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箱再次傳來新郵件的訊息,望著上頭寫著“給石教授”,石易不禁皺起眉頭。
近一個月來,他已經收到無數封這樣的求救信件了,上頭永遠只寫著“救我”兩個大字,要不是關心是瑀都來不及了,他一定會將這件事給查個水落石出。
打開郵件,石易預料眼前又要出現“救我”兩個大字,未料———
“我在體育儲藏室,亟需見你,救我……”
幾乎是反射動作,石易起身注視整座電腦中心,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潮,卻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別無選擇,他拿起了披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走出電腦中心,往儲藏室的方向走去。
揪出這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或是真的拯救出深陷困境的學生,看來他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體育儲藏室在兩個操場的后頭,本來就是一個極度隱蔽的地方,此刻夕陽西下,操場上更是空無人影。
體育儲藏室的門是密碼鎖,一向歸體育系掌管,然而此刻厚重的鐵門卻微微敞開一絲縫隙,難道向他求救的就是體育系的學生?
推開鐵門那一刻,石易心想應該有人在里頭等他,當他走進光線昏暗的儲藏室,身后的鐵門竟然傳來“匡當”一聲上鎖的聲音。
石易迅即轉過身,在難以看清的光線中,隱約看見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燈壞了。”她搶先在他前頭說話,然后“當”的一聲,用打火機燃起了一根蠟燭。
昏黃的燭光終于照亮了遍布體育用具的儲藏室,也讓石易看清了這女孩的模樣,有些面熟。
待他看見她身上時下流行的辣妹裝扮——袒胸露腹的小可愛,翹起臀部來絕對大泄春光的貼身迷你裙,足下蹬著踢得死人的高筒皮靴……一絲不祥的預感開始在他心中發酵。
“是你發的求救郵件?你是我的學生?”
紀希眉微笑頓首,將燭臺放在一旁的跳箱上,聳肩的動作讓小可愛的細肩帶性感的滑落下來,“一堂課而已,不過——”她微笑的走近石易,用著甜膩的嗓音,“我對你一見鐘情了喔!石教授。”
纖纖小指還沒來得及碰觸石易,他已找到縫隙退到大門邊,試著打開門鎖。
“沒有密碼是打不開的!奔o希眉輕笑的湊過來。
石易嚴正的板起臉,“密碼是多少?”
“我也不知道!彼χ鲋e,一邊開始輕解羅衫,一邊挑逗石易,“別這么嚴肅嘛!你離婚一年了,不是嗎?別跟我說你一點兒也不想,我可是自動送上門來——”
“穿上你的衣服!”
石易厲聲的咆哮嚇了她一跳,不過紀希眉一想到一賠十的后果,就再次堆起笑容挨上去!皠e這么兇嘛!我保證這件事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石易冷冽的怒氣在金框眼鏡后顯現。
“紀希眉!彼粵]察覺,一逕的甜笑,“別人都叫我希眉,小眉也好,小希也可以,你喜歡怎么叫就怎么叫!闭f著,如蛇般的手臂就纏上石易的脖子。
才挑逗的對著他耳朵吹了口氣,就發覺石易有了反應。
他有力的大手忽然間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紀希眉媚笑,“看你長得斯文,卻這么粗魯——。 毙θ莺龅亟┯,她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哀號。
石易哪是有反應,根本就是想把她的手臂給折斷!
那突然爆發的蠻力根本不像斯文的書生,大大出乎紀希眉的預料。
“。 彼俅伟Ы械谋懦鲆坏螠I水,怎么也不相信石易會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
“密碼!”冷冷的聲音從她腦袋上方傳來。
“我真的不知——”
“密碼!”
“!”更重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咬唇投降,“我知道——94431!’’
按下了她所說的數字,聽到門鎖“當”的跳開,石易這才放開不斷哀號的紀希眉。
她抬起淚光模糊的眼睛,還以為石易會直接走人,卻發現他環著雙臂,像個巨人似的站在門夯,沒有離開的意思。
金框眼鏡后依然是他溫和炯炯的眼神,“學校是來念書的地方,不是讓你來胡鬧的——”
“我知道!”紀希眉低下腦袋,聲音極度委屈,“我知道我錯了!只是和同學鬧著玩,說要整教授,只是好玩……下次不敢了!”
