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會到處找不到人!"希恩潘用力拍著桌子,大聲咆哮。"給我仔細地搜!一寸一寸的搜!"
他已不是尋常那個神色冷漠、理智冷血陰狠的希恩潘。那樣的希恩潘,令人不寒而栗,對他忌憚幾分,深怕一不小心得罪就賈禍上身。但是,此刻暴怒脾氣完全外顯的他,就像一頭瘋狂失控的野獸,更加的危險。所有的人都第一次見識到他這種"失控",沒有人敢輕易惹他。
"希恩潘先生!"一名安全人員匆匆進去,報告說:"中心和右大樓那邊,傳來通知說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出入,也沒有塔娜博士等人的行蹤。"
"叫他們再確認一次!"希恩潘劍眉斜挑,如劍出鞘。"三個人不可能就這么消失不見的!他們一定還躲在某處!"
"希恩潘先生,"野澤說:"你看他們會不會已經逃出去了?"
"不可能的!除非……"希恩潘暗忖著,心思一閃,霍然抬頭,匆匆命令說:"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幾名武裝人員匆匆跟著他出去,一路橫沖直撞開車到總部大門口崗哨。
"希恩潘先生!"守衛杰克看是希恩潘,急忙迎上前。
"我問你,剛才有沒有車子通過?"
"沒……呃,有……"
"到底有還是沒有?"希恩潘暴喝一聲。
杰克被希恩潘兇神惡煞的模樣嚇一跳,吞了大口口水,口吃說:"有有……有……"
希恩潘立即沉下臉,揪住他衣領,聲音冷冰得跟刀子一樣。"我不是交代過,不準任何人進出的嗎?"
"可……可是……那是尼……尼爾先生……"杰克期期艾艾,嚇壞了。
"就算是尼爾也是一樣!"希恩潘語更加的冷。
他已經漸漸恢復冷靜。冷靜的他,雖不若"瘋狂失控"時的他那般,有直接致人命的危險,但更加的險毒可怕。
"我……我以為……"
"你以為怎樣?"希恩潘狠狠甩開他。"尼爾走多久了?"
"大概十分鐘前。"杰克腿軟了起來。
希恩潘冷哼一聲。"你最好祈禱我追到人,否則──哼!"
他加足馬力,油門一踩到底,車子往前飛沖了出去。
他還以為怎么人會莫名消失,原來是尼爾那家伙在搞鬼!那家伙,跟天借的膽,竟敢惹到他頭上!
希恩潘眼神陰鷙起來。敢跟他作對的人,不管是誰,就算是尼爾.希特潘──希特潘家族人,他照樣不會放過。
等著吧!楊舞──
"你為什么要幫助我們,尼爾先生?" 通過了崗哨,估計車子駛開到一段安全距離后,塔娜、嚴奇和楊舞三人才從座位底下鉆了出來。
尼爾哈笑一聲,說:"因為我高興。"吹著口哨,繼續說:"只要是希恩潘做的事,我都要和他唱反調。那小子在追你們吧?算你們運氣好,遇上了我!"
塔娜抿抿嘴,說:"盡管如此,還是多謝你的幫忙。"
尼爾抬頭看著后視鏡,鎖定嚴奇,大感興趣說:"你就是六九?"仔細打量嚴奇幾眼。
嚴奇隨口嗯一聲,不怎么給面子。
尼爾看嚴奇那冷漠的神態,有些悻然。要不是那副東方的面孔,瞧嚴奇那氣質、態度,還真又是一個討人厭的希恩潘!
他把視線轉向楊舞。
比起西方女子,黑發黑眼珠的東方女孩一般顯得比較清麗,氣韻也此較冷。他看這叫楊舞的東方女孩就是如此。但他不覺得她有何特出之處;比較起來,他反而認為一旁的塔娜還要來得成熟吸引人一些。
"你們打算到哪里?"尼爾轉向塔娜。
"我們要再商量。"塔娜語帶保留,提防著。其實她心中已經有主意。
"哈哈!"尼爾笑說:"妳是怕我向希恩潘泄露你們的行蹤,是不?塔娜博士。"說著,又笑了兩聲,好象覺得這想法很有意思、很好笑。
塔娜沒吭聲,任由尼爾自說自笑自答。
尼爾心情似乎不錯,也不介意,繼續吹他的口哨。
過了一會兒,尼爾突然將車子停在路邊說:"好了,就到這里。再下去的話,會拖累到我的。"
"這里是哪里?"塔娜愕然看四周。天色早已沉暗,四周是一片的黑。
"別緊張!"尼爾指著右邊那似乎一直延伸到天際的草地說:"你們往這個方向一直走去,大概走個十五分鐘,就會看到鐵路。"
"鐵路?"
