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詠歌還是感冒了。
一早她就噴嚏、咳嗽個不停,她抱病到報社上班,可是一來就一直躲進大茶水間里猛喝溫開水,阿Q地希望自己的病情可以不藥而愈,因為她忙得沒時間看醫生,也忙得沒時間讓感冒藥催眠她的睡意,能免則免,不要看醫生最好,還有一點,她最討厭吃藥!
“怎么回事,詠歌,感冒了?”范綱佑尾隨她進了茶水間,對她猛用面紙擤鼻涕的慘狀感到不忍卒睹。
“嗯……”盧詠歌從鼻子里發出含糊的回應,頭昏腦脹的,她真懷疑自己今天寫的新聞稿會不會語無倫次。
范綱佑擔心的看著她!吧×司鸵瘁t生,向總編請假吧,或者,我可以陪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北R詠歌將揉成一團的面紙丟進垃圾桶里,虛弱地對他一笑。“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撐得住!
他定定的看著她!翱墒悄愕哪樕蒙n白。”
盧詠歌笑了笑,拿出另一包面紙來!澳鞘且驗槲易蛱鞗]睡好,跟感冒沒關系。”
昨晚的她特別覺得孤單,從屠家離開后,她一個人開車在路上晃了許久,最后還是因為不知道該到哪里去而回了家。
或許她該考慮辭職,接著移民到紐西蘭,至少那里有她的親人,在她寂寞的時候,家人可以陪她、安慰她,不致像昨晚落得那般凄涼的地步。
范綱佑盯著她突如其來的落寞神情,控制不住地問:“昨天不是你生日嗎?你一下班屠奕南就來接你了,你們玩得不高興嗎?”
昨晚他原也想替她慶生的,餐廳都訂好了,可是遲遲不敢開口約她,當他一看到履奕南來到報社,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機會約到詠歌,因為在她心中,屠奕南永遠是擺在第一順位,別的男人只是裝飾品罷了,她永遠視而不見。
盧詠歌一愣!拔覀儭娴煤芨吲d呀!彼瓜卵劢蓿瑓葏鹊卣f。
她當然知道報社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暗戀著屠奕南已達五年之久,那都是因為她那位大嘴巴的英俊總編上司兼教授傳出去的。
“你說謊。”看著她疲憊的神情,范綱佑平靜的直陳事實,他緊追著問:“告訴我,那個屠奕南,他做了什么讓你這么難過?”
盧詠歌心頭浮起一陣迷惘的苦澀,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奕南昨晚留下她去赴金海恬的約會,其實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么做了,過去每當他又交了新的女朋友時,她這個“哥兒們”總會被他丟在一旁,等他與女人玩膩了,他才會再找她這位“難兄難弟”敘舊。
所以,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可是這次她卻覺得好累、好累,當昨晚他驀然離去,她渾身像被抽干了似的難受,他好像沒有想過,她也是有感覺的,他這么做,她也會覺得好難受。
她常常黯然神傷的問自己,還要等待多久,奕南才會注意到身邊有個她一直在愛著他呢?
或者,她根本高估了自己,她有哪一點可以吸引他?又有哪一點值得他來注意她、愛上她呢?
在奕南心目中,她是小詠歌、小學妹,絕不會等于 “女人”或“妻子”。
或者,在他心目中她也不是小詠歌。小學妹,而是老詠歌、老學妹了,畢竟過了昨天,她已經二十四歲,不小了,他一向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凡過了二十的女孩在他眼里都是老女人,過去他沒將她放在心上,現在他怎么可能會喜歡她這個老女人呢?
“詠歌!”范綱佑忍不住出聲叫她。
她發呆竟發了這么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知不知道好男人多得是,屠奕南那個有名的花花公子根本不值得她相守五年?
盧詠歌驀然回過神來,她振作了一下自己,敷衍的笑了笑!拔覜]事,我們回去工作吧!
她轉身要走,范綱佑卻伸手攔住她。
他急促地說道:“詠歌,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我勸你不要為了一個男人浪費你太多時間,你還年輕,好男人還很多,屠奕南地不配……”
“學長!”盧詠歌阻止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她不想聽任何人說奕南的壞話。
即使不再愛奕南,他也是她心目雖最重要的男人。
“唉,你——”范綱佑瞪視著她,平時聰明干練的她,對愛的那股傻勁讓他認輸了,想不佩服她都不行。
“學長,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她匆匆說完便推門而出,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再一點時間就好,再給她一點點時間,如果三個月內奕南對她仍然沒有回應,那么她將決定到紐約去進修,不再守候!
。 。 。
奕南從去機場見過金海恬之后,精神就一直亢奮不已,他仍舊一大早起來準備去公司,卻發現沒什么人要理他。
“嗨,怎么回事?大家都這么沉默,吃個早餐不必這么嚴肅吧?”他照例帥帥地一笑,拉開自己的餐椅落坐,但是他的手足們卻對他的談笑風生一點反應都沒有。
有,只有奕東有反應,不過那反應是賞他一記冷眼。
“怎么了?老大,眼睛不舒服呀?”奕南笑著拿起刀叉吃火腿煎蛋。
“你的心才被狗吃了!鞭葨|沒好氣的說。
“火氣這么大,誰得罪你了?”奕南笑嘻嘻地問: “是不是你的童童小姐又忙著作曲,所以沒空陪你了呢?”