見她不斷揉著被折痛的手臂,又頗有悔意的模樣,石易霎時心軟了下來,卻又覺得這樣放過她未免太過草率。
“明天早上交一篇悔過書到我桌上,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是……是!謝謝教授!
望著她依舊低著腦袋不敢抬起來的模樣,石易在心中嘆氣,轉身走出了儲藏室。
只是為了好玩?!
真不知道現在的學生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
這些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寶貝,眼中仿佛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再加上愛的教育無限膨脹,他真擔心下一代會不會因為缺乏同情心,最后統統都變成一群自私自利的小怪物了?
聽見石易的腳步聲遠去,另一堆躲藏在儲藏室后的學生這才一一出現。
“就告訴你石易不會對學生下手的,你偏不信!”
“現在可好,一賠十,這下你賠慘了,希眉!”
一堆女生的嘰嘰喳喳在紀希眉腦袋上方傳來,良久,才發現她始終安安靜靜的低著頭。
“怎么了?希眉?”
“輸了就輸了,大不了讓你欠著嘛!別不說話。
“希眉?!你別嚇我們啊!說話!”
“喂?!”
不安的催促半響,紀希眉這才緩緩抬起了腦袋,昏暗的光線中,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她那雙漂亮眼睛里明顯的恨意。
“希眉……”一堆人看傻了,不禁遲疑的咬住唇。
“悔過書是嗎?”她冷冷地抿起嘴角笑了,眼中卻冰冷得不帶一絲笑意,“我倒要看看,是誰該寫這封悔過書!”
那雙漂亮的眼中浮出陰沉的冷厲。
像石易那樣的男人,她見得多了!
每天晚上在酒店里,她應付的不就是像他這樣的爛男人嗎?
如果現在不是在學校里,如果她不是他的學生,她就不信他會這么輕易就放棄這個好機會!
裝什么清高嘛?她呸!
。 * *
“你又要上哪兒去?”
門把還投握到,石侃的嗓音就在后頭響起。
在玄關換鞋的石易蹙起眉,隨即清了清喉嚨,依舊背對著弟弟回道:“呃……羅教授今天有事,和我調了課,所以
“所以你一大早就要到學校?”石侃冷冷接口。
“沒錯!”說著,石易就要伸手旋轉門把,未料石侃卻搶先一步———
“胡說!”做弟弟的伸長兩只手臂,怒氣沖沖的擋在大哥面前!傲_教授今天根本就沒課,你明明是要去見高是瑀!”
石易懊惱的伸手爬過腦袋,“就算是又怎么樣?”
“我不許你去!”
“不許?!”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那個女人是在玩你嗎?大哥!”石侃振振有辭,“這些日子不是叫你去買這個,就是要你去買那個,三餐還外加宵夜,她要是真想吃也就算了,可她不是!”說著,冒火的指向墻上的時鐘,“你自己說好了,這幾個晚上你送宵夜送到幾點?五點!到底是送宵夜還是送早點?”
凌晨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響,他還當自己是作夢咧!沒想到大哥是真的五點到家,然后沖個澡,現在又偷偷摸摸的想再出去,八成是又要去送早餐了!
“我說石侃,”石易忍耐的吐口長氣,“你會不會覺得你最近很像個娘兒們?”
“娘兒們?!”
“沒錯!煩死人了!”他邊說邊推開弟弟。
“娘兒們就娘兒們!”石侃硬是杵在門口不動,“反正我就是不準你再去被她糟蹋。
“我就是喜歡送上門去被她糟蹋,難道還要經過你批準?”
“我就是不準!”
石易失去了耐性,沒好氣的命令道:“走開!”
“除非你把我打扁!”石侃也不示弱。
“你真以為我不敢扁你?”石易危險的瞇起眼,雙手做出扭筋的動作。
“扁就扁!”石侃從鼻翼噴出怒氣,“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不惜動手打親兄弟,有這種大哥,我也認了!來啊!別客氣!”
“你——”石易幾乎氣結,“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啊!”
見大哥真掄起了拳頭,石侃直覺想往后退,這才發現身后是大門。
退無可退,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老爸從小就念這首詩給我們聽,意思就是要我們兄弟相親相愛,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都忘了!”
“我沒忘!不過這不一樣!”石易冷笑,“他說的是煎,我這叫扁!”
拳頭用力往前揮的同時,卻聽見電話鈴聲大響,打斷了只離石侃高挺鼻梁一寸的拳頭。
“暫時留你一條生路!”石易惡狠狠的放開手。
石侃心底暗暗吁了口氣。
別看石易一派文弱書生樣,其實他想打贏這個大哥的希望微渺哪!
