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聲嘆息從身旁傳來,嚴湍挑起眉,從眼前的文件堆里抬頭,望著身旁的靳仁,而站在柜臺后彎著高大身軀。小心翼翼地拿水果刀將水果切片,想替剛烤好的蛋糕做裝飾的時常樂,也忍不住抬眼盯住靳仁。
“唉——”靳仁將偏右的頭轉而偏左,忍不住又嘆息,整個人軟綿綿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夠了!”時常樂不悅地放下手邊的工作,他挺直背脊。雙臂環胸,手里仍拿著刀,“你有什么煩惱就說吧,我實在受不了你在我面前長吁短嘆,你沒聽人說過,老是嘆氣會短命嗎?”
靳仁無奈地望著好友,“我也沒辦法!彼膊幌氚,可是事情還滿棘手的。
“你可以說說看,否則我很難在這里把所有的文件批完。”嚴湍擱下手中的鋼筆。
4Men咖啡館已經成為嚴湍的另一個辦公室,在這里他總是比較能專心地批公文;不過今天例外。
“其實……你們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靳仁問得好尷尬。
時常樂與嚴湍相視一眼:
“好好先生!”時常樂這么回答。他覺得靳仁接下去的話肯定沒什么重點,便繼續低下頭完成工作。
“對任何人都很好,是那種被騙了還會乖乖捧著錢上門的爛好人,在女人堆里很吃得開,從嬰兒到老阿婆,沒一個不買你的帳,”
嚴湍不甚甘愿地承認。
嚴湍想來就有氣,靳仁條件遠不如他,身價也不及他,更沒他英俊,居然在女人堆這么吃得開,他實在不需要太友善。
靳仁猛然擊掌。
“對嘛!我哪有這么顧人怨?我自認在女人準里很吃得開,沒有一個女人不對我產生好感,她一定是怪胎!”
“她?”這個“她”字,勾起了在場另兩個人的興趣。
“你要不要說說看,這個她是哪個她?”嚴湍揚起嘴角、冷冷一笑,窗外的光線滑過鏡面,使他的表情看起來邪惡無比,像是能看透別人的心思;時常樂放下手中的刀,好整以暇地睨著靳仁,“我也很想知道。”
“我公司對面的辦公室已經空很久了,一直租不出去……”
“誰不知道那間辦公室謠傳鬧鬼?何況整個室內設計界,有誰敢和設計界天王靳仁當鄰居,開同樣的公司。做同樣的工作,這不是自砸招牌,等著領失業救濟金嗎?”嚴湍喝了口咖啡潤喉。
“是沒錯,不過最近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嚴湍忍不住失笑,“改天等我排出時間,我一定要去你的公司走走,看看是哪位有膽的人,敢和你搶生意!
“是女的!
“喔……”時常樂與嚴湍發出恍然大悟的長音!霸瓉恚阕炖锏乃,是這個她呀!彼麄儍扇讼嘁曇恍Χ倚Φ煤軙崦痢
嚴湍推了推眼鏡膿黑的劍眉更顯英挺。
“那你有什么好哀聲嘆氣的?女人對你這種好好先生一向沒什么防備,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盡管做你的生意就好啦!
“話不是這么說……”
“怎么,她向你表白啦?”時常樂笑得更曖昧了。
他怎么感覺時常樂的態度像是在看一出好戲一樣?
“并沒有,她剛搬進來的第一天就向我下戰書!
她若是向他表白,那還好解決,反正他早已習慣女人拋來的愛慕目光:但問題是,他從沒遇過不買他帳的女人,更沒遇過敵視他的女人,這讓他措手不及。
“戰書?”時常樂與嚴湍非常訝異。
嚴湍皺起眉頭。雙臂抱胸,打算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紀大話題的內情。
“你搶過她的生意?你拋棄過她?你害她懷孕?你逼她墮胎?
你移情別戀?你到底做了什么?”看靳仁不停搖頭,一向冷靜的嚴湍也火了。
不要說他們太大驚小怪而是有女人不買萬人迷的帳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長城垮了都沒這么勁爆。
靳仁無辜地聳聳肩,哀怨萬分地回答:“我什么都沒做過,以前從沒見過她!
