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過后,巽磊不由自主的來到高府門外,對云蘿的思念總是來得飛快,而他性子又急,總要見到她的面,凝睇著她靦腆羞怯的笑靨,才能安定下來,他告訴自己不會打擾她干活,只要看看她,說上兩句話就馬上離開。
他在外頭徘徊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出來,正想拐到后門,就見大門打開,出來的人恰巧是云蘿的舅舅,手上還提著牲禮和香燭。
巽磊上前道出來意,“我要見云蘿!
“啥?”樂總管張口結舌的瞪著他的樣子,仿佛他頭上長出兩只角似的。
他一臉怏怏不樂,“啥什么啥?快去把云蘿叫出來,不然我自己進去找!
樂總管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咽了下口水問:“貝、貝勒爺的意思是說要見咱們家云蘿?”
“沒錯,看來你沒聾!辟憷谡勚S的說。
“可是……云蘿不是被貝勒爺接送王府去了嗎?”
他眉頭高高一批,“你在胡說什么?”
“小的可不敢胡說,下午一頂王府的轎子說要來接云蘿,所以——”話語未竟,前襟的衣服就被整個揪提了起來。“貝、貝勒爺……”
巽磊倏地有股不好的預感,頭皮整個發麻!拔沂裁磿r候派轎子來接她了?你最好給我實話說,要是敢騙我,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貝勒爺饒命哪!小的不敢騙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他嚇得快尿褲子了!皩Ψ酱_實是說他們是豫親王府的人,如果不是貝勒爺指使他們……那云蘿她……她被接去哪里了?”
這正是巽磊心中最大的恐懼。
“給我把話說清楚!”巽磊俊容發白的吼道。
樂總管上下兩排牙齒直打顫,“大、大概兩個時辰之前,有人自稱是豫親王府的奴才,說奉、奉貝勒爺之命來接云蘿到王府去……”
“人家這么說,你們就相信了!”他氣急敗壞的咆哮,“云蘿也信了嗎?我沒有親自來接她,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小的……以為貝勒爺公事太忙了,所以……”
巽磊實在快氣瘋了,可是打他、罵也于事無補,只好松開對他的箝制,口中低喃,“會是誰假借我的名義把云蘿帶走?到底是誰?難道是——”
腦中倏地呈現出的答案讓他呼吸一窒。
會是阿瑪嗎?
他踉蹌的退了兩步,為這個答案心驚不已。
去嗎?真的會是他嗎?
阿瑪怎么可以——
“貝勒爺,你去哪里?”樂總管見他突然轉頭狂奔,人也跟著慌了!熬烤故窃趺椿厥?云蘿沒有在王府,那她現在人在哪里?”
***
橫沖直撞的趕回豫親王府,眼神陷入瘋狂的巽磊直奔書齋,心中還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應該還來得及救人。
“阿瑪、阿瑪!”叫聲中透著濃濃的焦慮和驚恐。
幾名王府侍衛見狀,急忙上前擋駕。
“貝勒爺請留步!”
“王爺有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甭氊熕冢麄兊脭r下擅闖之人,可又唯恐傷到貝勒爺,各個面有難色。
巽磊怒目瞠視,硬闖到底。“滾開!”
侍衛們齊喊,“貝勒爺——”
“叫你們滾開聽到沒有?”他不顧一切的舉動讓幾名侍衛更加不敢妄動。
在書齋里的豫親王聽見外頭的喧鬧,揚聲粗喝,“讓他進來!”
“喳!笔盏矫,侍衛才敢放行。
巽磊火速的破門而人,憤怒的雙眼鎖定坐在桌案后,正在書寫奏摺的豫親王!鞍,是你派人把云蘿接走的對不對?她現在在哪里?馬上把她還給我!”
抬眼一橫,豫親王繼續埋頭揮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除了阿瑪以外,還有誰敢用豫親王府的名義上門接人!彼麑墒謸卧谧烂嫔希壑熊S動著兩簇怒芒,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父親!澳憔烤菇腥税阉龓У侥睦锶チ?快把她還給我!”