只是松了口氣的他仍然很嘴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讓你走!”
投給弟弟殺得死人的兩道雷射光,石易沒好氣的接起電話,“喂……校長?!有事找我?!現在?!好!我馬上到!”
石侃極度狐疑的瞪視拿起公事包的大哥,“別以為對著電話自言自語,我就信了你!”
學校一大清早傳呼石易,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滾開!”石易站在他面前,冷冷的下了最后通牒。
猶豫了半秒,石侃終于不情愿的讓路,只是瞪著大哥離去的背影,他忍不住也拿起了衣服。
“我跟你去!”
“啰唆!”
。 * *
“發生了什么事?”
校長室除了以保守出了名的校長,還多了個對校風管束最為嚴格的教務主任,兩人的神色不定,看來有些不妙。
“什么事?”教務主任疾聲的指著電腦,“我們倒想問你發生了什么事呢?石教授!”
循著他指的方向,石易莫名所以的探向電腦,呆怔不信的念出上頭的文章標題——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K大哲學教授狼心狗肺強奸女學生?!墮胎?!”
雖然標題上頭沒有指明是哪位教授,但哲學系除了他,就只有另一位年近六十的老教授,所以這個狼心狗肺分明指的就是他石易!
這么聳動的標題,里頭的文字也栩栩如生,好像他真的強奸了學生,還帶她去墮胎似的…… 。
難怪!方才走進校園,就有一堆學生偷偷地對他指指點點!
“昨晚學校的電子布告欄都貼上了這則消息,到了今天早上已經引起了轟動!毙iL神色懊惱的摸著地中海禿的腦袋,“我問你,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腦海中自然而然晃過在儲藏室碰見的紀希眉,石易在心中嘆了口氣,沒有答話。
“石教授,現在可不是沉默的時候叼!這件事已驚動了整個董事會!苯虅罩魅蔚裳鄄逶挼,“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想,也許是學生的惡作劇!
“學生?!哪個學生?!”校長緊皺起眉頭,“怎么回事?”
如果把紀希眉供出來,她鐵定就待不了K大了。
于是石易搖頭,“我只是猜測,實際上也不清楚。”
“現在可不是袒護學生的時候。∈淌!”教務主任繃著臉喊道。
校長也將眉頭皺得更緊,“我知道你的為人,可是你如果什么都不說,校方就無法向董事會交代,你應該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石易苦笑,“我明白,但我的確不清楚!
一瞬間,校長室的空氣頓時凝結下來,面前的兩雙眼睛為難的打量他,又互相交頭接耳的商量了許久。
半響,校長終于嘆氣的宣布:“為了對董事會有所交代,也為了避免謠言繼續泛濫,惹上媒體,看來你不得不先休息一陣子了,石教授。”
教務主任則在一旁沉聲保證,“這件事我們會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 * *
一進校門,石侃就覺得周遭的氣氛詫異,在校長室外頭的走廊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見到大哥出現,就趕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暫時停職。”石易沒表情的攤攤手。
“什么?!”石侃還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了。
教授當得好好的,怎么說停職就停職了?!
見大哥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停車場走,石侃加快腳步跟了上去,懷疑的追問:“停職?!”
知道石侃是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石易干脆三言兩語簡單帶過所有事情的根源。
“而你竟然沒告訴他們是那個女生栽贓你?!”石侃不可思議的叫出來。
“進這所學校不容易,再說,如果真的不是她,那豈不是冤枉人家了?”石易心乎氣和的解釋。
“冤枉人家?!”人家都不管他死活,踩到他頭上來了呀!他竟然還顧及人家的立場哩?!
石侃真想拿石頭敲醒這個冥頑不靈兼爛好人的笨大哥!
“你什么都不說,難道就心甘情愿被停職?”
“放個假也好!笔啄樕暇谷贿浮出愉快的笑容,“我正愁陪是瑀的時間不夠呢:”
“你——”簡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通常大哥的高EQ讓石侃羨慕不已,不過這種事可不能用EQ來解決的!
見石易真的輕松愉快的打開了車門,石侃頓時翻白眼,飛快轉過了身,“可惡!你不說,我去說!”大哥可以與世無爭,他不可以!
