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掘到好的作品和有潛力的畫者,往往都會令發(fā)掘者興奮不已。
聶烈云自然也不例外,當他發(fā)現(xiàn)夏雨荷的作品,幾乎整天都沉浸在她的作品中。她所畫的荷花有著一份沉靜之美,不但顯現(xiàn)出她的不俗,下筆也十分利落,他沒想到藝壇上竟然遺漏了這塊瑰寶。
他只是猜不出她是師承何處,放眼整個藝壇,夏雨荷的畫風似乎和任何一位大師都不同,這點頗令他困惑與訝異,難道藝壇上還有哪一位大師,是他所不知的?
他大約估計,這個叫夏雨荷的女人,年齡應(yīng)該是在四十五以上。
因為以她純熟的畫風看來,她應(yīng)該歷經(jīng)了不少波折與風霜,更何況拿畫來的女孩,年紀差不多二十一、二歲,而她又稱呼夏雨荷為姑姑,由此推斷,相信他的猜測不至于偏差過大。
聶烈云看著夏文靖所留下的地址,決定速戰(zhàn)速決,他迫不及待想一睹夏雨荷其它的作品。在這一份好奇心驅(qū)使下,他拿著抄有地址的字條便匆匆走出寒云藝舍。
在臺北市區(qū)里繞了大半天,他還是沒找著夏文靖所留的地址,聶烈云不禁蹙起眉,心里有股被耍的感覺。當他一臉慍色地準備在巷里將車子掉頭時,一間舊日式大門的門牌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再次看看手中的地址,抬頭又看一下門上的門牌,“是在這里?”
這個發(fā)現(xiàn)頗令他訝異,夏雨荷住在這里?
聶烈云忍不住輕嘆一聲,難怪她急需要用錢!難道說以藝術(shù)為生的人,就真的注定生活困苦嗎?
正想著的同時,大門忽然被打開,出來的人赫然是今天拿畫到藝舍的女孩。
聶烈云按下車子的電動窗,探出頭,“嗨!還記得我嗎?”
夏文靖聽見他的呼喚聲,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著車里的聶烈云,忍不住失聲尖叫:“是你?”
聶烈云神情傲然的走下車,態(tài)度卻十分溫柔謙恭,“你好,夏小姐,請問夏雨荷小姐在家嗎?”
今天才說會拜訪姑姑,夏文靖萬萬沒想到他這幺快就來了,只見她像個羞澀的小女孩般支支吾吾說:“姑……姑……在家……”說完立即轉(zhuǎn)身往回跑,“姑姑、姑姑……”她太開心了,連門都沒關(guān)便一路跑進去。
聶烈云忍不住露齒一笑,看來他的突兀造訪,帶給她們莫大的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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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姑姑……”夏文靖上氣不接下氣,邊跑邊呼叫。
夏雨荷正站在客廳里點熏香燈,見到夏文靖忍不住問:“怎幺又回來了?”
“姑姑……他……”一張小臉因為跑得過急而漲紅。
“什幺事?瞧你每一次都是慌慌張張的,什幺他?他是誰?”夏雨荷拿起熏衣草香精往鼻前一送,愉悅地深吸口氣,熏衣草的清香每每令她精神為之一振。
“是……那個……”夏文靖手指著身后。
“對不起!”突然,一道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響起。
夏雨荷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闖進一個陌生男人,她神情自若地站起來,不疾不徐的以著甜美嗓音問:“請問先生,你找誰?”
夏文靖揪著夏雨荷的衣袖,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姑姑,就是他,寒云藝舍的聶……”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幺名字,霎時停頓了下來。
夏雨荷抬眼看著眼前器宇不凡的男人,他就是聶寒的兒子?
聶烈云聽見夏文靖喊眼前的女人為“姑姑”,莫非她就是夏雨荷?如果她真是夏雨荷,那他這次確實低估了!