豫親王冷冷一哼,“為了區區一個民女,你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看來他真小看了那女人對他的影響力。
“我也不想,只要阿瑪把她交出來,要我怎么道歉都行。”
他冰冷的眸光掠過巽磊心急如焚的俊臉上,“如果我不交呢?”
“阿瑪,云蘿是無辜的,有什么錯你就怪罪在我身上,何必遷怒他人?”巽磊氣憤不已的重拍下桌面,“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放肆!”豫親王怒不可遏的斥吼,“我一再的容忍你,你卻不斷得寸進尺,她有今天的下場,全是你害的!
巽磊胸口驀地抽緊,厲眼大張,“阿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貝勒爺,請先冷靜一點——”旁邊有人開口。
他這才注意到查克隆的存在,不禁心生狐疑,“怎么只有你?車爾格呢?查克隆,你給我老實說,車爾格究竟到哪里去了?”他們都是阿瑪的心腹,不管要出什么任務,兩人都有份。
查克隆眼光閃爍,一臉難以啟齒的囁嚅道:“貝勒爺,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巽磊表情兇惡的揪起他的衣領追問。
豫親王鐵青著臉冷笑,“你再怎么問他,他也不會告訴你!彼麄儗ψ约嚎墒侵倚牟欢瑳]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敢泄漏半個字。
于是他馬上將目標重新轉向,硬的不成,只好來軟的,雙膝“咚!”的一聲彎下,“阿瑪,我給你跪下,求求你告訴我云蘿在哪里?”
豫親王譏嘲的笑了笑,“為了那個女人,你居然肯向我下跪,而且開口求我?我怎么會有你這種沒用的兒子!痹捖晞偮洌粋巴掌便朝巽磊的門面掃了過去,打得他嘴角都滲出血來!昂!有等于沒有,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 皞雀x梗聲的哭叫阻止了豫親王再飽以老拳!巴鯛,求您不要再打了!”她撲到兒子身上,用自身的肉體保護他。
巽磊用手背根根的抹去血演,咬著牙,“就讓他打死我好了。”
“別以為我不會!”豫親王發狠的說,恨自己的兒子不成器。
她夾在丈夫和兒子之間,左右為難,“王爺,您不要說氣話,巽磊不是有意頂撞您的,讓妾身好好跟他說……”
“額娘,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只要他把云蘿還給我,咱們父子關系從此決裂,這個王府我也不想再回來了!彼惺钟心_,就不信養不活自己和云蘿兩人。
側福晉頓時慌失措,“巽磊,你——”
“你要找她是不是?”豫親王冷然的眸閑著他那雙倔強的眼神,殘酷的說:“可以,現在就到地府里去,說不定她還沒投胎轉世!
剎那間,他的腦子仿佛被火藥爆了似的,發出轟然巨響。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過幾秒,巽磊才好輕、好輕的問:“你、說、什、么?”
豫親王掀了掀唇,露出殘忍的冷笑,“本王的行事作風就是永絕后患,省得你滿腦子裝的凈是那些兒女情長,忘了自己身負的責任,也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的覺悟,真正的長大。”
他喉頭一陣緊縮,“你殺了她?是你下令殺了她?”
“不錯,我早就說過,你想娶她,最后得到的只會是一具尸體,不過,現在恐怕你連尸首都見不著了!敝灰鲗Γ蛘咦璧K他的人、事、物,都會—一被他鏟除,這便是與他為敵的下場。
巽磊胸口大慟,雙眼泛紅的怒瞅豫親王,大聲咆哮,“云蘿到底犯了什么錯,你要這樣對她?你怎么能這么殘忍?你怎么可以!”
“巽磊,額娘求你,不要這樣對你阿瑪說話。”側福晉神情駭然的制止他再說出不敬的話。“人死不能復生,你就是怪你阿瑪也沒用——”
他震懾的動頭傾顱,讓側福晉覷見兩行淚水自他眼眶中滑下,倏地掩唇噤聲不語。
“額娘,莫非你事先就知道阿瑪要殺云蘿?”巽磊不可置信的瞇起眼。
側福晉眸底閃過心虛,“我……”
她的無法自圓其說便證明了巽磊的猜測無誤。
“額娘,連你——我最信任的額娘也背叛我了!”他喉頭一梗,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心徹骨,一步步的遠離她。“你說想見云蘿一面,原來只是在敷衍我,而我。我居然就這么相信你——哈哈……”天地一下子翻轉過來,讓他承受不住那股強烈的暈腔。
“不是這樣的!巽磊,額娘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王爺要做的事,就連她也不能干涉啊!就算她事先知情,也是無能為力挽回。
豫親王低嗤,“不必跟他解釋這么多,他的心全被那個女人迷去了,現在人死了,不需要多久,他就會清醒過來了!