他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也就是她搬到對面辦公室的第一天,她禮貌的過來拜訪新鄰居,實際上則是當著所有員工的面向他下戰書。
猶記得自己與員工們當時的反應,忙碌的人。講電話的人、寫貨單的人……所有人都僵在那兒,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當時他從辦公室走出來,一瞧見站在大廳中央的她時,真是驚為天人!
她白皙中透著紅潤的皮膚像水蜜桃一樣,飽滿得像能掐出水來,又圓又黑的眼睛晶燦無比,菱形小嘴邊像被人鉆了兩個可愛的梨渦,微風吹動了她細如蠶絲的烏黑秀發……
在他的記憶里,除了錢迷人之外,他還沒見過長得這么甜美可愛的女人。
不過,她甜美帶著一點嬌嗲的聲音,怎么一開口就是對他挑釁?
這么嬌柔的女人應該被關在金碧輝煌的豪宅里,像尊瓷娃娃般供在上等絲綢縫制的坐墊上讓人疼愛的,不是嗎?
“以前沒見過她,她會對你下戰書?”嚴湍表情冷峻地思考。
時常樂接著分析。“說不定你曾經對她做了什么事,而你自己卻不知道呢?例如下雨天開車,不小心濺得她一身濕呢?
靳仁想了想!昂孟裼羞@個可能,不過不至于記仇到這種地步吧?”
“很難說,愛記仇可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不是男人可以理解的。”嚴湍揚言。
“話雖如此……對了!我問你們,我的姓氏有這么難念嗎?”
嚴湍忍不住笑出聲,時常樂則撐著下巴睨著靳仁。
“你這么問是什么意思?難道她對你的姓氏也有意——?”嚴湍笑了笑,“呢……這個……”靳仁低著頭,有口難言。
他該怎么跟他們說,她是怎么叫他的名字……
時常樂一手搭在靳仁的肩上。
“我們當朋友這么久了,有這么難開口嗎?”
嚴湍倏地頷首,他推了推眼鏡,似乎知道對方怎么稱呼靳仁。
“我看……應該不是什么好話!
靳仁興奮地笑著。
“湍,你怎么知道?精算師就是精算師,任何事都想得此人透徹。都逃不過你的眼,真是太厲害了!”
‘很感謝你如此褒揚我,不過如果你敢再往門口移半步,就別怪我清算你的公司!
靳仁僵在門前尷尬地笑了笑,隱藏在背后的手好不容易摸到門把,也推開了,卻被嚴湍捉個正著,他原本想逃避的。
那個伍玫瑰的嘴巴實在不怎么干凈,他怎么好意思告訴眼前的生死至交,她是怎么稱呼他的!
時常樂忍住笑,提醒靳仁:
“仁,你最好想清楚,如果被湍盯上,就算你的公司在財務上沒有任何問題,他都有辦法見縫插針倒時候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譽可能會毀在他手里!
靳仁回以苦笑。
“湍,你不會這么狠對不對?好啦、好啦,我告訴你!”見嚴湍冷著一張臉,靳仁不敢再哈拉下去。
都怪自己大嘴巴,干嘛提這個!
靳仁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她叫我……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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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樂與嚴湍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賤……賤人?”
靳仁難堪地將視線膘向別處,不想看見他們接下來大笑的畫面:
“哈哈哈……哈哈……”時常樂難得笑得這么開心,嚴湍雖然掩住嘴,卻掩飾不了眼鏡后頭笑瞇的眼眸。
“你們別笑了!靳這個字與“進”同音好嗎?不念“賤”……真搞不懂她是怎么學國文的。”
“相近就很容易念錯,靳仁、賤人、靳仁、賤人……哈哈哈……”
一向嚴肅的嚴湍再也克制不住,開懷大笑。
羞憤的靳仁想隨手拿起一旁的盆栽,砸死他們兩個。
嚴湍發現了靳仁的企圖,連忙揮揮手,“好,我們不笑了,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吧,她下了什么戰書?怎么會叫你賤人……”嚴湍一想起來,還是行滿腔笑意,不過他極力忍耐,拐了抿嘴!拔铱此皇菄某潭炔缓,而是故意的。”
靳仁雙臂抱胸!拔乙仓浪枪室獾!”
