其兇猛,長劍竟彈開脫落,跳脫到半空,不偏不倚地掉刺入銀舞的背心──

  "銀舞──"嚴奇發出一聲極凄惶的叫聲。

  宗將藩扭頭一看,看銀舞后心中劍,倒在血汩中,臉色大變,一口氣斬退那些糾絆的兵士,狂奔到銀舞身側。

  "銀舞!"他凄聲大叫,急忙握住她的手,將她扶在懷里。

  "宗將……"銀舞喃喃,氣若游絲。

  事變來得突然,全場變得鴉雀無聲,一陣愕然。

  "銀舞……"嚴奇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銀舞姐姐……"衛士將嚴龍太也喃喃失了神。

  嚴太后神色嚴厲地注視一切,尤其是宗將藩的一舉一動。悄聲下令說:"快派人將上王帶過來!"

  一名士兵悄悄潛過去,但嚴奇不肯動,生了根似地失神站在那里,口中喃喃地叫喚著銀舞的名字。

  "銀舞……"宗將藩哀痛地親吻著銀舞。銀舞眼睜睜望著他,雖然聽得到他的叫喚,但氣息越來越弱,嘴唇盡管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宗將藩傷痛極了,抱著銀舞跪在地上,似乎在嗚咽。就在眾人不知他會如何時,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直射著嚴奇,臉色鐵青得可怕。

  "是你……"聲音由喉嚨深處迸發出來。

  他慢慢放下銀舞,不發一語便突然抓起刀子砍向嚴奇。

  事發突然,嚴奇無從躲避,也不想躲避,被宗將藩一刀砍破胸膛,傷口由左肩直劃到右腰上。

  "上王!"嚴龍太沖出去。

  嚴奇站著不倒,宗將藩揮刀還要砍下,嚴太后驚慌地大喊:"來!快放箭!"

  "咻"地幾聲,十數只箭紛紛射向宗將藩。宗將藩身中十數箭,像刺猬一樣,滿身是血挺站不倒。

  "快送上王回宮中!"嚴太后慌忙地下令。"太醫呢?快去找來!"

  嚴龍太連忙將嚴奇護抬到后方。宗將藩那一刀蓄集了他的哀痛悲憤,下手毫不留情,嚴奇受傷極重,奄奄一息。

  "銀舞……"他喃喃地還是叫著銀舞。

  遭亂箭射殺成蜂窩的宗將藩,拼命撐住了一口氣,終究不支倒地。他爬向銀舞,爬到她身旁,用盡最后的力氣,緊握住她的手,氣如游絲說:

  "銀舞,妳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來世……妳一定……要來……我身邊……我……我等妳──"

  陰風狂吹起來,暗黑的湖水翻卷起兇暴的浪潮;浪花滾滾,漫天傾淹向湖岸,將他們淹沒入深寂的晦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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