"沒錯,鐵路。"尼爾點點頭,把他身上的錢,大約數百塊美金交給塔娜,說:"大約十五分鐘后,有列貨車會出發往芝加哥,你們腳步快一點的話,應該可以趕得上。"
"嚴奇!"塔娜立刻跳下車子,招呼嚴奇和楊舞下車。她對這一帶雖不熟,但也不算陌生,尼爾的話很可以采信。
"謝謝你的幫忙,尼爾先生。"塔娜說。
尼爾揮個手。"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三個人離開公路,走進草林,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尼爾輕松吹著口哨,一路兜風。不到十分鐘,他便由后視鏡看見后頭追上來的車燈。他咧開嘴,愉快笑起來。
后面希恩潘的車子很快就追上他,硬將他逼到路邊停下。尼爾搖下車窗,看著對他逼近的希恩潘,嘻皮笑臉說:
"是你!范。心情這么好,出來兜風!"
希恩潘不發一語,一把便將他揪出車外,往他瞼上重重揍了一拳。
"你干什么?"尼爾發出豬嚎般的一聲慘叫,立即流下鼻血,沾了他的雙手。
"他們往哪里去了?"希恩潘冷冷質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尼爾大叫。
"你還想再挨一拳嗎?尼爾。"希恩潘威脅。
"我說了,我不知道!"尼爾死不肯承認。"你要是敢再打我的話,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還不說嗎──"希恩潘揪住尼爾。
尼爾哇哇大叫。
"希恩潘先生,"跟著希恩潘前來的一個叫喬頓的人員忽然說:"火車!他們會不會由鐵道逃走?"
的確很有可能。希恩潘甩開尼爾,一邊走回車子一邊下令說:"喬頓,你跟我來。你們兩人則護送尼爾回去。記住,沒有我允許,不準他踏出那個屋子一步,懂了沒有!"
"是的,希恩潘先生。"兩人齊聲答應,一左一右架住尼爾,硬要將他塞進車子里。
尼爾拼命掙扎,回頭叫說:"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范!我是尼爾.希特潘!是希特潘家族的人!"
"管你是誰都一樣!"希恩潘頭也不回走了。
要趕快!他感覺楊舞越去越遠。
"還有多少時間就會發車?"他問,將車子開得飛快。
喬頓看看表。"不到五分鐘。"
"派人到下個車站攔截。"
喬頓拿出電話,下了一些指令安排。
到了車站,剩下不到一分鐘列車就要出發了。那是一列裝滿貨物,開往芝加哥的貨車。
"你搜那邊──"希恩潘比個手勢。掏出槍,自己往車尾的方向追查過去。
沒有、沒有、沒有──一節節的車箱堆滿了貨物,沒有楊舞等人的蹤跡。
火車就要開了。
希恩潘不死心。忽然,他看見前方兩個黑影站在車箱門緣的嚴奇,企圖將車下的塔娜拉上車箱。
"站。"他朝兩人連開了兩槍。
塔娜發出一聲驚叫,和嚴奇雙雙跌落到地上。
"別動!"希恩潘極快速奔過去,用槍抵住嚴奇的腦袋,同時取走他的槍,丟得遠遠的。
嚴奇的手臂被子彈射傷,血流個不停,他按住傷口,仍止不住汩汩的血流。
"楊舞呢?"希恩潘問,他四顧看不到楊舞。
嚴奇不肯說。抬頭望著希恩潘,懇求說:"王爺,我求你放了我們。"他跟宗將藩一直是君臣的關系,即使他后來即位為共主,卻從未曾想過違抗宗將藩。
"你們?"希恩藩冷瞳縮起來。"哼!說得這么親昵,憑你也配!"一腳將嚴奇踢到地上,隨即又以槍比住他腦袋。"你到底說不說?不說的話,我一槍轟了你!"