她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憶及伍玫瑰當著所有員工的面,喊他“賤人”,那一幕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讓他在員工面前的威信瞬間蕩然無存。
話說那天……
靳仁一早起床,運動完、梳洗一番后便開著他的愛車MINI-C00PERS到公司上班。
因為工作滿檔,有很多Case的驗收日期都在今天的關系,所以還不到八點公司里便已經傳來鬧烘烘的聲音。
靳仁抱著設計圖走出電梯,才踏出一步,他便被鬧烘烘的聲響吸引,不是公司里員工走動。與客戶通電話的聲音,而是被對面已空了許久的辦公室吸引。
這間辦公室已有兩年租不出去了,之前也租過不少公司,但沒有一間公司能做得長久,大家都謠傳它不干凈、風水不好,做什么就虧什么,不過這里可是精華地段呀!
靳仁緩緩走向正在裝璜的辦公室。
辦公室正中央的工作臺上,有幾名木工正在制作一些比較精細的木制品而另一頭則有一名師傅正在漆上酒紅色的油漆,角落還有師傅拿著鐵錘釘柜子……
“老板,原來你在這里,李先生正在找你!苯实闹砑奔泵γΦ呐軄,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好。
靳仁隨著助理進公司,心里仍充滿疑惑。
“晶晶,對面是什么時候租出去的?”接過助理遞給他的雜志,靳仁走進布置高雅的辦公室,隨手將雜志擱在桌上,脫下西裝外套讓助理掛好。
“就在老板出差的這幾天!
名叫晶晶的女孩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她染了一頭紅發,耳朵上有好幾個銀制耳環,還穿著襯衫與牛仔褲。
她本來不愿意這么穿的,上班頭一天她就穿了件迷你裙來,結果被靳仁好言相勸。因為室內設計的工作常常要東奔內跑,她若穿著迷你裙陪他巡工程,萬一他要地爬上爬下,她要怎么做事呢?
晶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換下最鐘愛的迷你裙,改穿上仔褲,不過就算她穿上牛仔褲也是不安分,牛仔褲低到一蹲下就露出里頭的丁字褲;靳仁看到時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老了,完全不懂現在的年輕人究竟在想什么,靳仁坐下后打開電腦。
“知道是誰承租的嗎?”
晶晶聳聳肩、“不知道,還沒看過他們的老板,不過不管是誰租的,我看也做不久。”
靳仁正開啟電子信箱,閱讀外國建材公司回的E-mail,聽見晶晶這么說,他忍不住失笑。
“不一定啊,說不定這次能做得很久,你太主觀了!”
晶晶挑眉湊近靳。像在說什么秘密似的用手掩住嘴巴,小小聲的將自己打聽到的八卦告訴他。
“老板,很難啦,室內設計耶,不怕死的人才想來搶我們的生意,這里是全臺北市最精華的地段,租金超貴,我看不出三個月就會倒閉了!
同行?
靳仁行些訝異。
“這倒是新聞。”
到現在為止,搬至對面的室內設計公司都做不久,長則半年,短則一個月,搞得全臺灣的室內設計公司沒人敢和他斬仁當鄰居,不是他帶衰,而是他們搶不走他的生意,更何況一些人是慕名來找他設計的,臺灣前五亓名大企業,他的客源就占了一半以上。
和他當鄰居,還開同性質的公司?根本找死,“你知道那間公司叫什么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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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我看你可以進調查局了!
晶晶不好意思地笑著。
“沒有啦,我是從替他們裝璜的師傅嘴里問出來的,我可是請了幾次下午茶才問到的喔!”晶晶又驕傲了。
“晶晶,你有那些時間請別人喝下午茶。套八卦,還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說不定你勤奮一點,今年的年終獎金我就多給一些。”他將列印好的訂單遞到晶晶面前;“這份訂單馬上傳到英國的威爾公司!
“老板,我努力在替你套消息,你好歹也嘉獎一下,請我吃早餐吧?”
望菩晶晶一副嗷嗷待哺。餡媚的模樣,靳仁忍不住搖頭,他從褲袋里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千元大鈔。
“去買吧,可別只買自己的,公司現在有幾個人來上班就買幾份,天氣冷,讓大家喝些熱的?”
