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咱們要先做另外一種運動了。"
南宮千令在她耳邊咕嘀,下一瞬間便抱著她拔身而起,避過砍過來的刀劍。
"哎呀!真是好險哪大人,這床上可還有個芙蓉姑娘,刀劍無眼,你就不怕傷了美人嗎?"南宮千令驚呼道,語畢,掌風一送吹開紗廉,交纏的身影竄出,緊接著破窗而去,立在月光照射的庭院中。
六名護衛也追了出來,團團將他們圍住。
"看來這等陣仗正合你意,是不?"南宮千令依然一副不正經的模樣。
"你不是芙蓉姑娘!"借著月光,林國棟終于看清佳人有著不同的面貌。
梅茹君冷冷一笑,"沒錯,我不是段芙蓉。"
"你是誰?為何藏身在段芙蓉房里!"林國棟狡詐的心已經理出頭緒。
"我是拘提你命的鬼差!"她冷哼,飛身而起,在半空中快速的抽出系于腰間的軟劍,微微一抖,將內力注入軟劍中,霎時軟劍便已堅挺直立,銀光閃閃,銳氣懾人,快速的朝林國棟殺去。
"嘖!真是莽撞的姑娘。"南宮千令搖頭,身手俐落的為她擋去幾名護衛的刀劍。"住手!"他擋住她的攻勢,不愿她犯下大錯。
"來人,抓住他們!"林國棟大喊,身型穩健的退了幾大步。
"讓開!"梅茹君劍勢一轉,朝南宮千令挑去。
南宮千令閃開,同時大群護衛由外頭蜂擁而至,雙方展開混戰。
梅茹君毫無顧忌的直往林國棟的方向殺去,南宮千令一邊要應付護衛,一邊又要注意梅茹君的動向。
"不要鑄下大錯!"南宮千令再次擋下她的劍,將她帶出他好不容易殺出的血路。
"不要妨礙我。"她的聲音冷然如霜,揚劍毫不留情的劈開他的手。
"來人,快殺了他們!"林國棟大聲的下令。
"納命來,狗官!"梅茹君勢如破竹般,刺傷了兩名護衛之后,劍尖已經朝林國棟的心窩刺去。千鈞一發之際,南宮千令飛身隔開她的劍。
"你可惡!"梅茹君眼中恨意狂燒,劍勢凌厲的向他襲去。
南宮千令擋下她幾招致命的襲擊,"他是朝廷命官,就算罪大惡極,也該由朝廷處置!你毋需弄臟自己的手!"朝她喊話的當口,他又擊退了幾名殺過來的護衛。
"朝廷根本是個屁!"梅茹君怨恨地喊。幾招不要命的攻擊,致使南宮千令在防衛自己又不愿傷她的情勢下退了開來,她趁勢又朝林國棟殺去。
只是此時林國棟四周已經布滿了護衛護駕,要接近他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心知機會已然失去,但她不甘心,明明已經如此接近--
今日狗官不除,讓他有了警戒,他日要除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就算要死,她也要和狗官同歸于盡!
有了這層覺悟,她的劍勢更加的猛烈,當她發現林國棟身邊的護衛全往南宮千令攻去,他是獨自一人時,馬上把握住這難得的時機,完全沒有防護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最后的殺招。
南宮千令察覺不對勁,立即竄向前去擋住她的攻勢,抬手一點,攬住她僵硬的身軀離開現場。
他沒忽略掉林國棟陰險的神情,那個男人并不是簡單的人物!怕那防衛的破綻,只是引她入幽冥的詭計,否則以他的陰險狡詐,周圍怎會沒有半個護衛防身。
"別追了!"林國棟望著快速消失的身影,奸險的眼中閃過一道深沉的光芒,那張臉似曾相識……
。 。 。
穴道一被解開,梅茹君便毫不留情的襲向南宮千令。
"喂!我才剛救你脫離險境,你怎能如此恩將仇報?"南宮千令大喊,閃過她的攻勢,飛躍上屋檐。
梅茹君神情凜然,不發一語的拔身而起,和他一同立在屋檐上,兩人相隔大約十丈遠,冰冷與溫潤對上。
早在看見他出現在春風樓時,她就有預感他會壞事,當發現他沒有跟著喊價競標時,她不禁松了口氣,直到發現他那有別于其他男人的癡迷仰慕目光,那是深究的眼神,縱使他一副隨意親切的模樣,卻讓她的心再次升起警戒。
她早該殺了他的,否則這接二連三的機會就不會因此失去!