"你殺了我吧!王爺。"嚴奇置死生于度外了。
"你以為我不敢?"希恩潘扳動板機。"你這個可憐蟲,完全沒有自己的意志靈魂,充其量是一具腐爛了一千年的尸體的靈魂宿主!你腦筋到底哪里不對。苛,我真該把你交給野澤博士解剖研究才對!"他一字一句充滿輕蔑不屑,刺激嚴奇只是個傀儡,沒有自我意識。
"我不是!我是嚴奇──"嚴奇被打擊得軟弱無力,幾乎嗚咽起來。
"不,你什么也不是,你是復制人六九,一具沒有自我靈魂的傀儡!"
"太過分了──"塔娜不平叫起來。
"閉嘴!"希恩潘將她一腳又踢翻到地上。
"我就送你上西天吧,六九──"他瞄準嚴奇。
"住手!"從他身后驀地響起一聲叫喊。
希恩潘緩緩轉身過去,只見楊舞臉色發白,雙手持著槍,正對準著他。風把她的發絲吹亂,她站在輕風中,眼光閃耀著,雙手微微在發顫。
"楊舞……"希恩潘凝神注視著她。"妳終于出現了……"
嚴奇仍然軟跪在地上。手臂的傷血流不止,心中的傷破洞更大。
"嚴奇!你沒事吧?"楊舞喊了一聲,目光不敢稍離希恩潘,怕一不注意,就被希恩潘反制。但她持著槍的雙手不停輕輕在發抖,快似拿不動。那槍正是被希恩潘丟開的那把。
"你這個惡──"塔娜驀然大叫起來,叫聲到一半卻夭折,轉為一聲悶哼,跟著"鏘"一聲,她手上的槍掉落到地上。
"妳若敢再輕舉妄動,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希恩潘冷冷掠下警告。
塔娜趁希恩潘不注意時,企圖射殺希恩潘,但希恩潘反應更快,一眨眼便打下她的槍。
"塔娜博士!"楊舞慌張叫起來。
"死不了的。"希恩潘言辭毫不留情。
楊舞下意識后退一步,雙手仍舉著槍對著希恩潘。
列車要開了。
希恩潘稍一分神,塔娜企圖撿起槍,希恩潘動作更快,踢起了槍,反手抓住,槍口比住塔娜的太陽穴。
"住手!"楊舞大叫。"快放開她,不然我就──"
"不然妳就怎么樣?開槍嗎?要殺了我嗎?"
希恩潘退開幾步,槍口依舊對著塔娜。
"嚴奇!"楊舞高聲喊著嚴奇。
嚴奇慢慢動了一下,然后,緩緩站起來。
楊舞眼神閃出光采。希恩潘看在眼里,表情驀地一沉,突然舉槍朝向嚴奇──
"不要!"楊舞大叫一聲,驚慌失措地,扣動了扳機。
轟然一聲,希恩潘身體呈拋物線往后飛了出去。
那一槍,打中了希恩潘胸膛。
楊舞呆住! 中槍那一剎那,希恩潘眼前忽忽閃現出一些銀光似的碎片。他看見他自己全身中滿箭──或者說,和他有著一樣面貌的一名男子,全身被亂箭射穿──迎面向他走來。他聽見他自己的聲音在說──不!是從一個遙遠的黑暗空間深處,像回音一樣──在叫喚著一個名字……
"嚴奇!"塔娜踉蹌著奔向嚴奇,扶起他走向列車。
"楊舞……"嚴奇嘴里喃喃著。
塔娜回頭叫說:"楊舞,快點過來!"
楊舞卻怔怔地走向希恩潘。
"楊舞!"塔娜又喊了一聲。
楊舞仍沒聽見,一直走到希恩潘身旁,失神地跪在他身側。
鮮紅的血染滿了希恩潘的胸膛。楊舞怔怔伸出手,沾滿了希恩潘仍帶微溫的殷紅的血。
"希恩潘……"她輕輕叫喚他。
希恩潘眼睛眨動一下,慢慢地睜開?匆姉钗瑁麙暝匚兆∷氖,低低說:
"銀舞,妳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楊舞心中激烈狂蕩起來。
幻境中和希恩潘有著同樣面貌的那人對她說的話──
"別忘了,銀舞……"希恩潘喃喃又囈語著,緩緩閉上了雙眼。
別忘了,銀舞……別忘了那約定……
遙遠的黑暗空間深處,一直有這回音在回蕩。他彷佛聽見一列列火車遠去的轟然聲,那聲音越去越小,光亮越消越遠,終至變成一個點,最后消滅成一片黑暗。
別忘了,銀舞……
到最后,寂暗中,只剩下這個余音在回蕩……
《前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