“石侃!” ’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斷送前途!”他頭也不回地叫道。
“站。
石易難得的疾言厲色,頓時讓石侃僵住了身子。
他緩緩轉回頭,不信的望著大哥。
“這件事校方自會處理,到時候他們自然會還我清白,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的事?!”
“這幾天又有好幾個嗲聲嗲氣的女人打電話找你!笔桌淙徽f道,“舒婕看來是個好女孩,你最好好自為之!”說完,他坐進車里,逕自馳車離去。
“你……什么嘛!”竟然當他是瘟神的把他扔在這里?!
石侃沒好氣的破空揮拳,跟著不甘心的轉頭瞪視身后的K大校園。
什么爛學校嘛!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流言,就讓他大哥停職?!簡直爛到極點了!
石侃原想不顧一切的走進去,卻還是在大門口硬生生的打住了腳步。
他不能冒犯石易的原則!可惡!這些原則明明迂腐得可以!
* * *
“石侃!”
來片廠探班的舒婕遍尋不到石侃,最后才知道這個名攝影師在耍脾氣,一個人待在第二場布景抽煙發呆。
叫他的名字,也不應她一聲。
“怎么了?好不容易有空來看你!”一身輕松裝扮的舒婕像十八歲的女學生,淘氣的用身后長長的麻花辮搔癢他。
平常最怕癢的石侃此刻卻沒什么反應,正眼瞧她一下后,也只是“噢”了一聲。
“心情不好嗎?石大攝影師?”她笑著將他的腦袋轉向,讓他不得不正視她的存在,“我的洗發精廣告今天就問世了,你好歹也笑一笑,替我高興一下嘛!”
聞言,石侃熄掉手上的煙,長長的吐了口大氣。
那口氣長得不像話,像是極度捶心肝,再加上無盡的怨嘆一樣。
舒婕忍不住噗哧的笑出來,“股票崩盤了?還是世界末日了?”
“沒什么!”石侃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只是我大哥完了!”
“什么?!”舒婕笑臉微僵。
她這幾天在香港拍片,難道短短幾天又發生了什么事?
“你大哥怎么了?”
石侃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然后懊惱的搖頭,“大哥說不定真的會丟飯碗。”
舒婕不安的擰起眉,卻安慰他道:“不會的,你別想太多,學校方面一定了解石易的為人——”
“兩天了!”石侃不耐煩的截斷她的話,“學校還沒有半點兒消息,就表示事態嚴重!我看多了這類的杏壇丑聞,那些被牽扯的教授、老師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舒婕緊抿住嘴,看著石侃焦躁的又點起一根“大衛杜夫”。
“更該死的是他竟然裝作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噴著煙霧,石侃煩得起身踏步,“每天早出晚歸,裝得興高采烈的去高氏報到,被高是瑀蹂躪也不在乎,簡直就像個傻子一樣!”
“你是說……高是瑀還不知情?!”她睜大眼。
石侃頓步,悶悶的點頭,“好幾次我想沖到高氏去告訴她,要她別在這時候折磨我大哥了,可是……她對大哥的印象已經莫名其妙的糟透了,我怕又會雪上加霜!
“我明白。”舒婕咬住唇,“可是,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也說不定。”
“好機會?!”他擰眉。
“讓高是瑀同情你大哥的好機會啊!”她將雙唇咬得發白,極度不愿的脫口說道,“告訴她你大哥現在的情況有多糟,說不定……他們就會因為這樣而復合了!”
“復合”兩個字,她幾乎用盡了力氣才從喉嚨逼出來,才脫口,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蕩到了最低點。
只要是瑀和石易復合,那也就表示她無法再和石侃在一起了……
“復合……”石侃狐疑的瞪視眼前的煙霧,思索一會兒,隨即搖首,“要是丟飯碗的事成了定局,是瑀又在這時候更討厭他……不!我不能讓大哥再冒這個險!”
“石侃——”
他打斷她,再次嘆氣,“要不是我不打女人,再加上大哥不允準,我一定去把那個姓紀的女人扁成豬頭,F在——”他熄掉香煙,“我只希望這個惡作劇能趕快了結,還我大哥一個清白。那家伙向來與世無爭,除了教書,真不知道他還能做什么!”
望著石侃懊惱皺緊的眉峰,舒婕明白他有多擔心他唯一的手足,不禁緩緩垂下那雙長睫。
是時候了!如果她還不伸出援手,繼續自私下去,對石易和高是瑀的愧疚感將追隨她一輩子!