銀光閃動,她劍勢迫人的直逼南宮千令,他飛身閃過,卻大意的讓她陡轉的劍招劃破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笑意雖然尚留在臉上,卻已經從他的眼底消失,他知道,她是當真想殺了他。
"在下萬萬沒想到原來姑娘竟是個濫殺無辜之人,此等草菅人命的行徑,與那林國棟可真似!"他故意指說。
他的話讓梅茹君狠狠的一震。
怎么?原來……她竟變得與那狗官相同了?
打了個冷顫,她陡地收勢,恐懼的退了好幾步,她怕的,是自己此刻心中的領悟。
再次望了他一眼,她躍身而去,飛走于屋頂上,沒入夜色中。
南宮千令訝然的呆立在原地,那是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她為什么會露出那種神情?而為什么那種神情,竟然會讓他心生不忍?!
她和林國棟到底有什么牽扯?為什么她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接近他?
還有……
她到底把真正的芙蓉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 。 。
梅茹君可以說是逃回來的!
當她一臉灰敗的出現時,上官凌面露震驚的來到她面前。
"出了什么事?"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這種復雜的表情,那似沉痛,似恐懼,似無助,似慌亂……幾乎結合所有負面的情緒,同時出現在她一向冰冷的面容上,如此的引人心痛。
梅茹君茫然的抬起眼睫毛,眼神布滿痛苦與不安。
"師父……"她喃喃低喊,卻不再有下文。
"小君,到底發生什么事?你怎么會……"他不安的審視著她。
"我……"她望著他,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來,表情緩緩的恢復成平日的冷凝。"我失敗了。"最后,她只說出這句話。
上官凌知道,她向來不曾在他面前敞開過心房,縱使他是她的師父,她的心依然緊鎖。那么,到底是誰能讓她露出那種神情?
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因為行動失敗,可是他不會追究,他向來不會去深究……
"回去吧!"他再次勸道。想起他們臨出撥前,師父對他說過,如果這次他勸不回小君,那小君就永遠回不去了。他擔心她會因此而喪命,深切的希望師父話中之意不是如此。
"不!"梅茹君美眸轉冷,再次盈滿疏離。
"小君!"上官凌無奈的喊。"此次行動已告失敗,機會已失,你又何必留在此處?"
"那狗官尚留在略陽,我還是有機會!"輾轉之間,她心里又有打算。
"我不許,小君,之前師父答允你復仇,是因為溫柔鄉中男人難免失了戒心,如今你竟然想往險處求,這無非是自尋死路!"他抓住她的肩,嚴肅的緊盯著她。
"就算死,我也會拉那狗官當墊背!"她早已有同歸于盡的準備。
上官凌痛心的退了一步,當真讓師父給說中了嗎?
突然,梅茹君轉身又往外走,他連忙拉住她,"你上哪兒去?"
"那狗官應該還留在縣衙里,畢竟縣令被殺,他身為刺史,尋花問柳之余也要花點心思處理這樁命案。"
"我想不管我說什么也阻止不了你,是不?"上官凌語氣沉重。
她冷銳的眸子顯出些許抱歉。
"對不住,師父。"
"也罷,不過小君,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事,師父和師祖都在那兒,你隨時可以回去,知道嗎?"
"師父要回去了?"
"嗯,再留下也無濟于事。"他輕拍她的頭。"記住師父的話,那個家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家?梅茹君淡漠的點點頭,不予置評。
。 。 。
所謂打鐵趁熱,丑時初,梅茹君一身夜行衣,面罩黑紗巾,出現在縣衙后的官邸。
這里的守衛比起之前森嚴數倍,看來那狗官當真在此。
輕悄的飛走在屋脊之上,如果她料想的沒錯,那狗官應該是暫居在西廂,因為西廂的豪華程度在整個官邸中僅次于東廂,而東廂,正是前任縣令陳尸之處,那狗官斷不可能暫居在那兒。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但是……
極細微的吸氣泄漏了無心的訝異,也或許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而他成功了。
梅茹君猛地抬頭,一道身影落在她前方五尺遠,戲謔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嘖,看來閣下與我真是有志一同,同時選上這個地方賞月。"南宮千令低沉的嗓音已經刻意的壓低,并沒有忘記身在何處。
梅茹君的錯愕是如此的明顯,為什么又是這個男人?!偏偏,她竟殺不了他,拿他莫可奈何!