仿佛這是巽磊有生以來頭一次正視自己的親生父親,認清他是個多么工于心計,狡詐狠毒的男人,可是,已經為時已晚。
“阿瑪,你好可怕!辟憷诤谋^的道出內心的感受。
豫親王不為所動,冷冷的斜睇,“在當今朝中誰的心最狠,便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否則早就被其他政敵搞垮了,就算你是個親王,也要小心躲在暗處的敵人,他們隨時隨地都想扯你后腿,置你手死地;女人對男人來說只是個陪襯,用來發泄欲望、還有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只有權勢才是最真實的東西!
冷不防的,巽磊眼角含淚,發出啥啞的狂笑。
“哈哈哈……”他實在大天真了。
側福晉見他眼露癲狂,不禁擔憂的勸說:“巽磊,不要笑了,你這樣會嚇到額娘,再聽額娘一次——”
巽磊含淚的嘶吼著,“我太天真了——”
“你的確是太天真了,不過,現在想通也不遲,天下女人何其多,何必單單執著一個民女!痹ビH王以為他了解自己的苦心,大感欣慰。
巽磊仍舊哈哈大笑,漸漸的,笑聲變成低低的啜注,然后泣不成聲。
原來害死云蘿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啊!
全是他的愚昧、無知害死了她!他居然會天真的以為事情會完全如他所愿,自以為聰明過人,可以扭轉乾坤,結果他不但沒有給云蘿幸福,反而害她落到慘死的命運——
“云蘿,我對不起你——”巽磊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無法想像她死前是不是受到折磨,或者是帶著對他的恨意離開人世,怨他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光想到這些,他悲傷得快不能自己。
側福晉捧住愛子傷痛欲絕的臉龐,細聲安慰,“巽磊,人死不能更生,你再傷懷,她也活不過來——”
“額娘……”他空茫的喚道。
她綻出一抹慈母的笑容,“什么事?”
巽磊無意識的用手揣住自己的胸口,眼神漸漸失焦,“你和阿瑪兩人,一人一刀,凌遲著我的心——呃……”
見他陡然俊臉蒼白如雪,額上冷汗涔涔,側福晉不禁著慌的要伸手觸摸他,“巽磊,你怎么了?”
他倏地悲憤的閃開,身軀搖晃幾下才站穩了。
“不、要、碰、我!”
“巽磊——”愛子的生疏和冷漠讓她紅了眼。
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邊不斷滑下,口中因呼吸困難而急速的說著,“生、要、見、人--死、要、見——”最后一個字梗在喉頭,根本說不出口。
她低呼一聲,沖過去抱住巽磊往下滑落的身軀,“巽磊,你不要嚇額娘。】旄嬖V額娘,你哪里不舒服了?”
巽磊痛苦不堪到五官糾結,仿佛正有只無形的手掐緊他的心,讓他無呼吸,讓他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了之。
“心——我的心…好痛……”
“來人!快去請大夫!痹ビH王見狀,這才焦急的大喊。
如果真要做到強悍無情、嚴酷冷絕,才能保住自己所愛,那么他絕不會再讓歷史重演,絕對沒有下一次,昏迷之前,巽磊不由得對天發誓——
絕對沒有下一次!只是,還有機會嗎?
。
五年后
紅萼樓內靜悄悄的,只聽見外頭輕輕的落雪聲,以及熏籠中的紅蘿炭偶爾傳來哪啪的爆響,日子顯得備感寂寥,縱使身邊有成群的婢女伺候,老福晉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的低落,因為她竟與自己的親生骨肉形同陌路,即使母子難得見上一面,再也沒辦法像五年前那般親密,冷淡的請安就像道例行公式,每每讓她心酸不已。
婢女不敢怠慢的將雞湯送了上來,“老福晉,這是王爺特地交代,用上好的人參熬煮的,請您趁熱喝了,身體會暖和一點!