她也不想再看見石侃為他大哥心煩了,她希望她愛的人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
而且事情并不一定就會真的拆穿啊!只要她夠小心
* * *
“吃一點兒嘛!是瑀!”
“不要!”
“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來!張嘴——”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嘛!”
一陣靜默后,埋首資料的是瑀這才投過來一雙憐憫石易的眼神,一派心不甘情不愿的開了口,“這個小火鍋好像油了點兒,我不想吃了,你去幫我買辣咖哩雞炒飯!
石易原本晦暗下來的眼神,立刻綻放出希冀的光彩,“你想吃辣咖哩雞炒飯?”
“再加一杯二老店的酸梅湯好了!”
“我馬上去買,你等著!”
是瑀不耐的頷首,直到聽見石易遠去的腳步聲,這才從資料中抬起頭,一臉怔然的咬著下唇。
忽然間,抱著一堆公文剛回來的子寧迎上了她空洞的視線。
“你不覺得這么做,對石易過分了點兒?”放下公文,子寧終于忍不住替石易發出了不平之鳴。
是瑀美艷的臉孔仰起極美的角度,倔強的悶哼一聲,“是嗎?”
“當然!要不是石易的話,其他男人早就被你給整掛了!”子寧不以為然地嘆道。
這一個半月來,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自從那次產檢之后,是瑀和石易的角色忽然間對調過來,原本火冒三丈的高大小姐莫名其妙的不生氣了,反而還很喜歡石易像跟屁蟲一樣的跟著她。
子寧原本還道是她這個同窗終于體會到石易對她的好,所以才良心發現地轉了性,一直到她發現這位大小姐對石易的“暴行”之后,她這才明白原來是瑀不是良心發現,更不是什么轉性,而是突然察覺自己身為孕婦的“好處”了——
君不見某個M字標記的速食店電視廣告?
不是有個新好丈夫替大肚子的老婆買炸雞,結果回到家卻發覺老婆大人已經睡著,等他吃完炸雞后,老婆大人又忽然轉醒,又要他辛苦的再跑一趟速食店的悲慘情節嗎?
哈!她高大小姐就是那位老婆大人的翻版啦!而且還是全套精裝版喔!
一個炸雞塊算什么?她高大小姐竟然可以三更半夜打電話,硬是叫醒石易替她買鴨舌頭、鹵雞翅、雞腳、石頭燒、燒仙草……凡是能吃的統統都給她送過來就對了。
當然,當殷勤的石大先生大費周章買齊東西,遠從公館趕到中和后,她大小姐不但人在睡夢中了,競然還很扯的把電鈴、電話線都給拔掉,讓悲慘的石易不但進不了大門,還得一個晚上坐在外頭的臺階上,睜著眼睛啃雞腳到天亮……
更別說一些有的沒的打雜了,是瑀三不五時就要石易為她服務,把石易當成了Seven Eleven,隨叫就要隨到。
方才哄她吃飯還不過是小Case而已,只怕石易這段時日買東買西的車油錢,已經足夠環島十八圈了……
“唉!”子寧嘆氣,瞇眼瞧向辦公桌后已習慣了懷孕狀況、體態豐盈,而且不再孕吐,簡直可謂精神奕奕的四個月準媽媽。
嘖!再反觀方才的石易!濃重的黑眼圈就別提了,連原本就不胖的雙頰都有些凹陷了下去!
可憐!怕不瘦了好幾公斤了哩!真是該憔悴的不憔悴,不該憔悴的卻憔悴得快要掛掉了!
“整掛?!”是理嘴硬的冷笑,“那是他自找的,我又沒叫他一定要跟著我!活該!”
既然再怎么掙扎,結果都是一樣,她干脆借力使力,讓石易為她和寶寶服務,累得再也沒力氣來煩她,也省得她生氣,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不去在乎心中繼而浮起的愧疚感,是瑀埋頭唏哩呼嚕的開始吃面前的小火鍋,告訴自己毋需有罪惡感,這不過是小小的報應罷了!
“你不是才說不想吃小火鍋,還叫石易去買炒飯?”子寧不信地瞪著她一副大啖人間美味的模樣。
“才怪!我早就餓死了!”