"哎呀!閣下……好面熟啊!"南宮千令狀似訝異的低呼,其實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她,或者該說,他料到她一定會出現。
面熟?!她自鼻子哼了一聲,蒙著面的她如何讓他感覺面熟?
"閣下該不會是……"他一點也不介意唱獨腳戲,繼續一副思考的表情,像是正在拚命想著她是誰般。
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不相信他會認出她,她不相信……
"采花大盜飛蝴蝶?"南宮千令猜。
梅茹君松了口氣,她就說他不可能會認出來的。可她沒注意到,他臉上隱隱笑意以及眼底捉弄的神情。
"嗯……應該不是,這個地方既無女眷也無美人,飛蝴蝶不可能到這里,而且,這里可是縣衙,縱使沒了縣令,還有個刺史大人在此,他應該不會自投羅網才對。"南宮千令又逕自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梅茹君神情凜然地瞪著他,看來今夜是不可能取那狗官的性命了。而且再讓他攪和下去,怕不引起下頭守衛的注意,她還是趁著能脫身的時候盡早脫身。
一有了決定,她立即回身,離開縣衙。
"欸,怎么說走就走,也不打聲招呼?"南宮千令一愣,隨即從后頭跟上!
"喂!要走至少也打聲招呼嘛!畢竟咱們曾有過共患難的情誼,你說是嗎?小君姑娘。"
恍如平地一聲雷,梅茹君氣息一亂,竟從半空跌落在地。
"你!"他知道是她!
"咦?你沒事吧?"他連忙掠下,才伸手想將她扶起,卻被她一手拍開。
梅茹君自己起身,穩下紊亂的氣息,退了開來。
"你怎么知道是我?"早料到這個男人難纏,但她沒想到竟是準纏到此等程度。
"我該不知道嗎?"他笑著反問! ∷某读讼伦旖牵I悟到他根本是個專門扮豬吃老虎的家伙,是敵是友,雖然尚不知,但她一點也不想與之糾纏太過。
"無所謂,我只希望,下次若再'巧合'的與公子狹路相逢,希望公子當作沒看見我,告辭。"她漠然的說,隨即一抱拳,快速離去。
"等等!"南宮千令跟上,讓她不耐的停下腳步,與之對峙。
"公子有事?"
南宮千令聳肩微笑。
"一點小事罷了,不會耽誤小君姑娘太多時間。" "請說。"
南宮千令跟底閃過一抹笑意。
"不知小君姑娘何時賠償在下的六萬兩銀子?"
賠償?梅茹君一愣,錯愕的望著他。之后,她遲疑的開口問:"我何需賠償?"
"在下花了六萬兩銀子買下今夜的芙蓉姑娘,可因為小君姑娘,讓在下折了銀兩又賠了美人,難道你不該賠償嗎?"
"芙蓉姑娘安全無恙的在芙蓉閣里,你可以立刻去行使你的權利,那與我無關了吧?"
"錯了,芙蓉姑娘因為受到驚嚇,需要安神靜養,若真要算,你欠的可不只我這六萬兩,還有芙蓉姑娘的精神補償,以及春風樓這幾日因芙蓉姑娘休息而短少的收入。"之前他在芙蓉閣里的床下,找到幾乎失了魂的段芙蓉,不說他本就沒有心思與之溫存,就算有,看到她可憐的模樣,也不可能了。
南宮千令說得合情合理,讓梅茹君無話反駁?墒橇f兩銀子……她到哪兒生六萬兩銀子出來?
看他一副笑意盈然的模樣,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雙眼冰寒的迎視存心找碴的他,她欠他六萬兩,難道他就沒欠她嗎?今日三番兩次壞了她的事,他欠她的可多了,她根本毋需愧疚!他要她賠償,她還要找他算帳呢!
"要算帳是嗎?"她微微扯動眼皮,抽出腰間的軟劍微微甩出,閃動銀光的劍身立即變得硬直。"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欠你的,銀兩便可解決,至于你欠我的,就得用命來償還了。"哼!草菅人命又如何?為了報仇,她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更何況他本就該死!