中中受不了的一個皺鼻,柳眉揚起。“拜托,三哥,實在不是我要說你,你真的太過分了,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嘻皮笑臉的?”
“什么嘻皮笑臉?大哥是我們屠家的棟梁,我關心他呀,哪里過分了?”奕南冤枉的叫。
奕北冷冷一哼!安槐匮b蒜,你自己心知肚明!
“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昨天你丟下詠歌跑哪里去了?”憋了許久,奕東終于忍不住忿忿不平地問。
“我去見金海恬呀!碧籼裘迹饶洗鸬靡稽c都不心虛。
奕北神情更冷,他冷嗤一聲!肮!”
“你們這是干什么?”奕南好整以暇地說;“金海恬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去見她有什么不對?”
“什么?”中中場起高八度音,她真的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想不到他們皇家中學那聰穎非凡的杰出校友金海恬居然也那么胡涂,跟她三哥談起戀愛來了,真是將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呀。
奕南立刻得意起來!昂芨吲d吧,中中,你快要有三嫂了,還是位名模,是不是感覺很榮耀呀?”
他覺得金海恬可比顏樂童和楚行優棒多了,中中理所當然會很開心才對。
“才怪!我、我……”中中氣得跳腳!拔也灰玻
“你又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氣?”奕南一臉“算了”,繼續吃他的火腿煎蛋,懶得理她發瘋。
“說我耍小孩子脾氣?”中中氣不過,跳起來指著他大喊,“你才笨蛋咧,笨透了!”
全家最笨的就數他,放著深愛他多年的盧姐姐不要,居然要找個來路不明的金姐姐當她三嫂,那盧姐姐怎么辦,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奕南大搖其頭,對著奕東、奕西、奕北說:“你們看見了,這就是我們家的小小姐,脾氣這么大,嘖,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喲,我說中中,你該好好的檢討、檢討自己了!
“要檢討的是你!”四個人、四張嘴,異口同的對著他指責大喝。
奕南差點嗆出口中的熱咖啡!案擅囱剑肯嗦晻r間。俊
向來溫和的奕西率先道:“奕南,昨天是詠歌的生日,你實在不應該丟下她一個人!
“對呀,盧姐姐太可憐了!敝兄杏脑沟卣f,想到這個她就吃不下,世間怎么會有這么慘的事嘛。
“我還當是什么事哩,原來又是為了這件事!鞭饶闲α诵Α!拔也皇钦f了吧?我昨天去赴金海恬的約會,兩者相比,小詠歌過個小生日,這算什么大事,你們何必想得這么嚴重,她不會在意的啦!
“不會在意?”想起盧詠歌昨晚那毅然決然跳下泳池的身影,奕北尖銳地問:“屠奕南,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你自己很過分?”
“喂喂,現在過分的是你!鞭饶喜黄降厝碌溃骸拔液么跏悄愀缫,你居然對我指名道姓?”
中中聳聳肩,“三哥,你再這樣下去,不止小哥,連我也不認你當二哥了,我情愿老紀當我三哥!”
“哇!”奕南震驚得無以復加,他究竟做錯了什么?居然連老紀的地位都比他重要?
以前他們要他振作,他不振作,他們覺得他罪該萬死,現在他振作了,他們卻又圈圈叉叉,真是去他的!
奕西直言道:“奕南,你是不是應該去向詠歌道個歉?起碼向她解釋你昨晚不是有心扔下她!
奕南難以忍受的皺起眉頭!巴劭!我道什么歉呀?”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
“你要道歉,這要求一點都不過分!鞭缺崩淅涞卣f:“因為昨晚你走之后,詠歌跳下泳池游泳,今天她不死也廢去半條命!
大家都傻眼了,沒想到向來冷酷的奕北會直接把這件事情講出來,詠歌知道定會……哎呀,糟糕嘍。
奕東、奕西、中中面面相覷,這又再度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會叫的狗,真的會咬人。
* 。 。
詠歌在他走后跳下泳池……
經過一整天,直到人已經站在盧詠歌寓所門口了,奕南還在思索這個問題。
她干么做這種事?難道他不陪她吃飯的打擊真的有那么大嗎?還是……
他靈光一現。
對了,禮物!她一定是在怨恨他沒有拿出生日禮物就落跑,所以氣得跳水泄憤。
其實要禮物她可以明講嘛,大家都這么熟了,干么這么偏激,真是的!
他伸手按了盧詠歌家中的門鈴,寧愿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也不愿去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
看了看表,才八點,搞不好詠歌還沒回來,她可能還在跑新聞,他還是打道回府吧,他就不信今天沒見到詠歌會睡不著,反正他現在會站在這里也不是出自他自愿的,都是老大和中中他們啦,講得好像他不來問候一下詠歌就不是人似的。
霍地一聲,門拉開了。
還在徘徊不定的奕南嚇了一跳,頓時拉直倚在墻上那委靡的身子,他心臟莫明狂跳,盯著來開門的盧泳歌。
咦,她穿著睡衣?還披頭散發的,莫非剛剛她在睡覺?怎么臉頰紅成這樣?喝酒了嗎?