“先擱著吧!”她的生活起居和飲食仍然得到最好的照料,可是,她寧愿用這些來交換母子相處的時間可!“王爺在府里嗎?”
“回老晉,王爺一早便進宮去了!辨九Ь吹幕鼐
老福晉期待的心情落空了。“王爺這陣子似乎相當忙碌,你們得多注意他的身于,尤其是他心絞痛的老毛病,最近還有發作嗎?”
“奴婢問過伺候王爺的長壽,好像自從上個月犯過一次之后就沒有了!
她頷了下云鬢霜白的螓首,憂心忡忡,“萬一又犯了,可得趕緊去請太醫來!
連宮里醫術最為高明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他發病的原因,只要一發作起來,就像要了他半條命,雖吃過不少藥方,卻不見成效,這也是她心頭懸掛念的事。“還有,王爺每天要喝的藥可別忘了!
“奴婢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婢女面有難色,“聽長壽說,王爺有時根本就不喝,不如請老福晉去勸勸王爺,或許他會聽得過去。”
“他真的會嗎?”老福晉幽幽嘆道。
在巽磊眼中,認定她這個做額娘的背叛了他,間接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用疏離和冷淡的態度來報復她。
難道他們母子真的已經到了決裂的地步?永遠也回不到從前了嗎?
任誰也猜想不到,向來身強體壯、從不生病的老豫親王居然在長子元慶死后一年的忌日當晚,竟也在睡夢中一覺不醒,與世長辭,不但朝野震驚、皇上扼腕,對自己何嘗不是天大的打擊,接著不到半年的光景,皇上便下旨由庶出的巽磊貝勒襲爵,不但繼承了豫親王的爵位,并且賜婚,還是將身分無比尊貴的皇十二格格指配給他當福晉,這對豫親王府是多大的榮寵呀!
思忖至此,老福晉又嘆了好長一口氣,因為她的喜悅沒有太久,接踵而來的演變仿佛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沒有落紅也就罷了,婚后還沒滿月,新娘子卻意外流產了!才知她婚前早已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最后甚至失血過多而死,這一切簡直是一種諷刺;反觀巽磊本人卻一副無動于衷,宛如這些都與他無關,依舊召來侍妾夜夜狂歡,冷血薄情的態度和他死去的阿瑪相比,儼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福晉掀唇苦笑,現在的她不求得到任何尊榮,只求一切能重新開始,讓她唯一的兒子再度接納她,母子倆重歸舊好。
“老福晉,雞湯快涼了,先喝一點!辨九似鹜雱竦。
她默默的接下。
婢女似乎也看穿了她的心事!袄细x若是想見王爺,等王爺回府,奴婢就去請他過來!
“不用了,如果他想見我自然會來,不然就是我親自去了,他也不會歡迎的!彼娜绲陡畹拟獾,這是她的報應。只要能得到兒子的諒解,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拔也幌朊銖姟瓤!
“老福晉?”
她搖了下手,“只是嗆到而且,不打緊!
婢女見了心有不忍,決定姑且一試。
很快的找了個借口離開紅萼樓,不斷試圖搓熱冰冷的雙手,在把守嚴密的寢室外等待主子歸來,直到疊聲的吆喝傳遍了整座豫親王府。
“王爺回府!”
剎那間,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屏住氣息,就像一根繃緊的琴弦,戰戰兢兢的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迎接主子回來。
翻下馬背的年輕男人有張陰郁高傲的英俊面容,披掛在身軀上的是猞猁猴皮制的斗篷,上面沾滿了雪花,只見他邁開大步跨進王府大門,穿過廡廊,廊下的仆婢無不—一下跪行禮,直到他走進自己的寢室,才敢大口的吸氣。
跟在身邊服侍的小仆為他解下保暖的斗蓬,“王爺,奴才幫您更衣。”
“理郡王爺來多久了?”才甫進門就聽說了。
長壽恭謹的回答!盎赝鯛敚蠹s一個時后了!