唯一讓他料中的是,她絕對不像她身邊那個叫夏文靖的女孩,打扮夸張又愛追逐流行。相反的,她就像畫中的荷花—般,美得出塵、不落俗媚,美得清雅恬淡。
“你好,我是寒云藝舍的負責人,聶烈云!彼鎺⑿Φ刈晕医榻B。
“原來他叫聶烈云……”夏文靖緊樓著夏雨荷,笑嘻嘻地小聲說。
夏雨荷輕拍她的手臂,仿佛暗示她注意禮節(jié),她露出柔美嬌笑,“你好,聶先生,我就是你要找的夏雨荷!
果然,她就是夏雨荷!
聶烈云犀利的眼神綻出溫柔的笑意,“夏小姐,冒失前來打攪請不要見怪。”
“我們沒想到你這幺快就來了!毕奈木嘎手钡孛摽诙。
夏雨荷又輕拍一下夏文靖的手,慧黠的雙眸望著聶烈云,對他甜美—笑,“確實令我感到意外,不過既然來了,請坐。”
聶烈云環(huán)視四周,里面的景象令人驚嘆不已。客廳的低欄可一眼望見外面的荷花池,一朵朵盛開的荷花美得不可方物,屋里還飄著淡淡的熏衣草清香,令人有種淺醉的陶然,剎那間讓他有置身仙境的錯覺。
“這里真美,”聶烈云不禁嘆息。
“其實之前就是這樣,我只是一直維持原狀罷了!
夏文靖這回乖乖的坐在一旁,一雙美目直盯著他,看得入神。
“對了,承蒙聶先生看得起,才能助我渡過難關(guān)。”夏雨荷朱唇緩緩逸出炫惑人的淺笑。
“不!是夏小姐的畫確實有這個價值!甭櫫以泼鎺⑿Γ瑓s難掩自然散發(fā)的凜冽冷傲氣質(zhì)。
夏雨荷敏感的輕輕微笑,或許是因為少年有成而造就他的狂傲吧!
“我不知道是否有這份榮幸欣賞你其它的作品?”聶烈云開門見山地道。
“都是一些拙作,只怕聶先生會敗興而歸!毕挠旰傻恼Z氣一直沒變,就如她的人—樣輕輕柔柔。
“無妨,”聶烈云簡潔的語氣說明他的堅決。
“好吧,我?guī)闳タ。?nbsp;
夏雨荷緩步走過聶烈云,聶烈云清晰地聞到一股淡淡的熏衣草香,就如她的人一樣恬淡。
夏雨荷不經(jīng)意地回頭望著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夏文靖,“文靖,要不要一起來?”
聶烈云頓時凍住眼神,就在她回頭瞬間,輕飄的長發(fā)隨著她的舉動而揚起,引起他心中一陣遐思。
“要!”夏文靖飛快地來到夏雨荷身邊,摟住她的手臂。
夏雨荷噙著笑柔聲道:“聶先生,請隨我來!
聶烈云緊跟著兩人的腳步,繞過兩個回廊,聶烈云發(fā)覺這宅子當初的設(shè)計確實花了不少巧思。父親和母親十分欣賞這種宅宇,卻一直無法找到他們所想要的。見識過這幢自然而謐靜的宅子,和家里曾經(jīng)花下巨資而成的房子一比,這里確實令人感到格外優(yōu)雅恬靜。
夏雨荷雙手推開一扇門,里面擺著許多幅畫,各式各樣姿態(tài)的荷花盡在眼前,聶烈云不禁被眼前這一切深深吸引,他迫不及待地跨過門檻走進屋里,以鑒賞家的身份欣賞著每一幅作品。
他一邊觀賞一邊點頭,嘴邊噙著滿意的笑容。
其中有一幅畫引起他的注意,這幅以紫色為底色的荷花圖,他仿佛能感覺到她當時是以什幺樣的心情作畫,“夏小姐,這一幅……”
夏雨荷先是一陣錯愕,隨即恢復鎮(zhèn)定,“聶先生,這—幅是非賣品!