"如果小君姑娘不介意,可不可以為在下解惑,我何時欠了你什么需要用命償還的?"
"你心里有數!"幾次對陣下來,她知道和他多說廢話是沒用的。"看劍!"她一出招便傾盡全力,想要盡快將他解決,或許今夜還有機會找那狗官討回多年前的血債!
"嘖!"南宮千令連忙閃躲,看來她根本不把自己的誓言當作一回事,明明發誓不對他南宮千令動武的。"在下真是搞不懂,為什么姑娘你每次說不到三句話就使劍動武的呢?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殺氣騰騰的不可?"
"廢話少說!我勸你最好用心,別小看我了!"她對于他輕率的態度非常不滿,他是瞧不起她嗎?僵凝的神情一瞬間更顯冰寒,如果連這么一個不正經的男人她都解決不了,她如何對付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林國棟?
眨眼間兩人已過上百招,對她毫不留情的攻勢,南宮千令有些應接不暇,只得認真面對,無暇再說些捉弄她的話語。
看來,要制住這個動不動就要取他性命的姑娘,可不能再用尋常的方式了。
南宮千令自然微揚的雙唇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中閃動著興味,他決定不再與她玩耍,閃過她凌厲的劍招,在兩人錯身而過再次面對時,高大的身軀疾沖向前,以極快的速度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巨大力量,霎時四周飛砂走石,宛如強風過境。
梅茹君一震,退避過他猛烈的攻擊,閃過第一招之后,反以迅雷般之勢旋動銀光,招招猛烈的朝他刺去,攻多守少,如同她過去般。她一向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她所求的只有對方倒下。
勝敗,總是在一瞬間。當她感覺到持劍的右手一麻,尚來不及理解何故,便見他身形急速的來到她面前,下一瞬間,周身數大穴已遭點擊,她動彈不得。
"呼!你真是難纏呢!"南宮千令呼出一口長氣,神情已然恢復成平日輕松愜意的模樣。
梅茹君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以一雙冰眸冷漠傲然的瞪著他。
"你說,接下來我要拿你怎么辦呢?"他撫著下巴,繞著她走了一圈之后,站定在她面前,彎下腰與她面對面。
被點了啞穴的她當然不能說話表示意見,可她眼底不曾露出一絲驚惶,以她一貫的冷然看著他,完全不在乎他將會如何對她。
他心中為此對她甚是折服,因此,他更無法眼睜睜的看她去送死,至少,在他興趣未消之前不行。
"這樣好了,你就當我的侍女來抵償那六萬兩銀子吧!"他突然決定,專注的審視著她的表情。
沒有反應,依然是一片冰寒。
有意思,真有意思!
"為了避免你動不動就殺過來,我決定暫時封住你的武功,直到你把債償清。"
冷眸射出兩道冰箭,她冷冷的瞪著他,他竟然要封了她的武功?他敢!
他的確敢!
手起手落,他解了她的穴道的同時,也同時封住她所有的武功。
"你太可恨了!"梅茹君奮力的將軟弱無力的軟劍甩向他,在他頰上留下一道血痕,而她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由于武功被封,她的舉動引發體內氣血逆流,在南宮千令不在意的抬手抹去臉頰上的血痕時,她也嘔出一口鮮血,接著便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嘖!"他眼明手快的一伸手,攔腰扶住她癱軟的身子。"真是個倔強的姑娘。"眼底不自覺的溢滿柔情,臉上露出一抹憐寵的笑。
"往后……就請多多指教了。"他低喃,抱起昏迷的她,消失在闃黑的夜色中。
在他們身后,從暗處走出兩名男子,目送他們離去。
"師父,就這么讓小君跟著他嗎?我們尚不知那男人是敵是友……"上官凌憂心的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白塵居仰望星空,俊逸爾雅、不沾世俗污穢的面容一如六年前般,沒有絲毫改變。
"就這么了,那男人不會傷害小君的。"
"可是……"
"傻徒兒,你們師徒的緣分已盡,這是天意。"白塵居望向那方消失處,接著轉身往反方向行去。"天意注定,你們師徒在今夜分道揚鎬。"
上官凌望著師父的背影,再回頭望一眼梅茹君消失的方向,
久久,才回過身跟上白塵居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