盧詠歌雙頰紅嫣嫣的,看到他,她神情愣然!澳阍趺磥砹?”
如果要講得刻薄一點,她還以為他昨晚也上了飛機和金海恬私奔去了,他會出現在她面前還真是奇跡。
奕南略過那太過關心她的心情,故作輕快的說: “哈,原來你在!我還以為我會白跑一趟!
“有什么事嗎?”她實在不敢相信地會來,還以為他在沒征服金海恬之前都不會再想起她。
“來看你!彼苯亓水數恼f,自己走進門。
奕南一眼就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藥袋,他轉身看著她!澳闵×?”
他們沒有騙他,她真的在寒夜里游泳。
“有點感冒、發燒!北R詠歌徑自倒溫開水,喉嚨干干的她,很快的把一大杯溫開水都喝完了。
“你還沒吃藥?”他問。
藥袋還沒開,而且,她從來就最討厭藥味。
“還沒,我睡過頭了!彼α诵!拔艺郎蕚渲蟀偈趁鎵簤何冈俪运,沒吃東西就吃藥可是很難受的!
奕南挑起了眉尾,粗聲說:“都生病了還吃什么速食面!
奇怪了,為什么他會為她心疼?大概因為他是罪魁禍首吧,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生病。
對,一定是因為這個理由!
盧詠歌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皩⒕忘c吧,我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弄吃的,冰箱里有飲料,你要喝什么就自己去倒吧!
“誰要你弄了?我弄!”他將她壓回沙發上,還快速的去她房里拿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命令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弄吃的給你吃!”
盧詠歌錯愕的愣在沙發中,奕南已經走到廚房去了。
她下意識的撫著自己的臉頰,熱的,不是因為發燒,是因為奕南。
。 。 。
等到奕南大功告成煮好一鍋鹵稀飯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了,他在稀飯里加進瘦肉和青菜,特意熬得稠稠的,希望喉嚨發炎的盧詠歌可以吃得舒服一點。
他將稀飯盛進碗里端到客廳,她睡得正熟,他輕輕搖了搖她,希望別嚇著她才好。
其實說起來詠歌的長相是屬于“很漂亮”那一型的,都五年了,她好像都沒變,肌膚一樣那么細致,脂粉不施也一樣好看,跟二十歲的她實在沒什么兩樣。
奇怪了,這么漂亮的人兒怎么都沒人追哩?
盧詠歌悠悠醒來,看到近距離在看自己的奕南,一時間,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奕南……”她皺皺眉心,看樣子她的燒還沒退。
“醒了!鞭饶线B忙移開目光,他真是瘋了,剛剛怎么會鬼迷了心竅一直盯著她看?
他把稀飯端到她面前,催促道:“快吃了吧,吃完好吃藥,吃完藥你就可以休息了!
她悄悄看他一眼,接著低垂著頭,沉默的把一碗稀飯都吃完了。
他對她的關心只是一時興起吧,她要自己別對他抱有太大幻想,畢竟她知道他從沒把她當女人看。
“喏,吃藥。”奕南倒了溫開水過來,藥袋里的紅包讓他猶豫了一下。“要吃退燒藥嗎?你還在發燒?”
她看著藥包皺眉!耙呀洺赃^一次了,我想應該不必再吃了吧!
“我看看。”他不由分說摟住她的頭,與她額對額試溫度。
一時間,盧詠歌呼吸急促,她的臉發熱,頭昏腦脹。
如果他再這么對她,別說紐約了,她一步都無法狠下心離開他。
“還很燙哪。”奕南放開她的頭,把紅包也塞給她。 “還是吃一吃比較保險,免得燒成智障就不妙了!
聽到他胡言亂語,盧詠歌不由得笑了,她緊繃的心情也松懈下來。
吃完藥,她再度被奕南押上床去休息,她實在也困了,可是他……
“我不會走的。”他替她蓋上被子,還揉亂了她的頭發!澳闼,我在地毯上睡就行了。”
盧詠歌閉上眼睛,她真的累了,想睡了……
她這一覺睡得很平穩,當她醒來看見奕南在地毯上睡得東倒西歪,不由得定定的看起他來。
天快亮了,他竟照顧了她一整夜,雖然只是為她煮碗稀飯,她已經很感動了。
難道他們的感情有希望起死回生?
她下床,半跪在奕南身邊,拿起自己的被子蓋在他身上,他粗獷豪邁的輪廓是那么迷人,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可是此刻她真有吻他的沖動。
趁他睡著吻他,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侵犯?
盧詠歌將手靠近奕南的臉龐,但停在半空中,并沒碰觸他,她沿著他臉部線條描繪著他的臉型、他眼睛所在位置、鼻梁所在位置和嘴唇所在位置……
奕南……
她無聲的叫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