“才一個時辰?”男巽使眉一挑,嘲笑的說:“八成是為了兩廣總督謝弘潤的事,自己的親信闖下大禍,本王倒要聽聽著他如何自圓其說,那就再讓他多等一會兒好了,一個時辰之后再提醒本王!
長壽不敢稍作猶豫的應答,“喳!
主子對待敵人的方式他可是見多了,不僅雷厲風行,而且毫不容情,只要得罪他的人幾乎都沒有好下場,如今又深得皇上的寵信,還有太子撐腰,長壽慶幸自己到目前為止都謹守本分,不然前車之鑒不遠矣。
“奴婢給王爺請安!遍T外的婢女甩帕見禮。
長壽解扣的動作只到一半,便走了出去,口氣嚴厲的質問!巴鯛敳艅偦貋,什么事不能待會兒再說?”
“老福晉今日覺得身于不太舒坦,又不愿意去清太醫,奴婢特地來請示王爺。”她咽下口水,顫巍巍的說。
事關老福晉的身子,長壽點了下頭,“等一等,我去請示王爺!
回到內室,覷見主子已經將衣裝重新整好,不等地開口,便逕自朝外頭走,婢女原先七上幾下的心情也跟著緩下,就怕自己的舉動會惹來王爺不悅,看來王爺對老福晉并非完全不聞不問,這下老福晉不會再整天悶悶不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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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多日未見的愛子,老福晉可以說是喜出望外,激動的眼圈都濕了,恨不得一次將他看個夠,瞅著他身上那件由皇上御賜的金黃色蟒袍,片金的邊緣繡著五爪蟒九條,讓他顯得益發威風凜凜,就連死去的老王爺都不曾如此尊崇過。
“巽磊,你終于來看額娘了!彼⒐5恼f。
他眼神淡漠,語含嘲弄,“下人說你身子不適,兒子能不來嗎?”
老福晉裝作沒聽見他話中的譏刺,輕按了下額角,“只是有些頭疼,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是她們太緊張了,巽磊,你--你這幾天都在忙些什么,老是不在王府里,額娘只想看你一眼——”她努力找話題延長兩人見面的時間。
“都是忙些朝中政事,說了額娘也不懂。”巽磊插嘴打斷她的話,宛如當面潑了她一盆冷水!凹热粵]事的話,額娘就多多休息,兒子不打擾了。”說完,便作勢起身要走。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喚住他,“巽磊,聽說理郡王在大廳已經等了一段時間,好歹他也是你的表姑丈,總是要留點面子給他!
巽磊攢起眉頭,有些不豫。“額娘是在替他說情?”
“我--”
他兀自冷笑,“看來理郡王真是老糊涂了,縱容底下的親情草菅人命不說,私下又不知搜括了多少民脂民育,不但無視我太清律法,以及皇上的德政,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那就別怪本王不念情分,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若能保住爵位頂戴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那也是他命該如此!
“你、你不能做得這么絕。”老福晉聽了心驚不已,“即使你阿瑪在世,也得留給他一條后路——”
“我不是阿瑪!別拿我跟他作比較!彼曊f。
老福晉的心為之戰栗!百憷,你可知道這幾年為自己樹立了多少敵人?滿朝文武無不現你為眼中釘,再這樣下去,萬一有朝一日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們手上,你有沒有想過后果?”
“當然想過了,但想找到本王的把柄,也得看他們有沒有本事。”他譏諷的笑了笑,“不過——額娘,跟敵人斗法也不失為一種生活樂趣,我實在舍不得放棄,凡擋在我面前,壞我好事的人,就得要有與我為敵的心理準備。”
她絞緊巾帕的手抖得厲害,“這、這句話你阿瑪也曾經說過!蓖氯詺v歷在目,宛如昨天才發生似的。
巽磊大聲諷笑,“看來血緣真的是騙不了人,我也覺得自己和阿瑪真是越來越像了,額娘,你是不是也這么覺得?”
“為什么?”老相晉既驚愕又納悶,“你不是說過最痛恨你阿瑪的殘酷無情,還信誓旦旦的說絕不要像他一樣?”
他聳肩哈哈大笑,“原來我曾說過這么幼稚的話,連我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