“非賣品?真是可惜,這一幅非常的棒!甭櫫以扑坪趼牫鏊捴械膱詻Q,這是打從他踏進門以來,她用過最強硬的語氣,莫非這幅畫對她來說別具意義?
夏雨荷不發(fā)一語,靜靜地站在原地,夏文靖則屏住呼吸看著他。如果每—幅都如他今天所評鑒的價錢的活,那姑姑這屋里的畫,少說也能值上幾百萬!
思及此,夏文靖不禁睜大了眼。
經(jīng)過一段冗長的時間,聶烈云盡興地看完了每—幅畫,他回頭看著—直淡然自若的夏雨荷,“夏小姐,我們可否移步到客廳里談?”
夏文靖立刻大叫,“你都沒有看上眼的嗎?”臉上的落寞說明她的失望。
聶烈云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微詢夏雨荷的意見:“可以嗎?”
“請。”夏雨荷神情依然自若,仿佛能不能再賣畫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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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各懷心事,且不發(fā)一語地回到客廳里,夏雨荷為他倒上一杯熏衣草茶。
聶烈云輕啜一口,嘴邊噙著似有若無的微笑,抬頭瞅著她,“你好象偏愛熏衣草的香味!
“對呀!姑姑最喜歡熏衣草的味道。”夏文靖急忙的回答。
“我比較偏愛熏衣草的清香!毕挠旰傻灰恍Σ⒉环裾J。
一旁的夏文靖終于忍不住,“喂!聶烈云……”
夏雨荷連忙制止她,“文靖,你怎幺這幺沒禮貌,怎幺可以直呼客人的名字?”
“沒關(guān)系,其實大家的年齡差距不大,如果直呼先生、先生的,反而顯得生疏,不如就叫我烈云吧。”
“你看!人家又不計較,就只有姑姑最拘謹了!毕奈木钢甭实卣f。
“如果可以,我是否也能直呼你的名字?”聶烈云揚一揚粗獷的眉迎視夏雨荷。
“那怎幺成?她是我姑姑,你也應(yīng)該尊重她,喊她一聲姑姑!毕奈木割┧谎,毫不在意地沖口而出。
聶烈云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黯然,隨即又被冷冷的輕笑取代,“夏雨荷小姐是你的姑姑,可不是我聶烈云的姑姑。”
“你——”夏文靖被堵得啞口無言。
夏雨荷卻以微笑化解這場尷尬,“烈云說的對,我是你的姑姑又不是他的姑姑,你實在沒理由要他叫我姑姑。烈云,不如你叫我雨荷。”
“雨荷……”聶烈云的嘴邊這才綻出一抹微笑,“這樣才能顯現(xiàn)出彼此的真誠!
夏雨荷看出他的凜傲,深知他是不可能隨意被人壓下去的,她也深信他早已習慣這種唯我獨尊、不可一世的說話方式!
“雨荷!甭櫫以戚p喚一聲,將沉思中的夏雨荷拉回現(xiàn)實中。
夏雨荷茫然地望著他,“什幺事?”
“我是想跟你商量有關(guān)你的作品……”聶烈云一雙銳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
剎那間,夏雨荷突然害怕起他的眼,那雙迷人的眼看她的樣子,仿佛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似的,令她不安!拔艺f過,這些都是拙作,不值一提!
“錯了,我非常欣賞這些作品,我想跟你商量的是,寒云藝舍每年春秋兩季都會推出展覽,如果你點頭,我決定今年的秋季展就展出你的作品!彼丝掏耆宫F(xiàn)出他處事的果斷和魄力。
“你想幫我辦展覽!?”夏雨荷臉上凈是訝異,沒有一絲喜悅。
“是的,展覽會讓你一夕成名!甭櫫以埔砸话惝嬚咦钕胍墓Τ擅驼f服她。
“哇!好棒!要真是這樣,姑姑你就成名了。”夏文靖在一旁欣喜若狂。
夏雨荷卻無一絲喜悅的表情,“對不起,我不想要成名。”語氣依然冷淡。
“什幺!?姑姑你……”她的驚人之語,嚇得夏文靖張大嘴。
聶烈云似乎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他并沒有露出—絲的慍色,反而面帶微笑地說:“先別急著拒絕我的建議,你不妨考慮幾天再給我答復!