子寧受不了的拍額頭。竟然又是為了整石易!這女人實在——
“能不能告訴我石易到底做錯了什么?是瑀!彼娴谋锊蛔⌒闹械膯柼。
她比誰都清楚是瑀不隨便欺壓人的個性,這樣對付石易,必然是石易真的做錯了什么。
聞言,狼吞虎咽的是瑀明顯的僵住,更激起了子寧的好奇心。
“一年的時間,應該夠你療傷了,但如果你至今都還耿耿于懷,那么,說出來心里不是會好過些嗎?”
“誰告訴你我還耿耿于懷?”是瑀迅速武裝自己。
“我有眼睛!彼娌恢朗窃摯蛐堰@個好友,要她別再自欺欺人了,還是該告訴她,別把別人都當成白癡?望著那張無比倨傲的高家臉孔,子寧垂下了雙肩,搖首嘆氣,“還記得你當初答應石易求婚時的情景嗎?”
記得!怎么可能不記得?那是她一生當中,最美也最錯誤的決定!
是瑀斂去眼中的一絲波動,假裝無動于衷。
“你說你早就識破石易作弊,他根本就沒把那枚戒指丟出去,故意趨你低下頭的時候,才把戒指扔到你頭上……你沒拆穿他,但那并不是你真正愿意嫁給他的理由!弊訉庍呎f邊泛出微笑,“我還記得你說過的真正理由,你記得嗎?”
是瑀怔了怔,她當然記得,永遠都不可能會忘記……
在那棵樺樹下,石易吻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在榨光彼此肺部最后的氧氣后,他才輕輕的放開了她,然后突兀的將那枚紅寶石戒指放進她的掌心。
她呆住,她還以為他會強行替她戴上的——
“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愿把它套進你的無名指。”石易對她笑道,“那個時候,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她愣愣地握著戒指,任石易牽起她的另一只手回家。
走在走廊上,周圍的路燈拉長他們的身影,因為落后石易一步的距離,她驚訝的發現他的影子幾乎整個掩蓋了她的。
就在那一剎那,她忽然有種莫名又強烈的感覺,想在這男人的身邊走完一輩子,想讓他幸!
那樣強烈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套上了石易給她的戒指,對他許下互愛一生的承諾……
“我記得,你當時還問我你是不是很傻!蓖瑯訅嬄浠貞浀淖訉帉λα诵Γ拔矣X得那個時候的是瑀最最幸福了。”
幸!乾帢O力揮去被喚醒的記憶,她不要再想這些,她要牢記的是石易無情的背叛!
她要用無盡的恨意淹沒她曾有的愛才行!
“我現在比過去更幸福!彼友杆俚慕鉀Q午餐,想結束這個話題。
“幸福?”子寧卻不放過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埋頭工作、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有什么不對?”她不耐煩的截斷她的話,“在這個世界上,有誰不是一個人?最起碼我是一個獨立且完整的個體———”
“沒錯!但就算再獨立、再完整的人,都需要有人一起分享她的想法和喜怒哀樂。∵@才是圓滿幸福的人生!可是——”子寧瞪著她,“你現在連我都拒絕了!沒有人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事,也沒有人知道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那還有什么是重要的?”她執意逼問到底。
“我不知道,既然你這么咄咄逼人,想必心里已經有答案了,又何必來問我?”
“你———”
是瑀冷漠無表情的起身離開,“石易回來,就跟他說我吃飽午睡去了,叫他別吵我!
“我的天!你真的是——”子寧不信的瞪視好友的背影,發覺自己張大了嘴巴,卻再也沒力氣質問下去。
算了!真的算了!她實在沒精力再調解這兩人的問題了!
這對冤家大概一出生就注定是要彼此折磨的,因為那位石大先生才高八斗、腦筋一流,當然不可能是個白癡,不必用膝蓋猜也應該知道是瑀是在整他,而他卻毫無怨言的逆來順受……
既然人家都這么心甘情愿被是瑀虐待了,她這個外人又有什么好置喙的呢?
一個是虐待狂、一個有被虐狂,這樣也算絕配了!
搖了搖頭,子寧勉強安慰自己,這才舉步走向總裁辦公桌,想拿批好的公文,眼角卻瞥見電腦熒幕上轉動的地球儀,這是新郵件傳來的提醒標幟。
是瑀的郵件一向都是由她開啟過濾的,所以子寧毫不猶豫就按下開啟。
“急件?!”看見上頭的署名,再看清熒幕上緩緩打開的畫面,子寧表情遽變——
“是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