“哇!老板最好了!”
晶晶興奮地沖到外頭宣布老板要請客,外頭立即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靳仁聽著聽著,忍不住揚起微笑。
靳仁馬上將注意力移向辦公桌上,時而看著電腦螢幕打字、發E—mail,時而坐在制圖桌前畫苦設計圖,在將近中午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你們老板在嗎?”
一道嬌嗲的女人聲音傳進靳仁的辦公室:
靳仁站超身往外走,手里仍拿若幾張列印好的清單,袖子早已卷至手肘處。
他踏出辦公室,望著站在大廳里的幾名客人,為首的女人有著一張菱形小嘴,又圓又黑的眼睛晶燦無比,白皙透著紅潤的皮膚像水蜜桃一樣,飽滿得像能掐出水來,她穿著一件羊毛連身裙,搭上一雙長靴,看起來甜美可人。
甜美可人,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而第二印象呢……
她雙臂交疊胸前、站著三七步,身后兩側各站一各男子,他們穿苦黑西裝、戴著墨鏡,兩人膚色一黑一白,像極了MIB星際戰警里的威爾史密斬與湯米李瓊斯。
這活脫脫是電影里黑幫大姐頭出場的架式。
眼角瞄見一旁的辦公室有人影晃動,女人立刻將視線對準靳仁。
“你是老板?”
“是,請問有什么指教嗎?”靳仁朝她走近。
越是接近這名女人,他越是贊嘆她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
!她的嘴角有顆性感的小痣。
女人皺起眉,動作夸張地望了下身后的男子,她以大拇指指了指靳仁,一副大姐頭的模樣。
一名男子皺緊眉頭,一臉兇神惡煞的樣子,他將手上的紙遞給靳仁。
靳仁環顧四周,員工們害怕的拼命往角落躲,注意盯著眼前的情況,若苗頭不對,他們打算找機會落跑。
靳仁收下那張薄薄的紙,他攤開一看,上頭只簡單寫了兩個字:
“戰書?”
“戰書?”所有人皆驚訝地大喊。
靳仁翻來翻去,整張紙除了這兩個字外沒有別的。
他不解地睇向她。“這是什么意思?”
靳仁這么問倒讓小女人愣住,身后的男子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只見她挺起胸膛直指著他。
“我,伍玫瑰,從今天起,要向你這位室內設計界鼎鼎有名的賤人下戰書!”
此話一出引起哄堂大笑,靳仁的員工笑得挺不起腰來,認為此女對所有人沒有危險性后,他們就地解散,去各做各的事,幾名離戰場較近的員工則坐在位子上,等著看好戲。
靳仁臉色難看。嘴角微微抽搐,他勉強扯高嘴角露出微笑。
伍玫瑰身俊的男子又往前站,附在她耳邊低聲說話,只見她眉頭皺緊:
“記人?”
“不是,是……”男子聲如蚊鳴。
“賤人?”
“不是……”
“站人?”
‘不是……”
“哎!我管他叫記人。斬人,還是賤人,反正我是來下戰書的,管他叫什么!”
伍玫瑰此話一出,立刻又引來哄堂大笑,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處于尷尬,小臉馬上羞紅。
而靳仁也好不到哪里去。
“伍小姐,這是我的名片,我叫靳仁。”
接過名片,伍玫瑰覺得自己好丟臉,尤其靳仁隨即又加了一句
“有位知名女主播也是這個姓,我想你應該看過她主持的節目才是。”反將她就算她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常看電視嘛!
伍玫瑰高傲地揚起下巴,“我、我當然知道!”
喔!意思是……她是故意的羅?
靳仁的嘴角抽搐得更嚴重了。
“好了,我下完戰書了!彼瘍擅窒鹿垂词种,“我們走!”
伍玫瑰率先走出辦公室,步伐有些凌亂,一踏出門,她幾乎是以逃難般的速度逃回自己的地方。
望著她的背影漸仁不發一語,低頭看著寫上“戰書”兩字的紙張,半晌后,他轉身走進辦公室。
員工們睨著老板的背影,互相交換眼神,而后露出笑容:
看來,茶水間又要成為八卦傳播站了。