“我不需要考慮,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不想這幺做!眿扇岬南挠旰梢琅f是柔柔的語氣,卻顯示出她的執(zhí)拗。
夏文靖在一旁急壞了,焦灼的眼直視著神情冷漠的夏雨荷,不知道她為什幺要將這大好的機會硬往外推。
“沒關(guān)系,或許你靜下心思考一下,就會接受我的建議!甭櫫以埔诧@示出他的堅決。
“烈云……”
夏雨荷張口準備再次回絕,卻被聶烈云打斷!皶r候不早了,我還有其它的事,不打攪你了。我還是那句話,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一下,再見!闭f完,他昂然冷傲地走出去。
夏雨荷眼睜睜看著器宇軒昂的聶烈云穿過回廊,消失在大門外,“不管我考慮多久,答案還是不會改變!
“姑姑——”夏文靖不能理解地叫道:“你為什幺要放棄這個機會?”
夏雨荷無奈的看她,淺淺一笑,“人各有志嘛!”
“人各有志,也不該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吧?”夏文靖努著嘴嘀咕。
夏雨荷抿著嘴莞爾一笑,她看得出來,聶烈云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相信這個家從此不會再有寧靜的日子。
夏文靖無奈地看一眼夏雨荷,她深知姑姑的脾氣,雖然姑姑在每個人眼里是一個溫馴嬌柔的女人,但是她的執(zhí)拗倔強也絕對不容忽視?墒遣徽撛倬髲娍偛荒懿活櫦吧畎?
她不禁又想起聶烈云,隨即忘情地傻笑。他雖然年紀與她相差無幾,但是他非凡的氣質(zhì)是一向繞在她周邊的男生所沒有的,他的風采真令她心動不巳……
夏雨荷凝視著夏文靖,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有著一抹少女的羞怯,想起剛才不時偷瞄到文靖在看聶烈云時的眼神,那眼神也是她曾經(jīng)有過的……
看情形,文靖似乎已經(jīng)偷偷喜歡上了聶烈云。
不可否認,他確實是一個令人欣賞的男孩,他的穩(wěn)健是一般時下男孩所沒有的,他全身更自然的散發(fā)出一股尊貴的氣質(zhì)。
只不過……也不難看出他的狂傲與不可一世,只怕文靖與他將會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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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烈云走出有如夢境般的屋宇,他的腦海里凈是惹人憐愛的夏雨荷。
她的嬌柔恰如其名,他的心里止不住地默念著:雨荷,雨荷……
他沒想到在繁囂熱鬧的臺北城中,還有這幺一處謐靜不受污染的地方,里面住著一位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
她就像畫中的仙子,令他至今還有著輕飄飄的感覺,令他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
聶烈云思及此,不禁咧嘴莞爾一笑。
他決定了,今年這季的秋展要推出夏雨荷的荷花展,他一定要將她畫中所展現(xiàn)的含蓄美推薦給世上所有人,但絕不包括她的人!
他回到寒云藝舍后,不自覺走到那幅荷花油畫前定神欣賞,恍惚中,他的思緒卻飄回在那幢古色古香的宅子中所看到那幅以紫色為底的荷花圖——憂傷的荷花!
對!憂傷的荷花。
她似乎將心里的憂傷全訴諸畫中,嬌柔的荷花帶著一股哀傷、沮喪,到底那時她受到什幺創(chuàng)傷,讓她如此的悲傷?他甚至能感覺到她那股撕心裂肺的痛,在她嬌美的笑容下,相信她有著不欲人知的傷痛。
當他第—眼看到那幅畫時,不禁被那憂傷的荷花深深吸引,他的心也莫名地激起一陣隱隱抽痛的感覺。
他的心里倏然撩起一股沖動,他要一探夏雨荷的內(nèi)心世界,更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